醉琼枝 第30章

作者:狂上加狂 标签: 宫廷侯爵 欢喜冤家 近水楼台 爽文 古代言情

就在要起身的功夫,大门处突然有车马喧嚣,紧接着便是咚咚敲门的声音:“司徒大人可在家?”

大理寺少卿的应酬真忙,这么晚了还有访客。可是楚琳琅却不宜让人撞见她跟司徒大人在私宅共处。

毕竟她还没有和离,挂着周家妇人的名头,若是被人撞见,传到周家耳中引起误会,反而多事了。

可这宅院的后门被乱堆的杂物堵住,一时也打不开啊。

司徒晟示意她莫慌,可以去隔壁偏房避一避。

当楚琳琅领着两个丫鬟躲在黑漆漆的屋子里时,不由得哑然失笑——好心来送家具,怎么反而有几分被捉奸的味道了呢?

就在这时,府宅大门已经被观棋打开,就听闻爽朗的男声笑道:“少卿大人的府宅子可真难找,我方才差点迷路了呢。”

楚琳琅隔着房门,只听司徒晟稳稳回道:“不知四殿下亲临,卑职有失远迎。”

看来司徒晟如今真是朝中炙手可热的新贵,这么晚了,堂堂四皇子居然亲自找上门来。

接下来就是一堆打官腔的客套寒暄。

看来四皇子很是感念缉拿刺客那一夜,司徒晟肯手下留情,替他兵营的人放水。

不然那个人若被拿住,再受人指使随口胡说些什么,必定要被太子殿下咬死,说是他派人行刺的。

毕竟那刺客曾经是他的旧日亲随,如此明晃晃栽赃的人选,怎么看都像是他行刺皇兄。

至于司徒晟之前帮助老六扳倒了叔父泰王,进而连累他母妃入冷宫的旧怨,四皇子绝口不提,甚是关切着司徒大人的冷暖,看样子是要送些管事仆役给司徒晟。

四皇子如今失势,虽然陛下依然留着他做事,可风头不再似从前。

所以夹着尾巴做人之余,四皇子难免要重新物色堪用之人,想法子再度起势。

而这父皇新近重用的臣子司徒晟,虽然寒流出身,表面看起来硬邦邦不知变通,仿佛忠君孤臣一般,但依着四皇子刘镇看来,他其实油滑聪明得很。

既然司徒晟已经跟老六闹僵,又不曾倾靠太子,他不妨主动示好,试探一下,看看此人以后能不能为自己所用。

听到了四皇子的建议,司徒晟稳稳道:“四皇子的好意,卑职心领了,只是家中已经请了仆人,俸禄有限,养不了这么多人……”

听闻此话,刘镇反驳道:“你身为五品大员,可家里只有一个小厮哪够?钱银的事情,大人不必担心,我送的这些人都是死契,他们的月例也不必你出,不过添几碗饭而已,花不了太多钱。”

说完,他挥了挥手,不一会院子里就站入了一个管事,三个侍女丫鬟。

四皇子刘镇是有备而来,他老早就打听清楚了,司徒晟家中并无管事仆役。今日他亲自将人送来,司徒晟就算想推拒,也推拒不了。

只要司徒晟将人留下,就此他和司徒大人便有了些千丝万缕的联系。

司徒晟已经为了他,得罪了太子,又跟老六交恶。总不好自己将路走死,再得罪陛下另一个儿子吧?

陛下年事已高,司徒晟若是聪明人,当明白从龙之功的重要。

所以就在司徒晟表示真的已经请人之后,刘镇轻笑道:“若是请了人,怎么半天不见人奉茶?司徒大人,您搪塞我也太不走心了吧?怎么?本王的一片好心赏你几个人,是要卿之性命?”

司徒晟垂下眼眸,正想着如何推拒时,只听不远处的偏房里传来了女子清朗动静:“大人,奴婢方才睡着了,可是厅上来了客人?奴婢这就穿衣服出去备茶!”

司徒晟一愣之后,立刻反应了过来,高声道:“管事既然已经睡下,就不必起了,只让丫鬟待客就是!”

不大一会的功夫,冬雪和夏荷两个丫鬟就木着脸出了屋子,从厨房端了热水茶杯进了厅。

司徒晟稳稳道:“皇子殿下明鉴,卑职真是已经请了管事,还买了丫鬟。您也看到了,在下的屋舍简陋,住不下太多人,还请见谅。陛下的好意,在下心领就是了……天色已晚,在下不耐熬夜,若四殿下还有事情,不妨留待明日朝上去说。”

说完,他便站起身来,微笑看着四殿下。

如此明显赶客,再沉的屁股也坐不下了。四皇子目光阴沉地打量着突然冒出的两个丫头,心知没法再强留人。

他也并不想跟司徒晟扯破脸,毕竟司徒晟现在是父皇眼前的红人,就算拉拢人,也要从长计议。

可是被人如此打脸拒绝,到底是怏怏不快,那脸也阴沉似锅底。

司徒晟恍如没有看到四皇子的脸色,只是一边在前引路,一边淡淡道:“听闻四殿下善凫水,当知在大江大河中,应顺势而为,切莫逆流而上。如今浪大,殿下韬光隐晦,当真是明哲也。可也要懂得,这气力要使在该使之处,不该用在卑职这穷巷陋室里……”

刘镇脑子转得快,一下子听出了这位司徒大人意有所指,他不由得定住了身子,探究问道:“您的意思……”

司徒晟依旧淡然表情,只是淡淡道:“年岁大的人都念旧,衣不如新,可人却不如旧。四殿下当仔细想想,为何官家待您之期许,与其他皇子不同。依着卑职看,您莫要再白用气力在朝堂上……”

刘镇的表情一愣,眼睛也逐渐圆瞪。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司徒晟的意思。

陛下的皇子众多,他之所以能与太子分庭抗礼,最根本的原因却是因为母妃深得陛下宠爱。

可惜他当初一时心急,竟然错靠了泰王这棵大树,本以为就可以稳住朝纲,积攒人脉。哪想到却遭了逆王牵连,落得满盘皆输。

如今,他的母妃静妃受牵连被贬冷宫,而他在朝中也如过街老鼠,除了几个亲随,百官避之不及。

本以为这司徒晟也是势利眼,才如此不给他情面,可他方才之言,分明已有所指,在点拨着他啊!

父皇人老念旧?不费气力在朝堂?那是要他花气力在宫中了……

想到这,四皇子茅塞顿开,忍不住朝着司徒晟抱拳拘礼:“先生!您当真是大才!”

于是他再不顾给司徒晟脸子,只一脸诚恳地谈到过几日宴饮的事情,邀请司徒大人务必到场,便带着那些仆役告辞而去了。

等人走干净了,司徒晟这才打开偏房的门,楚琳琅正闲坐在条凳上嗑瓜子。

见他进来,琳琅这才拍

拍手里的瓜子皮道:“好了,时辰真是不早了,既然大人要早睡,奴家也就告辞了。”

司徒晟抿了抿嘴,道:“谢谢夫人方才出声帮我解围,只是……你如此太不谨慎,万一他看到你,你的名声何在?”

楚琳琅没想到自己好心帮他,他居然还训起自己来了。

她瞟了司徒晟一眼:“因为我知道您脑筋灵光,就算事前没有串词,也绝对能应付过去,不会叫我抛头露面啊!再说了,我一个快要下堂的妇人,有什么名声不名声的?只是别带累大人,落得沾花惹草的名声就好。”

如今听来,还真是她多余了。这位司徒大人可是个哄人的高手,明明撅了那位四殿下的面子,但仅凭着云里雾里的几句话,就哄得那位乐呵呵地走了。

这等玩弄人心于股掌间的本事,还真是高妙!

听她这般以“下堂妇”自嘲,司徒晟的浓眉蹙了蹙,似乎想说些什么,可终究是忍住了,只是道:“天太晚了,我送你们回去。”

说完,便不容拒绝地让观棋去取灯笼去了。

于是在夜幕低垂时,司徒晟一路踏着晚霜,将楚琳琅送回去。

如今深秋将要入冬,早晚温差甚大,楚琳琅穿得不算太薄,但是到了夜里也冷得打起哆嗦。她也是没料到自己会耽搁这么久,连像样的厚披风都没带。

她离了周家后,也没有自己的马车,外出用起衣物也不方便……

她心里正想着,突然一件泛着皂角清香的大氅就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琳琅哑然回头看,才发现司徒晟将他黑色的斗篷给了自己。

这可怎么使得?楚琳琅连忙要脱下,嘴里还喃喃着这样不好。

司徒晟听了清冷道:“披件衣服,失不了名节。而且一个快要下堂的妇人,有什么名声不名声的?难道冻坏了花钱买汤药喝就好?”

楚琳琅瞪了他一眼,这厮就爱拿她说过的话来堵嘴。

不过他说的在理,汤药可是很费钱呢。她现在手头紧可不能再多花费了。

这件黑氅虽然旧了些,但是还带着它主人的体温,披在身上温暖极了。

就在这时,司徒晟又缓缓道:“我这几日在想,你如此坚定和离,可是你的女儿周家未必肯放手,她还年幼,离不开母亲,要不要我帮你想些办法……”

楚琳琅苦笑打断:“不必了,还是跟着亲人好,何必叫她跟着我受苦。”

司徒晟顿了顿:“父母和离,儿女寄养在母亲那的也很多,不如我与周随安说,让他同意先放在你那里,以后待她大了嫁人时再回周家……”

楚琳琅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跟周随安缘尽,小鸢儿却无辜,她不想戳破鸢儿并非自己亲生的事实,让这孩子背负私生女的名头。

所以她再次谢绝他好意:“她有祖母父亲疼爱,以后也会有新的嫡母,还是不必带出来的好……”

司徒晟的浓眉紧蹙,似乎忍了忍,还是硬冷说道:“你是怕带不走她,还是怕带着孩子影响你以后改嫁?你也不想想,一个孩子没了亲娘,家里还会有谁疼她!”

楚琳琅没料想从这位大人的嘴里听到这么情绪浓烈的指责,不由得停下脚步,错愕看向司徒晟道:“司徒大人,你……”

而司徒晟也察觉到自己失态了。毕竟眼下说的是楚琳琅的女儿,并非是曾经年幼的他……

前面就是胡同口,而两个人的话题也成功说僵了。

司徒晟就此停住,冲她拱了拱手,便冷硬转身,不欢而散。

楚琳琅最恨人对她冷热无常,直冲这司徒晟的背影恨恨嘟囔了一句:“狗屁的改嫁!当你们男人的裤子里藏着海底珍宝?好不容易甩了一个,还要继续捞下个?”

等楚琳琅领着两个丫头来到了大门前,正准备掏钥匙开门,突然旁边的阴暗处传来怒气滔天的声音:“他是何人!你为何要跟他深夜晚归?”

琳琅吓得一哆嗦,定身一看,才发现是周随安怒气滔天地在跟自己说话。

她不禁皱眉:“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天太黑,更何况又下起了雾,离得有些远。周随安并没有看清方才陪在楚琳琅身边的是谁,但这并不耽误他朝着楚琳琅发火:“你也知晚了?为何还要跟男子同行?他到底是谁?”

楚琳琅并不回答,只是问:“你与母亲商量好了吗?何时签定和离书?”

周随安从来没有发现这楚氏这般气人,她向来都是很能让自己省心的。可如今他还没给和离书呢,她就随随便便与男子夜游而归。

而且……方才他顺着门缝往院子里看,居然发现院子里晾衣架上还晾着男人的衣服!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她是如此水性杨花之人!

楚琳琅听他指控,明白了,他一定是看到冬雪洗的那件司徒晟的衫。

她只淡淡道:“家里都是女眷,怕遭贼,所以挂件男衣吓唬人用……那位的肚子不等人,你也要快些,若是没有别的问题,明日便可请保人见证,你我将文书签了吧。”

周随安却并不信她的解释,眼睛里慢慢泛起了红,方才的那一幕,让他的牙根都冒酸气。

他咬牙问:“楚琳琅,你跟我说句实话,你这么坚决和离,到底是生我的气,还是早在外面,跟什么野男人勾搭上了。谢家的安姨母说得没错,岂能容你予取予求……哎呀,说话便说话,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原来周随安话刚说到一半,楚琳琅突然四下寻看,然后操起了邻居放在门口用来挑粪桶的扁担,朝着周随安的后背就狠狠拍去。

周随安猝不及防,被拍得趔趄,连忙护着脑袋躲避。

楚琳琅今日连着被两个男人指责德行有亏,心里正是憋气,两条纤细的胳膊挥舞着扁担虎虎生风。

一边打,她还一边磨牙狠狠念叨着:“我叫你一口一个野男人!我让你一嘴一个勾搭上!”

周随安从小到大都被赵氏宠溺养大,哪受过这样的打?

更何况打他的人,竟然还是昔日敬他为天的娘子!

一时间也说不上是后背疼,还是男儿的自尊更疼。

他只能靠墙抱头气恨道:“琳琅,你怎么能这样,你曾说过无论多难,都会一直陪我走下去的!”

他的眼角含泪,委屈说话的样子,依稀还能辨出他曾是她昔日爱慕的周家少年郎。

楚琳琅终于歇了手,仰天凄惨一笑:“是呀,我是说过,可是君不愿再与我同路,我又能如何……”

周随安愣愣地看着她,看着她眼中坚定的光,终于绝望地明白:他的妻,真是下定决心要与他和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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