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公子星昱
这是九皇子登基大典前一日,待明日九皇子行了登基大典,这道圣旨便会家喻户晓。
只是荣侧妃到底也没享受到这殊荣。
入夜,顾修急急入宫。
勤政殿,九皇子坐在金龙椅上,目光盯在那皇陵刺杀案奏本上,茫然了一会,眼中又渐渐聚起恨意,指节紧紧攥着那奏本,硬壳的封面,拇指摁的那一块凹陷下去,似是捏的不是本子,是厌恶的人。
“这一切,都是岳家自导自演的?”就是为了皇后位置。
顾修目光虚虚垂在金色地砖上,“从臣查到的这联系看来,是这样的。”
死一般的沉寂过后,猛的一声瓷器炸裂声!
为何人心如此可怕。
危难之际的奋不顾身,亦可能是阴谋。
“查!”
“给我查!”九皇子从齿缝里蹦出这几个字。
天子之怒,皆是血。
次日,华贵盛大的登基仪式结束,新鲜的帝王,下的第一道圣旨,便是要立瑜侧妃为后。
一众大臣傻了眼。
先不说瑜侧妃之前那奴婢出生,就是做个侧妃都已经很离谱了,怎么还能做皇后!
况且,前脚刚死了个从镇国公府走出来的表姑娘太子妃,如今怎么能再出一个奴婢皇后!
内阁以及所有朝臣皆是极力反对,第一道圣旨便遇上如此大的阻力,九皇子气的面色铁青。
“你也认为朕不应该立瑜侧妃为后?”九皇子面上染着寒冰问。
“在理智上,瑜侧妃不管是出生还是能力上,她都不合适,”顾修如实道,顿了一下,又话锋一转,道:“但若是从情绪价值上,臣以为瑜侧妃最合适。”
九皇子讶异:“怎么说?”
“内子消失那几年,陛下以前总劝臣放下,寻个相貌家世好的成婚,或者寻个合胃口的侍妾,总好过一个人。”
“像我这样的人,见惯了人心诡谲,习惯了一切皆可谋算,遇上什么事先想着的都是怀疑,不知还有什么东西可信。”
“这世上女子千千万,能让我心里有一块净土的人,只有沈星语一人,臣,不愿有旁的女子染污那一块洁净。”
九皇子深有同感,“朕真是怕了那些聪明的女子了,丹桂她,很好。”
“这便是你当初送她来朕身边的原因吗?”
“是,”顾修道:“瑜侧妃受内子影响,两人性情颇像,内子出事时,臣恍然明白了许多道理。”
“帝王路辛苦高寒,臣愿殿下亦有一条回归本质的路。”
说了这几句话,顾修忍不住又咳嗽几声,这才递上自己的正式辞呈:“陛下,如今您已经登基,不再需要臣,臣需要去调养身子。”
九皇子扫过顾修苍白的面色,终是点头,一手拍上他的肩:“你这身子,一定要将养好,待养好了再回来,朕的身边永远有你的位置。”
顾修又道:“那大赦天下的旨意……”
“就知道你是为这个,”九皇子笑:“内阁今日便会发下去,沈祁的爵位不会撤。”
庆贞元年,新帝登基,大赦天下,白妧一案终于大白于天下。
沈星语摸着那盖着朝廷公章的白妧案,指尖被灼的火烫。
一等鹿鼎公的繁华热闹如清晨的薄雾散去,顾修只给绿翘留了几句口信,哪日沈星语问起他,只说是去寻解药即可。
一辆清油马车,壮载了不多的行礼,顾修支着病体,静静看了朝晖苑许久,终是将一切留在身后,踩上车凳,上了马车。
城楼之上,一道倩影看着马车由近极远.
睿贝子问道:“不去送送他吗?”
“不了,”沈星语眼睛微眯,盯着那马车:“他这人,一生执着于权势,性子傲娇,不会喜欢让我看见他狼狈的一面。”
第98章
去了荣侧妃这个优势最高人选, 内阁各方势力都有想要推上的人选,争执不让下。
顾修如今突然一离朝,瑜侧妃没有任何背景, 反倒成了内阁六位阁老勉强都同意的唯一人选,毕竟, 虽然不是自己主张的人选,但也没有增加对方的势力。
丹桂顺利成了皇后。
“妾怎么能做皇后呢?”丹桂看着那圣旨,整个人是懵的,还有些惶惶不安:“妾也没资格呀?”
她将圣旨合上,还回去。
“这不合适。”
哪有奴婢出生的皇后,谁会服气她。
帝王勾唇, 他还是头一次见到,接到封后的圣旨,居然会认为自己不配的, “你不想做皇后?”
丹桂想了一会, 从几上起来, 指了天上的月,很认真的道:“那月亮很漂亮吧?妾很喜欢, 但我就是在地上的,月亮旁边应该配星星。”
“妾做不好这皇后的, 陛下应该选一个身份背景都合适的。”
年轻的帝王环住丹桂的腰肢,将脸埋在她肚子上,流出被欺骗算计的痛苦。
“以前,如玥很合适, 后来……明馨合适, 可是,都是欺骗。”这世上, 究竟有什么还是真的呢?
“你说究竟什么才是合适?”
腰肢被搂的几乎腰喘不过气,丹桂感觉到他深深的痛苦,垂下眼皮,摸着他头顶柔软的发,“妾永远不会骗您,此生此世,永远衷心于您。”
头顶的手很软,软绵绵的声音,带着怜惜。
帝王又紧紧深深的抱住她:“朕知道。”
丹桂诚恳道:“那妾就学着做个皇后试试,恐怕会出很多纰漏,陛下您要跟着辛苦喽。”
他不怕辛苦,就怕人心凉薄。
帝王仰头,映入眼帘的女子眼睛一片纯澈,他忽然生出一种补偿自己一般的心里,道:“朕会帮你管着。”
“你不需要贤惠完美什么的,同现在一样,你只管做你自己想做的,喜欢做的事便可。”
“做皇后还能这样?”丹桂诧异。
“又有何不可,”帝王笑道:“朕说行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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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绵延,淡墨色的天空如同一副水墨画,水雾迷漫。
顾修坐在亭子里,雨势很大,从四面滚下来,在地上砸出水泡,密集的流淌在青砖上。
腿上盖了一张毯子,石桌上红泥炉滚着白烟,他看着这雨泡,目光中有一种类似于呆呆的傻气。
他长这么大,从没有这样无所事事的时光,是清晨还是傍晚,是吃药还是睡觉,都是一件机械的事,时光是流逝的,也是停住的。
年少时有学不完的东西,十五岁,别的世家公子或是读书或是逛花楼的年级,他已经在朝堂争名夺利,十六岁便能查上百人的结党营私案,杀的血流成河。
后宅的妇人每日里过的便是这样的日子吗?可真够无聊的。
她以前在家中的时候都做些什么?
顾修很想找点什么事来做。
“公子,白大夫说了,如今您的身子最好静养,不能看书。”
“不若玩投壶?”
“可。”
“去垂花厅玩吧,吹了这许久的风,别再冻着了。”双瑞想顺势扶着顾修进去。
“放在那吧。”嘈杂的雨声能填充一点枯寂,虽聊胜于无,顾修目光指亭子外,他不太想进去。
双瑞很快拿了一只双珥黑陶壶过来,刻意放的离顾修很近,不过放了一丈远。
顾修捏着箭尾,盯着那瓶口,双眼微眯,试了几次力度,飞掷出去,箭被雨一打,箭尖撞在瓶口上,落了地,淌进水里。
顾修只怔怔看着那落在地上得箭,没太多情绪。
倒是双瑞别过脸,眼中滚着悲悯。
他想安慰几句,发现怎么张口都是一种无意义的怜悯。
这大概比杀了顾修还难受。
正主仆二人沉默中,院门上传来叩门声。
双瑞撑了伞淌着水去开院门,顾修以为是下属有什么消息传过来,没太在意,又拿起一根箭,对着那双耳壶再试,听见院门上一道女声。
“这位小哥,天降大雨,不巧我们马车坏了,能不能让我家主子避一会雨?”
接着,又响起另一道女声:“双瑞……”
含着惊讶的清脆声,这声音他至死不能忘,像雪滚进耳中。
他头偏过脑袋,像院门处看去,隔着不甚清晰的皑皑雨雾,皓腕支着一柄山水做底的清油伞,雪白衣裙,掖地裙摆沾了泥涝,湿湿贴在腿上,面上滚着细碎雨珠,鬓发散乱,碎发湿漉漉的贴着面颊。
这张脸没有带面衣。
他蓦的失神,这张脸曾经很熟悉,以前还有些稚嫩青涩的五官,如今彻底长开。
震撼的浓颜中夹杂着成熟勾人的妩媚,饱满的像成熟的蜜桃。
脸被雨丝打出发白得破碎感,狼狈的羞窘晕在颊上一点,目光相触,眼尾泻出委屈巴巴的湿润红意看过来。
快哭了。
顾修手中的箭啪嗒掉落,蓦的起身,走进雨中。
“爷,您慢点。”双瑞见顾修走过来,回身,支着伞迎来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修带着一身风雨走过来,停在她面前,自己都没察觉到声音中的迫切:“出了何事?”
“受欺负了?”
沈星语交错抱着手臂轻搓,仰着头看向他:“去看农田,遇上雨,马车又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