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他的白月光 第44章

作者:桑狸 标签: 破镜重圆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但对方人数太多,剧烈的消耗之下,渐渐不敌。

  三人被逼得步步后退,道旁突然射出几支箭,将迫近他们的几名黑衣人放倒。

  蒙晔反应极快,拉扯着鱼郦和嵇其羽往一旁的山石后躲,箭光如雨纷纷而至,随着惨叫声,黑衣人陆续倒地。

  鱼郦认出了来救他们的人,其中有几个眼熟的,正是酒肆里打过几回照面的暗卫。

  是暗卫,更是禁卫,出手利落,很快山尾石道上铺满了尸体。

  禁卫火速清出一条干净的道路,赵璟负袖走来,冷声吩咐:“去检查检查,看有没有活口。”

  嵇其羽从山石后跳出来,抱剑合揖:“这些人是冲娘子来的。”

  他极为笃定,以至于当赵璟看见鱼郦那玉色丝裙上沾染了血迹时,心漏跳了几拍,快步迎上去,皱眉:“你受伤了?”

  鱼郦摇头,伸手把蒙晔扶出来。

  那道伤在蒙晔的胳膊上,只是他身着黑衣,看不出来,刚才缠斗时两人挨靠得太近,蹭到了鱼郦的身上。

  蒙晔避开鱼郦的搀扶,无所谓地摆摆手:“无碍。”

  但众人看向他的目光却愈加凝重,蒙晔自是心中有数,“剑上竟然抹毒,真是下作……”

  话未说完,他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鱼郦慌忙抱住他,赵璟脸色铁青,吩咐禁卫:“抬他去找药王医治。”

  他们正在王屋山下,药庐近在咫尺。

  万俟灿看了一眼蒙晔的脸色,立即撂下正在诊治的病人,让人把蒙晔抬进内室,飞速运针逼出剑毒。

  赵璟没进去,站在不远处柏叶掩映的山石上眺望,夏风缠绵,吹得纱袍后摆,仿若一幅浓墨铺陈的画作。

  嵇其羽爬上山,将擦拭干净的银针递上,赵璟掠了一眼,觉出些蹊跷,拿在手里细细观察,瞳眸中寒光凛冽。

  “淬毒的针和剑,倒让臣想起了从前的越王。”嵇其羽道。

  越王赵玮还活着的时候,养了五千府军,嗜杀蛮横,专出为人不齿的阴招。

  比如,放暗器,在剑上淬毒。

  嵇其羽继续道:“这些人应当是早就守在邸舍附近,想等娘子落单再下手,这些日子她身边有官家派出的暗卫保护,才让他们迟迟没有机会。刚才那么一闹,反倒阴差阳错引出了他们。”

  他有些后怕,如果当时鱼郦的身边没有他和蒙晔,如果禁卫没有及时赶到,凭这些人招招致命的狠辣,恐怕鱼郦就没命了。

  是谁对鱼郦如此恨之入骨?

  赵璟盯着银针许久,道:“当日宫变,以为都杀净了,谁知竟还有漏网之鱼。”

  越王谋反,皇城司围剿,自是血流成河。

  那些尸体被火速清理,内侍省根本派不出人挨个儿查验身份、核对人数,只知数量大体不差,但若赵玮在进宫前存心要留下几十个人,倒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当日鱼郦杀赵玮的消息被彻底封锁,若这些人从一开始没随赵玮进宫,那根本就不可能知道这件事。

  不是报仇,那就只能是受人指使。

  是谁让赵玮如此牵挂,以命相博之余竟还留下精锐给那人差遣。

  赵璟想不通,但他很快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常峥献降,在来金陵的途中遇上了出逃的越王旧部,并将他带入宫,由此,赵璟才知道李雍明还活着的消息,也由此,他和鱼郦才彻底翻脸。

  桩桩件件看似是巧合,却又都朝着鱼郦去了。

  赵璟额间纹络深陷,忧心不解,看了一眼嵇其羽,嵇其羽立即明白,下去遣派禁军将这座山重重围住。

  到深夜,月澜如霜时,蒙晔才醒来。

  其间辰悟跌跌撞撞地追来,鱼郦知道赵璟不曾离去,她不想他看见辰悟与他们过分亲密,便推说无事,让辰悟回去给鱼柳和华澜递个信,道她和蒙晔今日住在药庐,就不回去了。

  她着重嘱咐辰悟看住二女,不要让她们出门。

  送走辰悟,就下起了雨。

  鱼郦站到草庐的窗前,见那苍茫无际的群山连隘之间散落星点火光,依稀照出山巅的身影。

  那抹身影浸在夜色雨幕里,根本看不清面容,可鱼郦知道,那就是赵璟。

  她看了一会儿,将窗帷拉上,转身去看蒙晔,却见他已经睁开了眼,正偏头幽幽盯着她。

  “你没有向药王退诊吧?”蒙晔虚弱地问。好像鱼郦若说是,他当场就能气死。

  鱼郦挂念着蒙晔的伤,早将这件事抛诸脑后,她蹲在蒙晔的病榻前,红了眼睛:“对不起,那些人是冲我来的,是我连累了你。”

  蒙晔执拗地问:“你先回答我,有没有退诊?”

  鱼郦摇头。

  蒙晔长舒了口气,豁然道:“这是蓄谋已久,若非今天将他们引出来,这些人会一直盯着咱们,后患无穷啊。”

  他疑惑:“你可曾与人结仇?”

  鱼郦百般思索,当年述职昭鸾台时,为行职事倒是结过几个仇家,但那些人早都随着改朝换代而不知去向,就算还活着,倒也不至于为了那点点恩怨靠到今日还来要她的性命。

  那就是近仇,倒真有,越王赵玮。

  蒙晔也想到了这一层,猜度:“莫非是为旧主复仇?”

  鱼郦也想不通,按照当年的阵势,越王府的部曲应当都被剿灭了,竟还有漏网之鱼么?

  她对这些事看得极淡,唯一的伤怀,便是连累蒙晔受伤。

  鱼郦扶着他的病榻还想再说,蒙晔摆摆手:“行了啊,别再说什么连累我的话了,照理,当初留在禁宫为主上报仇的人该是我,若非你替了我,那后面的诸多劫难都不会落在你身上。若真要算,总是我欠你的多。我欠你就欠了,我也不打算还,你别啰嗦了。”

  说完,蒙晔拉上被衾,赶她出去:“快去让药王给你施针,小心你的手。”

  鱼郦痴痴愣愣地出来,见万俟灿累得伏在桌上睡着了,药庐外堂只亮了盏孤灯,小火苗徐徐跳跃,投下憧憧影络。

  她出了门,弯身坐到檐下,细细的雨丝飘到她身上,很快湿透了衣衫,浑身冰凉凉,倍感绝望。

  她忍不住反复回想白天的一切,她痛恨自己的胆怯软弱,赵璟一来,她就彻底成了一只惊弓之鸟,怕他大开杀戒,怕他伤害自己的伙伴。

  她闭上眼,将头埋入双膝间,无助地环抱住自己,忽觉雨丝稍歇,她抬头,见到了一把油纸伞,举伞的人站在雨中,雨水顺着赵璟的脸颊滑落,冲淡了他惯有的戾气,凭添了几分似错觉的温柔。

  他一字一句道:“我不杀人,不杀蒙晔,不杀鱼柳,不杀慕华澜。你好好医治手,若真成了残疾,你这辈子都打不过我了。”

  鱼郦仰头看他,目中有伶仃的光。

  他接着说:“但我有个条件,你要搬来与我同住。”

  鱼郦脱口而出:“不去。”

  赵璟那虚假的温柔转瞬褪去,轻哼:“你怎么总觉得我是在与你商量,你以为你能拒绝朕?”

第39章

  “我真的……不想见到你。”

  鱼郦静静看了他一阵, 霍得起身就跑。

  她冲进了漫天雨幕中,湿漉漉的衣衫紧贴在身上,仰头看天, 只觉有万钧重的石块垒在胸前, 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了。

  赵璟追过来,将油纸伞挪到她的头顶,那片阴翳如影随形,让她几近崩溃。

  “我真的……真的不想见到你。”鱼郦以手掩面, 身体微微颤抖,有细小的泪珠从指缝间淌下。

  赵璟强忍着心里那股邪气,咬牙道:“你只有搬来与我同住,才能确保安全。你别跟我说你没看出来,今日这些人是冲你来的。”

  鱼郦将手拿开,仰面看他, 她脸颊上扔挂着剔透的泪珠, 目中晕开淡淡水渍, 朦胧而脆弱:“我不怕。”

  “那蒙晔呢?”赵璟掠了眼有昏黄烛光晕出来的药庐,“今日是蒙晔, 明日又是谁呢?你身边的这些人,他们哪一个会眼睁睁看着你被围堵而不舍身相救?窈窈,你不是最讲义气的么, 蒙晔为你受伤, 你心里就不内疚?”

  他的话音温柔似水,薄薄的唇角上勾,噙着一抹和煦的笑, 但仔细辨识, 那笑中却有着最残忍的弧度:“或许你自己不愿意承认, 你才是最自私的那一个,为了自己,宁可置自己的伙伴于水火之中。”

  鱼郦彻底崩溃,原本就有的愧疚如汪洋泛滥于满是疮痍的心底,她蹲下,双手捂住脸,发出了嗡嗡的泣声。

  赵璟冷眼看了她一阵儿,如看掌间被剪断羽翼的翠鸟,由她扑腾,却始终脱逃不了控制。

  他压下心底的怒气,伪装出耐心,低下身,张开臂膀搂住她,于她耳畔轻吟:“窈窈,那可是一条条人命啊,死了就再也活不过来了。你跟着我,我分兵保护他们,大家都能好好活着,皆大欢喜。你不是最善良最能牺牲自己吗?当日为了明德帝你都能舍身,如今怎么就不行了?”

  赵璟反复揉搓着她的肩膀,在伞底狭小的空间里营造出一种缠粘的暧昧。他在一步一步试探,察觉鱼郦并没有像最初那般激烈反抗,便更进一步,轻啄了一下她的脸颊,哄劝:“回去吧,回药庐,让药王给你针灸,这手若是治不好,蒙晔岂不是白牺牲?”

  鱼郦像个提线木偶似的走入药庐,万俟灿已经醒了,她看过蒙晔,确认无事,顶着两团乌青,疲惫地朝鱼郦招手:“过来,我给你针灸,早些结束我们都能休息。”

  她躺到那张靠窗的藤床上,窗上糊着薄如蝉翼的春绢,上面描绘的空谷菡萏已有些褪色。

  鱼郦合上眼,倾听着窗外雨声沥沥,一下一下像敲在她的额角上。

  她知道,赵璟不会走的,若执念能杀人,那这位皇帝陛下将所向披靡。

  万俟灿一边给她施针,一边看她的脸色,这姑娘好像又回到了刚来的时候,双眸紧闭,好像用了全身力气逼自己平静入睡,但那眼皮下不断转动的眼珠总是透出难释的焦虑。

  她轻轻叹息,再度往香炉里撒了一把安神丸。

  安神丸对鱼郦的功效大不如前,刚刚卯时,她就醒了过来。

  雨已经停了,但天边仍旧彤云密布,朝阳隐在群山之后,露出一弧细弱的光芒。

  鱼郦去看蒙晔,他睡得酣沉,脸色略微有些苍白,自胳膊肘往下袖子都被剪断,伤口处缠着厚厚的白绢,包扎得干净整齐。

  童子一早来换药,鱼郦接过他手里的药膏和白绢,冲他道:“我来。”

  她净过手,挽起袖子,为蒙晔拆解旧白绢。

  药换到一半,蒙晔醒了,目中有未散的迷蒙,打了个哈欠:“我试着得劲多了,药王就是药王,多厉害。”

  鱼郦冲他笑了笑,温声道:“蒙大哥,我有话要对你说。”

  她翻出在心底斟酌过无数回的话语:“我昨夜仔细想了想,我还是过不惯这种粗茶淡饭、朝不保夕的日子。既然官家已经追来了,梯子都给我了,那我就下吧。我同鱼柳她们不一样,我本来就出身世家名门,自小养尊处优,不该过苦日子的。”

  蒙晔一眨不眨地看她,良久才道:“窈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鱼郦粲然一笑,撩起落于鬓边的一绺青丝,“我在说实话。从前跟着主上,他也没有让我过过苦日子,我信若他在天有灵,也希望我能锦衣玉食、无忧无虑地过完这一生。我是官家的女人,是皇长子的生母,我这一辈子就不该蒙入尘垢。”

  蒙晔紧紧盯着她的脸,双手紧攥,手背青筋凸出,但他的语气却甚是轻松平和:“好呀,你既然已经想好了,那就随你去吧。说到底,大周已经不在了,若是一场宴席,早该到了要散的时候。”

  鱼郦很感激,在最后的时候,蒙晔还是为她保留了颜面。

  她勉强咽下喉间翻涌的酸涩,正欲让他多保重,门忽然被踹开,万俟灿一脸怒容地叉腰站在外面,冲鱼郦质问:“你刚才说什么?”

  鱼郦一懵,还未及反应,蒙晔挣扎着坐起来,打哈哈:“我们没说什么,说了个话本,街头巷尾最流行的天子佳人的爱恨情仇,药王也看过吗?”

  万俟灿不受这糊弄,怒目炙盛紧盯着鱼郦,“人都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娘子却连真名姓都不敢示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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