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若诗安轩
这一吻,似天崩地裂,埋藏在心底深处的爱意倾泻而出。
可惜的是,他急着出城,终是没能见到她。倒是那日醒来后的场景一直在脑海中回荡。
天边刚刚泛白,整个天际浸润在绽红的光影中,像是一幅展开的迤逦画卷。
他在耳房里用冷水沐浴,一遍遍在脑海中回旋着梦里的情景,她的眉眼,她的唇,她不盈一握的腰肢。
他的阿黎,便是在梦里都那般灼灼娇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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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云舟想他要快去快回,事情想得好,做起来还是难了些。
他原本打算到了郡县先微服私访的,把想知道的事情调查清楚了再去驿馆,可不知被谁泄露了行踪,前脚刚进城,后脚便有当地官员带着一众百姓堵在了城门口。
浩浩荡荡的人齐齐叩拜钦差,他便是想躲也无处可躲,谢七说道:“主子,他们是有备而来啊。”
谢云舟蹙眉提醒:“叫大人。”
谢七叫习惯了一时不好改口,“大人。”
谢云舟撩起布帘朝外看去,沉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出去会会。”
这一会面,足足会了三日都一无所获,倒是赴了不少宴席,谢云舟在众人眼里,俨然已经成了一个不办实事的钦差。
谢云舟倒是也不急着去为自己证明些什么,他淡笑不语的看着眼前众人,心里细细盘算着其他。
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要想让他们心甘情愿拿出税银怕是不易,他面上同那些人虚与委蛇的应着,暗地里已经派谢七去查了。
自古以来,但凡商人便没有几个是真正干净的,蛛丝马迹还是能查到的,而且他对谢七讲了,便是查不出来,那就给他弄个出来。
总归这些人的税银一钱都不要想着少缴。
他不允。
这些人还在感慨着钦差也不过如此时,殊不知后院被端了,几个有小妾的人,不约而同的小妾都同人起了口角,争吵中被人带离。
枕边人最是知晓一切的,谢云舟便命谢七从这些人里下手,都是女子,胆子也小,不经吓,随便唬两句便把知道的都交代了。
谢七可算是见识到富商们的萎靡日子了,一个个也太能玩了。
不过也有嘴硬的,当地官员那些小妾便有些不太好糊弄,其中有个郡守的小妾嘴最硬。
不能凶,凶就给你哭,一直哭一直哭,什么也问不出来。
谢云舟有的是办法对付这样的人,找到软肋就行,凑巧她的软肋是家人,谢云舟命谢七抓了她哥哥,那个小妾便把知晓的事都讲了。
看着供词,谢云舟唇角淡挑,谢七道:“主子,可以了吗?”
谢云舟道:“还不行。”
只是些皮毛当然不行,他还需要知晓其他事,譬如,他们和几处的藩王关系如何?
是否有联系?
做没做过对朝廷不利的事,最重要的是,几个番外在这里会面的意图是什么。
这些事便不是一个小妾能知晓的,谢云舟倒是也没难为她们,警告了一顿后,便命人把她们都送回去了。
次日,他便着手税收的事,命谢七一处一处去催缴,反正谢七手里有证据,他们的银库在哪,里面存银多少都是有记录的,想不承认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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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云舟在郡县忙得天翻地覆时,江黎也在忙着,粮铺开张,她几日都未曾好好歇息。
何玉卿怕她累着,强行把她带去了里间,明天坐下歇息,哪里都不能去。
江黎这几日明显看着又清瘦了些许,像是被风一吹便会倒了似的,别人心不心疼何玉卿不知道,反正她是心疼了。
何玉卿出去招待客人,江黎在里间也没闲着,账簿需要整理,进货的单据需要汇总,这些都需要人来做。
江黎便是那个着手做的人,她拿起笔,找出单据,一笔笔摘抄记下。
金珠担心她身子不适,给她端来养身汤,倒是也不催,就那么站在书案边,她不喝,金珠便一直端着。
江黎摇摇头,放下笔,先是起身洗净手,然后才接过碗盏,问道:“谁教你的?”
之前金珠可没这般放肆过,明显是有人教的,金珠抿抿唇,眼睫颤着回:“荀公子。”
说曹操,曹操便到。
话音方落,荀衍走了进来,今日的他穿了一袭紫色锦袍,金簪束冠,腰间玉带盈盈泛着光,越发显得俊逸绝绝。
他摆了摆手,示意金珠下去,抬脚含笑走近,随后把手里的糖人递给江黎,挑眉道:“来,笑笑。”
江黎轻笑出声,放下碗盏后,伸手接过糖人,站起,走到窗边,迎着日光举高糖人。
碎金般的光泽映在糖人上,像是给它穿了件灼眼的衣衫,起初她没太在意,后来定睛一看,发现糖人还有几分眼熟。
再定睛去看,原来,这只糖人是比照她来做的,眉眼同她极为相似,江黎回眸去看,发现荀衍在笑。
她轻软一笑,唤了声:“衍哥哥。”
荀衍走上前,站定在她身侧,为她挡了些许倾泻而进的日光,顺带也挡了些风,“喜欢吗?”
江黎含笑点了下头,“嗯,喜欢。”
荀衍最怕的便是她不喜,见她眉眼弯弯浅含笑意,也轻笑出声:“喜欢便好。”
谈笑间,荀衍见江黎鬓角处染了墨,抬手欲去给擦拭,指尖触上时,江黎偏了下头,杏眸里浮着潋滟的光,握着糖人的手指紧了紧,“衍哥哥怎么了?”
下意识的避让惹得荀衍顿住,脸上的笑意也停住,他想起了那日谢云舟把她从马车里抱走时的场景。
其实他那日看的仔细,若是她反抗的话,谢云舟是不可能那般轻易把她抱坐上马的。
再者,她轻唤他一声,他便是用尽全力也会把人留住,可她没有,就那样任谢云舟把她抱离,而他则因那刹那间的失落晃了神,等想去拉她时,已经晚了。
他又忆起了在别苑门前看到的那个画面,江黎抬手给了谢云舟一巴掌,谢云舟非但没怒,反而轻笑着道:“若是没消气的话,可以继续打。”
他把脸偏过去,凑到江黎面前,见她不动,他拉起她的手,朝他的脸打去,声音回荡在四周。
他看到,江黎眼睑慢垂,头扭向了一侧,杏眸里流淌出异样,也只打了那一巴掌,她便抽回了手,厉声说道:“你走!”
随后,她提着群裾进了门。
若是细看的话,还能看到她有一丝慌乱,荀衍不得不承认,江黎对谢云舟并未真正割舍。
她的心里还有他,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情,但荀衍却看的清清楚楚。
“阿黎,你……”是不是还喜欢着谢云舟,荀衍想问的。
“我怎么了?”江黎慢抬下颌,鬓角发丝轻荡,白皙侧颈染了氤氲的日光,眨眨眼,“衍哥哥你方才要说什么?”
迎着她潋滟的光,荀衍有些许问不出口了,他怕是自己不想听到的那个答案,唇角轻勾,指指自己的鬓角,“你这里染了墨。”
“嗯?”江黎把糖人塞他手里,转身出去寻水盆,这里没铜镜只能用水照着看一看。
还真是的,染了墨。
大家都在忙着,她也不好叫人帮她擦拭,偏着脸,白皙手指捏着帕巾去蘸水,随后对着鬓角擦去。
看不太清,也不知道擦干净没,荀衍走过来,拿过她手里的帕巾,“我来。”
指尖睨着帕巾轻触上墨渍,一下一下温柔擦拭,他深邃的眼眸里倒映出迤逦的光。
江黎便缀在那道光影里,如同春日美景般让人移不开视线。
荀衍喉结轻滚,有些话不吐不快,“阿黎,我有话要对你讲。”
江黎问道:“何话?”
荀衍走到她面前,两人面对面,他目光灼灼:“你该知晓我对你——”
“阿黎,对不起,兄长来晚了。”江昭掀帘走进来,唇角笑意在看见荀衍后,微顿,“阿衍也在。”
荀衍退开些,轻点头,“是。”
江昭对着江黎摆了下手,噙笑道:“快过来看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江黎狐疑走过去,偏头睨着江昭,见他手放在后面,疑惑问道:“什么?”
“你猜。”
“猜不出来。”江黎摇摇头。
江昭变戏法似的从身后变出一物,献宝似地说道:“当当当,阿黎你看。”
江黎定睛一看,随即轻笑出声:“糖人?”
江昭把糖人凑到她眼前,问道:“喜欢吗?”
江黎抿抿唇,“喜欢。”
说话间还回眸看了荀衍一眼,江昭见她古怪,问道:“怎么了?”
江黎道:“衍哥哥也送了我一个糖人。”
“……”这下轮到江昭轻笑了,随后他道,“兄长送妹妹糖人天经地义。”
这声“兄长”着实让荀衍有些不开心,“淡声道,你是兄长,我可不是。”
“怎么?不想当阿黎兄长,那你想当什么?”江昭打趣说道,“总不会想让阿黎嫁你吧?”
荀衍还真的想,他启唇方要说话,江昭打断,“别想了,阿黎以后不嫁人,以后我来照顾她,我们兄妹相依为命。”
江黎跟着谁江昭都不放心,还不如自己照顾呢,他也想明白了,若是阿黎不愿再嫁那便不嫁,左右他养得起。
荀衍:“……”
荀衍轻咳一声:“阿黎的事当然阿黎要自己做主了,你说了不算。”
江昭挑眉问江黎:“阿黎,你日后不嫁人兄长照顾你可好?”
江黎含笑应下:“好,多谢兄长。”
江昭得意挑挑眉,道:“阿黎同意了。”
“……”荀衍再次被堵得无话可说,手指紧紧攥紧糖人。
何玉卿忙完进来,手里也拿着物件,“阿黎,你看好不好看?”
她脸上的笑意在看到江昭后顿住,眼睫很快地眨了下,随后敛去了眸底的异样,“都、都在啊。”
江昭不太自在的应了声:“嗯,都在。”
不知道说什么好,何玉卿想走了,脚尖刚动了一点,江黎叫住她,“阿卿你刚问我什么?什么好不好看?”
何玉卿把手里的糖人给江黎看,“糖人,好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