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若诗安轩
他们闲谈,品茶,无不惬意。
怎的,他今日这般?
蕴越发觉得他哪里似乎不一样了。
谢云舟不知江蕴心中想什么,他无意耽搁,直接开口询问:“江蕴你可还记得我那年生病得了荨麻疹?”
江藴当然记得,就是因为那次,谢云舟才对她不一样了,她心猛地咯噔一下,不知他为何突然提起。
“记得。”她道。
“那几日为我看诊的大夫是谁,你可还记得?”
江藴心里越发不安,抿抿唇,咽了咽口水,“阿阿舟为何突然问这些?”
“没什么,”谢云舟道,“昨夜军营里也有人染了荨麻疹,我想起了曾经为我看诊的大夫,想问问你可还记得,我好把人寻来。”
“太久了,我不记得了。”江藴道。
“这样啊。”谢云舟又道,“那几日多亏是照拂,不然我也活不到今日。”
“都是自己人,阿舟客气了。”江藴担忧露出马脚,转移话题,“茶水要凉了,阿舟请用。”
谢云舟垂眸凝视着茶水,在江藴心狂跳时端起,请抿唇慢饮一口,说道:“好茶。”
江藴也胡乱了一口,附和道:“确实是好茶。”
她放下茶盏时手一抖,茶盏倾倒,里面的水洒了出来。谢云舟眸色微边,低声道:“慌什么?”
“没没慌。”江藴不敢和他对视,眼睑垂下敛去了心虚。
一杯茶饮尽,谢云舟站起,“好了,我还有公务在身,改日再摆放。”
江蕴起身拦他,“阿舟,不若用了午膳再走?”
谢云舟来此只是想问关于救命恩人的事,无心谈其他,“不了。”
江藴又道:“我许久未曾见过谢老夫人,不知可否去府上探望。”
说这话时她眼眸直勾勾睨着谢云舟,眼尾轻扬,满眼期翼,眼底还流淌着别的情愫。
谢云舟不傻,一眼看出了她的意图,淡声道:“这几日家母身子抱恙,不必了。”
他拒绝了她。
他竟然拒绝了她。
江藴用尽全力才压下不适,她慌乱的想,难道是他知晓了,那年救他的并非她,而是江黎?
谢云舟看着她渐渐变白的脸颊,淡淡说道:“不必相送。”
走了两步他停下,道:“以后不必再给我写信,不妥。”
言罢,江蕴指尖陷进了掌心里,但还是笑着回了声:“好。”
回程路上,谢七欲言又止,几次悄悄打量谢云舟。
谢云舟道:“有话要讲?”
谢七跟随谢云舟多年,也知晓他与江藴那些事,虽然在他眼里,江黎小姐更和主子相配些,但主子喜欢的是江藴,他也不好多言。
只是眼下再看,他莫名又不懂了。
“主子不是一直喜欢江大小姐吗?”谢七道,“为何拒绝她去府里探望老夫人?”
谢云舟勒马慢走,脸上神情透着几丝怅然,是想通后的大彻大悟,是对未来的迷茫,是压抑不住的酸楚。
“不喜了。”
言罢,他夹紧马腹扬起马鞭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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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黎看着手背上日渐好转的伤疤心情也跟着变好,眉宇间多了几分喜意。这日,荀衍再次到访,金珠亲自去大门口接的人,见到他来喜上眉梢,“荀公子请。”
荀衍把手里食盒交给金珠。
金珠接过,“公子又给小姐带来吃食了?”
“顺路罢了。”荀衍淡声道,无人知晓,他所谓的顺路实则是他亲自去采买的,老老实实排队,没动用一分荀府的势力。
金珠打开食盒看了眼,惊讶道:“栗子糕,小姐最爱吃栗子糕了。”
荀衍勾唇浅笑,“洒下蜂蜜会更好吃。”
金珠点头:“是,奴婢这便去弄。”
金珠右拐,顺着蜿蜒的长廊进了后面的厨房,荀衍朝左沿着长廊进去了书房,江黎正在书房里记账。
荀衍竟不知她还会记账,转念一想,她如此玲珑剔透,也确实没什么能难得住她的。
他悄悄走近,手虚虚挡在她眼前,沉声道:“猜我是谁?”
这个游戏两人儿时经常玩,江黎一下子猜出,笑着回道:“衍哥哥。”
荀衍放下手,轻笑道:“这么快便猜出了,得奖励你下才行。”
江黎问道:“奖什么?”
他示意她闭眼,待江黎闭上眼后,他从怀中掏出一物,是块祥云图案的玉佩,上面有个“荀”。
“这是?”
“给你的。”
“为何要给我?”
“若我不在燕京城时,你遇到难处可以拿此玉佩去荀府,自会有人帮你。”
江黎本不欲收的,但见他如此贴心,也不好拂他的面,轻点头,“好,那我收下。”
荀衍带来的栗子糕甚为好吃,尤其是加上蜂蜜,口感更佳,江黎没忍住多吃了一小块。
荀衍见状,道:“想吃我下次还带来。”
江黎不好一直叨扰他,含笑道:“你无事便往我这跑,嫂嫂会不会生气?”
言罢,荀衍神情顿住,久久后回道:“我还尚未婚配。”
原来传闻是真的,他竟真未婚配。江黎挑眉道:“为何?”
荀衍睨着她,眼底都是她的影子,道:“那人还未允我。”
江黎本欲问他那人是何人,为何不允,要不要她帮忙,岂料何玉卿突然到来让她忘了问后面的话。
这日,荀衍从晌午一直呆到晚膳前,天色暗下来才离开。
江黎亲自去送的,待把人送走,折返时,她无意中瞟到了一抹身影,算算日子他们已月余未见。
江黎还记得那日和离时,他说了些什么,他说会如她的意,再也不相见。
只是口口声声说再也不相见的人,为何会出现在她家门口。江黎不会以为这是凑巧,毕竟谢府和她的住处一个在东街一个在西街,倘若不是刻意,根本不可能。
疑惑归疑惑,但江黎没有要理会谢云舟的意思,她看了他一眼后,便收回了眸光,神色淡然,仿若他是陌生人。
谢云舟也不知晓他为何又来了这处,连他自己都不记得这是第几次了,十次,十五次,或者更多。
像是控制不住似的,跨坐到马背上,便径直来了这里。
不敢敲门,不敢靠近,只敢远远看着,红色朱漆大门紧紧闭着,他脑海中浮现出她此时的样子。
许是执笔书写,许是执针刺绣,许是小憩。
她酷爱青竹,或许在赏竹。
然,无论是哪种想到后都会莫名让他心安,不知从何时起离她近些他心才能安下来。
母亲说他失了心智,他想了想,他的心智应该早就失了,只是之前未觉。
谢云舟见她要进门,身子朝前移了移,情不自禁的唤出一声:“阿黎。”
未成亲前,他都是这般唤她的,现在想来,他已经好久没这样叫过她了。
阿黎?
江黎顿住,愤然转身,看着从墙角走出的身影,秀眉皱到一起,冷声道:“谢云舟你吃醉了吧,我的闺名岂是你能唤的!”
她站在台阶最上方,像个王者般居高临下睥睨着他,眸光清冷不带一丝温度。
一如那日,他回到谢府,祠堂前,与高阶之上俯瞰着她,眼神轻蔑。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江黎慢慢吐出最后一个字,“滚。”
这话谢老夫人曾对她说过很多次,要她别拖累谢府,别拖累谢云舟,要她赶快滚出谢府,今日她把话原路送回去。
“谢云舟,你滚。”
谢云舟身子猛地颤了下,脚步踉跄,险些摔倒,他知晓她恨他,却不知竟是如此这般恨。
他手指嵌进掌心里,压下胸口的痛意,轻柔唤了她一声:“阿黎,我——”
“怎么,谢大人是听不懂人话了。”江黎冷声道,“我的名讳岂是你能叫的。”
“江二小姐。”谢云舟改口道,“可不可以——”
江黎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沉声打断:“不可以,无论你说什么都是不可以。”
“我只是想问问,那年我得荨麻——”
“谢将军我跟你熟吗?”江黎怒斥,“堂堂大燕朝的将军不会出尔反尔吧,那日可是你说的,日后不相见,怎么?后悔了?”
谢云舟那声“是,后悔了”差点脱口而出,迎上江黎冰冷的眼神后他把话咽了回去,道:“都是我的错,你气我也是应该的。”
“气你?”江黎冷笑,“你想多了,我为何要气你,你又是我的谁。”
她轻甩衣袖,“只是无关紧要的人罢了,还犯不着我动怒。”
言罢,她再也没看谢云舟一眼,转身进了门。
“咚”的一声红色朱漆大门随之缓缓关上。
谢云舟仰头看向夜空,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他仿若被遗弃的草儿,独独立于风雪中。
见雪越下越大,可他却执拗的不想走,任身上的暖意一点点消弭。
谢七寻到他时,他已然成了雪人,发丝肩头都是雪,四肢被冻僵,可眼眸依然还直勾勾凝视着紧闭的大门。
谢七好说歹说把人拉上了马车,给他递上酒,“主子暖暖身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