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宴里春深
秦如眉抬眼,看见禾谷,唇边弧度渐渐消失。睫垂下,她抱起猫儿,亲了一口,小声道:“小不点,你有没有烦恼?”
那猫儿被她举起来,悬在半空,眼睛瞪大,呆愣愣盯着她,喵了一声。
她无奈,把它放下,它却马上抱住她,舌头舔了舔她的脸。
她被逗笑,吃吃笑着扯开它,小家伙又喵呜喵呜凑过来。
秦如眉被舔了一脸,抱猫儿去吃饭。
外面天色已经很沉,那些热闹喧嚣的烟花声消失,此刻的兆州城安静至极,宛如一座死城。
应是因为刺杀的事情,所有百姓惶惶不安,没心思继续玩乐,都闭紧房门躲在家中。
秦如眉看着窗外,沉默须臾,去了厨房。
时辰很晚,厨房不开灶火了,不过还是有人守着,以免夜里主子想吃东西。
秦如眉到厨房的时候,有一个厨娘坐在不起眼的角落吃饭,看见她孤身一人牵来,厨娘匆忙擦了擦嘴,搁下碗,紧张站起来,“姑娘……”
秦如眉笑道:“你吃你的,不用管我。”
厨娘愣愣点头,竟当真如她所说坐了回去,埋头继续吃饭。
秦如眉走到笼屉边,看见被放置在旁边的食盒,怔了怔。
很快明白了。
禾谷应当还舍不得扔,所以没让人来处理这个,只先去备热水。
她站了一会儿,打开食盒盖子,看着里面已经重新加热过,却再次冰凉的槐花饭,陷入沉默。
想把饭碗扔掉,可手还没抬起来,就又放下了。
眼不见心不烦,秦如眉又把食盒盖上,推到了旁边。
此时,鼻尖忽而飘来一股清香,味道很熟悉,她微亮了眼,朝四周看去,“什么味道,好香。”
厨娘把碗里最后一口饭扒拉完,匆忙站起来,擦了把嘴道:“姑娘,是酒的味道,这酒叫半日闲,用木樨花酿的。”
秦如眉一愣,“木樨?”
“是啊,”厨娘忙不迭点头,“侯爷前些日子从一处酒楼买回来的,那时有南边的酒商来兆州,侯爷那次正巧碰上了。侯爷虽不怎么饮酒,但听说这酒是木樨花酿的,也不管人开了多少价,便差人全部买回来了。”
秦如眉听完,却沉默了很久。
厨娘见她不说话,问道:“姑娘,您要尝尝吗?左右侯爷也不怎么喝酒,这酒放那儿都浪费了。”
秦如眉回神,终究没抵过香味的诱惑,眼底拢起簇簇微光,抿着笑点了下头。
见女子俏脸含笑,是谨慎过后小心翼翼的美丽,让人移不开眼,厨娘看愣了神,反应过来立刻笑开,“那我一会儿就给姑娘送屋子里去!”
说完,见她视线落到了那食盒上,又道:“姑娘,这槐花饭我也热热,给侯爷送去?知道是姑娘亲手做的,侯爷一定会很开心的。”
秦如眉刚想摇头说不用,可抬头,对上厨娘灿烂的笑容,那其中盛情的好意,竟让她说不出话。
只好点头道:“好。”
*
在夜色的掩映下,麟园开阔庭院中,石灯莹莹照耀。
男人步伐飒沓,大步迈进麟园,边走边松开衣襟,问道:“她人呢?”
婢女不敢与男人并肩,只和衔青一道落在后面,有些纠结,回禀道:“姑娘……应是睡了。”
付玉宵步伐一顿。
什么叫,应该是睡了?
他眼风扫过婢女,婢女害怕地埋下头,“奴婢也拿捏不准姑娘睡了没有……侯爷回去看一眼吧。”
衔青也纳闷,不过面上没说什么。
直到一路拐回熟悉的庭院,男人解下披风,扔给外面的小厮,大步迈进屋子,衔青才问:“秦姑娘怎么了,为何说拿捏不准姑娘睡了没有?”
婢女踯躅道:“姑娘沐浴后喝了酒,其他人想劝劝不了,现下……只有禾谷姐姐在旁伺候,我们都进不去。”
衔青一愣,“秦姑娘喝了酒?”
“是啊,”婢女面露为难,“足足喝了一坛呢。”
衔青脸色大变,“怎么不拦着,秦姑娘身子什么样你们不知道吗?给她喝那么多酒,这不是雪上加霜?颜舒大夫没劝着?”
婢女神情纠结,“颜舒大夫说喝一点没事,可谁知道秦姑娘后来趁人不注意喝了那么多……”
衔青皱着眉,担忧溢于言表。
才抬起头,却又见禾谷从屋子里出来,刚巧迎面撞上他们,衔青问道:“怎么出来了?侯爷没让你在旁边伺候吗?”
禾谷看了他们一眼,讳莫如深地摇摇头。
*
屋中的人都被清出去了,付玉宵察觉屋中弥漫一股甜香,拧眉,视线扫到拔步床时,停住了。
床里倒了一道身影,沐浴后穿了一身寝衣,也没盖被,背对着外面,柔顺的青丝披了一肩,纤瘦娇柔的身子安安静静,不知睡着没有。
他走了过去。
靠近拔步床,那种甜香更浓了,还未消散的酒味几乎刺鼻。
付玉宵眼神渐沉,周身冷意骤然浓了几分。
床褥陷下去一些,他带着怒意,丝毫没怜香惜玉的意思,一把将她扯过来,“秦双翎。”
隔着轻薄的寝衣,握住的是极软腻的肌肤,秦如眉被他拉起来,差些跌入他怀中。
好不容易坐稳,她脑袋软绵绵垂下,似很困乏,却终于感觉到了他的存在,慢慢抬头看向他。
付玉宵对上了一双迷蒙的、被酒意熏染的、美得惊心动魄的眼睛。
她眼里映着对面的几盏烛光,仿佛跌了细碎的星子。
“你是谁?”她轻声问。
付玉宵脸色陡然沉下,抑着怒火,掐住她的脸,迫使她看着自己,“秦双翎……你敢再说一遍?”
她小巧的脸蛋在他手里,只稍稍一握,便动弹不得。
秦如眉挣扎了下,没挣扎开,索性放弃了。
她松了力道,脸歪在他手里,睫毛轻轻眨了一下,再眨下一次时,已然幅度不大。竟似要睡着了。
“不……知道……”
还在挑战他的底线。
付玉宵冷笑一声,俯下身体,不知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秦如眉身子一僵,终于不敢再睡了,勉强打起精神,抵抗着混沌的醉意,睁眼看他。
只是,眼前依旧蒙了层雾气,仿若烟雨湖水。
她努力判断着,许久,终于道:“阿昼……”
看来还没醉到神志不清。
付玉宵道:“谁让你喝这么多酒?秦双翎,你胆子大了?”
秦如眉听出他话语中毫不掩饰的冷意,身子忽然拂过夜里秋风的凉意,瑟缩了下,难受地推开他,“血……难闻。”
他回来还未来得及沐浴换衣,身上血迹依旧,气味不好闻。
付玉宵盯了她片刻,终究放开她,起身去湢室沐浴。
等他换了一身衣裳,浑身带着湿润的水汽迈步回来,秦如眉已经倒在被子里睡着了。
她睡得一点大家闺秀的姿态都没有,就这样侧卧在被子里,头发披散开,纤细腰身凹陷一段弧度。
付玉宵很不客气,坐下之后,直接把她捞起来,让她躺在自己身上。
秦如眉睡得正香甜,冷不防被打扰,眉头蹙得很紧,呢喃了一句,不耐烦地要扯开他,想要滚回被子里睡觉。
然而,身下的男人却紧紧握着她,不让她动弹分毫。
她挣脱不开,累了,索性不再动弹,脑袋轻轻歪下,趴在他胸口睡觉,没多久,呼吸绵长,居然就这样睡着了。
付玉宵看得更来气了。
她在外面看见他,扭头就走,这便算了。他星夜赶回,风尘仆仆,一身狼狈,她却早已喝醉了酒,舒舒服服地自己睡了?
她完全没把他这个夫君放在眼里是不是?
付玉宵不想看她舒服,手放在她手臂下,稍微用点力气,便把她撑起,让她跨坐在自己身上。
突如其来的动静让秦如眉吓到了,清醒了一些。
……她怎么坐起来了?
秦如眉睁开朦胧的眼,看了他一眼,人又往下倒去,低声咕哝,“睡觉。”
付玉宵怒了,“不准睡。”
秦如眉被他握着,跪坐着,隔着一段距离看着他,眼眸迷蒙,唇瓣水润,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片刻,似看清了他含怒的眼,她弯唇,吃吃地笑起来,“你生气了……”
下一刻,她攀附上来,手臂缠绕住他的脖颈,脑袋嵌在他肩膀,轻柔的声音带着困倦,“别生气,夫君。”
付玉宵知道她比方才清醒了些,冷声道:“为什么在街上看见我,转头就走。”
闷闷的声音传来,“我没有呀……”
“还敢说没有?”
她沉默片刻,极轻的声音道:“那么多人,我害怕。”
付玉宵冷笑一声,“秦双翎,你果然没变,抛下人就走,看来这就是你一贯的待人风格。”
趴在他怀里、柔软馨香的身体一动不动,似安静了。
须臾,那低低的、绵软的声音瓮声瓮气道:“我就是这样的人,那夫君把我扔了吧。”
“你别想。”
怀里的身体一声不吭了。
付玉宵见她乖巧,积压的怒气消了些,又道:“为什么喝这么多酒?”
“想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