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宴里春深
平妲只好憋了回去。
秦如眉安静地看了那婢女片刻,转过头,看向人群中某一处微微折射银光的身影。
付玉宵没有看她。
婢女的话他不知有没有听到,但没有理会。
秦如眉收回视线,轻声道:“我跟你过去。”
禾谷也想跟过去。
那婢女领着她离开平栾城外,往山上而去,竟是越走越偏僻。
秦如眉攥着手心,方才那种不好的预感愈发浓烈,停下脚步。
婢女察觉到了,转身看她,“秦姑娘?”
“你要带我去哪里。”秦如眉竭力保持平静,盯着她,轻攥的手心,微微出汗。
婢女不语,低声道:“秦姑娘随我来就是。”可见秦如眉一动不动,婢女只得恳求道:“秦姑娘去吧,承玉公主只要您过去。”
这话的意思她听懂了,对方要求她必须一个人过去。
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不行。
秦如眉道:“承玉出事了吗?”
婢女匆匆转身带路,“您去了,承玉公主就没事了。”
不久前,承玉稚嫩的笑脸、亲昵的话语还在耳边,和记忆里仅剩的画面重叠。
秦如眉忽然知道对方是谁了。
能了解她的过去,还能有谁呢?
秦如眉跌跌撞撞踩着山路,进了半山腰,只见面前一处断崖,旁边有一个半人高的洞口,里面烧着火,噼啪作响。
“七嫂嫂!”承玉的喊声传来。
秦如眉心中一揪。
下一刻,只见洞口里款款弯腰,走出一个美艳的女人。
邬宁站好了,盯着她,笑意婉然,“秦姑娘,久闻不如一见,在下邬宁,想见你很久了。”
在她身旁,邬卢拎着承玉走出来,眼神凶煞。嬷嬷已经昏迷,口塞布团,被绑着扔在一边。
秦如眉认得这个矮小的男人。
邬卢是太子身边的人,是那日马车上被太子杀了,之后却活着重新出现的人。
果然是太子干的。
秦如眉摇头,一字一顿道:“连自己的亲妹妹都抓,奚承光疯了?”
邬宁不语,悄然从上至下打量她,面上虽不显,心中的妒忌却翻了天。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引得这么多人趋之若鹜?她哪来滔天的本领,就连太子都不惜一切想要得到她?
“他还不知道这件事情,”邬宁盯着她,勾唇微笑,“秦姑娘,是我想见你,让我哥哥帮忙,把承玉公主请过来喝茶。”
这叫喝茶?
承玉年纪小,胆子大,直言:“坏女人!”
邬宁眼神一冷,猛地伸手,狠狠捏住承玉的脸,“小兔崽子,管好你的嘴,不然信不信姐姐把你从这里扔下去。”
承玉被捏痛了,小嘴一瘪,哇哇大哭,“七嫂嫂……救承玉。”
小家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秦如眉攥住手心,对邬宁道:“你要什么?”
“不错,秦姑娘爽快。”邬宁道,“我要你当我们的人质。”
秦如眉明白了,轻轻一笑,“你对太子很忠心。”
不料邬宁听了,神色狰狞起来,“你到底答不答应?”
她并不全是为了太子。
她最重要的,是想要杀了她秦如眉!用她来威胁奚无昼,只是恰好顺了太子的意。
留秦如眉活着,将来太子只会抛弃她,她必须为自己做打算。
这段时间,她受够了。
她和奚承光原本只是合作关系,后来他向她示好,她才委身于他,可当秦如眉出现之后,太子对她的态度就开始模糊不清,甚至怀疑她,次次敷衍。
今日太子不在,她要斩草除根。
邬宁想到此处,眼神狠厉,“哥哥。”
邬卢掐住承玉的脖颈,小家伙小脸涨红,呼吸不畅,两只脚拼命踢踏邬卢,却只能悬空,无力抵抗。
“我答应你。”
秦如眉道:“先把承玉放了,我走过来。”
邬卢盯着她,把承玉扔到旁边。小家伙哇哇大哭,“七嫂嫂。”
邬宁讥笑道:“还不回去找你七哥哥过来?你的七嫂嫂马上就要死了呢。”
秦如眉看向承玉,低声道:“往这条路一直跑,下了山就安全了。”
承玉爬起来,小短腿踉踉跄跄跑出一段距离,憋着一腔眼泪,一边跑一边哭,“七哥哥……”
邬卢嘶哑道:“韫王会不会不来?毕竟只是一个女人。”
邬宁唇含冷笑,“怎么可能不来?我猜,人马上到了。”
想到什么,邬宁转身掐住她的脖颈,阴骘道:“秦如眉,你走了什么运,让这么多人为你团团转?”
秦如眉呼吸不畅,低声道:“此处除了我们三人,再无其他人,你拿我威胁谁?”
“谁说没人!”
邬宁听见逐渐靠近的声音,猛地看向来时的路,“这不就来了吗?”
秦如眉身体一僵,慢慢,循着方向看去。
小路尽头,哇哇大哭的承玉已经被徐妃抱了起来,低声哄着。
之后,竟是浩浩荡荡一群人。
人群最前方,银面黑衣的男人走出,盯着她,随即看向邬宁,眼中尽是滚滚暗怒。
第47章
付玉宵身后, 站着许多人。
平妲、衔青跟随而来,看着被邬宁钳制的她,大惊失色。
江听音也跟来了, 她被侍卫保护着,站在最后面,先是看了付玉宵一眼,才看向断崖尽头的她, 神色冷漠。
除此之外,便是一众护卫。祁王和太子都没有来, 应当对此还不知情。
邬卢抽出横刀,摆出防备姿态。邬宁站在断崖边,看着付玉宵,娇笑一声道:“韫王殿下消息还真是灵通,都无需派人通知,殿下就已经来了, 真不愧是能让祁王都甘愿退居在后从旁协助的人物。”
付玉宵冷声道:“把人放了。”
邬宁哟了一声,“美人被擒, 殿下急了?”
平妲最看不惯小人得志的模样, 咬牙切齿道:“歹毒……”
邬宁没理会平妲,看向付玉宵,娇声道:“韫王殿下要救人, 总得展示一点诚意不是?”
她笑意幽幽,眼底一簇胜券在握的火光。
付玉宵明白了,“你要什么?”
邬宁唇边笑容加深了, 咬字清晰, “我要……韫王殿下你的命。”
话音一出,在场之人无不变了脸色, 平妲难以置信,气得指着邬宁道:“你……”
秦如眉皱眉,微微偏过头,对邬宁道:“你疯了?”
见她平静神情,仿佛在讽刺她的要求,邬宁心中怒火腾起,横在她脖颈处的刀刃往里逼近几分,却状似疯狂地低声笑起来。
“秦如眉,想不想看看你的男人,到底愿不愿意为你而死?”
伴随着邬宁的动作,秦如眉脖颈处沁出一条细细血痕,血液顺着刀刃蜿蜒滑下,触目惊心。
平妲没想到邬宁来真的,大惊失色叫道:“不准伤阿眉!”
衔青握紧了剑柄,冷冷盯着邬宁。
听见平妲声音,邬宁耐心耗尽,转头看向付玉宵,叫道:“韫王殿下!”
“秦如眉的命就握在你的手上,你要救还是不救?”
付玉宵神色无波,片刻,道:“我若不救呢?”
邬宁狞笑一声,往断崖下看了一眼,“韫王殿下,你瞧,这儿风景很好呢……下去看看应该不错?哦,只是我忘了,这处断崖深高百丈,掉下去,粉身碎骨呢。”
“你当真舍得你的女人……”邬宁放轻声音笑道,“从这儿摔下去啊?”
平妲惊怒之下,却也没辙,看向了银白面具的男人,等他做决定。
付玉宵站在最前首,衣摆被山谷的风卷起,飒飒往后飘扬。
可他面具下的眼眸漆黑深邃,盯着邬宁,却始终一言未发。
终于,男人往前迈了一步。
江听音神情立刻惨白,死死攥住他的衣摆,咬牙道:“阿昼,一个女人而已!你筹谋了这么久,马上就要面对太子,这是你最后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这么多年,你这么痛苦地活下来,不就是为了那一天吗?”
平妲站在旁边,把这些话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含怒看向江听音,呼吸发抖。可她也知道这是事实,反驳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口。
十四年前,奚无昼从那场大火中活下来,离开皇宫,颠沛流离十几载,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只是为了复位这一天。
如今胜利就在眼前,眼看着,他一步步靠近那个位置,光明近在咫尺。
无昼。
他汲汲此生,殚精竭虑,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见到日光吗?
只要杀了太子,他所做的一切就都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