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且墨
一下被宽了心,余娴也?通透了,也?对?,出门就是为?了散心,若是想着这些对?应不对?应的,反倒多余出这趟。
待良阿嬷换好了一身便?装,从里屋出来了,竟提议坐马车上正街,春溪拧眉,“逛街逛街,坐马车还逛什么?嘛?”见阿嬷神色一肃就要说她,余娴赶忙同意?了。
“到了东市,将马车寻个人少的角落停住,怎的不能逛了?”良阿嬷还是说了她,“这几天雨下得勤,若是下了暴雨,你是没?事,让小姐怎么?回来?”
这才让春溪心服口服了。
三人匆匆上了马车,另有?十?余护卫要跟,春溪看了眼,又皱眉,“这么?大阵仗,哪还是逛街呀?若是不用马车,走路去,至多带俩护卫就好了。”
良阿嬷乜她事多,但想了想,这次是上街,不是踏远赶路,街上人多,已经坐了马车,真?再跟这么?多人确实招摇了些,遂吩咐,“挑俩精的跟着就好了,这么?多人,就是皇子公?主也?没?这个阵仗,省得旁人说陈家?摆架子,传到鄞江去引得上边不悦,担待不起。”
是这么?个道理,几个护卫不敢马虎,挑了最精的俩个出来。
马车朝着东市进发,春溪撩起帘子,指着外?头小贩摊子上精致的物件给余娴看,再怎的可怖的噩梦也?比不上烤红薯、烙烧饼之类十?足的市井气,余娴又是个通透的小姑娘,慢慢地被春溪讲的笑话逗乐,便?将噩梦的事抛之脑后。
到东市已然晌午,良阿嬷跟她们说了一家?百年老字号的酒楼,赞不绝口,要从良阿嬷嘴里听到一句夸奖的话很难,这酒楼百年不倒是有?道理的,几人当然要尝一尝这家?。
方一进门,老板见到良阿嬷,眼睛都亮了,“哎哟,前儿个他们说瞧见你了我?还不信呢!”看起来与阿嬷相?熟,余娴悄悄打量了番这老板。
肉鼻头,宽圆脸,一双眼睛小而亮,矮个子,身材也?圆润,穿着福禄寿暗纹锦衣,说话坦荡讨喜。正打量着,他也?看了过来,拱手见礼后笑呵呵道,“小姐回麟南次数多了,却不曾来这里用过膳,这次可要好好招待。”他拍了拍掌,就有?小二上前来,“照册子挑最贵最好的做一桌,摆上来,这顿饭我?请客。”
“用不了那么?多,主仆三人,另只有?护卫俩个,你太客气了。”良阿嬷忙制止他,“我?家?小姐有?忌口,我?来为?她点菜就好了,钱照付,我?家?夫人让我?来照顾你生意?的。”
老板恍然,也?不强求,沉吟了下似乎有?话要同良阿嬷说,后者领悟,便?挥手让春溪带着余娴寻个好座,“小姐先跟着去,奴婢片刻就回来。”
余娴缓缓点头,走了几步远远瞧见良阿嬷附耳在老板跟前,聚精会神地听着,老板也?不见方才笑脸从容的模样。到了小二引的雅间坐下,良阿嬷匆匆回来,神色如常。
五脏庙待祭,余娴也?无暇顾忌两人叙旧的悄悄话,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她常见,不说在余府,就是在萧宅中,也?有?她随嫁带去的大厨,可真?当酒楼的菜肴摆上来,余娴还是惊叹不已。另一边春溪只等着余娴先动筷,作好了要风卷残云的架势。
第一口下肚,余娴胃口大开,连连点头称道,不消多时?,几人就将一桌好菜席卷而空。更有?冰饮酥酪作善后,糯滑的冰酥入口即化,甜而不腻,凉而不冰,可解方才饱腹后的油腻,但又不至于在冬日里寒了肠胃。
走前老板笑着问她用得如何,她不吝夸赞,“老板的酒楼至少还能再开一百年。”
老板大笑,朝她拱手,“那得谢过陈家?的照拂了。”
麟南大多数屹立不倒的行业,都是靠着陈家?庇荫才得活的,看良阿嬷与老板的关系如此紧要也?知道,或许这酒楼私底下还负责给陈家?人递些消息。余娴一笑,回了一礼。
离开酒楼后,几人趁着午时?刚过,日头还有?些暖意?,去逛了脂粉铺子。可铺子门前的雪衣白鹦鹉见着余娴就上蹿下跳,还作势要往余娴身上扑,又因足踝被链子扣住了,带得鸟架笼直晃荡,发出难听的吱嘎声,平日里只说吉利话的鹦鹉也?不知谁教?的,开口就道,“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昨夜的噩梦翻将上来,余娴心神一震,良阿嬷上前挥手赶,“去去去,店家?!管好你的长舌皮子,怎的还让客人触这霉头?”
春溪也?啐那鹦鹉,“你才不好!信不信姑奶奶我?把你买下来回去拔舌扒皮煮了吃!”
店家?赶过来,窘迫道,“哎呀!真?是不好意?思,这鹦鹉今儿个是吃多噎着了心情不好,胡乱说话!小姐莫当真?,挑几盒胭脂,当作赔您的好不好?”
本也?不想为?难店家?,余娴摇头说没?事,话音未落,鹦鹉又扑腾起来,“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你这……”春溪挽起袖子想骂它,又因余府的教?养好,实在想不出什么?腌臜词来,气得小脸通红。店家?面色难堪,旁边站着的良阿嬷是陈家?人,她一眼能认出,哪个小店都不想得罪陈家?人。她将鸟笼拿下来呵道,“再说话把你煮了!”
“据传,”余娴开了口,“神鸟有?知天测命之能,兴许它是在提醒我?,倘若我?真?有?大事不好了,心中想着它的提点,还能蹚过去。别为?难它了,咱们走吧。”
春溪双手叉腰哼气,临走前还回头补了一句,“以后再也?不来你家?了!”
待余娴领着一干人走远,那鹦鹉扑腾着把后半句说了出来,“把我?迷倒!把我?迷倒!”
“原是这么?个大事不好!原是你自个儿见了美人大事不好?”店家?郁闷,用指头戳它,“你方才怎的不说!气死我?了!”
“再说话把你煮了!再说话把你煮了!”这鹦鹉提点她,方才是她不让说。店家?更气了。
好容易被餐饭开解的余娴又因着鹦鹉的一句话心神不宁,良阿嬷劝她不必信什么?知天测命,“鹦鹉学舌,怕是哪个嘴坏的客人等候自家?娘子逛胭脂铺子不耐烦了,只得偷摸地与那门前鹦鹉玩,才坏心地教?了几句,你莫去当真?。”
不想让两人担心,余娴点头笑开了。可终究是有?些准头在里面,之后余娴不管是逛胭脂水粉,还是簪钗首饰,总会发生些意?外?,譬如不慎碰倒了胭脂盒,上好的瓷盒并着嫣红的膏体?摔了粉碎,或是被簪上的银叶划破指尖,十?指连心,钻心的疼。春溪说是她老想着那个噩梦,心不在焉的缘故,越是小心越容易出错,倘若放开了手脚玩,指不定什么?事都没?有?。
眼看要到傍晚,余娴已没?了逛街的兴致,但良阿嬷和春溪都不想她败兴而归,尤其是春溪,一拍手笑道,“小姐!您不是心心念念去大坝子听曲儿看跳舞吗?咱们看了再回去好不好?”
大坝子在东市最繁华的地方,露天摆台,谁都能来看,有?座儿的打赏钱,没?座儿的凑个热闹场,无论跳得好与不好都有?人大声喝彩,旁的小贩还有?赶过来帮忙发小零嘴儿和小灯笼的,饶是刚被贬下凡间的神仙来了,也?得被氛围哄得高高兴兴地走。余娴想着就欢快,抿唇一笑,是同意?了。
日落,华灯初起,最热闹的场子开了,仿佛整个麟南的人都一骨碌扎进了东市大坝。头顶的灯笼个挨个地亮起,映照出余娴和春溪两人明媚的笑容,再一看,良阿嬷也?正笑着望那高灯,她沉浸其中,一时?分不清今夕是何年,不是春溪伴着春溪的小姐这年,而是她伴着她的小姐,邂逅余府姑爷那年。
一声锣鼓,把所有?人拉回神,还未开场,仅仅是有?几个红衣女子一边笑一边拉着手上台,起了势,周遭便?掌声雷动,纷纷喝彩了。红衣女子们并不是个顶个貌若天仙的美人,但活泼灵动,喜欢跳舞,便?和着姐妹几个攒了一出,谁也?不会觉得她们跳得不好,也?不会点评她们的姿色,众人眼中只有?对?美好的事物最纯粹的欣赏和赞美。
当她们翩翩起舞,乐声起,红衣生光,头顶的彩绘灯笼也?不及这美景万分之一。这片喝彩声中,余娴窥见了红衣女们的特立独行,谓之生动,谓之热爱。亦窥见了繁华之下的特立独行,这份特立独行名?为?市井俗气,俗得热闹,俗得敞亮。
一舞罢,余娴鼓掌,试着放开嗓子叫了声好,旁边一大叔回头看她,鼓励道,“姑娘,大点声!”余娴害臊,红着脸摇头,大叔竟直接举手大喊,“这有?位姑娘也?说跳得好!”
众人也?不管是谁说的,纷纷附和:“好!”
奇异的感觉在余娴的心中荡开,她发自内心地笑了,一派和乐中,她回过头,看见良阿嬷也?正凝视着她笑。但这样的妙感没?有?持续太久,她的余光瞥见了什么?,让人发毛的,猛地转头,却因人群如潮,多数的人都比她高,挡住了她的视线。
天猛地暗沉,刮起大风,只听得一声惊雷,刚才还和乐热闹的人群顿时?喝了声倒彩,余娴头皮发麻,一整日不安的感觉在此刻翻涌至顶峰,良阿嬷也?沉了脸色,“小姐……”
“该回去了。”余娴抢先开口,抓住良阿嬷和春溪的袖子,“要一起回去。”生怕漏了谁。
良阿嬷凝神看向她,懂了她的深意?,而春溪还无所察觉,只望着天喃喃,“今夜还真?要下雨啊。”
又是一声惊雷,雨没?落下,但风里已经传来潮湿的草木气,闪电将大坝映得亮如白昼,灯笼的星星之火显得尤其可笑,年迈的班主在台子下招呼大家?先离去,改日再捧场,说着让手底下的人扯了一匹大布将台子盖上,再拿石头压。
这边,余娴三人已挤出了人群,护卫贴身跟着,几人一路小跑,赶到停马车的一角,约好等候在此的马夫却不见了踪影,春溪叉腰围着马车转了一圈没?找到贪懒的人,“这马夫!回去让老家?主发落!”
现在可顾不上等马夫了,今天的一切太不寻常,余娴心中越发不安,指了个护卫,“你来赶车。”
护卫应是,春溪就去扶余娴登马车,又是一阵大风刮来,直吹得余娴脚都抬不起来,春溪连忙抬手用袖子为?她遮风。
“小心!”良阿嬷的声音突然高昂,隔着风墙传过来也?格外?刺耳,随着声音而来的还有?良阿嬷的身体?,她几乎是扑倒在了余娴的身上。
紧接着余娴就听到了护卫拔刀的声音,春溪也?在她耳边大叫,却不忘和良阿嬷一起护着她,将她压倒在地,余娴睁开被风吹迷的眼睛,从良阿嬷和春溪交错的颈间缝隙看去,几个不知从何而来的拿着长剑的黑衣人,正与一名?护卫缠斗在一起,而另一名?护卫刚好挑开了方才朝她刺来的一剑!
为?了什么??玉匣?还是寻仇?是新仇还是旧恨?余娴心思百转,一时?想不到背后是谁,但要玉匣的人应当不会从鄞江追着她来,更有?可能是寻陈家?的仇的。是花家?那个人吗?
很快,良阿嬷先爬了起来,一手拉了一个,“春溪,带小姐先上马车!我?来驾车!”她的声音洪亮而坚定,不输此时?轰隆滚来的雷声。
下一刻,骤雨倾盆,浇了几人满身。
春溪颤抖着手搀扶余娴,察觉她的手心冰凉一片,余娴却反过来安慰她,“春溪别怕,先上车!”余娴撩开帘子,拥着她上,却不想帘子一开,赫然瞧见里头倒了一个人,定睛一看,不是马夫又是哪个?!
两个人尖声一叫,吓得抱作一团,良阿嬷上前探了鼻息,“还活着,别怕,快上去!”
暴雨中,除了兵刃相?接声,还传来护卫大呵的声音,“你们是哪来的宵小之徒?!我?陈家?的小姐也?敢冒犯?”
“杀的就是陈家?的小姐!”其中一名?黑衣人凭空而起,躲开了护卫的攻击,见缝甩出长剑,几乎是对?准余娴的脖子去,良阿嬷眼疾手快,将她往回一拉,长剑擦着颈子插到车壁上,险些将她的颈肉剜下来!余娴被拽得跌坐在车沿上,惊魂未定。
又有?黑衣人挥剑上前,眼看要刺中身前的春溪,余娴咬咬牙,抱着春溪往地上一滚,躲开了。
陈家?的护卫再精良,顶多也?是一个应付两三个,可这黑衣人瞧着有?五六人,总有?人插空朝她们袭来,莫说驾车逃,就连伺机上马车都做不到。
暴雨还往她们身上泼着,恍惚间,余娴感觉和梦中重叠了,她转头去找良阿嬷,春溪却噙着泪叫唤了一声,“阿嬷?!”
她不敢相?信,良阿嬷不来护着小姐,竟一个劲儿爬到马车下头去躲?!
这样也?好,余娴想的却是,这样也?好,她催促着春溪像阿嬷一样去躲着,“马夫还活着,说明他们只是冲我?来的!你现下去搬救兵兴许会被针对?,但若只是躲着,却能活命!”
“小姐你胡说什么??!”春溪泪眼汪汪,雨水和着淌下来,脸上一会热一会冷,“我?是你最可心伶俐的丫鬟,不怕你笑,奴婢和你一块长大,同吃同睡同学,私心里早把你当亲妹妹一样,哪有?亲妹妹罹难,姐姐跑去躲着的?!”
“那你俩就一起死!多买的命,算我?送给当家?的!”再抬眼时?,护卫已千疮百孔,另有?两名?黑衣人高举长剑凌空一跃,朝她们劈来。
雨势太大,两人的衣服被水重重拽在地上,根本爬不起来,只能频频往后退,眼看黑衣人的长剑落下,两人缩起身体?别开眼惨叫,却好似看见良阿嬷从马车底赫然拔出了两把大刀。
正此时?,大刀横挡在身前,像在花家?那时?一样,接住了下落的刃,发出铿声。刀把上一只虎头金光闪闪!余娴不可置信地抬眸,只见良阿嬷双手持刀,一刀断了来人的刃,另一刀一挥,斩落了另一人的手。
滑步摆势,良阿嬷沉声,“我?乃麟南双刀客,陈家?双姝之一陈玉良,回去问问你们当家?的可听过这名?号?不怕死的,尽管来。”
第29章 双姝
和着断臂者的惨叫声, “双刀客一姝”的名号确然给其余黑衣人以强烈震慑。几人面面相觑,不敢上前,和两名顶尖的护卫缠斗已经消耗了?不少体力, 眼前这人一刀断水流抽走了?一条臂膀,怕是比护卫还要难缠,为了银子把命丢掉不划算,他们缓缓后退,琢磨着如何离开。
然而风雨雷电杀人夜,光一道道映亮陈玉良的脸, 她?目光如炬,紧盯猎物, 缓缓抬起两把大刀,仿佛昭示着几人必死无疑, “怎么, 都想?回去?扰了我家小姐逛街的兴致,还想?全?身而退,没这么便宜的事。”
刀刃上方才还残留着的断臂者的血, 此时顺着大雨滚落, 流入水地,弹起一把血伞, 像黄泉路上盛开的彼岸花。
下一刻, 陈玉良一个箭步上前, 虎头刀在她?不算宽厚的手掌中被控得宛若游龙,寒芒灿然刺眼, 几个黑衣人不敢晃神, 一拥而上,她?却丝毫不怵, 全然不似被围攻的模样,身法灵活,泰然自若,仿佛入道者拿到了本命法宝,顷刻就能让几人灰飞烟灭。
一劈,一砍,沉刀杀人,破风弹血,再刺,再挑,起势退敌,骤如闪电。杀到后头,好像陈玉良的身形在跟着惨叫声游走,分不清是刀快,还是惨叫声更快,那大刀也不像是被?她?控在手中,反倒像有?了?灵魂,自己带着她?,或者说,人刀合一,浑然一体。但凡过处,陈玉良都毫不手软,不知何时,脸上的血已斑驳成画。
她?的招式,和外公的招式一模一样?!余娴看?得愣了?,和春溪齐齐瘫坐在原地,动也不动。杀高官的人是外公,还是良阿嬷?还有?一个答案令她?心潮澎湃,不敢细想?。
这样?的大雨,可冲刷一切狼藉。陈玉良提着双刀朝断臂者走去,后者眼中满是恐惧,但还有?几分骨气,梗起脖子,未被?砍下的左手握紧长剑,想?再殊死一搏。
可陈玉良却只是将大刀立在地上,蹲下身问?他,“多少年了?,花家与陈家井水不犯河水。上次是我家小姐误闯花家,被?你?们擒拿情有?可原,这一次,为何追杀到这来?”
黑衣人犹豫着不说,陈玉良也不以?性命威胁,“说出来,我放你?回去,叫人来给你?的几个兄弟收尸。”
黑衣人一愣,看?着周围横七竖八的尸体,倘若在这里被?大雨冲打一夜,莫说被?浸泡得发胀,更有?可能面目全?非。他闭上眼咬牙啧了?一声,才说道,“有?人上花家买陈家小姐的命,他说要绑架活的,绑不了?就杀。”
“我可没见着你?们有?丝毫手软。”陈玉良说的是他们一开始就下了?死手,并未有?绑架活口的样?子。
黑衣人低下头,“当家的私底下吩咐我们不用照做,直接杀了?。”
“你?们当家的真是健忘啊,上次与我一战,没伤够吗?”陈玉良沉声叱他。
“正因为被?伤,才想?杀你?家小姐报仇。当家的说,你?们若找上门来,有?花钱买你?家小姐命的那个人作替死鬼,我们拿钱办事,不算违背了?互不相?犯的俗约,更何况是你?家小姐误闯花家在先。”
陈玉良起身,居高临下睨着他,“他确定要与我掰扯谁先犯了?谁?回去告诉他,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他别想?打陈家和余府任何人、任何东西的主意。二十年前我能收拾他,二十年后我依然可以?,让他在那片山上老实待着。”
黑衣人负伤,又拖泥带水,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了?。
良阿嬷转身去扶余娴,“阿鲤,没摔疼吧?”余娴摇摇头,和春溪一道傻愣愣地盯着良阿嬷,有?千言万语想?问?,但此处终究不是说话的地方,生咽了?。
良阿嬷示意护卫上马车,伤势稍弱的驾车,另一个拥着马夫坐前边休息。
几人平安到了?陈家,悬着的心才真正放下。门口小厮先一步跑进去禀报,陈雄急匆匆赶到余娴的院子,大夫刚看?完,正要说余娴的伤势,见他进来先施了?礼。
“阿鲤受伤了??”陈雄挥手示意他起,“快说。”
“只腰背处有?淤青,足腕扭伤,家主不必过于担忧。”大夫指了?指春溪,“让贴身侍女学一些手法,每日以?药酒为小姐按揉,再配些活血化瘀的药煎服即可。”
“春溪丫头呢?”良阿嬷问?道,“可有?伤?”
春溪摇头,“奴婢没事,是小姐为了?帮奴婢躲开剑刺,抱着奴婢摔下去的,奴婢只是擦破点皮。”
陈雄眉头一皱,数落良阿嬷,“你?贴身跟着,怎的还让贼人有?近她?们身的机会?”
还以?为良阿嬷会像从前似的默然受着外公的臭脸,余娴正想?调解几句,却不晓得今儿是怎的,良阿嬷活像变了?个人,叉起腰说道:“老家主,那可是五六个贼人,我总要誊个时候去拿刀吧?您得庆幸我贴身跟着,见了?长剑飞来,将阿鲤往回一拉,否则就不是腰背淤青那么简单,而是被?穿喉过了?。”
“我”啊“我”的,良阿嬷竟然连“奴婢”的自称也不在陈雄面前用了?,余娴和春溪都张大了?嘴巴,望向两人,尤其是余娴,痛得只能趴着了?,却还是伸长脑袋看?热闹。
“你?还说!就是你?这一拉!”陈雄可算知道余娴背后的伤怎么来的了?,逮着这一点说道,“你?自个儿不知道你?手劲多大?一把拉回来让阿鲤撞着了?背,还崴了?脚,这下没三个月好不了?!”
“怪我?谁给我手劲练这么大的?”良阿嬷道,“不是您天天让我举那铁榔头我能练成这样??再说了?,生死攸关的时候,换成您指不定都反应不过来!”
陈雄指着她?,瞪眼道,“刁徒!你?这刁徒!我反应不过来?你?的大刀不是我教的?”
“您都多大岁数了??”良阿嬷指了?指余娴,“眼下要紧的是阿鲤的伤,您先出去,我给阿鲤敷一会。”
“哼。”陈雄甩袖,走之前落了?句,“今晚你?不许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