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酥手 第31章

作者:且墨 标签: 布衣生活 欢喜冤家 近水楼台 甜文 轻松 古代言情

  “什么?”李氏猛地又直坐起身,再?次反问,“你在通往天道亭的那条冰道上开?了?洞?多大的洞?可有作垒?”作垒,即是在洞口周围垒上一道护栏似的冰砖,防止有人滑速过快掉进去。

  “啊?”男子?比他爹还莽,拍着后脑勺琢磨,“没有,我想着抢等结束后,反正那边也没人了?,就懒得作垒,而?且河道那么宽,应该不会有人掉进去吧?”

  郡主也惊道,“你没作垒?!”原本只有四分的担忧,此时变成了?八分,梁绍清胆子?肥是众人皆知的,玩这个就图刺激,他一猛冲,旁人都看不清他,他自己也看不清脚下……再?小的洞,余娴那样纤弱的身子?,掉进去不是不可能,“绍清带人往那条道去了?,你快领几个兵卫去你凿洞的地方!等我找到人,再?叫你回来!”

  “啊?哦哦……好!我立马去!”

  人潮中心,天地玄黄共四个队伍,抢球之战太过混乱,人挤着人,声压着声。敦罗王、祁国公?各领一天一地成队,萧蔚作为后来者,并未领队,跟随玄字,但玄字领队者好大喜功,屡屡排挤队员,导致内讧严重,队员一分为二,其中一支自然而?然地被萧蔚收拢,以?他为首,听候调遣。

  被女官点来通传的士兵,以?为只作告知,便静心等候一旁,并未上前?打扰精彩的局势。毕竟对于来冰嬉驻场的兵卫来说?,没有什么事?比还抢等、抢球、游艺的活动更紧要。更何况,场上正到紧要关头,玄字队中有奇人,似乎就要反败为胜了?。等一会也无不可。

  萧蔚不知何时将青丝高束起,但因太长,放下时直至腰下,遂以?发簪随意绾起,叠出?三层浪形环,垂在脑后。赛事?激烈,期间松了?一环,长发垂下,发丝被汗水黏在唇畔,惊心的美貌,直教场上儿郎都为之震撼。

  随着锣鼓催钟,彩球最后一次被高高抛起,场上天、地字在萧蔚刻意的排兵布阵下,几番争锋相对下来,谁也不让谁,此时相互掣肘,滞堵不前?,已无力争抢,唯有黄字队可与他角逐,但其因玄字内讧而?大意之心,亦被他掌握,黄字队长只想着攻击主力,让分崩离析的另一支散兵队伍不战而?溃,正是这样的轻视,让萧蔚调遣散兵,见缝插针,此时合力而?上,冲着球的方向?速滑而?去,萧蔚一瞬便看出?落点,首当其中,他调遣的散兵正好能将他众星捧月似的守护在中心,形成人墙,轻易不再?让他人靠近。

  时辰到,球落入掌中,宣告落幕。

  因被萧蔚调动得激烈,无一人偷奸耍滑,浑水摸鱼,此刻谁都没注意到胜负已分,萧蔚高举起冰球时,众人皆是一愣,随之而?来的是玄字军的大声欢呼,继而?天地玄黄四队皆大呼快哉!够激烈、够战术,快哉!

  虽在抢球时将几个队伍中的兵力称作散兵,但其实里头大都为朝中官员,此一战更看清了?萧蔚这人。要不怎么说?是陛下面前?的红人,果然智勇双全,有他在,一场冰球活力十足,每个人各司其职,拼得你死我活,积极性被调动,哪怕输了?也只会觉得酣畅淋漓,对他五体投地。正如朝事?上他频频献计,解决各部司心头大患,令人拜服,却甘作小官,总是让出?功劳,去调动其他人的积极性。可谓镇朝之宝。

  “萧大人,真当得起人间第一流!”

  “那是!方才我劲头猛起,心中还暗道如有神助,最后都不知道怎么输的!”

  “可不么,我们队中众人也是这般认为,作战时互使?眼色,彼此都兴致高昂,用不完的活力,却见对面都乱作一团,还以?为赢定了?呢!尤其是见到玄字队,内讧频频溃不成军的模样,还道敦罗王夸大其词,萧给事?不过如此呢!”

  “这场冰球实在精彩!上一次如此酣畅,还是懵懂少年?时……”

  众人上前?,对萧蔚赞不绝口。

  萧蔚稍整衣捋发,拱手道:“诸位大人先行过几场,已精疲力尽,下官不过是后来者占了?精力充沛的便宜,此时诸位还英姿勃发,下官却倾尽全力,早已汗颜虚累。”

  敦罗王叹气,“你这张脸,瞧着白净阴郁,确实虚,拼起体力来竟也没差我手下几个!那会儿你散发,我还道是哪个美女上场了?!一看是你小子?,心道还是你奸贼,故意用美人计,让人岔神!”

  “王爷说?笑了?。”萧蔚真的很讨厌他。但想到什么,又垂眸微抿唇,一丝笑意转瞬即逝,“方才王爷承诺赏赐碧水玉,可还作数?”

  “当然了?!”敦罗王大手一挥,“我这就让人去取来!”

  这下一旁美滋滋观赏完冰球的士兵终于知道哪位是萧蔚,几步跑上前?,“萧大人,属下是郡主府卫,方才一位女官让属下传话,说?萧夫人被梁小姐带走了?,往天道亭的方向?去的。”

  在那头跟人扳手劲的祁国公?闻言大惊,“啊?!”手被扳腕人一拗,痛得他皱眉却没回头,“他带人去作甚么?”

  兵卫回不知。

  萧蔚面色一肃,急问,“去多久了??”

  兵卫回,“有两刻钟了?。”

  此时又有一名?兵卫急匆匆来报,“萧大人,去天道亭的冰面上被敦罗王世子?凿了?洞钓鱼,不曾垒壁,郡主已着人去追寻有一刻多钟了?,尚未找到,您也快去看看吧!”方才元贺郡主遥望这头,才发现萧蔚还在人群中,不知事?态的模样,还以?为他早就寻人去了?呢!才又传了?人来通知!

  萧蔚在外人面前?情绪向?来稳定,饶是着急也不会急赤白脸地骂人,此时更没时间废话,“王爷,碧水玉下官回来再?取。”留下一言,便冲了?出?去,众人面面相觑,但都听过梁绍清这女子?的恶名?,也理?解。

  敦罗王和祁国公?更不敢怪罪他不告而?退,毕竟是自家孩子?一人挖了?个坑,害得人家夫人不知所?踪。旋即不约而?同地招呼众人散去,自己也赶回高帐盘问情况。

  那厢,梁绍清已将余娴带离芜池,沿着去天道亭的冰道滑得奇远,似是故意滑行到了?看不见人的地方才停住,一个急停,梁绍清在她的尖叫声中大笑转圈,把即将因停不住而?飞出?去的她拽回。

  待停住,余娴抓紧梁绍清的手腕衣袖撑起身,抬头望向?他,已双目通红,满脸泪痕,眸中净是怨怼。

  梁绍清一愣,“啊?”他只听余娴喊叫,以?为她会觉得刺激爽快,回头看她时也并未瞧见泪水。这下才反应过来,许是滑得太快,被风抛飞了?,“你、你别……”

  停了?,终于停了?……余娴脑中轰鸣不休,压根都听不见自己正长声呜咽,许久才在嗡鸣的耳中找到自己的声音,还以?为要聋了?哑了?,顿时哭出?声来。

  “啊?……啊?!”梁绍清大惊,抬手慌乱给她擦眼泪。

  却被余娴怨恨地一把甩开?,“你别碰我!”离开?他的支撑,她果然站立不稳,手舞足蹈三两下就摔了?下去,好好一个淑女闺秀,一屁股坐在地上,尾椎生疼,她觉得失了?颜面,哭得愈发大声。

  “对不起啊小娘子?,我就想逗逗你……”梁绍清蹲下身,试图转移话题止住她的哭声,“你不是有话对我说?吗?你要说?什么?”

  “说?什么?你此时还问我说?什么?”大受折磨,还窘迫如斯,又教余娴想起她再?三戏弄说?“你的夫君,我也很喜欢”一类轻佻的话,一时急火攻心,顺手抓起冰面上不知谁凿出?的冰块,朝梁绍清身上砸去,哭道:“我要说?,我讨厌你!像讨厌青瓜一样讨厌你!”

  “啊?”她还晓得挑小冰块砸,以?免砸伤了?权贵落人话柄,梁绍清不疼不痒的,但面前?的人像是失去理?智,频频砸个没停,生气的小脸都皱成一团,待梁绍清听清她的话后,也顾不得被砸,“…青瓜?”

  余娴的鼻尖耳梢,以?及脸颊都冻得通红,再?砸下去,人家不疼,自己的手倒是冷得僵硬,想一想更难受了?,一边大哭一边控诉,“你是我见过最自以?为是!轻浮可笑!道貌岸然的人!像青瓜一样讨厌!我讨厌你!讨厌你!”说?至激动处,余娴脑子?有点晕,不对劲……好像要气晕了?。

第47章 写个遗言吧。

  青瓜味苦涩, 想?来是余娴不爱吃这东西。梁绍清头一回见?用蔬果骂人的,龇牙笑出来,“青瓜耐旱, 性寒凉,祛暑败火,我祖父行军那几年恰逢大暑,多处旱灾,以此?物充饥才撑下来,冬日确实不易察觉它的好?处, 不如待夏时你再看看?你上回热的时候,不正是我请你喝了一盏沁心饮……”见她唇面?虚白, 梁绍清这才敛起笑,“怎么了?头晕?是方才行得太快, 冷风吹着了么?”

  他天?生厚脸皮, 与他阿娘截然相反,出什么事都不会觉得是自己有问题。

  惹得余娴再次抓起身后碎冰想砸他,“我是被?你气的!”

  见?他满脸无辜, 她头晕得一时忘了要丢, 索性把涌到心口的一腔怨言倾尽,“我不懂你为何总喜欢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做一些不着边际的事!你想?要玉匣, 与我家作对, 我尚可理解为立场不同!可你对我格外奇怪, 我哪里惹到你了吗?你讨厌我才故意戏弄我吗?”

  “我?讨厌你?”梁绍清一怔,又笑起来, “噗哈哈哈……”他玩世?不恭的态度更让人来气。

  “你莫要打断我!等我说完……!”

  “好?好?好?……别哭、别哭。”

  余娴继续哭道, “你觉得我可笑,是因为你当真?倾慕我的夫君, 假借与我交好?之名徐徐图之,背地里向我使绊子?你若真?心爱慕,他与我成婚前?,你大可坦荡追求,何必在他婚后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若你不是倾慕他,又为何频频向我叙述此?意,就为膈应人好?玩吗?从前?我敬佩你不顾他人眼光,活得爽朗潇洒,而今看清了你才晓得!你哪里是潇洒!你分明是不把我当人看!想?如?何就如?何!可我自认从未对你失礼,到底哪里惹了你,你为何要这样对我……我根本不会滑冰,为何跑了这么远?呜——“”

  说完了,长声哭泣,她终于想?起手中冰块,抽噎道:“我真?的要狠狠砸你了!这是你不顾我安危,不问我意愿,将我带至此?处,害我担惊受怕应得的!……你不许说出去!”有点理智,但不多。

  梁绍清看着她的泪眼,听着她的哭声,回味着她的话,愣住了,心落下一拍,缓缓回,“…我不说。”

  冰块在余娴手中捏得太久,遇热有些松动,掷出时在空中裂成两块,本来是朝梁绍清的衣角砸去,飞了一块砸到他的鼻梁。

  “哎哟!”梁绍清被?猛砸得回了神,捂着鼻子大叫,“小娘子你真?下这么狠的手啊!”

  听他惨叫,余娴也慌了,她只是气不过,但不想?生事,知道自己要使力,还刻意挑了衣角去砸,想?着既出了气也不会给?姑娘家砸坏。等说开了话回去,就算祁国府知道她无礼,也归结于小打小闹,这事就可以过去了。但他若是受伤,自己有理也变无理,结果可就大不一样了!

  “你没事吧?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余娴赶忙道歉,心虚地问,“没有受伤吧?”

  “你都叫我别说出去了还不是故意的?”梁绍清移开手给?她看,感觉鼻中有一股暖意,“出血了么?!”

  兴许只有一点,余娴并不能看到,连忙摆手,“没有没有!连一点淤痕都没有!我的力气很小!”

  “鼻子上没有淤痕,但方才砸我那么多下!我不信没有淤痕!”梁绍清挑高秀眉睨着她,故意恶狠狠地说,“等我回去好?好?检查胸口?!但凡落下一道,我就上门来找你!”

  幸好?余娴早有准备,低头怯声道,“那几次砸你,我控了力道,用的气力比刚刚还小,还挑了衣裳和皮肉最厚实的地方,连痛意都不会有,你说出去,也没有人信你被?我砸过。”

  梁绍清倒吸一口?气,盯着她,上下打量,“原来你是个切开黑啊!”他挽唇一笑,“你这么直白说出来,不怕得罪我,得罪祁国府,以后我愈发针对你了?”

  “你已经愈发针对我了。”余娴说着又要哭起来,哽咽道,“我没有得罪你的时候,你也没有放过我、放过余府!”

  “我怎么没放过余府了?”梁绍清拧眉,“方才我还说想?帮你二哥……”

  “那本就是你推波助澜的事情!他是罪有应得,但你跑来问我二哥的前?程,戳我的心窝子,说什么帮忙照看?难道要我感谢你吗?良人那显眼细作,我虽打发了还给?你,心底却也要期望你们祁国府不再追究这份‘谢礼’的来去!这都算了,最让我讨厌的便是俏柳的事,分明是你先起了歹心要利用她对付余府,不知为何不想?利用了而已!反倒要我赠礼感激你高抬贵手?”

  “以权势欺人也要讲究个说法吧?你使坏时,张口?就要抢我家的东西!你施恩惠时,抬手便要我感激你大发慈悲!可你忘了这三?件事本就是祁国府兴起!打了人脸还要让人笑脸相迎!这是放过吗?世?上还有这样气人的事!”

  这么一说,好?像是很过分。梁绍清难得地反省了一下,但也只有稍稍一下,便另辟蹊径道:“这么说,你赠我玛瑙簪,也不是真?心的了?”他拔下来,递给?她,露出一笑,“那我不要了,你寻个真?心的礼给?我。”

  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羞耻心?!活了二十?年,余娴从没有这般无力过,她善解人意,饶是在阿娘和良阿嬷的禁锢下长大,沟通困难时也能寻到淹没在唠叨中的好?意,但面?对梁绍清,她是有一万张嘴也讲不清事情。

  既然如?此?,余娴也不想?再和他作过多纠缠,撇开他的手,她去解冰鞋,她要离开这里。

  “我带你滑回去吧?这么远,要走很久的。”梁绍清把簪子插回脑袋,见?她不听,叹了口?气道,“我现在知道你很讨厌我了…但我还是要说,我不讨厌你,我大概是喜欢捉弄你吧…看你怯生生的模样、生气的模样,我觉得很好?玩,很…美?!”

  稍作一顿,见?她还不搭理,梁绍清又很坦然地解释道:“我成这样的性子,也许是因为家里人都惯着我,吹嘘我的缘故,在外头,不管我走到哪里,备受追捧的也都是我。陡然见?到一个在我面?前?吹嘘自家夫君的,我觉得很有趣。”在她之前?,梁绍清只遇到一个人是这样,就是萧蔚,彼时自己在高台上跳舞朝他招袖,他一眼都不看。但自己并不打算说这一点,只道,“所以,我想?拆散你们夫妻俩个。”

  “你太荒谬了!”余娴都不知道他怎么能把这样的理由堂而皇之地说出口?的,她已经解开了冰鞋,摸索着从冰面?上站起,路好?走多了,她想?也不想?转头就走。

  “诶?等我啊。”梁绍清提起她的冰鞋追上去,滑得比她快,就见?她提起裙子开跑,失笑道,“你别摔了。”

  下一刻,冰面?上仿佛生了坎,前?一步还在打滑,次步跟上便绊了一跤摔下去,不知为何,一张脸埋进了刺骨的冰水中,她吓得抬头呼气,却听梁绍清喊道,“别动!”

  头一次听梁绍清音沉声急,一扫往日的戏谑之风,余娴仰头不敢动,只微微垂眼看向下方,水珠顺着她的脸滴落,先入目的是一道涟漪,隐约有碎冰覆盖。这里有人凿开了个冰洞!她曾看过些冬日在冰面?打渔的书?籍,知道垂钓人凿洞打窝,有些时候会用碎冰覆在凿开的洞口?上,以免这一处和其他冰下的水温不一致,吓跑了鱼。所以这是为捕鱼凿开的洞!

  幸而这洞凿得不大,她又提前?摔了一跤,只有脑袋恰巧埋了进去片刻。但是如?今日头毒辣,许是哪个人图便利,寻了一处冰薄的地方开凿,现下有些化了,方才她摔跤又给?予了冰面?撞击,倘若多受一点重量,可能会冰裂失足。

  梁绍清脚下的冰面?也有些薄,他不敢妄动,她轻盈,伏在冰面?上倒不会落下,就怕自己一动,害得她落下,“你将手臂张开,慢些起来。”他没敢说出来扰乱军心的是,一般冰面?垂钓捕鱼,会凿好?几个洞!这冰道宽阔,来时一个都没遇上,她独身回去,竟中了一彩。心道这小娘子,遇上自己确实够倒楣的。

  性命攸关的事,余娴不敢马虎,顾不得方才脸被?冰水冻僵之痛,一边淌眼泪,一边小心翼翼地伸直手臂,撑住冰面?,慢慢起身。

  然而始料未及的是,耳边冰裂声传来,余娴心下一惊,低头一看却不是自己身下的。裂痕如?闪电驰骋,当余娴找到源头时,水浆已一股脑涌出,她只觉身上一冰,冷意尚未蔓延全身,手就被?猛地握住,一拽一抛,臂膀生疼!好?像被?人甩开了!

  “梁绍清!”

  余娴跌落,半身湿透,却顾不得自己,她确信方才梁绍清借力把她甩了出去,那一瞬间冰面?破裂,身下只有水,这样使力,水也会还他这道力。抬眸望去,梁绍清果然不见?踪影,只有一片沿着洞口?碎开的冰面?,水中动荡。

  怕落入冰下,倒不是单纯的怕不会凫水,而是这冰水刺骨,一旦淹没,顷刻便能使人身体僵硬,无力凫游,溺毙或是僵死都有可能!

  “梁绍清!”余娴伏在冰口?也不敢动,只能哭着急喊,“梁绍清?!”她现在就算回去,至少也要半个时辰,周围一个可求助的人都没有,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这匆匆片刻,她仿佛历经三?秋那么漫长。实则将她抛开后片刻,水声猛起,梁绍清的一只手就按住了冰面?,探出头来,大口?喘气,牙齿打颤的第一句话便是:“老娘真?牛啊……冻死了!”

  “梁绍清!”余娴大哭,想?也不想?拉住他那只手臂,生怕他再掉下去,“太好?了!你没死可太好?了!你快上来啊!快上来!”她见?梁绍清没动弹,忍不住催促,“你要是有事余府也会遭殃的!你快上来!”

  “这回我可没招你,你怎么又哭……”梁绍清冻得嘴唇发紫,虚弱回她,“这般等着吧,我想?看看我在冰水里能撑多久,以后好?拿出去吹嘘一番。”实则他下半身全然僵直,上身也唯有伸出冰面?的手臂被?她握着有些热度,看似半截身子露在冰面?上,其实根本动弹不得。

  “什么时候了你还玩这个?!我俩一同出来的,你这样我也没法不管你!可我已经很冷了,我的命不是命吗?!”余娴不可置信,这人是真?不要命!他想?死别拉着余府和萧宅垫背啊!不行,她不能由着梁绍清这么玩,她双手紧紧握住梁绍清的手臂,将他往外拽,急哭了也不忘讲道理,“你给?我出来!再不出来我真?的走了?!万一冰面?再破开,我也掉下去!我没有兴趣和你做闺中好?友,更没有兴趣与你一道轮回入阴曹地府!”

  “你走吧。”梁绍清竟还挽起唇角笑了,“是我把你带出来的,我要是死了也是罪有应得,你死了的话……我大概会想?你?”啊,他头一回反省,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原来人之将死,真?的会弥补些缺憾。

  余娴看出些端倪,“你是不是动不了?”她抓得更紧了,但使劲这么久,梁绍清一寸未动,她根本没法救他出来!只好?死死抓住他,哭着安抚:“你坚持住!所有人都知道你讨人厌的恶名,得知我被?你带走,肯定会来找我们的!”

  “我谢谢你啊,果然放心多了……”梁绍清快要闭上眼,虚着眸子看她,“你的力气那么小,砸我都不疼,以为能救我吗?这样抓着我不累?既然那么讨厌我就松手吧……我真?怕你把自己也搭进去……”

  余娴摇头哭道,“我也想?松手,那你能不能用舌头在冰面?上写?一句遗言,就说你不是我害的?也不是为了救我才落水的,全部跟我没有关系,我也拼死救过你了?”

  由于半身没有知觉,梁绍清轻轻一笑便岔气了,想?了片刻,说道,“……我好?像体会到看你生气以外,诸如?萧蔚看待你时的那种快乐了。”稍一顿,他轻声道,“如?果我……”

  尚未说完,只见?余娴张口?咬住了他手臂上的衣裳,死死咬住了,并着双手的力气往外拖,饶是一开始不适应这样的动作,也不断调整,倾尽仅剩的力气,伏在冰面?上,一刻也不歇息地努力。也是提到舌头,她才想?起曾为萧蔚治疤痕看过的医书?中说,人的咬合力是很惊人的,纵然她的力气很小,但只要是人,咬合力总不会太差。

  她不曾放弃,深深看了梁绍清一眼,希望他也不要。

  咫尺之距,呼吸连并。这一眼如?冰刀,刺穿了心脏,激得他浑身血脉活泛起来,她很用力地、用心地在活,在珍视生命,此?刻凝视着他,仿佛在说:

  ——我是余娴,今天?,我救定你了。

  梁绍清心神俱震,清醒了。

第48章 我们圆房吧

  从前?对她几番戏谑的打量, 并不细琢磨过,如今再看,梁绍清发现她的身板真的好纤细好娇小, 回想一番,身高也就…刚与他的胸口齐平,厚衣将她的身体包裹住,她像被捂在窝里的鸡崽似的。也不晓得她哪里生?出的力气?,拽得他还真有几分向前的趋势。

  但他晓得,不大可能。彼此衣裳都太过厚重, 他方才从水下找到洞口,迫力游上?来已是极限, 双腿尚未全部僵硬时都载不动湿重的衣物,如今麻木了, 不可能使上?一点力。仅凭她一人?, 想承载他的重量已是异想天开?,还想将沾水的冬衣也一块拖上?岸,更是无稽之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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