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嗑南瓜子
霍准死了,霍准果然死了。
她大可在这可笑的光明正大,便是有人瞧见,也只会当她疯了。可她坐在这,是真真切切的在哭。
李阿牛被理所当然的带往薛凌的方向,一切都恰到好处。薛凌将这人带去扛霍准的尸体,江府又将这人送到魏塱面前,霍云婉再将这人引去扛霍云昇的尸体。
一切水到渠成,他在魏塱面前说的一切都被修补完整。霍准遣人邀他去霍府有事相商,是因为霍家已在密谋举事,霍云昇暗中离京。叫李阿牛过去,多半是想通过此人了解一下皇帝的动向,顺便看看这人能不能为自己所用。
霍准深夜与胡人会面,则是为了霍云昇前往宁城一事。而霍云昇要晚间才到寿陵,按脚程算,确实应当是下半夜快凌晨的点儿才出发。
后路也被铺的极平整,李阿牛并不知霍云昇去向,他能将人头带回,是因为魏塱从霍云婉处得知了霍云昇的下落。
霍家没平息之前,魏塱显然是没工夫也没那个心思去查关于李阿牛的真真假假,但是他要查起的时候,所有过往已经被掩盖的干净。
而此时薛凌几人已走了足足一个钟头。他们轻骑随行,又是直奔霍云昇所在,不比李阿牛一定人要且行且查,防着与霍云昇错过,故而双方的距离并没逐渐拉近,反而越拉越远。
天街小雨,马蹄踏在泥上和草皮子上是截然不同落脚感。薛凌一直在众人前头,路上除了阵风作响,好像再无旁的声音,连鸟鸣都极少听见。每跑两个钟,即有驿站换马,几人亦是收拾妥当后相视点头示意,并未多作言语。
如此到了未时初,薛凌便远远瞧见了前头一行人的马车在车厢尾处挂了一串手指大小的葫芦,红绳缠了葫芦柄,随着马蹄摇曳的分外好看。
福禄寿全,多的是人讨个吉利,薛凌并不确认里头一定是坐着霍云昇。只猛勒一下缰绳,马匹长嘶一声,继而拔蹄狂奔。与马车擦肩时,最前头那辆马车里恰好有人将手肘支在窗棂上,窗帘被戳的往外拱起高高一个角。
薛凌斜瞥了一眼,马不停蹄,后头几人紧跟着从马车旁呼啸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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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6章 余甘
直到将马车远远甩开,薛凌才驭马放慢了步子。弓匕心领神会,走上前来与她并行道:“怕是还得往前走些,少爷交代,要将宫里报信的人先放过去,姑娘才好行事。”
薛凌单手拎着缰绳,右手已经自然垂下,道:“宫里的人去哪报信,得等到什么时候?”
“估计差不了我们太远,索性都是等,不如再走的远些,找个合适的路口”。弓匕环视了一圈四周,道:“小人出发前已详细研究过舆图,看大致方位,我们应该还有几十里远到寿陵。此城因周遭山多而得名,再往前走一段,找个易守的峡谷稳妥些。”
薛凌没作反驳,只随口问了句:“宫里是为着什么报信。”
弓匕道:“也不是旁的事,只是找个由头将李大人引过来罢了。不过当今天子不是无能之辈,绝不会只派几个人追杀霍家少爷,想必是要先遣一两个人去寿陵布置以逸待劳,防止途中没能追上。”
他说话极是稳妥,对魏塱对霍云昇用的称呼都恭敬,薛凌听得不屑,轻嗤笑一声,将右手搭回缰绳上。快马一鞭,又是一骑绝尘。
申屠易紧跟其后,弓匕显是听见了,却也只是微弯了一下嘴角,回头对着余下几人点头示意,这才提缰催马。
果真如他所言,马跑了半个钟头左右,便余一峡谷,中间道路至多两辆马车并行,是个极佳的杀人越货地儿。薛凌看两边崖面一眼瞧不到顶,光洁如平地,想是飞鸟猿猴难度,便有意在此停歇。
转头瞧向弓匕,后者微点了一下头。她呼停马匹,正要抬脚,弓匕却赶上来道:“走出山谷再下马,此处不好藏人,等宫里人过去,再回来不迟”。薛凌觉得有理,只能再走了一段。
说是出了山谷,实际也不尽然,稍微瞧向前头一些,又是群山起伏。只能说一座山到了头,总能有百八十米谷地。里头树木葱郁,路边野草经过夏季疯涨,别说是人藏进去,就是放头牛在里头,都不一定能再寻回来。
弓匕从马背上拿下个包袱,又指了个随行的人,交代他将马匹牵往林子深处些,其余人同薛凌捡了块稍微干净些的地坐下歇脚。自己从方才拿的包袱里取了些粗野衣物换上道:“姑娘稍作休息,我去瞧着”。说完拎着那保护走了。
薛凌没接话,她本有意自行去等着,免得万一霍云昇跑了。只瞧着弓匕一路出去还不忘将众人踩压在草上的痕迹清楚,觉得此人做事实在细心。
这时候还没跟江府翻脸,想来江闳也不至于跟自己过不去。宫里什么光景,她又完全摸不清楚,老老实实交给弓匕处理也好。
坐在地上瞎等难免无聊,一旁申屠易将刀拔出来,指腹在上头来回摸索。薛凌瞧了两眼,滑出平意思量着从地上挖两根草根来嚼一嚼,想想弓匕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剑尖只在地上滑了半寸长细线。
弓匕走出草丛,又往山谷里走了些,他祥知今日所有事态发展。梁春夏卯时上朝,秋冬卯时两刻。李阿牛卯时一刻进宫,薛凌卯时三刻出城。
李阿牛约莫两刻能将霍家的事儿说个大概,而魏塱的人从听令到出城大概又得两刻。他去逼问霍云婉,也得浪费些时间。如果他不去,那就是霍云婉去求皇帝,愿意说出自己兄长的行踪,来换取霍家满门性命。终归,这场戏是一定会唱。
等戏唱完了,魏塱第一次派出去的人还没走远,只需发个原地等待的信号即可,然后再派人去传递新的消息。因此,所以京中的人真正追上来的时间,应该是薛凌启程一个钟头左右。
皇帝找出来的马,可能比江府还要好些,所以,他应该等不了多久,弓匕不顾地面泥泞,仰身躺在路中间懒懒的想。身旁摆着的斧子并不锋利,像是从哪个猎户家随手捞出来的。他脸上也抹了些尘灰,与刚刚跟薛凌走在一起的模样想去甚远。
确如他所料,不消片刻,就有动静。弓匕将耳朵贴在地上细听了一会,这才继续躺着,转眼马蹄声由远而近,他翻身站起,拎起斧子张开双臂喊:“此路是我开……”
来的两人毫无要勒马的意思,弓匕便收了手臂,双手握住斧柄,作势要砍下一条马腿来。那两人直直冲到面前,才勉强拉住马绳。一人似是怒火中烧,抬脚的同时伸手从马背处将刀抽了一半。
弓匕退后两步,将斧子举的更高。另一人却是伸出左臂拦了一道,右手则从怀里掏出个腰牌道:“官家办案,想被诛九族吗?”
弓匕一愣,斧子才放了一半,那两人相视一眼,齐齐抬绳催马冲着弓匕而来。他连滚带爬躲到一旁,只瞧那两人连头都没回一下。
走掉的人自是魏塱亲信,寿陵离京算不得太远。既然知道霍云昇要在此处落脚,肯定是快马加鞭赶过去等着拿人。
但霍云婉说霍云昇是要在此处歇脚,魏塱难免怀疑霍家在这里有别的布置。故而重点放在了追杀上,力求能在路上截住霍云昇,而不是将手底下所有部署全部放到寿陵来。
且寿陵就在天子眼皮子不远处,管事的对皇帝不说死心塌地,起码不算是霍家养的狗。带着皇令前去,说是要捉拿反贼,调点城中兵力还是很容易,犯不着要他养在宫里的的人去。
除此之外,魏塱虽然觉得霍云婉并无撒谎的必要,却也恐她鱼死网破,给个错误的方位,扰乱他搜捕的视线,不惜一切代价要将霍云昇送到宁城去。毕竟这也算条路子,要是霍云昇到了宁城,霍家那么多兵力在手,他也得掂量掂量能不能痛快把霍家都给砍了啊。
所以,除了一路来追霍云昇的人,魏塱也没忘了洒些人去往其他路线搜寻看看有没有霍云昇的踪迹。一旦有所,就将这边的人尽快撤回,免了一条道错到底。
他当然没错,这些人走到如今,好像也没谁的判断是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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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7章 余甘
待两人的马屁股隐没于视线,弓匕挺身坐起,将斧子随手搁到一旁,回草丛里将薛凌等人叫出,又骑上马匹往回走了些。
这段距离就走的悠闲,到了里头也是个等,倒不如慢些去,省了坐那无所事事久等心焦。薛凌漫不经心摇晃着缰绳,旁人自是亦步亦趋跟着,几匹马还有闲工夫伸头去嚼口草叶子。
她心下好奇,趁着弓匕跟的近,随口道:“你怎知魏塱派去送信的人长什么模样,万一认错了,岂不徒增滑稽。”
弓匕笑笑道:“这些人赶的急,绝无功夫和小人耗时间,掏个令牌吓唬比什么都来的快,就算吓不住,趁着人定睛细看的功夫,也好冲过去”。他瞧向前方,貌若自然的提了一句:“宫里的物件,少爷都熟悉的很,出不了什么岔子。”
想是江府有意交代多提提江玉枫的好,但薛凌对弓匕无提防之心,自是没多想此人话里隐喻,只老实着又暗夸了一回这人当真心细。道:“万一霍云昇比他们先过了可怎么好。”
弓匕侧眼稍许,看薛凌似乎心绪极佳,并未被昨晚霍准临死前说的事情影响一般,便没改口,仍是恭敬口气道:“薛姑娘少与霍家少爷共事,江府更熟悉此人些。咱么这一路行人不少,纵马狂奔的却少,我们从霍家马车处经过,霍少爷少不得要留神一二,宫里的人又紧跟着追出来,霍家马车只有可能减速停留,绝无可能赶路的。”
薛凌弯了弯嘴角,不再答话。霍云昇也确实比预料的时间更晚了些,几人直回头到山谷深处,还不见马车踪影。弓匕挥手喊了停,对着薛凌道:“出谷不便,不若就在此地等候。”
阴天里一片蒙蒙的,人本看不了多远。两边山峦一重叠,又遮挡住许多景致,薛凌环顾了一圈,道:“依着你说的,万一霍云昇起了疑心,不过来了如何是好?”
弓匕下了马,走近两步,仰视薛凌道:“怎会,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要真起了疑心,更不可能回京,只会找个地方歇脚,派人出去打探消息。真真停在原地了也无妨,江府跟着的人自会让他们继续前行。”
说话间他挥了手,另一人点了头,驱马离去。弓匕又道:“薛姑娘下来歇歇,我着人去谷口盯着些,若有消息,第一时间回来通知我们。”,说罢又对申屠易道:“屠兄是否也下来喝口水,一会怕是个力气活儿。”
申屠易越过他,瞧向薛凌。薛凌轻点了一下头,自己也翻身下了马。弓匕说的基本没什么错处,她虽不曾思量这些,却不是糊涂,自然一点即透。
大家皆是不挑地方的,随意捡了石块坐下,转眼间仿佛失去了活气,与周遭草木融为一体。细雨还在如丝如烟的下,几人备了帷帽,倒不是防雨,只是雨大了,水滴进入眼睛里,影响视线,这会显是用不着,故而也没谁拿出来。
人一停下来,没有风吹,不消多时,头上就铺了一层针尖大小的碎珠。虽无光华,却别有剔透,微微晶莹连成一片也瞧的甚是喜人。薛凌来回摸索袖间平意,想着呆会打起来,肯定是用长剑。得让旁人及时收个手,留口气给她。
申屠易往薛凌身边凑了凑,轻声道:“早知道该多带件衣裳。”
话音未落,前方有马蹄声响,苍茫之间正是江府方才去谷口的人在往回赶。薛凌将申屠易一把推开,平意滑了半截出来,起身站在众人前头。
那人在尚有丈远处即勒了缰,随即驱马缓缓过来,薛凌略皱了眉,没说话。弓匕上前两步与她并齐,望着那人道:“山谷马叫传的远,霍家少爷怕是已在近处了”。说完那人已到面前,下马并不说话,只冲着薛凌二人点了一下头。
弓匕上前与其耳语了两句,又回转头来笑着道:“两乘皆在,霍家少爷在里头,怕是已经进到谷里了”。他原担忧霍云昇起疑,先派下人来谷中打探一下情况,现瞧来,情况倒比预想中要好些。霍云昇近侧并无旁的护卫,就那几个人,武功再高,总不是大罗神仙。
薛凌听得此言,眯缝了一下双眼,慢慢将平意收回袖里。走动自己的马旁边,抚了一下挂着的剑,翻身坐于马背之上,驱马直路中间,脊背挺的笔直,目不斜视的盯着前方。
申屠易也起了身,拎刀站到了她身旁。弓匕挥了挥手示意余下的人稍安勿动,自己亦是仍站在原处。要按江府的意思,肯定是霍云昇一露面,就冲上去将人大卸八块,砍死了再论后事。但昨晚薛宅的事还历历在目,他想也知薛凌不会轻易打起来。既然一切尽在掌握,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与众人不同,薛凌最先听到的并不是马蹄声,而是隐隐约约清脆铜铃声。霍家马车是寻常富贵模样,马匹身上皮红挂绿的,自是没少系个铜铃。
再是烟雨迷烟,那驾车的车夫也该早看见了有人不怀好意的拦在路中间。但马车速度一直未改,铃声一上一下无半分凝滞,直直到了走无可走的地儿,那人才“吁”声止住马蹄,陪着笑道:“是哪家的官人办差,小老儿家住寿陵,自京中探亲回来,还往诸位大人行个方便。”
薛凌几人一袭灰色袍子,横看竖看也不能瞅出个官人模样,倒是那车夫须发皆染霜,确确实实是个小老儿。江府下人起身往薛凌处围拢,手里长刀已泛寒光。
薛凌伸手紧握住剑柄,大喊:“霍云昇!”
长剑出鞘,脚在马磴子上借力,又踏上马头,人飘摇自霍家马车前。她负剑在手,朗声道:“前面的可是霍家少爷?”
“霍相国让我来接你还家。”
前面的可是薛家少爷?薛将军让我来接你还家。当年,霍云昇是这么问的吧。
那车夫再未说些什么小老儿之类的废话,而是立马回头朝着车厢里轻声说了句什么。薛凌瞧的仔细,便知霍云昇是在那架马车里,偏了头,聚精会神等人出来。
里头先探出只光洁如玉的手,指节修长,一染上眼前云雾,更添贵气。霍云昇撩了帘,人还坐在里头,审视着薛凌并未立即走下马车来。
弓匕等人已跟薛凌尽在咫尺,轻喊了一声:“薛姑娘”,言外之意是有话快说,久拖不利。
话音刚落,霍云昇便起了身,缓缓下车与薛凌四目相对。她笑道:“霍少爷这三年睡觉有没有睁着一只眼睛?”
霍云昇面不改色,比在京中见之时温文许多,柔声问:“天公不美,姑娘怎么不撑把伞?”
你看,他放下屠刀,就成了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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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8章 余甘
薛凌笑容一点点消失在脸上,那车夫当真是拿了把油纸伞下来,走到霍云昇面前,交与他,似乎当真是让他撑了来渡薛凌。
申屠易凑上来咕哝着问薛凌:“你确定是没认错人?”
她没认错人,霍云昇想来也不会认错了她。她虽在城门茶楼里梳洗了一番才出门,昨夜的将军鬓却还没改。她想起在陈王府也曾与霍云昇打过照面,二人相聚不过寸许。
今日身上衣袍贴身,不难看出她是个姑娘家,可霍云昇并没问为何齐府的三小姐来了这荒郊野岭。她又喊了那些话,他该是是知道的,他知道自己是平城的小少爷,是当年被逼到跳崖的薛家儿子。
所以,他是在用怎样的心思跟自己说话?
他把那些事忘了?
那些于她而言如此锥心刺骨的事,为什么这个人死到临头,都生不起半点波澜?
霍云昇将伞撑开,伞上素墨涂就的一枝老梅,仿佛沾水极活,妖妖娆娆的往薛凌而来。她毫无缘由退了半步,站稳身形,即横剑往前,直劈伞下。
霍云昇退的快,伞却收不及,被滑出一条长长口子。后头马车上的人皆跳了下来,其中一人将兵刃扔给霍云昇,他趁着后退的功夫,丢了伞柄去接,那伞翻滚着跌出老远。
江府的人瞬间涌上来,将霍云昇一行悉数围在中间,弩已经装满了箭矢,弓匕抬手看向薛凌,只等她点头。要把霍云昇射成筛子不易,但决定能让其负伤再无抵抗之力。
薛凌瞧了一眼那伞,垂着剑又挂了笑意,道:“等你死了,老天自会开眼”。她侧目向弓匕,还没来得及点头,已听见霍云昇沉闷“嗯”了一声。
赶紧看过去,见其手捂住腹部,血已经将整个手掌染红,开始侵袭路面。霍家两人喊着“少爷”,一边紧急去扶,一边挑刀将几个鲜卑人架开。
原也用不着他们多事,一击得手,那人便拔了刀,滚地躲开袭击,站到了薛凌面前。先恭敬对着她行了礼,这才缓缓转身去看着霍云昇。
路上携带太过显眼的兵刃不便,胡人的大刀自是不好随身防着。几个鲜卑人的佩刀,是在京中精挑细选的梁人玩意儿。说是佩刀,称之为匕首更合理些。与薛凌的平意一般,皆是锋利有余,力道不足,善守不善攻。
霍云昇本对这几个胡人也无很大的戒心,鲜卑如今的局势,霍准与他没少参详,怎么也想不到会突然在此发难。这一路上,他瞧过那胡人好几次将佩刀拿在手上似在把玩,到头来竟是为自己准备的。
刀刃从后背直直刺穿腹部,他捂手上去,手掌都被冒出来的刀尖戳了道口子。内脏受伤,流出来的血带了些许黑色。俩下人已知大事不妙,在腰间扯了个竹筒往天上一丢,不知是什么物事,青烟飘了好远还是浓浓一团,丝毫未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