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离 第480章

作者:嗑南瓜子 标签: 古代言情

  薛暝道:“咱们来时,全没料到此事,没作准备,我方才去寻,能称的上香料的,只有这个了。”

  他指了指盒子,道:“这是用来掩特殊气味的,名曰象藏,只需针尖大小的一点,遇到温热就会散发异香。若将一丸烧尽,香云不散,七日内下雨都是香的。”

  她抓着盒子没放,道:“有这玩意……”

  薛暝轻摇了摇头,道:"经文这么说尔,但这个用来并不太合适,因为它沾衣则香,他若用了,身边人一定会沾染,我们无法只能找到大概位置,但无法准确定位,所以香是给一些……见血的人用最好,一经燃起,巨象亦能藏匿,故而名曰象藏。

  我寻来找去,只找到这个。"

  听来有那么点用,但是又没大用。薛凌道:“还有多少。”

  “因所用不多,只带了这一丸。”

  薛凌想了想,回到住处,滑剑出来直接在盒子里将丸子切成了两半,才要伸手,薛暝即道:“别,沾手就会化香。”说着递了张软帕给薛凌。

  薛凌接手,一边去拿,一边道:“热都要热死了,还非要沾手才化,见鬼了。”

  说着将那半粒包了起来,道:"既然沾手才化,这东西肯定原本就有什么奇特味道,只是人闻不到。人闻不到,狗总是能闻到的。

  给他一半,咱们留一半给够。能不能到,就看命了。"

  薛暝轻道:“如何才能给到他手上,又确保他日夜带着呢。”

  薛凌挂心平城事,“啪嗒”扣了盒子道:“谋事在人,随他妈的便,给不了也无所谓。”

  说话间外头人掀了帘子,进门是霍知,与薛璃见礼后道:“平城兵马撤了。”

  薛凌顿时大喜,道:“伱看见的?”

  霍知道:“亲眼所见,他们先开南门,而后陆续在出城。”

  薛凌喜不自胜,看了看外头,这会巳时初初,确是离兵的好点。她卸下心头重担,垂头连呼数声,复拿着那半粒锦帕托着的丸子问薛暝:“这玩意儿叫啥来着。”

  薛暝瞧她开怀,自身也温柔许多,道:"象藏,《华严经》记,人间有香,名曰:象藏,因龙斗生。若烧一丸,即起大香云弥覆王都,于七日中雨细香雨。

  若著身者,身则金色;若著衣服、宫殿、楼阁,亦皆金色。若因风吹入宫殿中,众生嗅者,七日七夜欢喜充满,身心快乐,无有诸病,不相侵害,离诸忧苦,不惊不怖,不乱不恚,慈心相向,志意清净。"

  她复托着那半丸瞧了瞧,笑道:“那还真是有意思。”

  大抵是,这丸子能将一切血腥掩藏,正是能阻忧怖,果然佛相。

  霍知亦笑:“神佛说笑尔,这只是寻常香料,极巧以炼得,姑娘当不得真。怎么突然寻了这个来。”因这玩意是用于掩血,他是怕薛凌二人贸然要对谁动手。

  薛凌指了指拓跋王帐方向,小声道:“方才我们瞧见那蠢狗了,但是没别的香,正寻法子呢。”

  她复期待问:“你可瞧清楚了,平城在撤兵?”

  霍知听是石亓的事,放下心来,笑道:“是,在下瞧的清清楚楚,姑娘且拾掇一下东西,不出半日,拓跋王定会发兵追过去,咱们,多半是要跟着他走。”

  薛凌连声道:“好。”又与两人计较如何才能把丸子给到石亓,商议之后并无确切手段,只道见机行事,若能得逞,也不必多言,说一句话即可:“东西藏在身上,等人救你。”

  她自信道:“我捞过他一次,他定是要信的。”

  霍知道:“如此甚好。”话毕与薛凌作别,也道是回去稍作收拾,又提醒薛凌换身衣裳。

  他离开后,薛凌更添喜色,来回踱步间嘴里念叨只得一句:“我就说他是要走的。”

  薛暝笑看她闹了一阵,提醒道:“还是换身衣裳吧,不知今日要赶路多久。”

  若是一路往宁城,单枪匹马固然快,若随着大批人马,走走停停不定挨走到什么时候才能歇。

  薛凌笑答:“知道了”,她看盒子还在薛暝手里抓着,提醒道:“藏好点啊,丢了没了。”

  薛暝应声,温声道:“会收好的。”

  她喜滋滋去捡了衣衫,算计着到了宁城后如何近得沈元州身侧。薛暝转身去拾掇行囊。

  午时过半,天上太阳愈热,拓跋铣来传,说要发兵。薛凌抹着头上汗心中得意,嘴上却作抱怨,道:“这个点儿,热都要热死了,你过去做什么。”

  拓跋铣接过底下递来的头冠,稳稳戴于额间,佩刀在身,笑道:“本王逐鹿,何惧暑热。”

  他迈步往外,七八个胡人跟着,推推嚷嚷,石亓在最后。薛凌等人再其后,跟着到了外围处,各自上马往高处跑得一阵,薛凌才见胡人已尽数收营,长刀黑马列阵直往天迹,看不到头儿。

  她摸了摸马颈鬃毛,猛听拓跋铣吼了句胡语,内容听不明白,气吞万里如虎。

  她第一回 瞧见胡人秣马,不逊书中神兵。这样的人,转眼就要到宁城城外。

  脚下草皮好像颤颤有声,尘沙四起,万马齐喑往南而去。拓跋铣勒住缰绳,转头与薛凌高声道:“分尔一杯羹,走!”

  说罢甩了手中鞭,与几个头阵胡人呼啸而去。薛凌不能再作迟疑,亦拍了马身,一路跟上。

  平城只在咫尺之遥,须臾即到。底下人浩浩荡荡未作停歇,分作两路,由城外东西难直奔,唯拓跋铣数人带约莫千余兵将直奔城门,薛凌亦在其列。

  他为其主,须得过城。不过前头先遣了人去看过,城中确已空,不足为虑,搬的也干净,啥都没剩。好在这破地儿,他本也没指望抢到啥,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已是大胜。

  春风得意,奔袭途中,尚有功夫回头隔着数匹马与薛凌高声夸耀:"你们南人说,用兵之道,心战为上,兵战为下,所言不虚。

  不知宁城之大,有心可攻否。"

  薛凌未作搭理,临近反又生忐忑,总怕城里还有人。直至远远看见平城北门大开,她才算彻底放松。

  只可惜人在马上,只能瞧见门上半部分,瞧不见下面。

  眼瞅着拓跋铣该长驱直入,忽听得一声“吁”,而后数马长嘶,前头胡人齐齐停了下来。

  薛凌不明所以,急急勒马,人坐稳,看见拓跋铣等人皆回头笑瞧于她。

  情知不对,薛凌拉着马缰缓缓上前,鲁文安携剑笔直站于门中,笑喊她:

  “过来。”

  薛凌闭眼,万念俱灰不肯睁,薛暝跟着上前手足无措,霍知暗叫得一声“倒霉。”拓跋铣扬起马鞭指着鲁文安笑与薛凌道:“分尔一杯羹?”

  薛凌睁眼,抬脚下了马,行至鲁文安身前,道:“你走,我拦的住他。”

  鲁文安轻声道:“门脚正西十步往后,我松了锁扣,踩脚即翻,你走,我拦的住他。”

  薛凌扬袖,恩怨直接划过鲁文安脖颈,他见光来,急急后仰要躲,薛凌转身往薛暝处,连奔数步,抽手扯了长剑,顺势踏上马头复调转回来,直直往鲁文安身上砍。

  鲁文安堪堪站稳,扬剑横顶,拦住了薛凌,一来一往,方寸之间。

  她回头,与拓跋铣笑道:“你算什么东西,来分我的。”说罢手往下滑,将鲁文安挡势消去,欺身再攻。

  她看她是血肉场上过来,屠术锋芒毕露,分明鲁文安只在平城数墙砖,不进反退。

  她看不出来,他让着她。

  倒也不是鲁文安站在这,她看鲁文安是她午夜梦回的火冒三丈,要是那个姓薛的老不死站在这,她要把薛弋寒劈开。

  一样的,这两人大差不差。

  三招两式鲁文安已被薛凌逼的步步后退,直退入城门甬道,退无可退,身后是……

  是家里头。

  他回头看了眼,撤剑不及,伸了左手。

  薛凌全无凝滞,剑锋下去未收,人借此力跃起直接将鲁文安踹进城内倒地难起,她只微微偏了偏头,去躲过那些飞扬血迹。

  不多,鲁文安左手经脉早废,气血不畅,她不躲,也沾不到左手。

  她回头,笑与拓跋铣道:“好了,可以走了。”

  拓跋铣笑道:“那你可要快点追过来。”说罢扬手,众人直奔城内。马蹄远去后,此地只剩鲁文安和薛凌薛暝三人。

  薛凌弯腰,将断臂拾起,走到鲁文安身前放下,另割了一片衣衫在手,嘲道:“鲁伯伯一向护我身后,今日为什么要挡在我身前。”

  她弯腰,想替鲁文安包扎一下。若不动手,两人大抵都要死在这,多说无益。

  鲁文安丢了剑,笑道:“咱们走吧。”

  他说:"不要紧,刚才你不姓薛,我不姓鲁,不要紧。

  “咱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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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7章 洗胡沙

  薛暝上前轻道:“我来吧。”

  薛凌未答话,蹲下身极熟练止血扎紧后,露出左手腕到鲁文安面前,道:“你看,我只是想走,别无他意。”

  鲁文安笑道:“我知道,不要紧,咱们走吧,咱们现在可以走了。”

  她指了指拓跋铣远去的方向。笑道:“呵……”过了一会才续道:"你看,他怎么不留人看着,防止我跑了。

  他都知道,我肯定会跟过去的。"

  鲁文安渐失了笑意,好像这句话比所有解释哀求都更具力度,他再找不出任何措辞可以反驳。

  薛凌缓缓起了身,对薛暝道:“你不要跟着我,替我照看他两天。”

  薛暝为难,鲁文安又忙道:“等等……”他看着薛凌,勉强坐起,挤出笑容努嘴往身后屋里,笑道:“你骑马去追,很快的,今天又进不了宁城,就不能在这多陪伯伯一会儿。”

  薛凌目无焦距,失神瞧于别处。鲁文安又道:“就在这住一日,住一日,我收拾你小时候房间,你去看看。”

  “城里去岁燃过火,怎么会有我的房间。”

  “去年的火……是伱。”

  “是我啊。”

  她笑笑,上前将那只断臂拾起,走得两步,小心搁于一处树笼下,回转来,寻常道:"是我啊,是我一把火烧了平城。我知道霍云旸在城里放了很多粮草,拓跋铣如果拿到了,他说不定会南下许久。

  我烧了这些东西,他就要停了。

  倒也不是为了不让他南下,我知道沈元州会往宁城,如果他们真的打起来了,沈元州就有功可建,军威更甚,我不能让他得到这种好处。

  所以,我才来烧的。"

  她看远处那口井还在,听的到滴血的声音。薛凌笑道:"我在找碣族的一个蠢狗,等我找到他,一定有办法把他弄回去。

  等我把他弄回去,拓跋铣就会自顾不暇,他不会有太多兵力南下的。倒也不是我怕什么生灵涂炭,他南下,我就不可避免要牵扯兵力在此,没有足够的人杀回京中了。

  明明我算无遗策,面面俱到,明明我就要赢了。

  为什么你不肯走啊。

  我说了我与他在一处,只是暂时周旋尔。

  为什么你非要拦在这。

  你以前,不是从来不拦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