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乌柳
车夫是宋青阳亲自安排的,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安排在这儿守着花容,等着他们,肯定不会轻易离开,就算去小解,也只会在这路边解决,不可能特意走远了去。
看周遭的痕迹他是一个人离开的,不存在遇见什么危险而仓促离开的。
在几人的说话声中,花容完全清醒过来,突然想起什么,说道:“刚刚有一阵我感觉很冷,迷迷糊糊间好像听见车夫在和谁说话,我没听清楚他们说了什么,只依稀记得车夫说了一句‘姑娘’。我当时还以为他说的是表小姐,便想起身看看,可我怎么也睁不开眼睛,身子也动弹不得,而后不知怎地又睡了过去。”
“姑娘?”燕璇和宋青阳一直待在一起,压根就没有离开过,车夫看到的姑娘绝不可能是燕璇,除了燕璇外,这三更半夜,荒郊野外的,还能有什么姑娘出现呢?
宋青阳琢磨着,燕璇也在琢磨着,大夏天晚上,突然变冷的情况,她只在看见鬼的时候遇到过。
可寻常人不是看不见鬼吗?
三人都没个头绪,荒郊野外也不知该去哪儿找车夫,宋青阳也不能将燕璇和花容两人放在马车里,想了想,只能运足内力喊车夫的名字。
夜里安静,声音能够传到很远,只要车夫还在附近,肯定能听见他的声音,就算他在林子里迷了路,听见他的声儿,也能寻过来。
“杜若生!杜若生!”
宋青阳的声音本就浑厚,此时运足内力喊出,更加声如洪钟,隔得近的燕璇和花容都不禁捂住了耳朵。
几声过后,林子那边传来了杜若生的回应,三人才算放下心来。
不多久,杜若生衣衫不整地从林子里跑出来,看他这模样,他们好像打搅了他的好事。
“你这是跑哪儿潇洒去了?我不是让你在马车上守着花容等我们吗?”
杜若生挠挠头,跪下请罪道:“方才突然有个美貌姑娘挑着灯笼经过,见我驾着马车在这儿,好奇过来问了问我。我坐着也无聊,便与她闲聊了两句,没想到会与她越聊越投机,竟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月光下,那姑娘美得惊心,他一时冲动亲了姑娘一下,姑娘竟也不生气,反而搂着他亲了起来。
两人亲得难舍难分,她说她家就在附近,他想拒绝,可身体的反应容不得他拒绝。
意乱情迷之时,哪还记得什么交代不交代的,晕晕乎乎就随她去了她家。
刚一进门,他们就迫不及待地再次抱在了一起,不等回房,干柴烈火就在院子里烧着了,刚爽快上,宋青阳的喊声就传了过来。
那女子一惊,一下把他推开了,问喊他的是他什么人?
他说是他主子,那女子面色才好转一点,却也不愿再和他继续了,只说让他明晚一个人再来。
第51章 海棠树下的风(二)
杜若生说完,连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还是头一次犯这种错误,当时就好像脑海里除了面前那姑娘就没有别的了,只想赶紧将她占为己有。
“听你这说的,我也想瞧瞧那姑娘究竟有多美,能让你如此鬼迷心窍。”宋青阳示意他往前带路。
“这怕是不妥,那姑娘一听您的喊声就生气将我赶走了,还交代我明晚只能一个人去,她应当是不愿见其他人的。”
“你倒是挺为她着想,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国公爷恕罪。”
燕璇在一旁静静听着,并没有说话,听到此处,突然轻笑了一声:“这姑娘可真是奇怪,说她怕生吧,大半夜出来闲逛,看见个不知好坏的陌生男人,不仅不远远避开,反而还上前来搭话,聊个没两句就能对你以身相许,把你带家里去。说她胆大吧,除了你之外,她又不愿见别人。”
“她应当也s与我一样鬼迷心窍了,被国公爷的喊声才惊醒过来。”
“你这么念着她,想来是极为喜欢她的,如今你们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也别等明日再私下来往了,今儿个就让表哥上门拜访她家父母,帮你提亲吧。”
“这会不会太快了?”杜若生有些迟疑。
“你不想这么快,倒是别与她这么快跨越雷池呀,如今做都做了,拖久了,她怕是连娃娃都有了,你不想与她珠胎暗结再奉子成婚吧?”
杜若生一想也是,终还是带着他们往姑娘家走了去。
走进林子,穿过林子,还是不见附近有什么房子,杜若生挠挠头:“奇怪,我明明记得就在这儿,怎么不见了?”
杜若生不信邪,运功往林子四周转了一圈,然而不管怎么找,也没有瞧见有什么房子存在,刚刚的一切,好似都是他的幻觉一般。
“你不会是见鬼了吧?”花容突然插嘴说道。
鬼字一经说出,给这无边的夜色多添了几分冷意,杜若生冷汗都下来了,燕璇却是不怕,她知道有宋青阳在,没什么鬼怪能够靠近,不然那女鬼也不可能一听宋青阳的声儿就将杜若生放了。
“不都说七月半,鬼门开吗?再过十天就是中元节了。”花容又道。
“不会吧……我刚刚和鬼做了那事?”杜若生不敢置信。
“别自己吓唬自己,世上哪有什么鬼。”宋青阳打断他们,他不信什么鬼怪说法,“世上要是真有鬼怪,敌军那百千万亡魂,头一个要杀的就是我。”
燕璇在黑暗中无声翘了翘嘴角,他们倒是想杀,谁叫你一身煞气,他们便是想靠近你身边都不可能。
此时燕璇心中已经清楚,从目前这种种来看,杜若生见鬼是无疑的,所以花容当时会觉着冷,杜若生才会鬼迷心窍跟那女子走,糊糊涂涂就与她交合了,若不是宋青阳喊得及时,他现在估计被女鬼采阳补阴了吧。
正想着,花容突然看见了什么,指着那一人高的草丛说道:“那是不是个墓碑?”
大伙儿闻声看去,杜若生上前拨开野草,果真是个墓碑,不过看上面的字,是一对夫妻合葬的坟墓,并非姑娘的坟墓。
燕璇大着胆子上前,绕着坟墓看了一圈,坟堆已经平了,只有个墓碑在,看样子已经很久没有人来打点过了。
在墓碑后面,燕璇发现了一个巴掌大的纸人,红红的脸儿,弯弯的唇儿,做的不算精致,在月光下看着有些诡异。
杜若生一看到这小人儿就惊了声:“这娃娃身上的衣裳和刚刚那个姑娘穿得一样。”
燕璇手抖了一下,此时才发现,纸人上有湿润的水渍,光线不大好,她一时间没有发现。
轻轻闻了闻,顿时明白了。
燕璇微微吃惊:“你刚刚是和纸人儿做了一遭夫妻?”
燕璇的眼神看了看手中的纸人儿又看了看墓碑。
“莫不是这小娘子在九泉之下寂寞了?所以附身到这纸人儿身上,化作个美人儿勾引你?那为何她死鬼丈夫能看着你们鬼混呢?”
燕璇一连几个问题,把大伙儿都问蒙了,方才还坚信没有鬼的宋青阳此时也迷惑了,燕璇小解是随机发生的,他喊停马车与燕璇去树林子里亲热也是随机发生的。
不可能有人预判到他们会在这儿停车,自然也就不可能会提前准备个纸人,准备座老坟装神弄鬼。
难不成世上真的有鬼?
众人心思各异,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喧嚣的风刮过,带来一阵凉爽,花容不禁抖了一抖,说道:“怪吓唬人的,要不要将这纸人儿毁了?”
燕璇摇头:“事情没弄清楚之前,暂时还是留着吧。杜若生不是还约了她明日再来吗?咱们拿走纸人儿,看她明儿还能不能出现,如果出现就是咱们误会了,如果没有出现,那就证明真的有鬼。”
燕璇说着话,眼神却是看着宋青阳,她想,或许可以借这个机会,将她能见鬼的事情告诉宋青阳。
而且她手中还有一个纸人儿,或许可以从这只女鬼身上,知道纸人儿的正确用法。
燕璇盘算着,几人又回了马车。
杜若生继续赶着马车前行,燕璇手中的纸人儿被宋青阳拿去了,他盯着看了一路,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对。
大家都没了睡意,只有燕璇还能安然入睡,她知道,有宋青阳在,鬼怪根本不可能来,不必太过担心,还是养好精神等着明儿应对女鬼吧。
这一觉睡到了天亮,等被宋青阳喊起来已经到了家里。
宋青阳换过衣裳还得去上朝,纸人儿便留在了燕璇手中。
上面的水已经干了,燕璇拿着回了房,正吩咐丫鬟们准备洗澡水时,一阵冷风袭来,一只身着红色吉服,颜面青紫的女鬼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我并非要伤害你家车夫,不过是想与他舒服舒服,你赶紧将纸人儿还我。”
燕璇看了她一眼,并未搭理她,不急不慢安排好丫鬟们,这才示意她跟来内房。
“你为什么能附身在纸人儿身上幻化成人?”一进内房,燕璇便反问她,“你为什么能使人鬼迷心窍听从你的摆布?你告诉我,我就将纸人儿还给你,如若不然我就用三清铃收了你。”
燕璇不知什么时候拿到了放在鬼笛旁边的三清铃,轻轻一摇,就让女鬼痛苦地捂住了耳朵。
“你放心,我没有恶意,只是好奇而已,只要你老实告诉我,我不仅将纸人儿还给你,还送你一个更好的纸人儿。”
说话间,燕璇又将自己从道垣子那儿得来的纸人儿拿了出来,以证实自己所言非虚。
第52章 海棠树下的风(三)
女鬼看了看她手中的纸人,好似很满意,想了想说道:“只要是合适的纸人,鬼都能附身上去,至于鬼迷心窍,你可听过鬼压床,鬼打墙,鬼遮眼?这本就是鬼的能力,只看能力强弱罢了。”
“何为合适的纸人呢?”
“扎彩匠,扎鬼纸,扎来鬼纸祭阴阳。若单单只是扎出个纸人来,谁都能做到,平常大家所见的纸人通常是用作葬礼,烧去陪葬,能让鬼附身上去的纸人要更为特殊一点。你手中的纸人,骨是用空心竹做的,上面的纸是用桑柳槐杨四大鬼树做的,只要再用特殊的颜料点睛画魂,鬼就能附身上去,在特定的时候,可以用此皮囊去迷惑众生。”
“特定时候?”燕璇抓住了重点。
“中元节前半月,彼时天地之间阴盛阳衰,鬼门关大开,妖邪法力大增,寻常人在晚间亦能见到鬼,此时用鬼遮眼,鬼打墙等手段,能杀人也能迷惑人,戏弄人。会用上皮囊,一般是想接触人。”
这下燕璇明白了,难怪她会追来拿回纸人,而不是去另找一个更漂亮的纸人。
“我看你墓碑上写的字,你是与丈夫一起合葬的,你用纸人儿找男人,你丈夫不计较吗?”
“我倒是想让他看见,只可惜他早就投胎去了。”
“你怎么不和他一起去投胎呢?”
燕璇心中有些奇怪,一般来说,死后能合葬在一起的夫妻,生前感情定是不差,她瞧着年纪不大,丈夫的年纪估计也差不了多少,两人年纪轻轻一同死去,一起转世投胎,黄泉路上也有个伴不是吗?
“你也觉得我该和他一起死?”一听燕璇这话,女鬼突然变了脸色,周遭的温度瞬间凉了下来。
燕璇怕她动手,赶紧走到有太阳洒进来的窗户边,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被逼死的?”
女鬼点点头:“我是殉节陪葬死的。”
女鬼名叫安娆,前朝的鬼,她也记不清自己究竟在世间飘荡了多少日子,只记得目前为止,她用纸人儿与十个男人上过床。
事情还要从她成婚时说起。
她家在江南,家里是做丝帛生意的,生意不小。
因为是商家女子,家中并没有书香门第那么多规矩,她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父亲在各家铺子里玩,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性子养得颇为开朗大方。
十五岁那年,她听说家里来了几位从京城来的贵客,好奇去看,没想到这一看竟看出了一桩姻缘。
王家是皇商,家里生意遍布各地,王守中又是家中嫡长子,自小被王父当做接班人来做培养,王守中能一眼看中她,父亲很是高兴,他一经提起联姻的事情,父亲便满口答应了。
她也是很满意王守中,觉得他聪明又俊朗,满江南也挑不出还有比他更合适做她夫婿的人。
她不是个扭捏的人,既认定了他,也不藏着掖着,在他留在江南小住的半月里,她也没讲究什么矜持,经常上门去找他。
王守中也喜欢她来,俩人便坐在院子里的那棵海棠树下谈天说地,谈情说爱。
王守中总是能一心二用,一边看账一边和她聊天,她看得好奇,便故意去捂他的账本,却不料一下起得着s急了,脚下一个不稳,扑进了他的怀里。
他搂住了她,两人四目相对,一时忘了言语,只有海棠花在风中摇曳,也不知是谁先动的,他们亲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