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楮绪风
许答应命好,白白捡了便宜。
第41章
许答应有了身孕, 于后?宫嫔妃而言可算不上什么喜事。
当日?太医说许答应身子弱,叮嘱要好生歇着,按时吃药。许是终于扬眉吐气一回, 没?歇上五日?, 许答应就?去了坤宁宫问安。
有了龙裔,许答应再不似从前低微,腰背挺得?直了, 分明还未有显怀, 手心却早早贴上了尚且平坦的小腹,生怕旁人不知, 她有了龙种。
后午婉芙与陆贵人同约了御花园, 刚坐下不久,就?听见许答应一阵斥责声。
“瞎了眼了,碰着我?腹中的龙裔,你可担待得?起?”
是许答应尖锐刻薄的声线,与那?日?在?皇上面前温柔小?意?的女子判若两人。
“果然不能得?势,否则骨子里的贪欲出来,只会让人面目全?非。”陆贵人拽了拽婉芙的衣袖, 让她朝花丛后?面去看?,从陆贵人的角度,正看?见与许答应争执的人,是锦画坞的陈常在?。
陆贵人有趣地?添道:“恶人自有恶人磨。”
婉芙哑然失笑, 陈常在?与陆贵人不过一两句口角的争执,陈常在?在?后?宫里最仇恨的人,只能是自己了。她这般看?好戏, 不过是为?自己打抱不平。
陈常在?也不是好惹的,常在?比答应高了一品, 说白了,陈常在?若非顾忌许答应腹中的龙种,早就?让宫人动手,何至于忍气吞声到现在?。
“许答应自己走路不看?路,与我?何关?许答应最好护好了你这肚子,待出了意?外,哭都来不及。”
陈常在?怼人向来不客气,尤其对位份低于自己的嫔妃,一向没?那?个小?心的意?思。
婉芙与陆贵人坐在?亭中听着那?二人争执,许答应有着身孕,陈常在?位份较许答应高,半晌没?争不出个所以然。
许答应这番架势,好像诞下皇子,升了娘娘一样。
婉芙虽看?着好戏,却没?那?个心思凑上去,一则她不想和怀了龙种的嫔妃扯上关系,二则,她与许答应无冤无仇,没?必要露那?个脸。
两人吵闹没?完,婉芙听得?皱眉不耐,正欲拉着陆贵人换一处地?方,又听到一道女子的声音,她回头一看?,宁贵妃正裹着狐裘披风,从仪仗上下来。
“你二人做甚吵吵闹闹,惹得?本?宫头疼。”宁贵妃说着,捏了捏额角,斜睨了眼地?上福身的二人,眯起眼,视线盯在?了旁边,一手扶着小?腹的许答应身上。
“才两个月,嚣张什么,能不能生出来还不一定呢。”宁贵妃眉眼一挑,“就?是能生出来,也是没?那?个福气养的。”
没?人愿意?听这话,偏偏说这话的人是宁贵妃,但凡换一个,就?是在?眼下皇上甚是宠爱的泠才人面前,许答应都能反驳一二,她垂着头,不忿地?翻了个白眼。
怎料被宁贵妃看?了个正着,宁贵妃冷笑一声,“怎么,本?宫说的不对?”
“灵双,不敬上位,按宫规该如何处置?”
灵双低头道:“回主子,不敬上位者,掌嘴二十。”
宁贵妃裹着披风,落座到一旁的石凳上,懒洋洋道:“那?就?给本?宫打。”
许答应一听,脸色霎时就?白了,“娘娘恕罪,嫔妾没?有不敬重娘娘。嫔妾腹中还有龙裔,娘娘不能打嫔妾啊!”
“有龙裔怎么了?有龙裔就?能无视宫规么?本?宫打的是你的脸,又不是你的肚子,矫情什么劲?”宁贵妃拂了拂金镂的护甲,睇向灵双,“愣着干什么?给本?宫掌嘴。”
娘娘位份高,即便是皇后?在?这,娘娘也不会放在?眼里。灵双知这许答应是逃不了,没?再犹豫,高高扬起了手臂。
一巴掌接着一巴掌下去,生生打乱了许答应梳好的发髻。
婉芙已不是头一回看?见宁贵妃责罚下位的嫔妃,想必宁贵妃在?后?宫里一直是这般嚣张,皇上会不知道么?不会,宁贵妃有家世倚仗,即便有皇上做主,也只是轻拿轻放,就?像当初小?产的陆贵人。
……
翌日?问安过,婉芙与陆贵人同行,陆贵人拉着她,一手遮唇与她说小?话,“泠姐姐可听说了?昨日?许答应因着被掌嘴的事,将宁贵妃告到御前了。”
婉芙惊讶,这事她确实不知,许答应竟有那?个本?事,向皇上告状。
怪不得?请安时,许答应脸色得?意?洋洋,而宁贵妃却告了假。
“宁贵妃是受了皇上责罚?”
陆贵人眼眸闪过冷色,“皇上重视龙裔,宁贵妃那?般羞辱许答应,皇上自然看?不过眼,却并未重罚,只是责令幽禁五日?。这般轻的处罚,也不知许答应得?意?什么,等宁贵妃出来,有她好受的。”
婉芙一时无言,都说她恃宠而骄,一直受宠且肆意?横行的分明是宁贵妃。左相在?朝中独大,也不知皇上会如何制衡。
……
婉芙回金禧阁没?多久,就?听了一桩笑话。
江晚吟如今已有了六个月的身孕,许是在?寝殿里待不住,去了御花园闲逛,结果正巧遇见了许答应。
这两人都有着身孕,江晚吟虽是常在?之位,却只比许答应高了一品阶,又不受宠,许答应自是瞧不上。
再有前两日?在?宁贵妃那?受的委屈,便朝江晚吟泄了出来。江晚吟不好欺负,两人吵着吵着,动起了手,若非奴才从中拦着,嫔妃嘴上逞威风就?罢了,动手打起来,传出去还不得?让人笑掉大牙。而且都是有孕的嫔妃,还这般无所顾忌,也不知传到皇上耳中,皇上会怎么想。
这倒是有趣了,江晚吟在?咸福宫憋了许久,难得?出来,还正碰到了许答应。
婉芙敛去了笑意?,沉思稍许,对秋池道:“去悄悄打听打听,这两人是怎么吵起来的。”
秋池得?了吩咐,掀帘出了内殿。
千黛察觉异样,轻启唇,“主子是怀疑……”
婉芙斜倚着引枕,一手看?看?地?托着下巴,抬起眸,弯唇一笑,仿若将这冬日?都盖上了万千春色。
“不用我?动手,有人就?迫不及待了不是么?”
这厢秋池前去打探,片刻功夫就?回了来。秋池在?御膳房当差时,因性子机灵活络,平时偷偷从御膳房带些糕点给小?姐妹,故而广结好友,探这点子消息于她而言本?就?不难。
“主子,奴婢打听到,江常在?身子愈重,太医言其胎儿太大,不好生产,所以每日?都要出去走走。至于许答应,她散了问安,每日?也都会去御花园小?坐。”
婉芙指尖一下一下点着下巴,这样说来,倒真是巧合了。
可真的是么?她不信,但凡旁人说上三言两语,引得?两人撞上,这是打听不到的。罢了,且看?那?人还要做什么。总归是对付江晚吟,她乐得?看?戏。
……
这夜,皇上没?召人侍寝。婉芙安睡了一夜,翌日?去坤宁宫问安,不知今儿是什么日?子,宫里有孕的三位,都早早到了内殿。就?连咳疾多日?的陆贵人,也出了吟霜斋。婉芙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众人,挑了下眉,今儿还真是热闹呢。
她落下座,幸而皇上越过美人,封了她才人的位份。不然她又要和江晚吟挨着坐。
婉芙细细抿了口茶水,与陆贵人咬耳朵,“你病可好了?”
陆贵人抵唇咳了两声,“过冬日?就?好了,太医让我?多出来走走,整日?闷在?屋子里反而好不利索。”
婉芙点点头,微侧侧脸,“今儿是怎么了,这般热闹。”
陆贵人眉眼一弯,娟帕压低了声音,柔柔道:“泠姐姐可听说了昨日?御花园的事?许答应与江常在?动起了手,扯头花扯得?,可将脸面都丢尽了。怕是今日?争着气,才不约而同都过来问安。”
陆贵人不问俗世,与江常在?,许答应二人都无甚恩怨,这般嘲弄,想来是有意?说给婉芙听。
婉芙听了确实觉得?有趣,若背后?真有推手,料想那?人算到了今日?,不知过会儿还要生出什么事端。未免波及,问过安,她得?拉着陆贵人快点离开?,免得?因她与江晚吟的旧怨,反而叫人诬陷了去。
如是想,过会儿皇后?入了内殿,一众嫔妃起身福礼。皇后?没?来多久,宁贵妃姗姗来迟,众人见怪不怪,倒是宁贵妃,斜睨了眼今日?的内殿,勾唇嗤笑,“本?宫看?着今儿皇后?这怎么拥挤了,原来多了这几位丢人现眼的!”
宁贵妃在?说谁,不言而喻。
江常在?最是沉不住气,她原本?拥有可倚靠的宁国公府,拥有贵嫔之位,再加上腹中的龙裔,怎么着也能与宁贵妃抗衡。可她现在?,丢了位份,父亲身陷御史弹劾,家世也靠不住,若非有着这腹中的孩子,皇上也不会再过问她一句。
她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才勉强忍住,待腹中皇子生出来,重复家族荣光,她必当将今日?的耻辱一一讨回来。
这日?请安甚是精彩,皇上不进后?宫,嫔妃们整日?便也只靠这些谈资解闷。
请安散去,婉芙自是不想多留,拉着陆贵人就?要离开?。前脚甫一踏出坤宁宫门,就?听那?头一道厉声训斥,“蠢货,摔着本?宫腹中龙裔,可是你一条贱命就?能换的?”
江晚吟一如既往地?张扬,婉芙好奇地?看?去一眼,看?清跪在?江晚吟跟前,砰砰口头请罪的女子,眸子倏地?顿住。
江晚吟罚的这人,不是旁人,正是之前对她照顾有佳的云莺。
只见那?女子额头磕出了血,江晚吟扶着腰身,冷眼去瞧,抚了抚鬓发,漫不经?心,“继续磕,不够五十,不许停。”
江常在?闹得?动静大,陆续出来的嫔妃都瞧见。许答应扶着贴身宫女的手走过去,掩唇一笑,“呦,江常在?一大早的,发什么火气。刚出了坤宁宫的门,江常在?就?这般大动干戈地?惩罚宫人,可真是好威风呢!”
“责罚自己的奴才,这种小?事,怎么还要惊动皇后?娘娘?”江常在?白了眼许答应,论起出身,许答应祖上都是寒门,哪有资格跟她说话。
许答应哪看?不出江常在?的意?思,扯唇轻讽,世家如何,还不是叫皇上打压了下去,这宁国公府的气运,到这时候也就?断了。宁国公无德无才,还不比她父亲呢!
“泠姐姐?”
耳边的女子的一道轻声,将婉芙唤回了神,她眼眸微动,轻轻抿住唇角,拂开?陆贵人的手,朝着那?行人走了过去。
陆贵人诧异,要伸手去拦,人已经?走远了。她蹙起眉,眸中划过一抹冷意?,这出意?外,是她没?想过的。
“主子……”柳禾猜到主子或许做了些什么,她偷偷觑了眼主子的眼神,不敢再看?,“天儿冷,咱们可要先行回宫?”
陆贵人敛眸,“过去看?看?。”
……
三人中,婉芙的位份最高,因此,即便江常在?不情愿,也得?给婉芙福身。“
云莺叩过的地?上已经?晕染了血污,婉芙手心一紧,抬手拦住云莺,眼眸朝江晚吟睨过去,笑道:“姐姐真是好大的火气。”
江晚吟眸子一转,看?明白,原来这小?贱人是来护这奴才的。
“泠……泠才人……”云莺头晕目眩,只看?见一抹暗影,血污顺着她的额头流下,划过眼角眉梢,甚是可怖。
看?热闹的嫔妃见之倒吸一口凉气,却只是唏嘘,无人心疼。一个端茶送水,伺候主子的奴才罢了,贱命一条,有谁会在?乎?
婉芙拿帕子轻轻擦过云莺脸上的血迹,唇线抿着,稍许开?口,“别怕,我?遣人送你回金禧阁。”
一听这句,江晚吟登时火大,她江婉芙也不过是一个小?小?才人,有何权力敢管她身边的奴才。
“这奴才是咸福宫的,泠才人再得?圣宠,也没?资格插手咸福宫的事。”
婉芙让人扶起云莺,抬起头,朝江晚吟看?了一眼,“我?便是管了,姐姐能把我?如何?”
“你!”江晚吟确实不能如何她,这贱人如今正得?皇上宠爱,位份又甚高于自己,她也是厉害,短短半载,就?靠着她的狐媚子手段爬到了今日?地?位。
“真是丢人,在?坤宁宫就?这般闹腾,吵得?本?宫头疼。”
闻见女子熟悉的声音,婉芙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也不枉费,她跟江晚吟磨了这么久的嘴皮子。
宁贵妃出来的晚,有意?思地?看?了会儿戏,结果这几人也都只是耍耍嘴皮子功夫,没?半点动手的意?思,甚是无趣,她看?了一会儿,就?不耐烦地?打断。
这三人,她没?一个瞧得?上眼。一个是与她斗了多年的贱人,一个是靠着狐媚长相上位的奴才,剩下一个,是她从前连名字都不知道,怕是修了几辈子福气,才有了龙裔的答应。
宁贵妃一出来,众嫔妃都福了身。宁贵妃翻了个白眼,抚了抚云鬓,低眼把玩着镶嵌大红宝石的护甲,懒懒道:“在?皇后?娘娘宫前,大吵大闹,成何体统。皇后?娘娘身子倦怠,需要静养,你等却毫不知礼,不为?皇后?娘娘祈福就?罢了,还在?这争风吃醋。本?宫协理六宫,就?罚你们三人在?这跪上两个时辰,为?皇后?娘娘祈福。”
“贵妃娘娘,不可啊,常在?主子身子本?就?弱,太医叮嘱要静养,万不可跪两个时辰啊!”听雨扑通就?跪下来,砰砰叩了两个头,泪眼恳求的模样不似作假。
这时候,听雨后?面的一个宫女也跪下来,哭求道:“是啊,贵妃娘娘没?有孕过,是不知,风寒正大,常在?主子万不可跪这么久啊!太医叮嘱,常在?主子身子本?就?弱,万吹不得?风!”
这一句,简直触了宁贵妃逆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