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眷正浓 第47章

作者:楮绪风 标签: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灵双瞄一眼娘娘,吓得?胆颤,立马斥道:“大胆奴才!”

  那?小?宫女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蠢话,吓得?脸色煞白,全?身颤抖,砰砰叩地?哭喊,“奴婢失言,贵妃娘娘恕罪!贵妃娘娘恕罪!贵妃娘娘恕罪!”

  婉芙朝小?宫女一看?,如她所料,果真是春和,她微微翘了下唇角,春和是有多恨,才这么会煽风点火。不过,正好也就?不用她出手了。

  宁贵妃没?了方才玩笑的神情,眼眸眯了眯,睨向那?个跪地?的宫婢。都敢明面说了,私底下指不定怎能嘲讽。

  “当本?宫蠢么?过了前三个月,胎像已经?坐稳,哪那?么娇贵,跪两个时辰还跪不住?”

  “来人,她们不认罚,就?给本?宫押着跪下!”

  贵妃仪仗,带的奴才自然要多过寻常的嫔妃。许答应见此,再气,也不得?不认罚,撇着嘴提裙跪下来。江晚吟曾经?与宁贵妃就?是死对头,而今即便跌落云端,怎能向宁贵妃跪!她猛地?甩过一巴掌,打向那?小?太监,“贱奴!本?宫怀有龙裔,你敢动本?宫!”

  “常在?主子,奴才也是奉命行事。”那?小?太监生生受下一掌,眼底划过一抹冷意?,再抬眼时,便押去了江晚吟的双肩。

  混乱中,也不知是谁忽然惊恐地?喊了一句,“主子!”

  “主子见红了!”

第42章

  众人眼前只见江常在小腹下滴出的红血, 晕染了铺在宫道上的青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纷纷退避至后, 生怕给自身惹上祸事。

  谁能?想到?, 不过停下看了会儿好戏,就闹成了这样?。

  听雨抱着虚弱地主子哭嚎,推了把咸福宫的宫婢, 急声催促, “快!快去给主子请太医!”

  宁贵妃也变了脸色,她?原是想罚一罚这贱人, 让她?敢仗着腹中龙裔嚣张, 却是没料想,人还没跪下,先出了事。她攥紧了手里的帕子,斥道:“都愣着做甚,快扶江常在进去!”

  奴才们七手八脚地去抬江常在,这时?,皇后才从坤宁宫现身, “吵吵闹闹的,出了什?么?事?”

  甫一抬眼,便看见?了江常在身下的血污。

  皇后神色赫然一惊,听雨一面搀扶着江常在, 一面哭喊,“求皇后娘娘为主子做主!”

  ……

  江常在被抬去了坤宁宫偏殿,站在外面的嫔妃面面相觑, 心叹倒霉,不好事的嫔妃早早回了宫所, 也不至于卷入这等纷争的波折中。

  现下是走不了,若江常在出了事,她?们免不得被皇上迁怒,尤其是那二位。

  众人目光若有?似无地瞄向婉芙和许答应,皇上不会拿宁贵妃开刀,许答应怀有?龙裔,料想也不会有?大?损伤。就是不知,皇上打算如何处置这位尚且受宠的泠才人。

  许答应有?意?抚了抚小腹,似是张扬自己腹中的龙裔,早知皇上本就不会重?罚她?。眼神又觑向婉芙,意?味深长道:“泠才人自己多保重?吧。”

  婉芙拂掉衣裙上的脏污,并不在乎旁人眼光,微微一笑,“多谢许答应提点。”

  许答应见?这人根本不为所动,顿觉无趣,“好心当成驴肝肺。”一转身,直进了坤宁宫的大?门。

  这时?辰皇上快下了早朝,嫔妃们也不想大?冷天的站在外面,陆续入了坤宁宫。

  陆贵人拉住婉芙的手,眼底担忧,“泠姐姐不该管那奴才的事。”

  婉芙抿唇,没有?说话?。

  陆贵人并不知道,云莺是皇上的人,她?救下云莺,不仅不会惹皇上怀疑,反而会让皇上对江晚吟更加厌恶。

  而且,她?早就察觉,宁贵妃迟迟没有?离开坤宁宫,不过是等着看热闹罢了。宁贵妃那样?跋扈的性子,怎么?会轻易放过怀了身孕的江晚吟。春和的推波助澜,倒是帮了她?一把。

  江晚吟本就胎像不稳,她?不信这次还会好命,保住这个?龙嗣。

  ……

  李玄胤下了早朝,得了音信,不耐地拧起眉,遣人备好銮舆,去了坤宁宫。

  太医已到?了许久。

  “江常在如何?”

  李玄胤只摘了冠冕,朝服未换,寒着脸色入了坤宁宫偏殿。

  一众嫔妃福身做礼,李玄胤却是无暇去看众人,只问皇后。

  皇后眼底沁着担忧,眉黛微拧,朝着内殿里看去,“太医方才进去,还不见?出来。”

  话?音一落,那太医脚步匆匆出了内殿,见?外面皇上已到?,头皮顿时?一紧,大?冷的天,额头沁出薄汗,战战兢兢地跪下身:“皇上,常在主子腹中的龙裔,保不住了……”

  一时?间,殿内一片死寂,无人敢语。

  李玄胤捏紧了白?玉扳指,沉下脸色。即便他再不宠爱江常在,江常在腹中有?的也是他的孩子。

  他御极数载,后宫只有?一子一女,于稳固朝纲而言,并非好事。是以,这些日子江常在闭门不出,安心养胎,他也渐渐消了那些火气,本想她?产下龙裔,便复她?位份,子嗣便由她?亲自抚养。结果,再次,失掉了一个?孩子。

  “废物!”李玄胤冷斥出声,吓得太医脊背弯成了弓,颤颤巍巍,一句话?也不敢说。心中哀叹,这太医院的活儿是越来越难办了,也真是倒霉,怎么?偏偏赶在了今日上值。只盼着,江常在没保住孩子,皇上万莫要拿他撒火。

  听雨哭着从内殿跑出来,扑通跪到?地上,泪如雨下,泣不成声,“求皇上为主子做主!若非贵妃娘娘执意?罚跪,主子又怎会小产!奴婢已经再三哀求贵妃娘娘,主子身子弱,跪不得,贵妃娘娘却还让太监押着主子下跪,分明是有?意?针对,欺人太甚!”

  “求皇上为主子做主!奴婢求皇上,惩治真凶,为主子做主啊!”

  李玄胤沉着脸,看向站在一旁的宁贵妃,厉声,“朕跟你说过什?么??”

  宁贵妃心头一跳,暗瞪了眼那个?贱婢。心中又生出一股委屈,皇上从未这般难看的脸色跟她?说话?,她?不过就是罚了一个?嫔妃,本也没想过害她?,谁知道她?身子那么?弱。

  周围的嫔妃默默退后,生怕皇上迁怒。

  宁贵妃咬了下唇,掀裙跪到?李玄胤身前,“江常在与泠才人、许答应在坤宁宫门前吵嚷,臣妾帮皇后协理六宫,不能?让嫔妃们乱了规矩,才责罚三人。江常在已过了头三个?月,臣妾也没想到?……”

  “皇上,主子这一胎本就做得不安稳,太医再三叮嘱,切不可伤了身子!奴婢已苦求过贵妃娘娘,结果贵妃娘娘还吩咐了侍奉的太监押着主子跪下,可见?贵妃娘娘就是奔着主子腹中的龙裔去的啊!”

  听雨抢过声,哭得身形颤抖,砰砰磕在地上,额头沁出了血。她?双眼死死地盯向宁贵妃,眼底泛红,如果不是在圣前,让人以为她?似乎恨不得朝宁贵妃扑过去,为江常在腹中的龙裔报仇。

  宁贵妃眼眸微闪,面色隐隐发白?,嘴角却还是扯了下,坚持道:“身子再弱,跪上一时?半会儿又要不了她?的命,哪那么?娇贵。若非她?挣扎不肯听从本宫,何至于失了腹中龙裔。”

  宁贵妃一向专横高傲,众嫔妃们早见?怪不怪,但听到?这一番理直气壮的推脱之词,还是忍不住眼皮子跳了下。当下境况,但凡换一个?人早该含泪求饶,还没有?人敢这么?不知死活地狡辩。

  “皇上!”这时?,江常在叫人搀扶着,苍白?着一张脸,嘴唇毫无血色,鬓发凌乱地垂散在肩头,身上只着了一件单薄的中衣,形容可怜凄惨。

  她?一步一步,强撑着腹下的痛意?,缓慢走近,双膝微弯,跪到?李玄胤身前,仰起一张布满泪痕的脸。

  “嫔妾知道,嫔妾这些日子做了太多错事,惹得皇上不喜,厌弃。直到?失去这个?孩子,嫔妾才明白?从前的自己有?多么?愚蠢。”

  江常在哽咽出声,身形因?抽泣而轻微发颤,她?闭上眼,额头重?重?叩地,“嫔妾知错,请皇上责罚嫔妾,也请皇上为嫔妾的孩子做主!”

  方才皇上的犹豫还让宁贵妃生出几?分希冀,眼下,江常在这些话?给了她?重?重?一击,她?攥紧了帕子,护甲扎进了皮/肉里,心下却没了从前的笃定,甚至有?几?分慌乱。

  她?抬起眼,见?皇上目光正看向跪地的江常在,这眼神她?太过熟悉,是皇上怜惜人时?,才流露出的神情。她?目光闪烁两下,甚至有?几?分惊惶,迫切地让她?寻找替罪之人。

  蓦地,她?看见?了人中的泠才人和许答应,她?急急打好腹稿,慌乱辩解,“皇上,臣妾并非有?意?责罚江常在。”

  “是泠才人和许答应。定是泠才人和许答应假意?与江常在争辩,引得臣妾责罚,其居心就是为了害死江常在腹中的龙裔!”

  她?愈说愈发笃定,“许答应因?怀了身孕,与江常在早有?龃龉。而泠才人,本就嫉恨江常在,定是这二人在从中捣鬼!”

  在场的嫔妃早不意?外会有?这么?一出戏,她?们中也不乏有?人会这般作想。尤其是泠才人,就是泠才人救下的那个?奴婢,才有?的后面这些事。若说与泠才人无关,谁会信呢?

  陆贵人不动声色地看了宁贵妃一眼,眼中闪过一抹冷色,很快这抹冷意?退去,换上了担忧,她?暗中拽了下婉芙的衣袖,声音中透着不安,“泠姐姐……”

  婉芙也早猜到?宁贵妃会拿她?来做垫背,可让她?意?外的是,江晚吟丧子后的态度,倒是比之前聪明了些。

  她?拍了拍陆贵人的手,安抚道:“无事。”

  许答应最先跪了出来,“嫔妾只是与江常在争了几?句口舌,说几?句闲话?。嫔妾对天发誓,嫔妾从没想过害江常在!”她?颤颤地竖起右手,微隆的小腹昭示着她?如今的身子,有?孕的嫔妃,即便有?错也不会重?罚,何况只是这点小错。

  

  如此一来,所有?嫌疑都落到?了婉芙身上。

  江常在眼底泛红,直看向婉芙,挤出两滴泪,“妹妹,纵使姐姐从前有?错,可你如今是皇上宠妃,位份远高于我,我只求安安稳稳诞下腹中孩子,从未再想过和你争夺什?么?,你为何还不肯饶了我……”

  “是啊,泠才人,一笔写不出江字,江常在怎么?说也是你的嫡姐,你怎么?这般狠心待她?,连未出生的孩子都不放过。”宁贵妃眼见?着矛头都指向了泠才人,自然要尽快摆脱自己的嫌疑,再添油加醋几?句。

  婉芙轻言浅笑,“责罚江常在,押着江常在要跪两个?时?辰的,不是贵妃娘娘么??贵妃娘娘怎么?这么?快就要急着摆脱罪责,将错处都推到?嫔妾身上了?”

  “不是你还能?是谁?”宁贵妃认准了婉芙的错,生怕皇上责罚,连连反驳过去,“许答应与江常在不过两句口舌之争,要不是你凑过去,非要救那奴才,本宫何至于会责罚你三人!你分明就是有?意?如此。”

  婉芙抿了抿唇,面不改色道:“贵妃娘娘的意?思,嫔妾是会预料到?贵妃娘娘早听了好半晌墙角,预料到?贵妃娘娘会因?嫔妾三人的口舌而责罚,预料到?贵妃娘娘即便听咸福宫宫人说,江常在身子不适,不宜久跪,也要强硬地押着江常在跪地受罚?”

  “嫔妾可真是有?预知的好本事。”

  宁贵妃被怼得哑口无言,眸子瞪得能?冒火,这贱人,巧言令色,待日后落到?她?手里,必当让她?好看!

  “皇上,臣妾……”宁贵妃红着眼,还要再求,李玄胤却是没了耐性,寒着脸色看她?,“贵妃赵氏,妄听妄为,不知悔改,褫夺封号,降为妃位。”

  “皇上!”宁贵妃不可置信地瞪大?眸子,脸色发白?,从前,不论她?犯下如何大?错,皇上也只是关她?禁闭,从未如此重?罚。她?哭着哀求,“皇上,臣妾不是有?意?为之的啊,皇上!”

  李玄胤无心再待下去,不耐压了压眉骨,看了眼皇后,“江贵嫔丧子,特赐仪仗,送其回宫。”

  说罢,拂袖出了偏殿。

  江贵嫔……

  在场的嫔妃们面面相觑,江常在丧子重?得皇上怜惜,得了贵嫔之位,真不知是福是祸。

  ……

  一场闹剧终了,婉芙与陆贵人作别,江晚吟复位,让她?再无心与陆贵人攀谈今日之事,她?最不愿意?看到?的结局发生了。皇上终究对江晚吟还有?几?分旧日情分,江晚吟也确实聪明,知道最后一刻,用丧子之痛,博得皇上怜惜。

  她?回了金禧阁,恹恹地躺回窗边的窄榻上,未除鞋履,整个?人在窗边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她?有?些冷,甚至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

  皇上分明知她?与江晚吟之间的恩怨,可还是念及江晚吟丧子,而给了她?怜惜。以至于,她?从前所绸缪的一切都付诸东流。

  但从那个?位子来看,江晚吟是他的嫔妃,他的嫔妃痛失一子,不论她?以前做过什?么?错失,这时?都只剩下了垂怜不忍,皇上以升位安抚,本没有?错。

  就像陆贵人,被算计失了龙裔,翌日升位的诏书?就送了过来。君王就是这样?,权衡利弊,从不会厚此薄彼。

  是她?这些时?日受的宠太多,太过得意?忘形,以至于忘记了,自己原本的身份,她?算什?么?,不过是皇上捕捉到?手的玩物,乏闷时?就逗弄两下解解闷。是她?得意?,才摆高了自己的地位,遮蔽了双眼,愈发看不清前路。

  不过,能?不动声色地让江晚吟没了这个?孩子,于她?已是最好的结果。江晚吟不得圣宠,彻底除掉,只是或早或晚。

  主子自打出了坤宁宫的门,就心神不在,回了金禧阁,始终闷闷不乐,入内殿便把自己关进了屋。

  千黛怕主子出什?么?事,悄悄掀开珠帘,却见?主子衣裳未换,鞋履也未除,整个?人缩在窄榻里,小小的一团,像只被人遗弃的猫。

  她?心底一揪,不禁心疼起主子。

  江贵嫔复位,主子心里,断然是不好受。圣宠无常,君心难测,皇上此举,是为安抚后宫,也是为安抚江贵嫔,但也是半分没为主子想过。

  皇上待主子的好,不过是因?着主子相貌生得好,性子又与后宫中端庄得体的嫔妃大?不相同,一时?新鲜,才宠着主子。

  可他日,主子不再貌美,色衰而爱驰,皇上待主子,又能?有?几?分旧日的宠爱情谊。她?早知君心如此,这后宫里不怕女子心狠,就怕女子对君王动了情,这一旦动了情,便事事禁锢掣肘,失了本心,反而走进了死胡同,终其一生孤苦。

  ……

  后午时?,乾坤宫传话?小太监到?了金禧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