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望烟
谈到外面的天气,父子?两的话?终于有了些许缓和,一顿晚食用的也?算平和。
钟伯为韶显博收拾了客房,和韶慕同在正房这边。他不会在这边久留,要在年节前赶回栾安,是以?接下?来的两日?安排的满满当当。
见?此,昭昭干脆决定跟费应慈要两日?假,抿州这边她已经熟悉不少,可以?给韶显博带路。韶慕总是很忙,想抽出空来也?很难。
。
晚食过后,昭昭去了正房。
她进到屋中,直接往书房走,这个时候,韶慕肯定在那儿,不是办公务就是看?书。
如她所料,人正伏在书案上写着什么。挑开珠帘进去,瞥见?纸上有“丁家”二字,应当还是关于丁家的案子?。
“大人,”昭昭走去书案旁,“之后我该怎么称呼你?”
在外她是称他作表哥,可现在韶显博来了,要是正好?有外人在怎么办?
韶慕搁下?笔,把纸张往旁边一放,等着晾干:“都行罢,称呼而已。那里,给你的。”
他手指着书案的一角,那里摆着一个精致小瓷碟。
“杏仁酥?”昭昭绕过去,双手捧起小碟,“那你方才为何?不给家主?抿州的杏仁酥可是闻名?的。”
韶慕笑?:“已经送去了,这些是你的。”
昭昭点头,手里捏起一块往前给他送过去:“尝一块吧,到边上来吃,弄不脏你的书案。”
看?着她伸过来的手,韶慕接过点心,顺着也?绕过书案,站去她的身边。
“我爹到抿州,是来帮你疹病。”他开口,这也?是叫她过来要商量的事。
昭昭才想咬上点心,闻言重新放回碟中。其实在看?到韶显博的时候,她也?这样想过,心里泛着不大不小的波澜:“一路从栾安过来,又是腊月里,很辛苦的。其实,我可以?等天暖了自己?过去。”
怎么说,心里都会觉得?过意不去。
见?她这样,韶慕道:“是他自己?的决定,因为和吴家也?有事要商议,他干脆就过来了。”
昭昭听出来他是在宽慰,小碟子?放回去书案上:“需要我做什么?”
有了之前吴家的那次药浴,这次的她心境出奇的平静。
“不需要做什么,也?无需想太多,把这个吃了罢。”韶慕脸色柔和,把方才她给他的那块杏仁酥,重新塞回到她手里。
两人的手指碰触到一起,昭昭手心添加上一点小重量:“知道了。”
她冲他一笑?,决定自然的面对。
韶慕转身去书架上找书,上半身隐藏在暗处:“这场雪无声无息的,估计有的下?了。”
“大人还会看?天象吗?”昭昭咬了口酥点,看?去男人背影。
“以?前在京城的老师,他教过我。”韶慕手下?一顿,想起了去年的腊月。
那时的他十分?反感自己?的驸马身份,反感所有人以?为他同别的驸马一样,不求上进、贪图富贵。
昭昭不知道韶慕心里所想,只觉得?手里的杏仁酥好?吃,比香郁阁旁边的那家都好?:“你果然博学多才。”
像他这样拥有一身才华的人,窝在公主府里做驸马,的确是有些可惜。不过这皇家的规矩也?奇怪,为什么就不准驸马入仕?
她舔了下?嘴角,半仰着脸,觉得?这应该是和久远的前朝有关。那时候的公主们都比较大胆,行事作风丝毫不逊男儿,骑马射箭上战场,更有人于公主府中豢养面首,尤其是出了一位女皇之后,不少公主开始培养实力,光明正大与皇子?们相争。
大渝朝成立以?来,可能注意到前朝那些丰功伟绩的公主们,所以?对女子?们加强了约束,包括本朝公主的驸马们。此举,不过就是为了保护皇权罢了。
想到这儿,昭昭一愣,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样的道理??
这时,她看?见?书架顶上的一卷画轴似乎随时会掉下?来,而韶慕就站在下?方:“喂,你……咳咳咳!”
因为说话?太急,口里的酥点给呛到了喉咙里,话?没出口,倒是先把自己?给呛到。
剧烈的咳声引得?韶慕回身,快步走到昭昭身旁,见?着她涨红的脸儿,想也?不想把案角的茶水地给她。
昭昭忙接过来,对着嘴就把茶水喝尽。
温热穿过喉咙,带走了那里的粘腻,人终于舒服了些。
“怎么样?”韶慕从她手里接走茶碗,关切问道。
昭昭大口喘着气,用力下?咽,慢慢的终于缓上来:“没事了,差点儿给我噎死。”
话?虽这样说,可她手里的半块杏仁酥可是没丢掉。
像是想起什么,她抬手指去书架的高处:“那卷画轴快掉下?来了。”
韶慕回头去看?,果然见?那摆于书架最顶上的卷轴,已经探出来一半。若是他不知,继续翻找书籍,难保不会掉下?来砸到身上。
“为了告诉我?”他转回身,瞧着她发红的一双眼睛。
因为刚才的咳嗽,她眼眶晕着湿润,眼睫亦被润上泪渍,瞧着眸底越发澄亮。鼻尖微微红,唇边是还未平缓的呼吸。
韶慕抬手过去,落在昭昭脑袋一侧,掌心托上。
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昭昭一呆,眼睛愈发瞪大,跟着还咽了口口水。后知后觉,她刚才喝了他的茶水:“那个,我……”
“别动。”韶慕道声,然后拿着帕子?拭去她的眼角,揩走沾在那儿的湿润。
他的动作很轻,隔着罗帕都能感受到她的肌肤有多细腻。
昭昭的呼吸停滞,被韶慕托着脑袋,如此直接的面对他一张俊脸。她比他矮了太多,这样站着,有种无法言喻的压迫感,属于男女间?的悬殊,那种隐隐的会被拿捏住的怯惧。
她试着他的帕子?擦过眼角,继而是另一边,时间?仿佛停在了这时。垂在身侧手不由攥紧,剩下?的一半酥点就这样收进指尖。
动了动脑袋,她的耳廓扫到了他的指尖,赶紧垂下?眼帘,避免与他对视。
却听到头顶上一声轻笑?,这样近,好?似能感受到他胸膛的震动,不禁,她耳后生出热意。
下?一瞬,她的嘴角被轻轻抹了下?,柔软的罗帕一滑而过,带着男子?指尖些许的力度。
“瞧你,”韶慕开口,好?看?的唇带着笑?,“吃的满嘴都是。”
昭昭发懵的脑袋渐渐回拢,听他这样说,下?意识拿舌尖舔上嘴角。不期然的,她舌尖碰上了他的指尖。
两人俱是愣住,两双眼睛也?在空中相对,这样近,能看?清彼此瞳仁中的自己?。
“呃,我自己?来。”昭昭满脸发烫,身形一侧往后退,下?意识拿走他手里的帕子?。
韶慕手里一空,眼前的人已经走开,手臂擎在那儿,指尖上还残留着方才那一点濡湿的温热:“嗯,好?。”
他手臂落下?,背回去自己?身后。
这边,昭昭到了书案的另一侧,才发现自己?拿来了韶慕的帕子?。现在,她不知道自己?是该擦,还是不该擦,而且更好?笑?的是,那半块酥点如今被她捏碎在手心里。
真?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她偷偷去看?韶慕,发现他并没什么异样,转身走回书架那儿,将那卷危险的卷轴拿了下?来,该做什么做什么。
“我回房了,”她把帕子?往腰间?一塞,“大人早些休息,帕子?洗干净我再还你。”
说完,还不等韶慕回应,她自己?急匆匆的往外间?走,手里一挑珠帘,因为太急,差点儿缠上她的头发。
走到正间?来,她才舒了口气。正要拉开房门?,韶慕唤了她的名?字。
昭昭站在半开的门?边,外头是飘飞的白雪。她看?见?韶慕从书房里走出来,朝她而来,两三步到了面前。
“带上这个。”韶慕拉起她的手,把小碟给她。
是杏仁酥。
昭昭捏上小碟,手里拿稳,道了声好?。虽然刚才差点儿呛死,但是点心着实好?吃,她才吃了一口,还没吃够。
好?像看?出了她的心思,韶慕手指点了下?碟子?:“不能多吃,睡前只能吃一块,别忘了喝水。”
昭昭嗯了声,身形一闪,便灵巧的从门?里出来,到了屋外。
“雪真?的下?大了。”她看?着满天的雪絮,是比之前的每一场都大,而且正如韶慕所说,下?起来无声无息的,却让人觉得?没完没了。
“回去罢,小心脚下?。”韶慕出来,手一伸,为她盖好?兜帽。
昭昭点头,遂转身离开正房这边,往后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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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雪仍旧不停,比昨晚是小了些,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
路上行人稀少,但凡走起路来也?是十分?小心。
韶显博不能在抿州久留,所以?也?不管雪大与否,决定去吴家。除了叙旧,还有些事情要谈。
因着下?雪,不用去香郁阁,于是陪着韶显博一起去吴家。好?在主街已经被官府安排的人简单清扫,倒不用深一脚浅一脚的走。
马车缓缓前行,用了比往常多的功夫才到了吴家。
多年不见?,韶显博和吴高义有说不完的话?,从彼此的身体状况,到现在新研制出的伤药配方。
“韶兄虎父无犬子?,韶慕不管是学医还是从文,总是出类拔萃。”吴高义不吝赞赏,满满的全是对韶慕的欣赏。
韶显博摆手:“你过奖了,我倒觉得?你家大郎格外沉稳,省心呐。”
吴暨正站在厅堂一侧,闻言微微欠身,眼睛往自己?父亲脸上看?。
而吴高义闻言,也?只是笑?笑?,说话?间?有那么丝遗憾:“他是沉稳,但是学医上灵性不强。”
他们在那边说话?,昭昭坐在靠门?的位置,手里捧着盏清茶赏雪。她在想,这样的天气里该有一张雪爬犁,套上一匹温和的小马,在雪上玩儿;又或者,雪里泡那种露天的汤池,喝点儿梅酒……
这时,吴家的仆从进了前厅,说是来了一位夫人,因为下?雪摔倒。
“我去处理?,父亲和世伯在这边就好?。”吴暨走到亭中,道了声。
想来是雪天路滑,那夫人扭了筋骨,应当不是什么难处理?的事儿,吴高义便同意下?。
昭昭在这边也?没有事做,干脆起来想跟着吴暨过去看?看?,也?好?让两位长辈尽情的说话?。因为,她莫名?觉得?韶显博对她,有些说不出的客气。
吴暨点头,带上了她。
吴家的院子?前面,便是看?诊的药堂,吴家人在此行医救人。
这厢那位夫人大概摔得?厉害,被扶上了药堂的二层房间?内,才上去楼梯,就听见?她无奈的叹息。
昭昭跟在吴暨身后,往房间?看?了眼:“费夫人?”
房里的妇人正坐在桌前,两只手臂撑在桌面上,眉头拧紧,可不就是费致远的母亲?
“昭昭?”费夫人一愣,没想到在这里碰上她,“你怎么了?”
“我没事,”昭昭笑?,一猜便是对方以?为她有病痛来的这边,“我跟着韶家主来的,他在和吴老先生说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