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望烟
他攥着竹竿,手?里?头比划着虫子有多大?
“哪去了?”昭昭问。
“我眼花,没打到,眼看它就钻到墙里?去了。”钟伯遗憾一声,有弯下腰去查看,一边嘟哝着,“是不是要生变故了?异象频出。”
昭昭一愣,似乎钟伯说的不错,大雪、风寒症、寒冬出虫,怎么说都是怪异。一般出现异象,后面总会跟着大灾……
她摇摇头,让自己别去乱想,那?些都是民间传言。于是,她帮着钟伯一起找着。
过了一会儿,钟伯站直起来,手?里?锤了后腰两下:“不找了,说不准已经?冻死了。我还要去一趟吴家,拿些药回来备着。”
昭昭笑?:“可咱们府里?没人?生病啊,你抓的什么药,药不能乱吃的?”
今早在香郁阁也是,尤妈并那?两个娘子,也凑一起说买什么药备下。
“有备无患,”钟伯放下竹竿,就准备出去,“现在城里?人?家都在备药,咱韶家和?吴家有交情,才肯给?的。还有米盐也得备些,听说今日还是涨价了。”
昭昭跟上?去,想陪着钟伯一起过去。
她没想到,一场大雪,一场突起的风寒症,就这样?让一座城乱起来。
一老一少乘坐马车去了吴家。吴家药堂已经?闭门,挂上?了歇业的牌子,吴家大门也是紧紧关闭。
两人?从后门进了吴家,相对于外面的冷清,宅中却很是紧张。
前厅里?,几个吴家长辈正和?吴高义商议当下的风寒症,韶慕也在,一身绯红色官服,坐在一众人?之中很是显眼。
昭昭经?过的时候,他看见了她,原本严肃的脸上?柔和?了一瞬。因为在商议重要的事,他只是遥遥点了下头。
这厢,昭昭和?钟伯从府里?一扇小?门,进了吴家的药堂,由吴暨引领。
药堂里?现在没人?,里?头很是昏暗。
吴暨点了一盏油灯,放于柜台上?,便吩咐伙计去配药。
“咣咣咣”,有人?在外面敲着药堂的正门。
昭昭看过去,才发现,不管门窗,都已被木板从里?面钉死。
外面的人?还在敲着,拍着根本就打不开的门。
吴暨一根手?指挡在嘴边,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同时拿手?挡住那?盏灯火,避免映去窗纸上?。连在架子前准备取药的伙计,此时也停下了动作,脸上?紧张。
终于,敲门声停止,随之又脚步声渐渐离开。
“没有办法,不是不想开门诊病卖药,是怕出乱子。”吴暨解释着,手?离开了油灯,“乱起来,到最后就是抢。再者,这里?也没有多少药了。”
钟伯叹了声:“希望朝廷能尽快行动,别像十年前那?样?。”
吴暨指指二楼:“上?面有些药材需要整理,我上?去看看。”
“吴先生,我来帮你。”昭昭和?吴暨已经?熟识,左右等?着也无事,干脆跟着帮点儿忙。
吴暨说好,又点了一盏灯,便带着昭昭上?了二楼。
二楼的地?上?,的确铺了些药材,空气中弥漫着药草的味道。
“是从仓库里?取出来的,晾了晾,现在收起来。”吴暨把油灯放在一旁,拿了篮子便往里?放草药。
昭昭在他旁边蹲下,学着他的样?子做:“东城的风寒症严重吗?”
“风寒症可以配出药来医治,怕就怕乱起来。”吴暨低着头,手?里?头沉稳的干这活计。
昭昭大概知道他的意思,事态安定的话,什么事都可以平顺进行;要说乱起来,便就很难在平顺下来:“大人?这两日都往东城去吗?”
“有时候会去,”吴暨回道,“昨晚留在吴家,看了一宿的书,也不知一本从东城带回来的杂书有什么好看?”
昭昭嗯了声,低着头,半边脸被灯火映照:“我听见他咳嗽,定然是这几日忙碌。”
“的确,”吴暨把篮子往前一推,“他从小?就这样?,什么事都要认真做好,学医的天赋实在让人?羡慕。”
昭昭往吴暨看了眼,他的话里?的确是带着羡慕。之前吴高义和?韶显博说过,说这位吴家长子在学医上?天赋低,而方才吴家前厅里?除了长辈,是有年轻辈的,为什么吴暨不去?
药材很快收完,两人?下楼,一层的伙计也已经?将药配好,是些治疗风寒的药。
而昭昭正站在楼梯上?,可以看见装药材的小?抽屉,里?面几乎空了。吴家药堂尚且如此,可见整个抿州现在有多缺药材。
出来药堂,经?过前厅的时候,韶慕已经?离开,只剩吴家的人?还在商议。
“对了,”吴暨想起一件事,回头对昭昭道,“韶通判有些东西在客房中,你们帮着带回去罢。”
昭昭道声好,便去了吴家的客房。
里?面没有人?,她简单将东西包在一个包袱里?,无非就是韶慕的一些书籍,以及一件外衫。
等?回到韶府,天已经?完全黑下来。
钟伯去张罗着准备晚食,在饭摆上?桌的时候,冯越回来了。
“还是府里?的饭食好吃,”冯越感?叹一声,手?在水盆里?洗净,“在外面跑,吃的饼子能噎死人?。”
昭昭看着饭桌,比起之前来,饭菜简单了许多,因为所?有东西都在涨价,还不一定能买得到。她往大门处看着,韶慕没有回来。
三日还是四日了?他一直没回来?
“大人?恐怕现在也在吃冷饭,估计还在吹冷风。”冯越坐去桌前,伸手?抓起面饼。
钟伯担忧问道:“大人?去哪儿了,你怎么不去?他回来吃口热饭总行罢。”
好歹是从五品的通判,底下应该有帮着办事的。
冯越无奈笑?笑?,粗着嗓门:“这事我做不了,他是出城了,就去了上?次的蝇子山,找什么药草,好像叫凤思。”
“胡说,”钟伯作势就想往冯越身上?敲勺子,“我在韶家这么多年,可没听过有这种药草。”
“为什么要去蝇子山?”昭昭问,那?里?一片荒凉。
冯越喝了口水,回道:“大人?也没说,估计是用来治疗眼下这场风寒症的罢。”
昭昭想想也是,今日就看见韶慕和?吴家人?一起商议,只是找药草要晚上?去吗?她记得吴暨说韶慕昨夜一宿没睡,天这样?冷,一般人?根本撑不住。
一顿饭吃完,冯越急匆匆的出了门,最近州衙缺人?手?,吕知州往临近的州县借人?,可是正赶在年节前夕,甚少得到回应。
昭昭帮着钟伯收拾完,准备回自己房间,经?过正房的时候,想起给?韶慕带回来的包袱,里?面的东西还没收拾。
如此,她推开了正房的门,点了灯烛。
包袱就放在正间的桌上?,昭昭走过去打开,先把那?件衣裳拿出来,扔进墙边的木盆里?。而后剩下的就是几本书籍,给?他放去书桌上?就好。
她一册册的摞好,中间看到一本极为破旧的书,封皮已经?辨不出书名,里?头的书页更是翻卷杂乱。
韶慕一向爱惜书籍,断然不会让自己的书这般破损。昭昭想起吴暨的话,韶慕从东城带回来一本旧书,看了整夜。
下意识的,她拿起书册,翻开来看。
纸张泛黄,字迹已是模糊,要费力看才能辨认,看起来年代甚是久远。
昭昭辨认了一番,发现这算是本医书,但?是记载比较粗略,大概是某个郎中随手?记得。
她看得眼睛疼,便想把书合上?,一起送去东间的书房。突然,看见书册的其中一页折着,她翻开来,想把书页平展开。
然后看见了上?面清晰的字迹,要说清晰,其实是用墨重新将原先模糊的字描摹出来,而且一旁的配图也是。
“凤思?”昭昭念着这两个字,正是在前厅时冯越说的。
然后她往下看着,顿时眼睛瞪大。
凤思,生于崖缝中的草药,配以以下药材服之,可通神醒脑……
昭昭蹙眉,纸上?字迹渐渐模糊。
他去蝇子山并不是为风寒症,而是为她找治疗失忆的药草,凤思。
第42章
昭昭呆站在那儿, 在看到这本旧书的时候,全部明白?了上来。
这本书之所以被韶慕从东城带回,也是因为他看到这一页凤思, 看到上面的醒脑,以及离魂症……
那他是从吴家离开后,就出城去了蝇子山?连冯越都?不?知道,那他是不?是只身前去的?他一向公私分明,怕是不会带上官衙的人。
昭昭没有功夫再收拾包袱,攥着这册旧书跑出正?房,一直朝着大门而去。
她?提着裙裾, 奔跑着上了大门的台上,想要拉开门闩。
“昭昭姑娘,你这是做什么?”门房的阿伯跑过来,身上披着一件厚袄。
昭昭双手想举起门闩:“我要出去。”
一听这话, 可把门房阿伯吓了一跳, 赶紧上去阻拦:“不?成,现在不?能出去,太晚了, 衙门前日规定, 过了戌时不?能上街。”
最近城里如此情况,吕知州怕出乱子, 下?了这个?决定。
昭昭动作一顿, 方才记起这一桩。她?盯着门板,耳边总萦绕着冯越的话,韶慕现在连冷饭都?吃不?上, 挨饿受冻……
“阿伯,你知道这个?吗?”她?想起什么, 把旧书翻开给?门房阿伯看,“凤思,这个?到底是什么?”
她?从没有听过有凤思这一味药草,钟伯也没有听过。她?想门房阿伯是本地人,或许会知道。
门房阿伯拿过书,凑到灯笼底下?看:“这个?我小时候听过,原来不?叫凤思,在抿州这边叫还魂草。”
“还魂草?”昭昭念着这个?名字,似乎也没有听说过。
“这本书这么旧,难道是当年?的疯老道写的?”门房阿伯左右翻着旧书,来了话说,“原先蝇子山上有一座道观,住着个?疯疯癫癫的老道,整天?在挖药草研究丹药,还给?还魂草起了个?凤思的名字。”
听了这些话,昭昭心里一惊:“炼丹?那这还魂草有何用?”
“一些幼小的孩子被吓掉了魂儿,拿这草给?服下?,就好了。不?过现在很少人用了,关键是不?好采,渐渐地也都?就淡忘了。”阿伯笑着,把书还给?了昭昭,“天?冷,快回房罢。”
昭昭嗯了声,拖着步子往回走。
还魂草,给?幼童叫魂儿用的。韶慕一定也是知道了,所以想试试这个?办法。
她?站在院中,脚下?顿住,记起他说喜欢她?的那个?晚上,他说:你到底怎么才能想起来?
昭昭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眼大门,似乎是不?放心她?,门房阿伯仍旧站在那儿,朝她?挥手,示意她?回房去。
她?也知道,就算现在跑出去了也没用,她?根本出不?去城门。突然,她?想到了冯越。
于是,她?回到房里,快速写了一封信,然后偷偷从后门出去,到了后巷。她?不?会擅自跑去街上,只是在等途径此处的更?夫,到了整点,人会过来。
果然,等了一会儿,远处响起了咣咣两声梆子响,接着是更?夫的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