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鹊桥西
“五公子,考虑的如何?”余望山狭长的眼中冒着光,暗含威胁道,“我只让人捉住尊夫人与令妹,不过那些混账东西眼皮子浅,没见过那等美人,若是鬼迷心窍做了些什么冒犯尊夫人的事……这我就无法保证了。”
闻人惊阙一言不发,静了片刻,拿起鹰骨笛轻奏一声。
悠长的笛声一起一落,如若水面荡开的细波,随着空气传向外?面。
很快,窗外?闪过一道人影,有人在外?低声道:“歹人已?被擒获,共五人,两人被少夫人与六姑娘刺伤了眼睛,一人因挣扎被属下当场击杀。少夫人受了些擦伤,六姑娘手上?见了血,正?由人护送着赶来。”
余望山倏地沉下脸。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只派了一支人跟着?”
形势反转,闻人惊阙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说?完这句,又慢悠悠道:“另外?,有件事你大概是弄错了。”
余望山全身?紧绷,手臂上?淡粉色疤痕随着肌肉蠕动?,昭示着主人高?度的警惕与防备。
闻人惊阙在他?阴鸷的视线中抬眼,漆黑的眼眸直视着他?,凉薄道:“有人想要陈瞩的性命,与我何干?”
余望山瞬间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后背一凉,立即放弃所有谈判,纵身?一跃,破门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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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颂月少时当家,见识比较多,遇袭时下意识地保护着自己?,只乱了发髻,在手背上?弄出了些擦伤。
闻人雨棠这个娇滴滴的千金嫡女就差远了,簪子发钗全都没了,身?上?的绫罗绸缎沾满灰尘,脸上?也找不着一寸干净的地方?,被暗卫救下,哭哭啼啼地跟着,没有一刻安生。
“……我就不该与你一起来,待在府中,我这会儿做什么不行,为?什么要遭这种罪……”
“我要回去找爹娘,把?那些人全都杀了!王八蛋……江颂月,你说?句话啊!”
江颂月道:“你一个名门闺秀,竟然像个街头泼妇一样与人打架,丢不丢人?”
闻人雨棠气急败坏,“生死关头管那么多做什么!再说?,方?才你比我还凶呢!”
她最初只知害怕地尖叫咒骂,看见江颂月拔了发钗防身?,才匆忙学她照做。
现?在回忆着发簪刺穿贼人眼睛的感觉,五脏六腑中就一阵犯呕。
闻人雨棠忍了下,没忍住,往厢房前面的槐树上?一扑,捂着心口干呕起来。
江颂月捂着鼻子离远了些,好不容易寻到二人的侍卫不敢再犯错,亦步亦趋地跟着她退开。
闻人雨棠快把?心脏一块儿呕出来了,迷糊中,脑子转了一圈,终于反应过来,江颂月是在拿她上?回讥讽江颂月小小年纪与人动?粗的话,来堵她的嘴。
她欲哭无泪,狼狈地扶着槐树直起身?子,刚要质问江颂月与众侍卫是不是嫌弃她,正?前方?通向厢房的楼门中黑影一闪,她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被一只冰冷强劲的手擒住脖子。
那只手干巴有力,与鹰爪一般,三指一扣,闻人雨棠喉间剧痛,刹那间嘶哑地哀嚎了一声。
侍卫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
江颂月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看见闻人惊阙被侍卫领着从厢房楼门走出,脑子里嗡的一声,意识到他?遇上?了意外?,慌忙上?前扶着他?询问。
“没出事,就是被吓着了……”
闻人惊阙被侍卫交到江颂月手中,抓着她的手时碰到了她手背上?的擦伤,用指腹轻轻感受着,问:“疼吗?”
“不疼。”江颂月将他?大致检查一遍,确认没事,顺手将他?外?衣整理了下。
这俩互相?关怀着,被余望山挟持的闻人雨棠几近崩溃,望着兄嫂,被掐着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求救声,眼泪哗哗地流。
余望山也看不过这场面,道:“闻人惊阙,你妹妹的性命,你要是不要?”
他?适时放松手劲,闻人雨棠得到喘息的机会,抓着脖子上?的紧箍着的胳膊,哭着哀求:“五哥救救我……五哥,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我、我再也不骂江颂月了……”
两行眼泪顺着她面颊留下,打湿脸上?的灰尘,弄得一张脸脏兮兮的。
加上?手背还在溢血的伤口与颤抖的小嗓音,十足是个被吓得六神无主的小女子。
“你要如何?”江颂月自发地在闻人惊阙前方?,直面余望山。
“我要见皇帝。”
余望山已?经确定,闻人惊阙对皇权远没他?想的那么敬重。
他?手中的消息足够他?在陈瞩面前留下一条性命,却?挡不住闻人惊阙想杀他?的心。
江颂月思?量了下,道:“你束手就擒,我可以将这话转达给陛下,我有七成把?握,他?会愿意见你。”
余望山冷笑,“束手就擒我能有活路?你说?这话前有没有问过你夫君?他?有多想杀我,你难道不知?”
江颂月怔了怔,转头看闻人惊阙。
她夫君正?略微皱眉,眉宇中一片凝然,显然正?因眼前棘手状况而困扰。
江颂月转回去,道:“他?杀你做什么?陛下有令,命人活捉你的。”
余望山眼中精光一闪,道:“你竟然不知道?”
江颂月眨眼,意欲再问,身?后的闻人惊阙陡然朗声道:“用簪子。”
在场所有人都为?他?这句话迷惑,只有深受其害的余望山跟上?了他?的思?绪,听懂他?是在提醒闻人雨棠重复江颂月的旧路。
余望山心中一凛,目光不由自主地往制着闻人雨棠手上?看去。
同时,掐着她脖颈的手用力,杀心骤起。
就在他?将注意力放在闻人雨棠身?上?的瞬间,一道箭矢从高?处破风而来。
余望山不得不擒着闻人雨棠躲开。
箭矢射空,可下一瞬,“噗嗤”一声,利刃刺入皮肉的声音清脆响起。
闻人雨棠因窒息面色发青,一只手用力掰着咽喉上?的手,另一手死命地抓着一支金簪,拔出,再用尽全力往身?后刺下。
侍卫闻声即动?,顷刻间,箭矢疾来,一下射穿了余望山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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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一趟,闻人雨棠浑身?是伤,回厢房洗了把?脸,自怜自艾地啼哭个不停。
“……不会死的,到处都是人手,就算你没刺中他?,也会有别人动?手……”
是江颂月做主将她带出来的,见她被自己?连累受伤,心有歉疚,耐心安慰后,夸赞道:“你与你五哥真有默契,换做是我,我就反应不过来。”
闻人雨棠暂停哭泣,迷惑地看了她一眼。
什么默契?
姑嫂俩一个迷茫,一个庆幸,唯有闻人惊阙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最初他?只是不想余望山与江颂月说?出不必要的事情,是利用他?曾经吃过亏的招数,打断他?的话。
“用簪子”,是他?随口说?的,他?没想过闻人雨棠袖中真的藏有簪子。
而闻人雨棠也根本就没反应过来。
只有余望山第一时间听懂,并且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
等闻人雨棠意识到闻人惊阙是在提醒她的时候,已?经过了那个时间点?。
但?她没脑子,笨拙地掏出袖中藏着的发簪,想也没想就往后刺去。
余望山已?经把?注意力放在箭矢上?了,这才让她得逞。
闻人惊阙问:“你袖子里怎么会藏有簪子?”
与月萝学的?
一提这事,闻人雨棠哭得更加凄惨。
“不藏起来怎么办?扔了吗?我这些首饰好名贵的!”
闻人惊阙无话可说?。
他?去外?面吩咐人安抚百姓与僧人,命人处理被乱箭射死的余望山的尸身?,江颂月则是承担起嫂嫂的责任,在厢房中安慰闻人雨棠。
见她哭个不停,道:“与其痛哭,不如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办?”
闻人雨棠委屈,“什么怎么办?”
“你不是不想嫁去皋州吗?现?在你立了功,陛下定然会给予嘉奖……”
江颂月最初带她来,就是考虑到陈瞩看中余望山,想趁机往闻人雨棠头上?按个功劳。
——要违背辅国?公定下的婚事,皇帝赐婚是最好的法子。
没想到出了意外?,竟然真让闻人雨棠受伤和立功了。
只不过她太傻了,只知道委屈,不懂为?后来做打算。
被江颂月提醒后,闻人雨棠才意识到自己?遇见了什么机遇,仔细一想,越想眼睛越亮。
擦了把?眼泪,她道:“对啊,陛下要是答应不让我嫁去皋州,祖父就没办法了! ”
“……有时候,我真的想不通你的脑袋长着有什么用。”江颂月心中疲惫,未免她白白遭受这场灾祸,提醒她,“没了皋州,还会有别的偏远州府。”
闻人雨棠脑袋空空,听见这话又急了,“那怎么办啊?难道要不停地被歹徒挟持、不停立功吗?不如直接杀了我!”
江颂月听得头大,帮人帮到底,清楚明了道:“不想被随便嫁出去,就把?婚事掌握在自己?手上?。一劳永逸,懂了吗?”
闻人雨棠迷糊了会儿,恍然大悟:“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我可以提要求说?自己?选夫婿!”
解决了婚事的问题,闻人雨棠的脸雨过天晴,没多久,已?经开心地从京中才俊中挑选起夫婿。
江颂月瞧她精神劲儿恢复了,摇摇头准备去找闻人惊阙,没走出房间,又被喊住。
“五嫂……”闻人雨棠主动?换了称呼,拉着江颂月的手,踌躇道,“五嫂,余望山死之前说?了些奇怪的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经她一提,江颂月记起余望山未给出解释的那句“你竟然不知道?”。
有什么她该知道,却?不知道的吗?
还有,余望山的确是死了,可他?为?什么肯定闻人惊阙想要杀他??
“你说?。”江颂月道。
闻人雨棠欲说?还休,觑着她,小心翼翼道:“他?说?五哥是最会说?谎的人,骗了他?,骗了皇帝,还骗了枕边人。”
第55章 怀疑
“我说的都是真?的, 不是在挑拨你与五哥的关系。”闻人雨棠怕江颂月不信,道,“以前我是很讨厌你, 可今日你……”
落了回难,知道江颂月带她出来的本意就是帮她出主意改变困境,才?打心里改变了对江颂月的看法。
“其?实,你、你这人也不是特别的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