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阿淼
乔安吓唬他,再不哄好傅长御,回头傅长御离开王府还是好的,说不定会嫁到京都去。
对卫家兄弟来说,京都就是个虎狼窝,久居京都还不如死了痛快。
这日,半下午时候,歇过晌,傅绫罗被宁音请到了后宅花园里,说是出了几株稀罕玉簪花,请她去看看。
玉簪花花期不长,甚至有人将之比做花期稍长的幽昙,朝开暮落,只为最美时刻。
祝阿孃喜玉簪,不为其高贵清雅,只为那玉碎瓦全的品性。
但等傅绫罗到小花园时,才发现,玉簪花如今只有蒲扇一样的绿色叶片,包裹着花骨朵。
乔安掐着时机蹦出来讨巧:“看这叶子就知道肯定不少开花,回头带回去祝阿孃一定喜欢!”
宁音冷哼了声,没忘给他行礼,还疑惑问:“乔大伴怎么在这儿?”
乔安偷偷看表情冷淡的傅绫罗,重重叹了口气,面上愁得好像媳妇跟人跑了似的。
“快到王上生辰了,我来收拾花园,这才发现还有几株玉簪花,送给傅长御讨祝阿孃个欢喜,总比都碾碎了扔掉的好。”
宁音愣了,“为什么要碾碎扔掉?”
傅绫罗微微抬眸,意味不明地看了眼乔安,“老王上在这里过身?”
乔安心下一紧,赶忙道:“傅长御果然聪慧,老宅是王上的伤心地,其实王上每回来边南郡,大都住在军营里,少在老宅滞留。”
他感叹,“也得亏是傅长御这次在,王上还能好受点。以前,王上在外人眼中脾气大,在定江郡多是假的,可在边南郡多是憋不住煎熬。”
怕傅绫罗不愿意听,老宅里也被铜甲卫守得森严,乔安飞快将王府里曾经的阴私塞主仆俩满耳。
纪家男人大概都有点贱骨头,个个情种,从最开始的纪将军,到后来的定江王,都没有妾室,与妻子举案齐眉。
可纪忱江的父亲倒霉,碰上个蛇蝎心肠的,不但没了命,连纪家都差点绝户。
老定江王妃是圣人母家女,名齐旼柔,被赐为公主嫁过来,嫁人之前就有了情郎,只是当时南地没人知道。
那情郎是圣人心腹,带着密旨,通过军功和齐旼柔的远方表哥关系,成了老定江王重用之人。
前有暗中与南疆勾结的情郎,后有蛇蝎毒妇日夜里投毒,老定江王在一次兵败中受了重伤。
那情郎哄骗纪忱江从定江郡来边南郡面见父王,实则将他捆了扔在刺玫丛,滚出满身血点后,扔在大太阳底下暴晒。
后这人与齐旼柔,就躲在旁边的假山阴凉处,污言秽语,甚至……
“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王上从不肯提及,得亏祝阿孃恰巧路过,偷偷将昏厥的王上抱了回去。”乔安把自己说红了眼眶。
“过后,那女人趴在王上床榻边哭,说自己不知儿子在场,只是情不自禁,会出家谢罪,求王上不要告诉他父亲。”
乔安越说脸上恨色越重,几乎是咬牙切齿。
王上当时年幼,那到底是他母妃,纪忱江也怕父王一怒之下气死。
哪知齐旼柔早就与情郎合计好,哄着王上心软的功夫,给边南郡军营烧了把火,趁着到处一团乱之时,远走高飞。
老王上在当晚得知实情,惊怒之下,又是连病带毒,吐血而亡。
回到京都的齐旼柔甚至还有脸宣扬,自己是无法面对丈夫的死,愿青灯古佛一辈子,为丈夫守节,得了个好名声。
乔安恶狠狠道:“殊不知,那庙里全都是她搜罗去的姘头!王上几次入京,被圣人逼着去拜见尽孝,到了地方,甚至得等她……等她胡混完,才能进门拜见,那些恶心的杂乱味道犹在,回回都折腾得王上死去活来。”
“杀人不过头点地,他们为何要用如此恶心的方式!简直是畜生!”宁音听着都恶心得不行,气得泪珠子啪嗒往下掉。
傅绫罗不解,“为何是齐家女为公主?那个时候,圣人的次女应当还未出嫁。”
而且,齐旼柔和奸.夫都里应外合了,为何不干脆灭掉纪家?偏要恶心人。
乔安冷笑,“圣人借口自家皇姑嫁给了王上祖父,不能嫁庶出公主过来,特地选了母族齐家的嫡出女娘,表示对皇姑之子的敬重。”
“可谁不知齐家是个脏污窝,害了邱家不说,还害了祝阿孃的母族!”
至于为何用这么恶心人的方式,殷氏一族更恶心的事情都有。
圣人痴恋养大自己的姑姑,几番往南地赏赐狎昵之物。
因姑姑嫁进纪家,在得知姑姑因夫君战死而香消玉损后,圣人对纪家的恶意,只说上一道,乔安都觉得脏了嘴。
更恶心的乔安没说,王上十五岁入京那年,他们去寺庙‘尽孝’,甚至看到圣人从齐旼柔的卧房里出来。
那可是他外甥女!
虽没听到什么动静,依然恶心得王上吐了好几日,几乎起不来床。
傅绫罗胸前闷得厉害,她只知卫明和卫喆真姓为邱,邱家是京都富商,后来被权贵惦记家中庄园,直接找了由头灭了邱家。
当时定江王就在京都,令傅翟救下了被追杀的两兄弟。
但以前傅绫罗不知道那权贵的身份,也不会故意戳卫明和卫喆伤疤。
刚才乔安说起往事时,才说漏嘴。
那权贵,是帮助圣人登基的亲弟弟离王,也娶了齐家女。
离王竟是抢了祝家家产,任嫡妻残害祝阿孃母族的那个畜生。
怪不得祝阿孃每回清明,总要替邱家长辈也点长明灯,傅绫罗想明白其中道理后,胃里一阵阵翻涌。
京都的权贵,像是披着华裔的虱子,恶心得让人只想让人赶紧灭了他们。
乔安眼巴巴看着傅绫罗,“傅长御,王上接任王位时年幼,几番差点活不下来,全凭着豁出命去筹谋,他又……又不能靠近女娘,不免就不太讲究手段,但他对在乎的人都极为上心,恨不能心窝子都掏出来给对方看。”
他指着自己可怜道:“看我就知道了,我阿爹帮王上抵挡暗杀身陨,王上一直将我带在身边,哪怕我不聪明,他也没换了我,直将我惯得更不聪明。”
傅绫罗和宁音:“……”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原本悲伤愤慨的情绪有点无以为继,主仆俩眼神复杂看着乔安,其实卖惨也没必要这么卖力。
等回到前头,乔安摸着额头上的汗,哭丧着脸跟纪忱江禀报:“王上,我真的尽力了,若傅长御还不肯原谅您,那您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纪忱江不置可否,也没在意被提起的往事,甚至被逗得笑应下来。
阿棠聪慧,没梯子都能上天,有了梯子,她不会错过。
实则,傅绫罗倒是没怎么唏嘘,她深知纪忱江已经强大到不需要她来可怜,他也说过,自己不喜怜悯。
可宁音骤然得知往事,唏嘘得厉害,“娘子,比起王上的遭遇,二夫人都算得上有人样儿了,再说廖夫人也死了,傅家也老实了,您要不就别生王上的气了?”
傅绫罗无辜靠在软枕上,懒洋洋喝着茶,“我没生王上的气。”
以前不懂她为何对纪忱江特殊,现在她有点懂了,救不了自己的定江王,救下了同样无助的她,大概像救了自己。
她思忖着,对他而言,她到底是能谈风月的女娘,还是他的化身?
这人恨不能将她揉到骨子里去,说什么一往情深她不信,大致……算是自恋。
“那您为何不肯理王上?”宁音不解问道。
正在思索的傅绫罗漫不经心道:“哦,我怕他呀。”
宁音:怕到打王上好几回?
回过神,傅绫罗看着满脸都是‘你在逗我吗’的宁音,笑了笑,趴在桌子上。
她声音无端甜软起来,指了指屋顶,“我是真怕王上,你也知王上不近女色,又高大威武,怎能令人不怕呢。”
宁音见自家娘子面上冷静,独声音娇气,听着比乔安的可怜真实多了。
看明白手势,她下意识反应过来,好家伙,娘子又开锣了?
伺候多年的默契,叫宁音表情麻木问出最关键的问题:“您是怕给王上侍寝?”
“宁音姐姐!”傅绫罗羞恼喊了声,对着宁音弯了眉眼。
“你也看过熙夫人那几本书,于男女□□该了解些,这事情于女娘而言,头几回本就艰难,王上又……我怕自己会疼死。”
“那,那倒是,那还……还是远着点王上吧。”宁音配合着磕磕巴巴道。
只是想起那些书,再想到卫喆那人高马大的模样,脸一下子红成了年底下的灯笼样儿。
傅绫罗其实也不好意思,但滴粉的芙蓉面上,更多是冷静。
以前因着恩情和爱慕,傅绫罗对纪忱江忍耐度极高,害怕的事情也敢去做,可在廖夫人一事后,她心底再不能更清明。
古往今来多少痴情人为情丧了命,她只想快活一生,不愿为情爱所困。
是,她就是这般凉薄之人,睚眦必报,她清楚,但凡退一步,只会无休止的退下去。
不管纪忱江多惨,没道理她就只能受着他的欺负。
她为廖夫人准备的百般手段用不上了,她曾受过的煎熬,惊惶,总得有人受一遭。
她知,这是纪忱江默许的,为让她心甘情愿留下。
她也知,他知道她不会手软,为能挣个海阔天空。
这场博弈到了如今,进退都难。
南地会唱戏的太多了,纪家长舟想唱到最后,傅家阿棠偏想唱个中途离场。
就看谁能骗得过谁。
‘轰隆隆——’外头闷雷阵阵,眼看着又是一场大雨。
第34章
乔安很怀疑, 自己的耳朵是受外头大雨影响,才没听清暗卫说什么。
“你说傅长御怕什么?”
暗卫:“……傅长御怕疼。”
都是男人,非要他说的那么明白?
傅娘子是怕死在王上床上, 他也不敢啊!
乔安虽然二十,可也没见过世面, 等想明白这话的意思, 正替主子磨着的墨条, 咔吧就摁断在砚台里。
他脸皮子发烧,喃喃着:“也不是没道理……”
他偷觎主子面色, 实话总是略显得残忍, 可这也确是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身为长随,他顶着大红脸, 努力替自家主子想办法:“要不, 请精通房事的老媪……”
“不必。”纪忱江手下处理政务的笔锋不停,面色平静, 语气浅淡。
“飞鸽传书给纪云熙,将她手里的所有书都送到老宅来,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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