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令杳
“……现在想来,还是觉得像梦一样,”云烟道:“我伸出手,陛下?接住了?。似乎不是像旁人口中所说的‘交付’给?谁谁,只是拉住了?手,代?表着往后的日子,一同走?下?去。”
付菡点点头。
她身?姿袅娜,穿着火红的嫁衣,云烟在宫中送别了?她,眼看着付彻知?将她背上了?花轿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
直到花轿几乎要在幽长的宫道中消失不见的时候,一只大掌握住了?她的掌心。
“就这样舍不得?她还是可以日日入宫陪你的。”
燕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云烟转过身?,“陛下?的手怎么这样凉?”
“有吗?”燕珝收回手,揉了?揉她梳好的发髻,让她“哎哟”一声之后再?也没?有闲暇来管他。
“干嘛突然?……”
云烟话音未落,便?听燕珝道:“好了?,你这个娘家人当够了?么?”
“什?么意思?”
“当够了?娘家人,咱们便?去段述成府上,吃喜酒去。”
燕珝转身?,云烟小跑着跟上。
“真的吗?咱们也去?”云烟抬着头仰望着燕珝在日光下?半明半暗的侧脸,很是惊喜。
“骗你做甚,”燕珝微凉的指尖戳了?戳她的额头,“段述成从前打架总输朕酒钱,这回要好好喝回来。”
“瞧你这点出息。”燕珝笑着摇摇头。
云烟轻哼一声,不同他计较,赶紧带着茯苓更衣,同燕珝一道出宫。
“对了?,”云烟坐在出宫的轿辇之上时才想起来,“陛下?,太医说你最近受了?凉,今日便?少喝些酒罢?”
燕珝坐在她身?旁,面露无奈。
“云贵妃,你知?晓现在你的模样像什?么吗?”
“什?么?”云烟好奇。
“户部尚书家里的夫人是京中出了?名的河东狮,”燕珝闷声笑,“户部尚书年轻的时候是个酒鬼,就爱饮酒,每每夫人同他温和地说不要喝酒之后,还是酒气冲天地回家。”
“时间长了?,尚书夫人就生气了?,自那之后,只要他一喝酒,便?要闹得半个京城都知?晓,那双手揪着尚书的胡子……”
燕珝比划着,眸中带着点点光彩,像是个邻家看了?笑话偷乐的小郎君,“当年朕同彻知?几人在街上瞧见过尚书被拽着胡子耳朵的模样,至今印象深刻。”
“然?后呢?”云烟也来了?兴趣。
“他那夫人瞧见了?朕,便?收敛了?些,像换了?个人一般,柔声道:‘夫君,今晚可别饮酒了?。’”
云烟想象着那个场面,噗嗤一笑。
她笑完,控诉道:“还说呢,最初那夫人不也是娇滴滴的娘子么,还不是被你们男人逼成了?河东狮?怎么还能拿着人家的笑话讲呀。”
“这不是只同你讲了?么。”燕珝喊冤。
“还有,什?么叫‘我们男人’?”燕珝赶紧撇清关系,“同朕无关,朕今日,只喝一点点。”
“真的?”云烟狐疑地看着他,越是这样保证,越容易喝多。
“真的,天地可鉴。”
燕珝发誓。
二人之间的气氛逐渐融洽,车驾的声音之中,云烟似乎听到了?燕珝的声音。
轻得像飘来的烟。
他似乎说的是说:“你终于关心我了?。”
云烟“嗯?”了?一声,“什?么?”
“没?什?么,”燕珝道:“出了?宫外头嘈杂,听到什?么了??”
云烟摇摇头,应当是听错了?。
燕珝瞧着她面上带着点浅笑的模样。
当年除夕他喝了?酒回府,她一句都没?有多问。
可终究还是,让他等到了?如?今。
就如?同户部尚书同他那妻子这样多年,打打闹闹过来,也从未听说过要休妻纳妾之事。京中人笑话他,燕珝却只羡慕他。
旁人哪里懂得,被心爱之人放在心上的感觉。
燕珝心里微微泛起得意——
他可不会像户部尚书那般,不听夫人的话,让她生气。
他要做他家贵妃,最听话的伙伴,和永远的爱人。
第80章 奸商
城门前排着长队,时间已经不早了,等待着在关城门前入城的百姓们多少都有了些急躁。
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常人都道“春雨贵如油”,但在赶路的人眼中,这?雨却叫人烦躁得很,下个没完。
雨滴敲打着车轸,马车随着雨水滴落的声音轻轻颤动。老马在前呼哧呼哧打着鼻息,随着进城的人群缓慢向前移动着。
“董姑姑,”车内面?色苍白,躺着的女子有气无力地出声,“咱们何时才能进城?”
“王娘子莫急,天黑之前,应当能进城。”
“那何时能入宫……”
她急急出声,微微抬起瘦的只剩骨骼的手,原本柔嫩细腻的藕臂如今就如皮包骨头一般,没了往日生机。
“王娘子。”
被称作董姑姑的女官微微垂首,姿态恭敬,可言语却不留情面?。
“您如今是?待罪之身,是?您自称病痛求得陛下怜惜才勉强回?京,至于入宫,无陛下旨意,不得进出。”
她将车帘掀开,冷声问了车外之人。
“还?要多久?”
“回?姑姑,估摸着还?要一柱香。”
“便不能先进去么?”王若樱可以从掀开的车帘处看到外面?等待着的百姓,马车华贵,谁看不出这?里面?坐得是?贵人,怎的都无人让路?
董姑姑将车帘放下,截断了她看往外面?的视线。
“王娘子,您如今是?待罪之身。”
她只是?重复。
王若樱的唇角实在是?绷不住了,不受控制地往下。
董姑姑道:“陛下以民?为?本,不管您是?陛下的表妹,还?是?亲妹,都得按照规矩来,先来后到,咱们应该等着。”
王若樱的指尖缩回?在宽大的衣袖之下,笑得牵强,“姑姑说的是?。”
无妨,她总归已经回?来了。
只要回?了京城,就还?有转机。
董姑姑看清了她所想,但这?些事情不是?她这?种做事的人能置喙的,她闭口?不言,看着瘦得有些可怜的王若樱。
她还?记得三年?前,奉命去太原王氏祠堂的时候第一次瞧见?王若樱的模样。
王皇后本就是?京城中高不可攀的一朵娇花,王若樱有着姑姑的好?容貌,下颌却利落得和陛下有些神似,大约血缘就是?这?样奇妙的东西?。
她眉目中还?有着掩盖不住的傲气,因为?避祸在山中的三年?,也半点没有磋磨了她的心力,反而让她心中的仇恨怨怼更?深,以至于从她身上看不见?从前娇娇娘子的模样。
她对陛下,想来也是?又爱,又有怨。她看不得有人在陛下身边,却又因为?父母的惨死?怨恨着陛下。
董姑姑垂眸,她觉得这?样的人多少是?有些疯魔的。她的想法常人不能理解,却清晰可见?。
——陛下亏欠她家,那陛下就应该属于她。
不讲道理,却能让这?个年?纪不大的少女为?止疯狂。
但最终还?是?自食恶果。
三年?前在祠堂,眼眸中还?有着不服输的娘子,如今已然暗淡不见?一点光彩。就在她受戒完成,将要被发配嫁人的时候,忽然染了病。
这?病瞧着复杂,王氏那样的家族都没能查出病因在何处,好?在瞧着不会染给别人,好?歹也是?陛下的血亲,便有人来问了陛下。
董姑姑以为?,陛下定然不会管她的生死?的。
谁知还?是?让她回?来了,其中的是?非曲直,董姑姑看不清楚,也不想看清,她只是?个女官,三年?已到,她是?要回?宫的。
马车摇晃着进了京,京中繁华,即使已近日落也未见?萧条,即使下了细雨也没有沉寂,反而吆喝声更?响,各类器具碰撞杂耍的声响不绝于耳,而那香粉食肆扑鼻的香气钻入车厢,王若樱终于嗅到了久违的,属于家的气息。
她费尽了全力,虚虚掀起车帘,眼前的景象却让她一惊。
“董姑姑,这?不是?回?府里的路。”
“不回?府。”
董姑姑道。
夜色渐沉,王若樱回?首,“不回?府,也不进宫,那去哪儿?”
“回?娘子最喜欢的地方。”
董姑姑面?无表情,不知何处吹来的微风让她的发丝轻荡,让往日那个冰冷无情的人平白多了几分阴气。
雨下大了,街道上的摊位稀稀拉拉收了起来,王若樱看着眼前人烟渐少,终于到了一处府邸。
她微微睁大双眼,不算有神的双眼蓦地一睁,声音喃喃:“晋王府?”
“是?,”董姑姑颔首,“娘子。”
王若樱踉跄着下了马车,被三两仆从搀扶着勉强行走,董姑姑撑着伞,为?王若樱挡着雨。
“这?里……”
晋王府内看着许久无人居住,但毕竟是?陛下登基前的府邸,被维护得极好?,下着雨也不显颓迹。
雨大了,身子虚弱地被人扶着,多少都会淋些雨,被雨模糊了视线也能依稀认出,这?不是?去明月阁的路。
……倒像是?去芙蕖小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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