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抱空山
“糖葫芦,卖糖葫芦,刚裹成的糖葫芦~”
“卖花儿!新摘下来的杏花、桃花、紫玉兰、二乔玉兰。姑娘买几朵木兰绾着吧,您瞧您这发绸缎一般,长得又神仙妃子一般,这般鲜艳明媚的春色恰是适合开在您鬓角呢。”那挑花的货郎该有古稀的岁数,头发斑白。却还是有一张好嘴,将李青溦夸的世上少有。
货郎笑呵呵道:“可新鲜着呢,姑娘,是小老儿亲手在自家树上栽得呢。”
清霜从荷包里掏出几个铜板,好奇问道:“您这么大的岁数还挑担卖花啊?”
货郎吹几下铜板,嗐了一声:“说出来也不怕贵人们笑话,小老儿儿孙满堂,倒也并非缺钱,只是无事可做,索性出来卖花了。”
李青溦碰了一下娇嫩的花瓣,轻笑道:“您这般年纪还有卖花的闲情,只望我到了您这个岁数也不失簪花的心。”
二乔木兰粉白交加,应着春日,鲜妍艳丽。
今日李青溦着了一件月白的云纹冰梅纹的如意月裙。为了搭衣衫,只一套镶红宝石花钿的头面。绮晴拆掉一把最华丽的簪子收好,将木兰绾到去。
临水照花,正是春色浓稠。
周围众多游玩的女子见她簪花妍丽,都朝货郎买木兰戴。
待人散了点,李青溦又向货郎打听:“您可知道什么地方卖玉山清泉吗?”
那货郎啊了一声,“什么?玉山什么?小老儿倒是第一次听说。”
不远处一道清甜地女声传过来:“玉山清泉呀,这花娇贵育着可繁琐。前些日子坊里有人育出了几株,只是被皇城的花匠给收了。”
说话的女子也是买了木兰簪着的,她着一身淡黄色的妆花褙子,外搭一件香色的披风,耳上一对儿雪花青翡翠水滴耳坠,五官灵动娇俏,瞧见李青溦看过来,一双猫儿眼眨动一下,“姐姐若是喜欢,我找家里人去要几株,只是也许也并不容易。”
都到了皇宫里了可见繁琐,李青溦虽是惦记着但也不愿意麻烦人,闻言摇头笑道:“妹妹好意,我心领了,还是不必了。”
那女子笑着走到她身边:“姐姐可真好看,看着有些面善,只是记不得在哪里见过,你是哪家的姐姐?”
她身后的两个侍女拉一把她,冲着李青溦笑道:“姑娘勿怪,我家姑娘为人如此,并没有什么恶意的。”
李青溦瞧她目光清澈又赤城无一丝恶意,她在并州多年,并州民风开放,她也欣赏坦率真诚之人,自不觉着有什么。
大方笑道:“我是忠毅伯府的。”
“忠毅伯府的?”那女子似是愣了一下,思忖片刻突睁大一双猫儿似的眼睛,很高兴地拉她的袖子,道:“姐姐的外祖可是平西王?”她轻笑两声,“我祖父早年做过并州的经略安抚司,是你家祖父的旧识。我娘亲同你娘亲也识得。小的时候,我还去你家荡过秋千呢,你还记得不曾?”
李青溦记性不大好,小时的事情记得不多,轻轻抿唇:“对不住,我是真的忘了。”
那姑娘倒也不恼,笑盈盈地执她的手:“无妨,那便重新认识一下,我姓裴,在家行六,家里人都叫我江月。”
两个岁数相同、脾性相似的姑娘,没一会儿的功夫便熟了结伴同行。
裴江月乃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从未去过外地,知李青溦去了并州多年,许是对长华街这边的集子不熟,边逛边给李青溦指路。
直逛了许久,李青溦的脚步停在一家玉器行前。
李青溦的祖母陈氏祖上乃是皇商,产业众多,有钱庄、印局、茶庄、账局,与之相较,在京城的几家铺子只是些蝇头小利罢了。她记得长华街上她家有三家铺子,乃是两家成衣店,一家玉器店。看招牌就是这家。
只是同每年伙计去并州汇报的‘经营不善、门可罗雀、清冷非常’的情景不一样。此地门阀高大,分为上下两层,店中顾客来往出人,亦是不少。
“昌盛玉器铺。”裴江月探身瞧她:“青姐姐要买玉器吗?”
李青溦笑道:“整好下月我一个姑母过寿。听闻裴大人喜收藏玉器,妹妹耳濡目染眼光定然好,陪我进去挑一挑可好?”
裴江月笑应,几人踏门而入。
李青溦随意逛了一遭,拿起放在展柜的一枚白玉佛手花.插瞧。
裴江月凑到跟前看了几眼,道:“质地是羊脂玉,边缘有金黄色的沁皮,花.插下有红木雕的木座,雕成蝙蝠绕桃枝飞舞,意为福寿。”她摸了摸材质,道:“应当也不会太贵。”
李青溦看那花.插形状,有几分满意:“再贵的东西用不上也不过是箱子底下压着。送礼既是心意,用的上就好。自然是只买对的,不买贵的。”
她轻笑一声,转头问柜台前的伙计:“这个不错,价格几何?”
那伙计微微伸手摆了个五,笑道:“姑娘若是诚心要,价格还能低些。”
李青溦笑言:“我是诚心要。只是今日有事,想见一下你家的掌柜。”
伙计做不来这个主,听她这样说,叫人去喊坐在木柜台后的掌柜。那掌柜远远一眼看他们衣着打扮,又瞧一眼她们头上簪的木兰,撇着唇打了个哈欠。
伙计含笑回头:“是这样的,贵人,今日掌柜的不在呢……”
他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话音。
“已经寻了好几日的生辰礼了。难不成你家这小铺子会有?你也知道下月我舅母过生辰,我自然要最好的。”说话的女子二八年华,着一身宝蓝色葫芦双喜纹的遍地金褙子。身形有几分圆润。
“柳姐姐喜欢什么随便挑。”回话之人笑音有几分熟悉,李青溦看过去见着一张白皙俏丽的面容。
她未看见李青溦一行,轻抬起缀着银纹的翘头履行到柜台前轻扣。
那蓄须的中年男子忙站起身,笑道:“少东家。”
李毓秀颔首,下巴微微仰高点一下:“来了贵客,掌柜的出来帮着挑挑玉器。”
那掌柜应一声,满脸堆笑地出来:“原是柳姑娘,姑娘想要大件小件,翡翠的还是羊脂玉的?”
裴江月好奇打量一眼,挽着李青溦的手咬耳朵道:“这不是户部侍郎府上的二姑娘柳茵茵和你家二妹妹吗?”
她脸上有几分好奇:“那主管叫她少东家,这家铺子是你家的吗?”
她话音不低,柳茵茵看过去。瞧见是那安抚司家的裴江月和一个不认识的姑娘。
柳茵茵和裴江月素来不合,在此相见心中大喊晦气。便也多看了她身边人一眼。
便见她眉梢软长,一张脸红白分明,唇色极其润泽鲜明。
长相同李毓秀有几分相似,气质却又大相径庭。她只娉娉婷婷地站在那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风华。
柳茵茵一瞬间疑心自己口脂不够鲜亮,被她比了下去。微微抿一下唇,皱眉问一边的李毓秀:“她是何人?”
李毓秀脸色微变,低声道:“是我大姐姐李青溦。”
李青溦?李家嫡女?柳茵茵听自家舅母提过她要回来的消息。
她舅母是定荣公夫人,她同公府的小公爷顾璟是表兄妹,自小便是青梅竹马,她也一直有意表哥,原以为婚事本乃是板上钉钉之事,也不为为何,那日舅母将她叫去说了这李青溦回来的消息,还说自己属意她做自家儿媳。
把柳茵茵气着了,这李家就是个没落的伯府,她家二姑娘也就是跟在她身后当丫鬟的命。这大姑娘又是个什么东西!仗着有个做平西王的外祖父,非要做那挖墙脚的锹子精!
她早就想见见她了!乍见了是越看眼睛越红。
一旁的李毓秀走到李青溦跟前,提起唇角见礼:“姐姐怎么过来了?”
李青溦笑看她一眼:“随便逛逛。”
李毓秀看一下她手里头拿着的白玉花.插,笑道:“姐姐是喜欢这个便送给姐姐了。”
“二妹妹这话说得轻巧了。”李青溦轻笑瞧她一眼。
李毓秀知她意思。
她自然也知道她和小周氏手里头的都是平西王府的产业,可那又怎样?那清平县主去得那般早,这些铺子啊,庄子啊名义上在她爹爹李栖筠的手里,实际上早就在她娘亲手里把持,而且这几年里头又入了京中那位贵人的商股,连里头的掌柜的都被换过了。
面子上的东家是平西王府的,实际上早就不是了。而那位贵人……即便是平西王亲至,想淌这水也得掂量掂量。
李毓秀脸上带着东家的款儿,倒是一点都不担心。
“她手里头的东西看着不错,本姑娘要了。”柳茵茵突走前几步,虚虚一指李青溦手里的白玉花.插,抬眼别李青溦一眼。
她脸上的嫌恶算是赤.裸.裸地了,李青溦不瞎自然看出来了。只是她也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她此般是为了什么,闻言疑惑地看向裴江月。
裴江月也不清楚,只是她向来瞧不上柳茵茵这种以为自己有公主命的人,闻言低声道:“青姐姐别理她,她许是有些大病在身上。”
柳茵茵哼地一声,尖利的下巴一扬,挑衅道:“这东西价值几何?”
一边的掌柜眯眼笑:“柳姑娘想要,五十两便罢了。”
李青溦未说话,柳茵茵见她脸上带笑,心里断定她是个好拿捏的,仰头吩咐:“包起来吧。”
裴江月瞧不起她趾高气扬的样子,闻言直接开怼。“这可是青姐姐先看上的,你这人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先来后到?”
“做生意能有什么先来后到?”柳茵茵哼笑一声,“未免有人说我是抢的,那便价高者得好了,本姑娘不是缺钱的人,我出双倍,一百两。”
裴江月冷声一哼,“如此这般,我出二百两。”
第8章
“三百两!”柳茵茵针锋相对。
“四百两!”
李毓秀见李青溦脸上带笑,心头微微一跳,直觉没有什么好事。
忙拉住柳茵茵:“柳姐姐,这花.插也不像是多么好的东西,不若再瞧瞧。”
谁知柳茵茵叫红了眼,并不听她的,冷声又抬:“五百两!”
裴江月正愈抬价,李青溦抓着她的手,轻轻摇头:“难得柳姑娘喜欢,我肯割爱。”
裴江月急道:“青姐姐,我自也出得起这个钱,我可不怕她!你不是要给姑母做寿吗?等我将这个花.插买下来送给你。”
李青溦摇头轻笑:“就这样算了吧,”
裴江月脸上仍有不忿,“可,可是…”
一旁的柳茵茵面露得意嘱自己的丫鬟付账。
那丫鬟讷讷道:“姑娘,咱们没带这么多银子啊。”
柳茵茵脸色一变,便听见一边李青溦冲裴江月摇头:“毕竟抬价再高,物,却并非所值啊。”
对啊,竞价再高,不也就是个五十两的东西?裴江月转念一想,噗嗤笑出声,睇了柳茵茵一眼。
柳茵茵这才觉察到自己好似被戏耍了,脸染上愤怒的薄红。
一旁李毓秀忙安抚她:“无妨,这铺子是我家的,到时候叫掌柜的销了这笔账便是。”
那掌柜跟着笑:“少东家,咱们可做不来这种事的主,倒是打些折扣当是可行的。”
李毓秀和柳茵茵的脸色不是很好。
李青溦将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随即轻笑一声:“哦?可买卖生意,不就是讲究的是言无二价吗?”她扬声,“柳姑娘乃是户部尚书府里嫡女,门第身份如此该不会如此想不开自毁名声赖账吧?”
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对撞波纹,侧头轻笑:“或者,户部尚书府里竟没有这些银钱?”
“怎会,刚还听见柳姑娘说自家不缺钱呢!”一旁看热闹的裴江月忙笑应。
绮晴几个侍女跟着笑起来,铺子里到处都是快活的笑声。
柳茵茵梗着脖子,“本姑娘只是今日出门未带那么多银两而已,掌柜的过几日去户部尚书府上支取便是!”
李青溦点头附和:“我想令尊也很愿意为这五百两的花.插付账。柳姑娘说是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