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茸兔
沈霁很难描述她心中的震撼。
她主动吻上陛下的唇:“簌簌恭喜陛下。”
不能对外人说的心事有人可分享,有人能懂,是人之幸事。
秦渊眼中爱意狂热,看了她半晌,不由分说地亲上她的眼睛:“除了这些,我还有事要跟你讲。”
沈霁掀眸看向他。
外面风雪交加,寒风呼啸,可相拥着抱在一起的两人却身体温热。
寝殿里温暖如春,梅花香气幽幽入鼻,四目相对时有灯花爆开,红烛摇曳,说不出的旖旎。
“我爱你。”
“亦想你能如我爱你那般爱我。”
秦渊抓住她的手抚上自己的心口,里面的心跳强健有力,隔着温热的肌肤,跳跃在沈霁的掌心。
“我知道母后跟你说了什么,知道你心中的担忧,也知道我们身份的不对等,所以空无无凭便让你爱我,是我痴心妄想。”
“我知道哪怕我什么都不做我们也能这样琴瑟和鸣地走下去,但我不甘于此,也不愿如此。我想你我之间是亲密无间的,也是平等的。你不必仰望我,不必追逐我,更不必在后宫里逐渐枯萎。”
“但那时的我并不明白这些,直到林氏自刎在我面前那日,我方茅塞顿开。”
“簌簌,我知道嘴说无用,唯有实际行动才作数。所以这些天,我忙于朝政的动力和目标里,其中一项是因为你。”
“我想解决好一切,等所有事尘埃落定后再慢慢说给你听。”
秦渊的语速并不快。
他抱着沈霁,看着她的眼睛,用一种平稳又坚定的语气,将完整的自己剥开给沈霁听。
沈霁从未设想过会有这一天。
这辈子都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发生了,还出现在自己眼前。
天下之主,做尽一切,只为一人折腰。
他比她想象中要懂她,明白她,理解她。
甚至为了她,甘愿做到这样的地步。
“我打算取消我在位时的所有选秀,后宫中不再进新人,现有的嫔妃不再临幸,日后只按资历和家中功劳晋封。但身为皇帝,该看望和赏赐的不会落下。她们入宫本就是为了家族荣耀和荣华富贵,让她们不必争斗,安安稳稳衣食无忧地度过余生,也算是一种弥补。”
“陛下……”沈霁的手甚至都微微颤抖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半晌才说出一句,“您都决定好了?”
秦渊点点头,抱紧了她:“半年前就想好了,只是这些事需要慢慢去做,需要给前朝后宫,甚至是给母后一个逐渐接受的时间。我也需要在这段时间内肃清朝堂,所以今日才告诉你。”
“可是太后那边——”
秦渊低低笑起来,爱怜地亲亲她的额头:“母后是我的亲母,比任何人都希望我能好。”
“若我执意,又做出政绩,她还如何反对?顶多是让我们多生几个孩子罢了。”
沈霁脸色微红:“什么孩子……陛下不许说。”
耳边的呼吸声绵长有力,分明两人就抱在一起,可她还是觉得像做梦一样。
她从来不敢想,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这样事会出现在自己的身上。
后宫形同虚设,只为让她一人安心。
陛下为了让她能够敞开心扉地去接纳她,做了这样多的考虑。
沈霁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描摹陛下的眉眼,心中的不确定随着一寸寸摩挲,难以自抑地化为浅浅淡淡的欢喜。
此般相拥许久,沈霁才真的接受了这个事实,而并非是一个梦境。
但尽管她和陛下之间的膈膜消除了,如今宫里的情形却是不容乐观的。
宜德妃豺狼虎视眈眈,皇后的孕象也让人悬心。
想起今日秋斐来告知她的事情,沈霁轻声问:“陛下,簌簌有一件事,想问问您。”
秦渊猜到她现在的心情会很复杂,所以他没扰她,只安安静静地玩她的一缕乌发。
谁知听到她开口,先漫不经心的说了句:“以后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只有你我,没有帝妃。”
“不许和我这么见外。”
沈霁哑然失笑,轻轻扯着他的领口说:“那好,我想问问你,对于宜德妃,你是怎么看的?”
“宜德妃?”
秦渊懒漫惬意的神色微不可查的冷了些许,指点抵上她的眉心:“她又做什么事了?”
沈霁笑笑:“若说现在,那倒是并无什么事。只是我听说,她不满我已久,私下有些小动作。”
“陛下,我只希望日后不管发生何事,你信我,不信她。”
秦渊漫声轻笑,俯首捉她的唇:“她在我心中,丝毫不能与你相较。”
-
时间一晃就到了除夕。
这一个半月里,沈霁除了照看皇后,处理宫务,平时无事或是心烦意乱的时候,喜欢带着贴身的宫女踏雪寻梅,为皇后折梅花,有时候甚至天色已晚,也会提着宫灯去赏夜间的雪中梅。
在宫中越久,就越珍惜这些简单的美好。所谓繁复华丽、尊贵地位,久了,反而是负累。
身边有玉雅,有陛下,有子昭,还有皇后娘娘,沈霁觉得很知足。
今年的除夕宫宴皇后娘娘孕中不宜参加,沈霁也不愿意往自己身上揽太多事情,所以就和宜德妃商议着,将除夕宴的事宜全权交给了她操办。
上到侍卫调动,下到宴饮安排,沈霁一概不过问。
宜德妃沉寂了许久,心中正无处宣泄,难得有这样一个可以露脸的活自然并无异议,满口便应了下来。
宫宴前夕,沈霁坐在妆奁前看着镜中的自己,由着身后的宫女们帮她上妆打扮。
描眉画眼,唇含口脂,她本就生得一幅超乎常人的好相貌,细细妆扮下来更是惊人。
刚入宫的沈霁柔媚动人,楚楚可怜,眼角眉梢尽是风情。
三年过去,她美貌依旧,却更添了几分温婉从容,少了几分勾人媚态。
一举一动中贵气逼人,高贵如神女,让人挪不开眼。
霜惢从殿外掀了棉帘进来,手中端着一个长条的锦盒,边走边将锦盒打开,笑着说:“娘娘,这是司珍司才让人送来的首饰,说是陛下吩咐了要重工赶制,必须尽善尽美,这才拖到了今日。幸好不算晚,来得及您今日用呢。”
她将锦盒摊开放到了沈霁面前的妆奁上,露出里面十二支花钗来。
一年十二月,月月有令花。
千姿百态,用尽天材地宝,精致昂贵得让人目眩。
陛下的心意,沈霁当然是十分喜欢的,但她今日有别的目的,不好糟蹋了这么好的东西。
她笑一笑,将锦盒关上,温声说:“今日就不必这些了,放着吧,用我从前常戴的珠钗和步摇就好。”
“是。”
半个时辰后,沈霁终于妆扮完毕,坐上了去两仪殿的步辇。
华灯初上,这会儿的雪下得小了些。
宜德妃吩咐宫人装点了宫道,这会儿虽已经傍晚,可一路宫灯亮起,雪花纷扬,实在是好风景。
许是宫中的景致早已熟悉,民间许多玩乐不能轻易引进宫里,而嫔妃也久不承宠早就失了信心,今年的宫宴办得并无格外吸引人之处。
中规中矩,不算好,也不算坏。
没了嫔妃们的争风吃醋,勾心斗角,沈霁还是第一次过这么平淡和谐的年。
细细算来,嫔妃们已经有近一年不曾承宠了,宫中能够侍奉圣驾的只有玉贵嫔。
起初还有人怨,还有人盼,可久而久之,陛下不愿意踏足后宫独宠玉贵嫔一人,也成了众人心照不宣的事。
宫中的舞姬和乐师们排了不少新曲子,一支接一支的奏着,沈霁和陛下对饮了几杯薄酒,浅尝了几口饭食,宫宴这么久,她枯坐许久,觉得有些没意思了。
子昭早就困了,被嬷嬷和青沉带回宫里休息,沈霁掩面打了个呵欠,借故如厕,偷偷溜了出去。
两仪殿的北门再往外走一段就是梅林,沈霁带着霜惢一路绕过宫宴上的热闹喜庆,到了梅林里头。
今日参加宫宴的人许多,殿内又烧着地龙,实在是闷得慌,这样出来呼吸新鲜空气,吹吹冷风,只觉得人从头到脚都清爽了。
霜惢提着一盏宫灯,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里,冷梅幽香,很是风雅。
宫中的梅林位置较为特殊,连接着一条专供御前侍卫到建章殿的通道,两边各有一扇门把守,有侍卫日夜交替巡逻。
沈霁回头打量了一眼,笑道:“我这样为她制造机会,她可别让我失望才是。”
霜惢迟疑了瞬:“娘娘,奴婢始终觉得此计太过冒险……”
“若非舍得出去,又怎么一举除了她?”
沈霁轻轻扯唇,此时在宫宴上发觉自己不见了的宜德妃,定是一幅欣喜若狂的模样。
可惜她不知道,这出戏,可是才开唱呢。
梅林本就栽得密集又曲折,雪夜里,仅提着一盏宫灯,能看清的路十分有限。
不知不觉间,沈霁已经走到了梅林旁边的汤泉这里。
她正准备和霜惢说话,谁知不远处却听到了几个男人说话谈笑的声音。
霜惢立刻警觉起来,扬声问道:“谁在那?”
男人们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隐隐有碗盏碎裂之音。窸窸窣窣的声响过后,不出一会儿,一个穿着侍卫服的男子走过来向沈霁行礼,身上有隐隐的酒气。
许是喝酒壮胆,又是夜深人静,年轻侍卫下意识抬眼头看了眼沈霁。
雪夜茫茫下,红梅做景。
宫装美人手提一盏宫灯,肌肤赛雪,眉眼如画,美得让人心惊。
他一时看得忘了呼吸,这般姿色,生平罕见。
她身上的梅香丝丝缕缕传来,不知怎么的,这花香似乎能醉人一般,侍卫的喉间越来越紧,呼吸越来越烫,眼前也有些模糊了。
这么一个危险的男人在身边,沈霁倒是十分镇定。她淡淡瞧着他不对劲的模样,联想秋斐跟她说过的话,猜到他应该就是喝了暖酒。
她身上的衣裳都沾上了异香,和暖酒碰撞,催发情/欲,这会儿又是除夕,下值的侍卫们喝酒暖身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宜德妃便是日日服用了会让人心情焦躁,无法安宁的药物,做事情也要比寻常人更缜密些。
那侍卫猛然甩了一下头,脚步一个踉跄,跌到了沈霁这边。可离沈霁越近,药效便越强烈,醉酒加之情/欲催化,欲望很快就战胜了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