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棠欲醉 第117章

作者:糯团子 标签: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泣不成声,嗓子似让人紧紧扼住,迎着沈砚那双深邃晦暗的眼眸,宋令枝说不出只言片语,她低声抽噎。

  宋令枝不知道沈砚查到了什么,知道了什么,更不敢堂而皇之在沈砚眼前扯谎。

  欺骗沈砚的下场宋令枝早就领教过,她不敢在沈砚面前胡言乱语,怕惹得对方更加生气,怕连累魏子渊。

  双脚发麻,宋令枝闭上眼睛,泪水又一次滚落。

  她声音低哑,透着精疲力尽后的疲惫无助:“是我、是我要离京的,他才……帮了我,不干他的事,不干他的事。”

  宋令枝一遍又一遍重复,好像这样,沈砚就能不迁怒魏子渊。

  雨还在下,楼下那抹修长身影融在雨幕中,魏子渊瞪大眼睛,难以置信望向窗后的人影。

  沈砚唇齿溢出一声笑:“他对你倒是尽心。”

  楼下的魏子渊怒目而视,眼看就要冲上楼。

  沈砚弯唇:“……和那姓贺的一样。”

  寒意四面八方传来,宋令枝手脚并用,扶墙往外跑,“是他误会了,我去和他说,我和他说明白……”

  双足本就麻痹,甫一用力,宋令枝直直跌落在地,膝盖在地板上撞出沉重一声。

  “慌什么。”

  沈砚声音淡漠,不疾不徐,眼中掠过几分不悦。

  他不喜宋令枝下楼见姓魏的,更不喜欢她和对方说话。

  沈砚慢条斯理,转动腕间的沉香木珠,迈步越过宋令枝:“朕替你去。”

  “不要——”宋令枝脱口而出,泪水再一次泅湿衣襟。

  贺鸣如今还下落不明,她不能让魏子渊也落得同样的下场,受自己拖累。

  宋令枝低声哀求:“不要去。”

  手指牢牢攥着沈砚衣袂,宋令枝泪流满面,苦苦乞求。

  沈砚驻足,转目凝视宋令枝一双泪眼,修长手指轻抚过宋令枝的脖颈。

  视线下移,落在宋令枝宛若胭脂的红唇上,沈砚眸光暗了一瞬。

  “……不想朕下去?”

  宋令枝忙不迭点头,小声啜泣。

  沈砚笑着低头,长指轻拂过宋令枝的脖颈。指腹略带薄茧,惊起阵阵颤栗。

  沈砚哑声:“枝枝,你知道怎么做的。”

  云影横窗,秋霖连绵。

  冷风从窗口灌入,宋令枝发乱髻松,她抬起脸,隔着一双朦胧泪眼,她看见沈砚居高临下站在自己身前。

  魏子渊还站在楼下,好似下一刻就要冲上来。

  宋令枝闭了闭眼,扶着妆台站起。

  雨丝摇曳,竹影参差。

  支摘窗下,宋令枝一手撑着妆台,缓慢起身。她踮脚,红唇极轻极轻落在沈砚唇角,稍纵即逝。

  纤长睫毛扑簌乱颤,沈砚不为所动,只垂着一双深黑眼睛。

  宋令枝闭上眼,又往前碰了一碰。

  魏子渊站在楼下,双手紧握成拳,他声音冷冽:“让开。”

  梗在他身前的长剑纹丝不动,岳栩面无表情,手中利剑在光下泛着银白之色。

  剑刃直指魏子渊心口。

  魏子渊眸光一沉,空手搏斗,他出招狠厉,只是下一瞬,魏子渊忽的听见岳栩不慌不忙的一声。

  “二王子怕是不知,三公主也出宫了。”

  魏子渊眼眸一怔。

  刹那的晃神,他立刻居于下风,魏子渊愕然:“……什么?”

  岳栩不动声色,手中利剑横在魏子渊颈间,他冷声:“好自为之,二王子。”

  ……二王子。

  拳头离岳栩只剩一寸之距,魏子渊却迟迟没有出手,牙关紧咬,魏子渊眼角泛红,目眦欲裂。

  眼前掠过一幕幕,是父王为他宴请八方来客,是母后日日夜夜挽着他的手笑,嘘寒问暖,是白日三公主同他拌嘴,末了又别别扭扭喊他“二哥”,端着汤圆给魏子渊送来,说是母后特意留给他的。

  魏子渊颠沛流离这么多年,从来不知自己是喜欢甜汤圆的。

  大雨瓢泼,魏子渊站在雨中,混身湿透。

  窗前,夜色无声落在宋令枝肩上。

  温热红唇在沈砚唇角轻轻掠过。

  带着恐惧不安,长长睫毛颤若羽翼。

  倏然,宋令枝整个人被托起,上半身腾空,身后是浓密雨幕。

  雨丝飘摇,秋风瑟瑟,寒意料峭。

  宋令枝身子颤栗:“陛、陛下……”

  一语未了,后颈忽然被人捏起,沈砚不由分说咬住她唇珠。

  淡淡血腥味在唇齿间弥漫,叠着沈砚锦袍上虚无缥缈的檀香。

  红唇裂开一道小小口子,疼得厉害。

  宋令枝往后一躲,避开沈砚的触碰。

  缥缈雨雾落在她身后,雨珠沁凉,落在她颈间。

  上半身悬在空中,宋令枝差点惊呼出声。忽而,一只手轻而易举捞住她。

  沈砚的吻又一次落了下来。

  .

  这场雨连着下了三日。

  格林伊的多宝阁依然座无虚席,前来付定金的姑娘夫人数不胜数,还有的郎君是特地从外地赶过来的,为给新过门的娘子寻一副好头面。

  格林伊掏出画册,任郎君挑选。连着忙活一整日,好不容易歇下,忽而又听侍女来报,说是公主来了。

  羽步翩跹,公主一身烟紫色暗花纹蝉翼纱,踩着迤逦日光走下马车,她一手扶着鬓间的步摇,视线朝后张望。

  一双柳叶眉不悦拢在一处:“宋姐姐还没回来?”

  格林伊笑着迎上去,满脸堆笑:“先前说是去秦安岛寻矿石去,哪有这么快就回来。”

  公主撇撇嘴,愤愤不平:“哪有这样的,自己偷偷跑去秦安岛,不和二哥哥说就罢了,怎么连我也漫着。前儿夜宴,宋姐姐也没去。”

  格林伊唇角笑意稍敛,疑惑:“宋姐姐没去?”

  公主连连点头,犹如小鸡啄米:“可不是,我二哥哥这三日都将自己关在寝殿,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生闷气,我怎么敲门都不理。”

  那夜魏子渊是淋雨回的王宫,回宫后才知公主的马车拔了缝,行至半路又回去了。

  魏子渊一言不发,只身一人回到宫中。

  寝殿空荡寂寥,槅扇木门紧紧阖着,偶尔有光影偷偷溜进。

  宫人三三两两聚在一处,隔着木门好奇打量,窃窃私语。

  “这都几日了,二王子还不出来?”

  “那夜二王子不是出宫去了吗,怎么回来就这样了,难不成是在宫外碰见了什么?”

  “你们瞧,三公主送来的饭菜可一口都没碰,会不会是……奴婢见过王后娘娘。”

  宫人福身,齐齐行礼。

  王后皱紧双眉,一心记挂家里的孩儿:“二王子今日还是没出门?”

  宫人颔首:“是。”

  王后拢眉,掩唇轻咳两三声:“开门。”

  王后有令,宫人不敢不从。槅扇木门推开,满殿空无一人。

  青纱帐幔低垂,影影绰绰。

  殿中酒气浓重,熏人得紧。王后拿手帕捂住口鼻,又抬手,拦住往里走的宫人。

  槅扇木门轻轻在身后关上,寝殿尚未掌灯,昏暗无光。

  王后款步提裙,转过一扇缂丝屏风。

  魏子渊仰躺在窗前贵妃榻上,日光透过纱屉子,深深浅浅落在他眉眼。

  王后悄声走近,取来锦衾替魏子渊披上,她笑得温和:“怎么在这睡下了,仔细染着风寒。”

  魏子渊缓慢睁开眼皮,见是王后,浑浊模糊的双眸罕见掠过几分惊慌失措。

  “母后,你怎么来了?”

  宿醉后,魏子渊只觉头疼欲裂,他一手捏着眉心,“是哪个宫人多嘴告诉母后的?”

  王后笑睨他:“哪还用得着宫人说,你这几日闭门不出,母后早知道了。”

  王后抚着魏子渊后背,嗓音温柔如春风,她娓娓道来。

  “先前母后想着,孩子大了,有心事也是常事,所以想着让你自个待两日。你父王想来看你,也被我拦下了。”

  魏子渊眉眼轻动,眼中愧疚溢满:“母后……”他低头,“是我错了,让父王母后忧心了。”

  王后摇摇头:“傻孩子,说什么傻话,都是一家人。前儿大周送来贺礼,你父王让我带过来,你看着,挑喜欢的留下。”

  ……大周,沈砚。

  魏子渊双拳捏紧,手背上青筋暴起。

  王后并未察觉到魏子渊的异样,只笑着道:“说起来,这回还是多亏了大周皇帝。”

  魏子渊猛地扬起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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