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阑记 第11章

作者:贞观女史 标签: 江湖恩怨 因缘邂逅 古代言情

  这里白氏问蒋铭:“你父亲还在前院陪着太公说话么?中儿哪里去了?”蒋铭回道:“太公回寓了,刚走,是三弟和李劲一起去送的。”

  又对蒋锦道:“刚才把云姑娘身边的桂枝姑娘叫出去了,说是回寓取东西,妹妹屋里采芹也跟着一块儿去了。”

  蒋锦淡淡点了个头,把脸转向了母亲,没言语。

  蒋铭笑了笑,转对云贞说:“太公走的时候,问要不要见见云姑娘,太公说不用了,让云姑娘放心住在这里就好了。”

  云贞含笑应道:“我知道了。”

  白氏问:“太公明日还来的吧?这一走,恐怕要个把月才能再见,总得让云姑娘见个面,看老人家有什么话嘱咐不。”

  蒋铭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看太公的意思,好像见不见,也不是很要紧。”

  云贞道:“外公行事一向如此,就依他老人家便了。”

  这时菱歌端了药进来。蒋锦起身去接,蒋铭道:“让我来吧。”蒋锦却不看他,径自把汤药接过来,拿了羹匙试凉热。云贞道:“还是我来吧,尝尝这汤药的味道,我心里也好作得准。”

  把药碗接过来尝了尝,细品一下,说:“味道是对的,只是略有些烫。”晾了片刻,蒋锦递给母亲,白氏间歇喝完了,说:“倒是不怎么苦,却有些酸辣气。”云贞笑道:“是里面的乌梅和生姜。”

  蒋铭道:“有云姑娘在这儿,我们可都放心了。听陆大哥说,来时路上他得了急病,病来得甚凶险,也是云妹妹妙手回春。”不等云贞说话,接着问她:“妹妹看母亲这病,几时能大好呢?”

  云贞沉吟了一下,说:“服了药过两天看看吧,也不敢说确切时候,想来半个月总能无碍了。”蒋铭笑说:“这样就再好不过了。”

  稍后,菱歌和蒋铭先后出去了,蒋锦和云贞又陪白氏说了几句话,看着快掌灯了,二人告辞出来。到了院外,只见蒋铭还在拐角处站着。向云贞微笑点了点头,对蒋锦道:“素文,你且站一站,我有几句话和你说。”

  云贞对蒋锦道:“我到前头等你吧。”就要往前走,却被蒋锦将手拉住了:“姐姐不必。”对蒋铭道:“二哥有什么话,说就是了,云姐姐又不是外人,我也没什么好避讳她的。”

  蒋铭顿了一顿,无奈陪笑道:“也没什么事,就是看你这两天,一见了我就不大高兴,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你,所以问问。要是做哥哥的有什么错处,给你赔个不是。”

  蒋锦道:“二哥这么说,小妹可当不起。”顿了一顿,又道:“二哥能得罪我什么?我高兴不高兴的,那是我自己的事,与别人不相干,与二哥更是不相干!”

  蒋铭陪笑道:“咱们是嫡亲的兄妹,怎么说不相干?你说这话,显见是在生哥哥的气了。到底是为着什么,我知道,你向来不是小气量的人,你告诉哥哥,也好让我明白,下次改过,好不好?”

  蒋锦气道:“你也说咱们是嫡亲的兄妹,那你怎么还跟别人一样,眼睁睁看着,帮人欺瞒我呢?”说着,一下哽住了,回身拉着云贞:“云姐姐我们走罢。”不由分说,一径去了。

  回到房里,还是怏怏不快。勉强笑道:“姐姐莫怪。我有些心事,也是难说。以后姐姐自然知道。”

  云贞沉默了片刻,安慰她道:“我虽然不知道你烦恼什么,但人生在世,哪有事事都如意的。妹妹还是放宽心,凡事须看长远。”

  蒋锦默然,思忖了一会儿,又叹了口气,放下愁容道:“姐姐说的是。先不想这些事了,想也无用。”喊采芹倒茶,拿柑橘过来吃,却是秀云答应着,才想起采芹跟着桂枝出门去了。

  掌上了灯,有个婆子走来,提个食盒子,里面是几样点心,说是大少奶奶吩咐送过来的。蒋锦笑道:“大嫂这是怕你初来乍到的,不习惯,吃不饱饭,饿着自己。”云贞也笑了:“大嫂想的真是周到,多谢她了。只是晚上我不吃东西的,何况刚吃过饭,这才多一会儿功夫呢。”蒋锦就喊秀云:“你把点心拿过去,等采芹她俩回来,你们一起吃罢。”

  坐下来和云贞喝茶,说些家事。云贞原本听祖父说过一些,现在又听她讲,蒋家大略情形都知晓了:蒋家兄妹四人,大哥蒋钰字含光,娶妻陆兰芝,生下一子一女。二哥蒋铭字承影,小弟蒋铨字允中,俩人都还没议亲。允中比蒋锦小两个月。四人都是白氏身边养大的,但只蒋铭和蒋锦是白氏亲生。

  不知怎么说到了菱歌身上。云贞问:“她是大嫂从娘家带来的么?”蒋锦笑道:“怎么会?菱歌模样你也见了,大嫂要带来,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第16章 (下)

  【历久弥深醴酪香】

  云贞不好答言,笑了。蒋锦觉出自己话说的太露,有些不好意思,说道:

  “大嫂来时,也带了两个丫头,一个叫小鸾,嫁给了陈管家的儿子陈全。另一个鸳鸯,嫁给了大哥身边的陈升。两个丫头都能干的很,小鸾帮着大嫂管这边家务,鸳鸯和陈升住在烧锅巷那边,帮着大哥管事儿,家里一应车马粗使,乡下田庄来人,还有生意上往来的客,都是她一总应对,料理的一丝不错,也是了得。”

  停了一忽儿,叹息一声:“至于菱歌,她比大嫂来家还早一年,本来出身,比你我也不差什么,却是个苦命的人,她的故事,真是让人感叹命运无常的。”遂说了菱歌的事。

  原来菱歌本姓陈,平江人氏,原是宦家出身,她父亲曾是平江县县令。陈县令没有儿子,妻子又死的早,只这一个独生女儿,自小悉心教养,爱如珍宝一般。父女俩相依为命,也算岁月静好。不料一年府库突然失火,烧毁了许多物件不说,太尉委托巡抚使寄存的两千官银,不知被什么人趁火拿走了。捉不着盗贼,太尉震怒,严令追责,便将陈县令革职拿办,命他赔补失银。

  陈令是个清官,哪有这么多钱赔,上头追逼的紧,愁忧交迫,一病不起死了,女儿少不得发落官卖。这女孩儿年方十四,从小读书识礼,更生得貌美如花,千娇百媚。牙房到手,如获奇珍,卖价一百二十两银子,一时无人问津。

  不想县令一死,女孩儿就病了,渐渐的水米不沾,奄奄欲尽,牙房急得要命,把身价减半,降到了六十两,四处找寻买家。好巧不巧,正赶上蒋钰到平江办货,遇到了,动了怜悯之心,把这女孩子买了来,请医问药,将养在寓里。

  蒋钰打发陈升先回家,一个人在平江溜溜待了半个多月,百般服侍,直至女孩儿好起来,取名菱歌,带上一起回了金陵。

  进了家门,父母跟前下了一跪,要留她在身边,充做侍妾。蒋毅应允,但因兰芝还没嫁进来,只答应先在他房里做个丫鬟,等以后正妻进门,若菱歌生养了,再正名分。

  兰芝嫁来后,见丈夫身边如此美貌一个丫头,心中自是不乐,但看蒋钰面上,只得容下了。后来得知菱歌身世,也觉可怜。她本是心胸大量的人,见菱歌知礼守分,性情和顺,从不多言多事,加上蒋钰从中调停,慢慢地,就把心中芥蒂放下了。

  那菱歌看兰芝肯容她,便死心塌地殷勤服侍,凡事不拿强拿,不动强动,她本来知书识礼,能写会算,人又极聪明的,一来二去,倒成了兰芝管家一个好帮手。

  云贞听蒋锦说了这番话,心下戚然,叹息道:“天地苍茫,人如飞絮。各人命运是难说的,尤其我们女子,自己能做得几分主呢?‘知其不可奈何,安之若命’,又有几人能够做到,不过都是无奈罢了。比之你我,菱歌固然万分不幸,但她能遇到你家大哥哥,又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蒋锦道:“是的,所以‘居易俟命’的道理,说说是容易的,做到却是极难。我每常羡慕别人的好处,就试着反过来想想,比起菱歌这样,上天对我,算是恩宠备至了,不能再怨天尤人。母亲也常说,人要惜福,才得长久,想来是不错的。”

  云贞笑道:“像你这样的好命,世间也没有几个了,也有羡慕别人的时候么?”

  蒋锦也笑:“怎么没有?比如现在,我就羡慕姐姐身有长技,不必依附于人,能自在来去。”

  云贞含笑说:“那是因为你不是我。人活着,都是各有各的忧烦。我自然也有,只是还没现前罢了。就是现在,这行走来去的自由,也是全赖祖父庇护。我又何尝不羡慕你,有父母疼爱,又有兄弟扶持呢。”

  蒋锦略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很是。大凡人,都羡慕别人有而自己没有的,可见得陇望蜀,说的没错。”说笑了一会儿,桂枝和采芹回来了,各自歇息不提。

  接下来数日,云贞和蒋锦在一起来去,俩人形影不离,无话不说,渐成莫逆。白氏自服下最初两剂药,再没发过晕眩,汗症也好了大半。云贞叫按原方又吃了两剂,之后又开方,处置体内寒饮阴实。白氏精神转好,渐渐有了体力,便能出来走走,自此一日好过一日。

  单说八月十二这天,云贞和蒋锦正在上房陪白氏夫人说话。只见丫头荷花兴冲冲进来,报说:“老爷吩咐,把院子里埋的酒起出来,中秋节要用。这会儿大少爷叫了人来,才开挖,家里人都聚在那边看新奇哩,太太要不也去瞧瞧?”

  白氏道:“都是些什么人在那里?”

  荷花答:“大少爷,二少爷,陆家舅爷也在,外头进来三个人,一个是李劲,另还有两个小厮。”

  白氏道:“既有外头进来的,我就不去了。”向蒋锦道:“你陪着你姐姐瞧瞧去吧,这酒还是咱家搬来金陵第二年,春分时候埋下的,藏了快有十年了,也是难得一见的。”

  蒋锦道:“怪不得呢,早上我和云姐姐来,望见大哥二哥在后角门那边亭子底下走来走去,想是在量尺寸,认当年藏酒的地方。”向云贞道:“云姐姐,我们去瞧瞧吧。”

  白氏对荷花说:“这是新奇事儿,你叫上海棠她们,都去瞧新鲜吧。”荷花陪笑道:“我们都跑出去了,太太身边没个人伺候,怎么成?大少奶奶见了,又该骂我们贪玩了。要是太太也去了,我们就都有去的由头了。”

  白氏笑道:“是我让你们去的,她还能骂你了?说的这么可怜见儿的。”

  这时丫头海棠进屋来,笑盈盈道:“太太,老爷和三少爷也去看他们起酒了。老爷说,要是太太精神好,也叫请去看看呢。”兰芝随后也进来了:“母亲今儿身上可好不,今儿院子里热闹,含光要我接母亲过去呢。”

  白氏遂换了衣服,云贞、蒋锦两边陪着,兰芝和荷花前面引路,后面小丫头相随,一行人簇拥着走来。

  只见亭子旁边站着十来个人。蒋毅在南面负手而立,身边是允中和陆青,对面站着蒋钰和蒋铭。外围还有几个丫头婆子,立在远处望着。

  凉亭当中挖了一个方圆七八尺的土坑,李劲和一个小厮站在坑里,正用铁铲掘土,已掘了两尺来深,挖出来的土扬在两边,垒出两个小土山。

  看见白氏一行人来了。蒋钰便带着陆青迎了过来,陆青作揖见礼,白氏笑道:“自家里,亲家小哥儿不要拘礼了”。少顷,都到了近前,白氏就在蒋毅身旁停下了,看着众人掘挖。

  又挖下一尺来深,李劲喊了声:“有了!”蒋铭和陆青都站在坑沿儿上,往下看,蒋铭道:“是了!”陆青却道:“哪里有,我怎么看不着?”

  蒋铭指着刚掘上来的土说:“你看这儿,这不是土,是稻草,已经化的看不出了。”陆青凑上去瞧了瞧,果见跟前面的土不大一样。

  蒋钰对李劲道:“接着挖,手底下小心着点儿!”李劲答应着,又掘了一铲深,是一层朽木,再往下看,又是薄薄的一层,这次显见是朽烂的稻草了。李劲问:“不敢再挖了吧,现在怎么弄?”

  蒋钰道:“从边儿上挖”,拿了根树枝指点着,让李劲和小厮往下继续挖掘,不多时,吩咐道:“把中间这层揭了,这是绵絮,朽了。”

  话音未落,只听蒋铭道:“让我来!”把袍子下摆撩起来,拢在腰间系住了。喊那小厮上来,自己跳下去,和李劲一起,用手把那一层烂絮揭开,只见一南一北,相隔尺余宽,现出两个乌黑的坛头来,上面站着的人一阵欢呼。

  蒋铭和李劲把酒坛周围清理干净,叫小厮把绳子、抬杠拿下来,陆青,允中,都过来帮忙。不一时,众人将两个酒坛抬了出来。

  蒋钰走过来,对蒋毅笑说道:“爹,您来开个坛头,看看怎么样。”蒋毅微笑:“你开吧。”蒋钰就把一个坛子盖儿打开了。

  众人只觉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闻之欲醉,都喝了一声彩。蒋铭道:“该舀出些来,看看颜色。”允中道:“我叫萝月取碗去了!”

  片时取了来,舀出来看,但见酒色乌红,稠厚如浆。

  蒋钰道:“这酒不能直接吃了,该怎么处才好?”蒋毅看了看他,笑了,说道:“把些新酿的酒来,冲兑着吃。”蒋钰恍然笑道:“我知道了。”

  稍后,允中陪着蒋毅往书院去了。蒋钰叫了人将酒抬走,把挖出来的坑填平,各项整理,众人渐渐散了。云贞和蒋锦、兰芝陪着白氏回房来。

  白氏笑说道:“老爷今天真是高兴了,竟想起把这酒起出来。这酒藏了快十年,不说,我都记不得了。”

  兰芝道:“含光说,是母亲近日身子见好了,父亲大人高兴,说是这次中秋节,要一家人好好聚一回,乐一乐呢。”

  白氏欢喜道:“大概也是因为素文,明年她就去应天了,还有,云姑娘和陆家两个哥儿也赶巧在这儿,往年中秋,从来不曾这么热闹过。”说着想起来:“刚才怎么没见你大哥哥?”

  兰芝道:“大哥和陈升去平江那边办货了,昨儿一早走的,这个中秋赶不回来,要在外面过节了。”白氏轻叹道:“他们做家的人,实在辛苦,出门在外,这也是没法子。”

  因说道:“小半年了,就为我这身子不好,一家人都不快活。前些日子中儿过生日,也没给他好好过一过,”又问蒋锦:“这几天,我怎么不见你做绣活儿了?”

  蒋锦道:“这几天不想做了,歇歇再做。”

  白氏关切问:“是身上不自在么?前一阵子我病着,还见你有说有笑的,这两天我好些了,你反倒不乐了,是有什么事么?”

  蒋锦道:“没事,”笑了一笑,“母亲想多了。我整天在院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能有什么事呢!云姐姐在这里,我很开心的,我们俩在一块儿,整天说不完的话!”

  白氏笑道:“这就对了,你云姐姐家在应天,等明年春天你过了门儿,离她就近了,你也有个说知心话的人。一想这个,我心里觉得踏实多了。”

  说着,拉过云贞的手道:“你这妹妹,是全家人宠着长大的,还不知事,一下子嫁那么远,我真是放心不下。你比她大些,见的事也多,以后还要烦你多照看她。”

  云贞经她一握,又听说这一番话,体会到她做母亲牵挂儿女的心思,不由触动。应道:“伯母放心,这个话,前些日子祖父也说过的,云贞记下了。”蒋锦在一旁,忽然流下泪来。

  白氏急躁道:“这是怎么了,你一定是有什么事。你云姐姐来的前两天,我就看你不对劲儿,跟你二哥别别扭扭的,也不说笑了。是他做了什么事,得罪你了?或者……你有什么话,不能跟娘说的?”

  蒋锦勉强笑道:“真的没什么要紧事,母亲不用管了。”白氏道:“我是你娘,还不知道你?要真是小事儿,你怎会放在心上,还值当这么多天不高兴的。”向兰芝道:“你知道是什么事么?”

  兰芝本来坐着,看她焦躁,站起身来答道:“媳妇实在不知道。”白氏笑道:“你看看我,又着急了,你快坐。”兰芝坐下,陪笑说:“素文妹妹的事,母亲自然挂心。只是,您身子才好些,还是不要着急动怒,凡事总有法子的。”

  对蒋锦道:“妹妹有什么事,就与母亲说了吧,大家也好想想办法,就算没法子,也能开解开解,强似你一个人闷在心里。”

  蒋锦欲言又止,不觉把眼圈又红了。白氏道:“你不肯说,这事只有着落在你二哥身上了。”叫荷花:“去外面看看,铭儿在做什么呢,让他过来一趟,我有话问他。”荷花答应去了。

  云贞看向兰芝,兰芝会意,向白氏道:“母亲,我想请云妹妹到我屋里坐坐去。”白氏知她们要回避,便说:“那你们去吧。”兰芝就同云贞出去了。

  屋内剩下母女俩。白氏对女儿道:“到底为着什么?你还不说,要急死我么?”

  蒋锦坐到母亲身边:“我说了,母亲不要着急,这件事也是急不来的,也难有什么法儿。这两天,我也想开些儿了,要是真到了不堪的田地,就怪女儿自己命不好也罢了。”

  白氏道:“到底什么事,是跟张家有关么?”

  预知后事,且看下回。

第17章 (上)

  【羡才俊校场演武艺】

  上回说到蒋锦向母亲说起近日烦恼。

  原来蒋家教子甚严,不论男女,都要他知书识理、身有所长。蒋锦自幼也如男儿一样开蒙识字,是饱读过诗书的。因她女儿家,将来要做当家主母,还要学那些针黹烹饪,理财分账,侍奉翁姑的诸般本领,所以比一般男儿还要长成得辛苦。故此,蒋锦对未来夫婿的要求也高,一心要寻个才貌般配的共度此生。

  蒋毅就她一个女儿,自是疼爱,早就给她订下一桩门当户对的亲事,男方名叫张均。张均的父亲名唤张焘,时任扬州府佥判,与蒋毅原是旧交。张佥判在任数年,勤谨博览,颇得扬州太守器重,后来太守入朝任职,向朝廷举荐,升任他做了宋州知府。

  两年前,蒋锦年满十五岁。张均到江宁认亲,丫头在旁,两个人见了一面,说了会儿话。蒋锦早听说夫家是世代读书人家,又见张均言谈不俗,生得斯文端正,人才一表。心里对这桩婚事甚是满意。张家更是没说的,俩少年人彼此相得,只待年岁大些成婚。

  今年春天,蒋铭去应天,两家议定婚期在明年四月。蒋锦准备过门的妆奁,满怀憧憬,只盼着往后夫妻和睦,举案齐眉。

  却因白氏一年来身体不适,病情反反复复,蒋锦想到自己出嫁之后,远隔千里,要是母亲总是这样儿,自己在外也是牵肠挂肚。所以几天前带了丫头采芹,到奉先寺烧香拜佛,为母祈福。

  蒋家在城西北烧锅巷还有一个院子,是六年前买来修建的,由蒋钰管着,用来驻车马,放杂货,凡生意上来往款待,都在那边。听说蒋锦去礼佛,蒋钰就命亲随陈升分派车马,接送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