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贞观女史
李存忠默然片刻,苦笑一声道:“李悃也不是不相信大人,只是…”他?是不相信姜蒙方,但事已?至此,自?己有无证据,再说?什么也觉没意思,便道:“只是没见到伯父最后一面?,心?有所憾罢了。”
姜蒙方也知他?意思,带笑在旁接话道:“李将军是明事理的人。咱们且先应付了眼?下难关,才好说?别的。将军要是不信在下,普化寺住持乾澄法师是大师父的至交,大师父上次来,也是先去见的他?,后来才到了这里。想必老人家身体状况,乾澄法师也是知道的。等事态安定,将军去问问法师就清楚了。”
李存忠把话说?出来,心?里已?是轻松了许多,道:“这也不必。这事过去不提了,以后有机缘我去寺里祭拜伯父。大人说?的是,现?下非常时期,理应同心?戮力才是。”……
于是三?人又在一处分析当前态势,商议守城和谈的事,如此这般计较了半日。——可叹世人为欲望所制,殚精竭虑,不顾生死,不念眷属,好好的日子不过,只千方百计要逆天而行,却不知人算不如天算,常是一招行差,满盘皆输,纵有千般妙策,老天不容施展,转瞬成?空!究竟李孚结果?如何,且听慢慢道来。
却说?这日傍晚,蒋钰在屋里坐着。他?因?无事,在书橱上看见一纸手卷,竟是行草《孔侍中帖》,不知何时摹本,甚有神采。便叫常发?取了笔墨纸砚临摹法帖。此刻正在细细揣摩。只见姜蒙方引着李存忠来了。
姜蒙方先前来过,蒋钰认识的,进屋作揖道:“蒋大公子好”。
蒋钰放下手中纸卷,坐在那里文风未动,冷冷地问道:“姜先生却又来了,如何不见我兄弟?”
姜蒙方带笑道:“大公子放心?,令弟一切都好。学生才与?李大人说?过,大人已?经允准,等下就去请令弟来与?大公子相见。”
说?毕一侧身,引见李存忠道:“这位李悃将军,乃是南唐国齐王景达公后人,大公子有什么话,且与?李将军说?也是一样的。”说?毕,又向李存忠拱了拱手,转身去了。
蒋钰和李存忠互相看了看,蒋钰没言语,李存忠也不说?话,转过身只顾看壁上两张画像。
看官听说?,这间房正是先前觉空和尚曾住过的,壁上两张画像,一张坐像,穿蟒袍的,就是前唐国主李煜,另一张站像,穿战袍的,即是宋太祖赵匡胤。
存忠看了看那武将像,又看了看蒋钰。微微笑了,说?道:“当年李悃才去汴京时,听闻蒋大人府上有一位少年公子,生得样貌与?当年太祖皇帝一模一样,都说?是武功郡王的后代,还当是市井无聊,编撰的无稽之谈,不想今日,竟与?阁下在此相见,世事轮转,真是如同话本一般。”
蒋钰仍是不应。李存忠似乎也没准备他?回应,兀自?立在那里观看画像。
这时常发?走进来,向李存忠叉手施礼:“报将军,酒菜备好了,不知摆在哪里?”
李存忠摆了摆手:“就这屋里吧。”进来四五个兵卒,抬桌椅进屋,又拎盒子进来,铺设杯箸酒菜,片刻布置好了。
李存忠沉吟片刻,走过桌旁,提注子斟了一杯酒,将酒杯端起来,对着那张李煜的真容,肃然片刻,将酒浇奠在地上。
回转身向蒋钰道:“难得今日相会,伴着先人真容,阁下不妨和我一处吃两杯,李悃虽是身份低些,论起家世,却也不算辱没了大公子。后人说?起,也算成?就一段传奇!”
蒋钰不觉哼笑了一声,看了一眼?李存忠,嘴角带着一丝冷笑道:“你是姓李。我却自?姓蒋,我与?你吃的什么酒,又能成?就什么传奇?”
李存忠听他?话音并无怒意,微微笑了笑,商量的语气道:“我与?令弟蒋承影,还有陆青兄弟,都有过一面?之缘,也好算是朋友之交,阁下便与?我共饮几杯何妨?”
蒋钰默然,起身走过来,也斟上一杯酒,却在赵匡胤画像下浇奠了。李存忠示意请他?在客位坐了,自?己主位相陪。重又斟酒,二人默然不语,照了照手,俱各饮了一杯。
李存忠道:“看来,公子早知自?己身世了。”
蒋钰淡淡一笑:“知不知道,一样是我,又有什么差别?”
李存忠苦笑了一下:“说?的也是,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的好,要不是因?为这一段故事,阁下也不会来到此处。”
蒋钰冷笑道:“前日李孟起说?要与?我合作,难道也没想想,真如你们说?的,我本是赵姓族人,就与?当朝是一体,还合作什么?实为可笑!”
李存忠听了不语,沉吟片刻道:“论起来,至尊之位该是太祖这一支的,武功郡王当初受屈而死,难道阁下没想过雪冤报仇么?”
蒋钰看了看壁上画像,笑道:“报的什么仇,是在自?家里杀起来么?兄弟阋墙,外御其侮。汴京里赵氏亲族多的是,就有甚冤屈,轮不着我说?,更何况我如今是姓蒋的。”
他?说?话时,李存忠只自?望空不语。听毕一笑,点了点头说?:“阁下却是比我好命。不论既往,相见便是有缘,我敬你一杯!”二人又吃了一杯。
忽见门口常发?又来,叉手报道:“禀将军,蒋三?爷来了!”只听外间喊道:“大哥!”随着话音,允中冲进门来。见到屋里情形,李存忠是他?在东岭山见过的,不明就里,不觉怔了一下,站住了。
蒋钰三?日没见他?,虽然知道没事,只怕他?独自?被?人拘押,难免惶惑。这时看他?人精神还可,不觉松了口气。李存忠起身笑道:“允中兄弟来了!快快请坐!”吩咐取一套杯箸上来。
允中就在蒋钰肩下坐了,叫道:“大哥!”蒋钰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微笑说?:“饿了吧?先吃饭!”举箸给他?布菜。李存忠亲自?给允中斟满了一杯,允中觉出气氛微妙,哥哥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也不言语。
李存忠看着他?俩,平缓语气说?道:“我真羡慕蒋兄,兄弟姊妹一处,亲热快活。我却只孤身一个,当年金陵城破,我还未及十?岁,是父亲的结义兄长带了逃走,隐居在乡里长大。有时我也想,若我生在普通百姓家里,或是那时一个人流落江湖,不论贵贱贫富,也是平平常常完了这一辈子,不至于过得如此劳碌辛苦。”
蒋钰一见李存忠时,看他?虽是武人模样,却神色深沉,自?有一种磊落气度,颇有好感。刚吃了几杯,又听说?这一番话,好像相识已?久的朋友一般。因?说?道:“既是将军这么想,何不就此罢手?放下恩怨,做一介平民,纵然贫贱,心?安理得,有何不可呢?”
存忠苦笑道:“我倒是想,如何能够?国恨家仇啊!我自?幼就知道这一生的责任是要光复山河社稷,给先人报仇。当年家人为了保全我,早早就把我寄放在勤政殿学士钟蒨家中,可是城破之后,钟学士不愿做亡国之人,率全家赴死殉国,却唯独把我留下了…那时我亲眼?看见呙彦、马诚信几位将军不愿投降,率领守城将士,与?攻进来的宋军巷战,血肉相博的惨状历历在目……马将军就在我面?前倒在血泊之中,那个情景,现?在想起来,就好像是昨天一样,叫我如何能忘……”
允中听着这些话,心?里难过。却看李存忠面?无表情,仿佛在叙说?别人的事。
存忠说?到此处停住了,伸手捡了一箸菜吃,又端起酒杯吃了一口,接着道:“就此放下过往,谈何容易!早在那时,我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蒋钰默然,也吃了一杯。沉吟道:“钟蒨公阖府壮烈殉国的事,我也听祖辈说?起过,心?中甚是起敬。”
望着画像中人,又道:“我还听说?,当年太祖皇帝对钟学士、马将军等人也是赞叹,南唐遗臣,也都得到礼遇,一些到汴京任职,一些不愿做官的,也由得他?们回归故里……当时城破,太祖帝下令拨十?万石粮食运至金陵,赈济灾民。如此帝王,可算得上是千古唯此一人了。如今几十?年过去,当朝也换了,将军又何必一直耿耿于心?。”
他?这一番话说?得十?分恳切。李存忠似乎有些动容,忽又冷笑一声:“阁下说?的固然有理,可惜你不是我。江南从皇室到百姓,一直过的好好的,不曾有犯赵宋。凭甚强取豪夺,据为己有?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呵呵……”
笑了两声,接着道:“一句话说?尽天下的道理,就是恃强凌弱,弱肉强食。唐国主到了汴京,虽然太祖皇帝初时礼遇,后来赵二强夺小周后,如此羞辱还不够,最后仍下毒手杀害了。这些事,别人自?可以不理会,我是他?子孙后人,能不理会么?我虽幼小,也是男儿一腔热血,如何能放得下?换了是你,能放下么?”
蒋钰不答,默然了半晌,叹息一声。问允中道:“三?弟,听了这么久,这些事你是怎么看的?”
允中没料到哥哥忽然问自?己,摇了摇头,应道:“我不知道。”蒋钰道:“你怎么想就怎么说?,不必顾虑。”
允中看了看李存忠,答道:“我真的不知道,各人立场不同,难说?对错。我只是觉着,兵凶战危,两方争胜,难免生灵涂炭,伤及许多无辜的人。”
李存忠笑道:“还是允中兄弟慈悲心?肠,奈何世间之事,说?理容易,放下却难。大公子就不要为难他?了。李大人让我来,本是要劝大公子与?我们合作,不想你却劝开?我了……”
略一迟疑,又道:“说?实话,我对大公子没抱多大的希望。只明白说?,要是不肯与?我们共事,恐怕你兄弟二人有性命之危。但问大公子,如果?事成?之后共享富贵,你可肯么?”
蒋钰也笑了:“将军说?的玩笑话!圣人有语,夭寿不贰,修身以俟之。蒋钰虽不才,自?认是个君子,立于世间,俯仰无怍,此生足矣,生死又有何惧?蒋姓赵姓又有何分别?”
李存忠望空笑了两声:“蒋兄这话说?的痛快,李悃实是佩服!白驹过隙,人寿几何?是人固有一死,人都道我李悃起兵举事,是为了将来做皇帝,哪知我一腔男子意气!我根本就没想过什么复国,早在金陵城破时,就已?做好赴死的准备了。事成?事败,又与?我何干!”
蒋钰听他?称呼改了,便道:“既是如此,就请李兄将我三?弟放出去吧,他?是文弱书生,又不会武功,又没功名?在身,过往恩恩怨怨,与?他?没有半点干系。他?若平安去了,蒋钰答应李兄不走,丈夫一言既出,如白染皂!”
李存忠笑道:“蒋兄莫怪,这事情我说?了可不算。要依我,也决不会做出这等事来。我和秦助交好,和李孚却不是一路的。说?白了,要称王称霸的人是他?,不是我。这桩事里,我只是尽自?己本分罢了,谁也保护不了,别说?是允中兄弟,就算是我嫡亲的子侄,要是在战场上遇见了,也只能下手无情。”说?毕又笑,笑声中尽是苍凉。
预知后事,且看下回。
第169章 (上)
【蒋含光城头托玉】
话说李存忠陪着蒋钰允中二人饮了数杯酒, 又说些过往的闲话,大战在即,三人却好像相识很久的朋友一般。看天色渐晚,李存忠起身告辞, 说道:“孙沔孙大人领兵舍了寿州, 往庐州来了。陆青兄弟随同, 我?来时路上?与他拼杀了一场。估摸一二日内就到了。”拱手作别而去。
这厢兄弟二人吃毕, 常发指挥兵卒收拾盘盏桌子,俱都往屋外去了。蒋钰仔细看了看允中, 问:“怎么样, 这两天你在哪儿,他们有没有难为你?”
允中摇头道:“没?, 就在相邻院子里,饮食歇卧一应都周到的,就是不让我?出门。”
蒋钰微笑?说:“那就好。”招呼他到?桌旁:“你来看看,这里竟有一幅王右军的字帖,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的摹本, 很得其神?。”
允中哪有心思, 走到?跟前没?作声。抬头看了看蒋钰, 唤道:“大哥”,禁不住眼里泛出泪来。
蒋钰暗自叹了口气,说道:“你不要?担心,没?事, 咱们一定有法子回去。”
允中闻言, 连连摇头道:“我?不是担心, 也不是急着出去,我?, 我?只想让大哥快些离开,要?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到?这里来,都是我?没?用,连累了大哥。”一面说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蒋钰皱眉,低声斥道:“不要?乱说!亲兄弟之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不要?哭了!你都多大了,动不动就哭!”
允中看他语中有些不耐,忙收了眼泪。
蒋钰见此,心下愈发不忍,拉他坐在身旁,温言道:“没?事的,我?和他们谈过了,答应给?太傅写信,帮他们递和谈的文书,没?别的,等办完了,咱们就能出去。”
允中急道:“这文书怎么能写?写了不就是附逆么?势必连累家里,太傅虽然与父亲交厚,到?底是官家亲族,再说,不是也让他为?难么?”
想了一想,又道:“那时云姐姐家,只是与秦助有书信来往,就遭全家抄没?流配。这书子一写,等于?和叛贼同流合污,一旦朝廷降罪,爹娘怎么禁得起?”说着又要?哭,却忍住了。
他说的这些利害,蒋钰心里自然清楚。宽慰他说:“并没?你想的那么糟,我?们是被迫的,与云家不同,太傅也会体察。况且只是通门路递封书信,李孚他们处境不妙,想必也是要?求和,不是什?么大逆的言语。权且先答应他,这中间寻机会让你先走。你听哥的话,能走就走,只要?你脱了身,我?一个人就好办了。”
允中听毕,先是点了点头,忽然又站起来,说道:“不!大哥你别管我?,自己快走,今晚就离开这儿!凭大哥的功夫,他们谁也拦不住你。等哥走了,他们留着我?没?什?么用,多半也就把我?放了,大不了把我?扣在这里,我?和李孟起早就认识,他们不会害我?的!”
蒋钰皱眉道:“你这小孩儿心思!这都什?么时候了,哪有那样的事!我?怎么可能放下你走,我?要?走,当初就不会来了!”
允中眼里迸出泪花,他这几天为?了自己轻易被人捉来,悔恨自责,死的心都有了,叫道:“大哥怎么不走!那时大哥就不该来,我?宁愿让他们一刀杀了,也不想大哥受连累!我?本来就不是蒋家亲生的,哥管我?作甚!”
话音未落,只听“啪”一声,脸上?挨了一记耳光,允中没?想到?蒋钰会打他,一时怔住了。他原本面皮白嫩,登时左边脸红肿起来。
蒋钰连日?来被拘在房里,又担心兄弟,心里怎么不憋闷?那天在寺里允中说这话,他害怕李孟起动杀心,就很生气。今日?又听允中说,忍不住动了手。
打完也觉后悔,想要?出言抚慰,却又把话咽了回去。沉着脸斥道:“说的什?么话?!这么多年,你没?把自己当成蒋家的人么?不成爹娘白养你了!”
允中心里委屈,嘴一瘪,眼泪扑簌簌落下来。
蒋钰不觉叹了口气,伸手拉允中坐下:“记住,以后再也不许说这话,听见没?有?”
允中擦眼泪,乖顺道:“听见了。”
蒋钰:“你知不知道,和王公?贵族来往的人那么多,为?什?么他们偏偏去金陵,千方百计引诱我?来?”
允中摇了摇头,忽想起那天李孟起的话,道:“是不是,二哥那时杀了秦仲怀,他们要?报仇?”
蒋钰冷哼了一声:“要?报仇,何须等到?这会儿”,转脸望着墙上?画像,问:“你知道这两个人是谁么?”
允中又摇头。蒋钰道:“这个坐着的,便是唐国主?李煜。站着的,就是当年太|祖皇帝。”
说毕苦笑?了一下:“说起来叫人不信,就因为?父亲和赵元佐来往,我?又与这张画像里的人面目相似,他们就说我?是赵姓族人。谁知这画像怎么来的?是不是真容,实在是荒谬的很。”
允中那时听见李存忠说话,已经是满腹狐疑,只不敢问。这时看看画像,又看蒋钰,心道:“真的十分相似”,却不敢讲,就呆住了。
蒋钰道:“他们要?找的人是我?,就算没?有你,也会想别的法子来诱我?,要?是他们捉了禥儿可怎么办?所以不是你连累我?,倒是我?连累了你。事已至此,不要?再想些有的没?的,大哥一定设法救你出去,你要?答应我?,必得听话,我?就怕你不听话错失了机会。你记着,只有你先离了这里,我?再走便容易了。”
允中想了想,咬咬嘴唇:“我?知道了,我?都听哥的。”
蒋钰微露笑?容,接着道:“这两天,他们在给?我?送的茶里做了手脚,我?只假作不知,将计就计。只要?稍稍放松,就好让你出去,我?一个人就算逃不出城,也能脱了他们控制。”
允中听见这话,想着哥哥平日?何等潇洒,如今受困在此,不得自由。心里难过,又不敢哭,一脸苦闷。蒋钰笑?道:“不要?难过了。既来之则安之,总归会有结果,普天之下没?有谁是不死的,最糟的情形,不过我?们兄弟俩死在一处罢了!也算是为?国捐身,不曾辱没?了家门!”
允中此刻有哥哥在身边,已然放松了很多,又听这话,不觉心中升起一股豪迈之感。点头应道:“我?跟大哥在一起,什?么都不怕!”
次日?申酉时分,孙沔大军来到?。那陆青听窦宪说了蒋钰和允中都在城里,心急火燎。本来孙沔军刚在饮马川整顿兵马,欲要?缓缓而行,他只是催促快行。
官军在庐州城外扎营,做攻城准备。此时将近清明,天气乍暖乍寒,这两日?却是热的,看太阳还没?落山,陆青心中焦躁,独自打马到?城下观瞧。忽见城头现出一个人来,正是李存忠。
陆青一见,眼中冒火,大骂道:“李存忠!你这奸贼,人面兽心的小人!快把我?蒋家哥哥送出城来,不的,要?你庐州城破,片瓦不存,一个个碎尸万段!”骂了多时,李存忠只是冷笑?,也不答话。
陆青愤怒,催马跑到?近处,张弓搭箭,冲着李存忠射了一箭。本来离得远很难射中,可他力大,一支羽箭自下而上?,直飞城头而去。李存忠闪身避开,那箭钉在城楼檐木上?。
李存忠呵呵大笑?,道:“陆青兄弟,你还年轻!听哥哥话,还是快回家去,莫为?了这等不相干的事枉送了性命。”
陆青无可奈何,在城下打马转圈,待要?举弓再射,这时韩佐和窦宪赶来,叫他回营去了。
到?得晚上?,陆青到?中军帐找孙沔商量,想要?趁夜爬城墙进去,解救蒋钰和允中。孙沔蹙眉斥道:“胡闹!今天咱们刚到?,里面防卫正严,都不得睡。你身为?将领,岂能如此轻举妄动!那时就不该不报我?一个人去城下叫阵,这等言行轻率,怎么放心用你杀敌?念你初犯,且宽容一回,再有下次,必用军法从事!”
陆青无可回言,被斥退了出来,回到?营帐里兀自悻悻的。窦宪和辛柏生都来相劝,说:“要?救也得等过些时日?,城防松懈了才?成。既是挟制他们,想来是有用处的,三五日?内应是没?要?紧。”陆青想想有理,才?不吭声了。
次日?孙沔升帐,分派人马围城。将城东、城北两面围住,留下南门和西?门不管。原来这庐州城始建于?东汉时,自古是兵家重地。几经战乱损毁,唐时曾加砖砌城垣,距此200多年不曾修缮过。城西?都是高冈,无路径可走,南面却挖有深壕,有金斗河支流经过,形成了一带护城河——这是给?李孚的逃生之门,正与寿州方向相反。东面和北面却不曾有水,最是容易攻打。李孚在此数年,有心要?修筑城墙,但怕引起朝廷疑心,没?敢做,只得这么荒废着。
孙沔令杜兴与两员副将率领一队军兵到?东门一带,自己则与陆青、辛柏生诸将在北门,两面将城围住了。城上?只是不应。过午时分,李存忠出现在城头,孙沔命陆青喊话,要?李孚前来对话。
李存忠道:“孙大人请稍等。”过不多时,李孚来了,身旁还跟着一个人,身穿圆领官服,头戴纱帽,却是庐州城的府尹凌克让。
这凌克让是个清廉的官。多年前孙沔做巡按使,来庐州时,与他和李孚在一桌上?吃过酒。当时城上?城下遥遥相见,李孚笑?说道:“孙大人远路辛苦!”
孙沔道:“李孚!你今日?谋反,乃是大逆!我?不日?就要?攻城,看以往同僚份上?,多说几句,你现在开城投降,束手就缚,官家仁慈,应不至于?斩尽杀绝,这是你一门上?下的生路。”
李孚听他直呼己名,已是不讲情面了。仰面大笑?道:“孙大人快人快语!那我?也不废话了,还是请凌大人与你讲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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