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阑记 第114章

作者:贞观女史 标签: 江湖恩怨 因缘邂逅 古代言情

  李孚又道:“那时秦助阖府抄没,姜蒙方就劝我起兵,去闽地立足。我思量我老了?,不愿意再度背井离乡。事情一直不得妥当,以为此?生就这么蹉跎过去,只好等你?往后再做图谋。谁料滁州那边泄漏了?机密,想不举事也不行了?。事已至此?,难道束手就擒,引颈就戮么?”

  孟起道:“儿子知?道,父亲这些话不用说?了?。儿子自始至终,从没想过违背父亲的意愿,也从未犹疑埋怨过此?事,事到如今,即是天意如此?,咱们只尽人事,看天命罢了?!”

  父子俩说?了?会儿话,孟起告辞来?在自家院里,径往上房而来?。

  此?时已是黄昏,一轮夕阳在远山上,又大又圆,红彤彤的,渐渐沉了?下去,只剩得一抹余晖。屋里还没掌灯,丫头玉钏在门口迎着施了?个万福,怯声说?道:“太太有命,说?不想见老爷和大少爷。”

  孟起低声喝道:“让开!”丫头不敢再拦阻,闪身一旁。孟起走到里间,却见房门关的紧紧的,推不开。叫道:“母亲,是我,孟起回来?了?。”

  静悄悄的没声响。过会儿孟起又说?:“是儿子回来?了?,母亲开门。”

  只听云珩道:“你?还回来?做什么?只当没我这个母亲,当我死了?也罢了?!”

  孟起听她声音里三分怒气,七分悲怨,虽是细弱,却有中气,心里便觉松快了?些,说?道:“事到如今,母亲不要再说?气话了?,儿子也是不得已。”

  云珩道:“当初我问你?,你?只和你?父亲一路,骗着我,瞒着我,如今到底是作出来?了?!又都说?是不得已。你?对自己?生身母亲,就下得这么狠心么?”

  孟起顿了?一顿,道:“母亲责备的是,是儿子不孝。这件事,原本?父亲是要收手的,可谁知?外?头走漏了?消息,总不成?坐以待毙么?所以实是不得已。母亲信我,现在咱们手握重兵,并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云珩道:“罢了?,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我只想后半生过太平日?子,竟是不能了?!先时要出家,你?们一个个不放我去,现在出了?事,又能去到哪里。如今已成?叛逆罪名,李家世世代代不可翻身了?!”

  孟起道:“母亲苦心,儿子岂不知?的。可是到了?这时,儿子又能怎么样呢?当年云家舅父不过一介之?士,何曾有过附逆之?心,也落得抄家身死,难道是他做错什么了??人生有命,如今情势如此?,又岂能怪儿子,岂能怪我父亲!”

  云珩闻听这一番话,就不言语了?。沉默良久,孟起道:“儿子明日?去寿州,要是母亲愿意,跟我一起走,我送母亲外?面寻个地方躲避。”

  静了?片刻,只听屋门吱呀开了?,云珩出现在门口,叫道:“我的儿”,刹时间泪如泉涌。

  孟起看见母亲这样,不觉心如刀割,屈膝跪下了?。

  云珩抱住儿子哭了?一阵,扶起他来?说?道:“跟你?走又能到哪里去,难道我怕的是死么?我只是怕见你?们将来?……,你?父亲他自己?愿意也罢了?,我只你?一个孩儿,真到了?玉石俱焚那时,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还有什么可说??”

  孟起安慰道:“母亲不用担心,事情走一步看一步也罢,如今咱们家手上有数万兵马,也有几个州城,一时不到得那个地步。”

  云珩叹息一声:“事已至此?,又能怎么样,你?只答应我,好好保重自己?。真到了?不得已时,也只好由天罢了?!”

  孟起勉强笑了?笑:“母亲放心,儿子知?道该怎么做。”

  正这时,忽听门外?吵闹声。玉钏道:“姨娘不能进去,大少爷在里头呢!”又听裴迎春的声音:“那正好,我正有事要问大少爷,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个奴才快给我让开!”

  预知?后事,且看下回。

第167章 (上)

  【正娘子严词警妾室】

  母子俩正在房中?说话, 听见外面裴迎春和丫头吵闹声音。

  云珩道:“这人最近不知怎么,见人只要找她儿子。你父亲都觉厌烦,好些日子不去那?边。我也不想见她,你去打发她回去。”

  孟起便走出来, 只见裴姨娘和玉钏在堂屋里, 一个要进来, 一个拦着。裴迎春发作起来, 骂丫头?道:“这都是什?么时候了?,你个奴才还敢拦我!”扬起手要打玉钏, 孟起喝道:“住手!”

  玉钏一低头?, 退在一旁去了?。裴迎春也只是作势,其实不敢下手的, 闻声转过身来,陪笑道:“原来大郎在的,你几时回来的?”

  孟起不答她话,冷冷地道:“母亲身体不适,现下歇着了?, 姨娘还是请回吧。”

  这裴迎春一向怕孟起的, 也因孟起不敢惹云珩。听这么说, 怔了?一怔,脸上堆出笑容来:“大郎何时回来的,可?知三郎和?寅儿?两个现在哪里,一块回来了?没?”

  孟起懒得跟她说话, 情?面上却过不去, 简短答道:“他们没和?我一起, 各自都有差事要做。”

  妇人眼睁睁地问:“那?就是不在这城里了?么?”

  孟起道:“这些事父亲自有安排,姨娘何必多问?且请回去吧!”

  妇人语塞, 转身往外走了?两步,忽然又?回过身来,“噗通”一声跪在当地,颤声道:“求求大少爷,你告诉我,既是都不在城里,却往哪里去了??他俩如今都办什?么差事?悄没声的就走了?,我已是三个多月没见,也不知是生是死,撇下我这做娘的,可?如何是好?”一面说着,一面流下泪来。

  李孟起忙闪过一旁,道:“姨娘这是做什?么!成何体统!”喝命跟她的丫头?梅香:“快扶姨娘回去!”

  梅香来扶,裴迎春不肯起身,提高声音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我还要什?么体统?听说老爷叫寅儿?和?三郎都去外头?打仗了?,凶险的很,能不能回来也两说了?,我只想见见儿?子,还要什?么体统……”越说声音越低,哀哀地哭起来。

  李孟起本来对她甚是厌恶,平常话也不多说一句,此时却看妇人简单装扮,不施脂粉,脸上全是泪水,全不似往日妖里妖气的模样,也觉有些可?怜。放缓语气道:“姨娘不用担心,他俩现在都好好的,快请回去吧。”

  妇人闻听这话,愈加悲伤起来,哭倒在地,伸手扯住孟起衣角哭道:“大少爷,你做哥哥的本事大,千万护着他两个些,三郎是你嫡亲的兄弟,寅儿?虽是别姓,你们也是一块长大的…”

  孟起忙闪身:“姨娘请自尊重些,这等闹像什?么!”

  裴迎春就如没听见一样,兀自哭着说:“老爷只看重的是大少爷,将来即便事成了?,大少爷要做皇帝,也须有兄弟们扶持你,要是败了?,掉脑袋也是你兄弟们先去…”

  忽听里间房门“啪”地一声打开,云珩走出来呵斥道:“住口!你听听,都说的是些什?么!”

  裴迎春陡然一惊,自己?也觉说的话不吉利,便住了?口。云珩骂丫头?:“你们是死的么?还不快把姨娘扶起来,像什?么样子,这哪里还是大家子里的人!”

  裴迎春从未见过她如此疾声厉色,一怔之下恢复了?理智,不待丫头?扶,站起身来整一整衣服。忽然看向云珩,正色说道:“太太是大家子出身的闺秀,自是有体面的,妾身算的什?么,哪里还顾上体面?太太好命,大少爷如今也来家了?,老爷心里,向来也只有您正头?夫妻,只当我是个奴才玩意儿?罢了?!这么些年,妾身的念想,不过都为了?两个亲生的孩儿?。太太是读过书的人,岂不知道么?现在咱家作出这样事,要是成了?,也是您老人家做得皇后太后,大少爷当得太子皇帝,妾身们好了?也是陪衬,不好了?,便都是赘字号里的。要是事败了?,就连奴才丫头?也不如,都是陪着死的数罢了?。”说着,又?是两行泪水流下来。

  云珩却是面无表情?,冷冷地道:“便是如此,那?你说说,你想怎么样?你又?能怎么样?”

  裴迎春被她问住了?,一时语塞。

  云珩冷哼了?一声,道:“现下已是这个情?形,难道你哭哭闹闹,就能改变什?么?丈夫也好,儿?子也罢,一家子命运绑在一处,好时,聚在一块好好过日子,互相?扶持,不好时,也只能认命!如今你也知非常之时,男人在外头?,该怎么行事,老爷自有主张。你我妇人,不能替他分忧也罢了?,这等哭闹,把孩子们心思都闹乱了?,于?你又?有什?么好处?将来的事,左不过人各有命,各自担当!成也好,败也罢,你见谁是千年万载不死的么?怕个什?么?”

  裴迎春被她一顿斥责,反倒安宁了?,呆了?半晌。流泪道:“太太说的是,可?是,如今该怎么办呢?”

  云珩苦笑一声,语气和?缓了?些:“既是没你的事,该怎么过日子,还得是怎么过。你放宽心,他们现在都好。你就心里为孩子们祈福祝祷也罢了?。”

  裴迎春又?立了?片刻,一语不发道个万福,回转身去了?。

  孟起陪母亲进屋,玉钏掌上灯来,母子俩又?说了?会话。云珩道:“你去吧,该怎么就怎么,不用惦念我。裴姨娘有句话说的倒对,都这个时候了?,不必再做面子计较,徒然伤感、儿?女作态更是不必。事到如今,娘只愿你把心放正了?,尽人事安天命罢了?!”

  这句话跟前面孟起对父亲说的一样。孟起听了?,心中?不知什?么滋味。应道:“母亲保重,儿?子都知道了?。”跪下给母亲叩了?头?,起身又?抱了?抱她,辞了?出来。

  走到院子里,心情?比来时畅快了?许多。仰头?望去,只见半轮明月,碧玉一样悬在空中?,甚是明亮。一阵风吹来,春寒侵人,木兰树上飘下来几片花瓣,打着旋儿?落在地上。

  孟起仰头?看了?看,想起去年木兰花开花落时,云贞也在这里,和?母亲,自己?,三个人言谈说笑,何等开心。如今天各一方,今生亦不知能不能再见了?,心头?泛起一抹伤感,不愿再想下去,轻轻摇了?摇头?,径自去了?。

  次日,李孟起辞了?父亲,带着常兴和?二?十几个亲兵出城门,往寿州疾驰而去。

  孟起这一走,因为要赶得快些,选的小路,就和?李存忠一行错过了?。他前脚走没两天,后脚李存忠和?冯世雄就进了?城。冯世雄败退回来,两万兵马连死带伤,再加上打仗失散的,带回庐州不及一半,粮草辎重也都来不及拿,全丢在了?饮马川。

  李孚乍听消息,直如一盆冰雪水兜头?倾倒下来,整个人瞬间凉的透了?,暴跳如雷,目眦欲裂,牙齿几乎咬碎,大骂冯世雄:“你个败事的混账!如何没有我将令擅自出兵?隘口兵力,乃是我半生心血绸缪而成,却被你擅自妄为,毁于?一旦,没了?兵马如何成事?可?恨坏了?我大事!”上前一脚踹翻了?,抽出佩剑就要杀他。

  姜蒙方和?李存忠急忙上前拦劝。姜蒙方道:“虽是他罪不容赦,如今紧要关头?,正是用人之际,留他一命,还要守城应敌,切不可?自伤羽翼!”

  李存忠也道:“事已至此,杀了?他也无益。都是葛彪那?厮胡作非为,却不知哪里去了?。冯将军战得多处受伤……大人看在他忠心份上,饶他一命,容他戴罪立功罢!”

  李孚也知二?人说的有理,忍了?又?忍,一腔怒气无从发泄,气急败坏,挥剑“咔嚓”把桌案劈去了?一角。痛心疾首道:“我本来看你忠心,持重,才把这等要事交付与你,不想竟然功亏一篑,竟是我的不是,看错了?人!”捶胸顿足,悔恨无加。

  那?冯世雄跪在当地,先自不语,后也禁不住痛哭失声:“世雄自知没面目再见大人,没在隘口战死,就该途中?自尽,只是受大人知遇之恩,有恩未报,不如请大人亲手杀了?世雄,以消心头?之恨!要是大人容我战死在城下,就是世雄福分了?!”伏在地上痛哭。

  李孚怒气未息,断喝一声:“你在这哭什?么!给我滚出去!”姜蒙方忙命兵士把冯世雄带出去了?。

  这厢李孚跌坐在椅上,几乎落下泪来,长叹了?一声:“难不成,这是老天要绝我么?”

  那?姜蒙方也是心里凉了?半截,无可?奈何,只得安慰说:“事已至此,大人还须镇定些。虽是损伤严重,还不至山穷水尽。当务之急,得商议下一步怎么办,想必一二?日内孙沔军就到了?,是守是撤,得有个主张。”李存忠也道:“先生说的有理。”跟着相?劝了?半日。李孚方才稍稍平息。

  李孚道:“本来外头?有两万兵马,里外呼应,就算不能一战而胜,对峙也不成问题。现如今外面没了?兵,城里反多了?一万,粮草物资满打满算撑不得两个月,要撤却往哪里去?”

  姜蒙方道:“现在只两条路,一条是守城和?谈,两个月时间,谈判两三个来回没问题。谈不拢再撤。另一条,就是现在就撤,或是去寿州和?滁州汇合,或是孤军往南去。”

  李孚看向李存忠:“李将军的意思呢?”存忠道:“若是现在就撤,唯一好处是能全身而退,可?是放弃了?庐州,就等于?向朝廷示弱,和?谈也就无望了?。在下的意思,还是先守庐州,促成和?谈。谈不成再撤,只是那?样的话,家眷人等、许多物事,都只好弃了?。”

  李孚阴沉着脸:“现下只能谈判,守不住庐州便往寿州撤兵,和?孟起军汇合一处,岂能再往他处?事已至此,总得要拼一拼!”嘴上这么说,心里颓丧,他本来看年轻的,这一下忽如老了?十岁。

  三人计议多时,说来说去,与宋庭谈判乃是重中?之重。李孚便道:“现在少了?筹码,蒋大郎的态度更加要紧,怎么才能打动他,和?咱们一心,先生可?有良策么?”

  姜蒙方道:“昨日我和?他谈过了?,这人看着好说话,骨子里硬气的很,顾着蒋家人安危,公开与咱们合作是断然不行的。但?他答应了?,只要放了?他兄弟回家,就给赵元佐写书,尽力助我们谋成此事。他还说孙沔他也见过,能递信出去。”

  李孚道:“此人武艺超群,又?精明的很,放了?他兄弟,就制不住他了?,也要提防他与城外暗通消息。”

  姜蒙方应道:“大人说的没错,蒋三断不能放,凭他武艺再高,有了?这个小的,不怕他不随顺。但?要得手书,不让他俩见面也不成,所?以我答应他,今日晚些,就把蒋三带过去和?他一块,大人不必担心,我……”

  说着顿了?顿,下意识看了?李存忠一眼,接着道:“我命人在他饮食里做了?些手脚,他武功施展不来,况且常发一直在近前,不惧他怎地。”

  又?道:“大人不必过于?忧心,城里兵马多了?,守城也多些保障。咱们手上不但?有蒋钰,还有城中?官吏和?百姓。我想过了?,和?谈的书里加上一条,要是孙沔一味强攻,先拿文职官不肯签投名状的,从府尹凌克让,再到下面吏丞,一家一家开刀!朝廷若是不顾,就把朝中?官员的心也寒了?,如此施压,咱们还是能占上风!”

  李孚沉吟道:“如此关头?,也只能这样了?…”说毕看了?看李存忠。

  存忠知他意思,不觉叹了?口气,道:“凌府尹也是李悃故交,拿他作法,我心里也过意不去,但?事到如今,如之奈何?也只能是这个法子了?。”

  又?问:“你们说的蒋大郎,可?是金陵的那?个蒋钰么,怎么,他现在城里?”原来他还不知蒋钰到此的事。

  姜蒙方三言两语说了?原委,道:“那?蒋钰是赵德昭的后人,李将军可?知道不?”

  李存忠先是摇了?摇头?,忽而又?笑了?:“多年前有所?风闻,难道竟是真的?”

  姜蒙方道:“是真。”李存忠道:“即便是真,京城里皇亲公子多的是,朝廷怎地偏厚待他?况且又?不是名正言顺的,能认他么?”

  姜蒙方道:“他和?别人不一样,别人不知他身世,赵元佐是一定知道的……何况蒋毅交游甚广,朝中?故旧还多……”如此这般,告诉了?始末缘由。

  李存忠点头?道:“要是真如先生所?说,可?知好了?。”想了?想又?道:“这次和?孙沔一块来的,也是攻下饮马川的将领,名叫陆青。我和?他有过一面之缘,此人十分了?得,就是因为他,我这次没杀得了?孙沔。他与金陵蒋家也有瓜葛,我曾经遇见他和?蒋二?郎在一处。”

  李孚道:“陆青?姓陆的,这人多大年纪,可?知道是哪里人么?”

  李存忠:“也就二?十来岁,他家在应天,与蒋家好像是姻亲关系。”

  姜蒙方在旁道:“姻亲?”想了?想,向李孚道:“那?就是了?,蒋钰岳丈就是姓陆的,宋州人氏,当年在齐王府里做过干办。后来赵廷美?获罪,这个陆干办就离开了?王府,先在京城做生意,和?蒋毅过从甚密。后来两人成了?亲家……”冷笑道:“这就愈发说明,蒋大郎不是蒋毅亲生的了?,若是亲生的,绝不会不走仕途,更不会和?一个区区陆家商贾结亲。”

  李存忠看了?姜蒙方一眼,淡淡一笑:“姜先生什?么都知道,先生真是心思缜密,用心良苦。”

  姜蒙方听这话不知褒贬,没言语。李存忠忽然想起他刚才说在蒋钰饮食里做手脚的话,心中?一动,转向李孚道:“大人,李悃有一事不明。去岁我伯父来府上,他老人家是怎么过世的?”

第168章 (下)

  【故将军沥酒泯恩仇】

  李孚还在想守城和谈的事, 忽听他?提起这话,微微一怔。道:“大师父是生病走的。孟起当时也在跟前,他?没与?你说?么?”看了姜蒙方一眼?,心?道:“难不成下药的事被他知道了?”

  姜蒙方心?中却是笃定, 知道这事孟起绝不会说?, 云贞是孟起一直送去应天的, 也不可能泄露此事。便道:“前时李爷请大师父, 请了几次不来,去年春天他老人家却自己来了。大师父亲口说?的, 身患顽疾时日无多, 十?分想念故人,要找李爷叙叙旧。谁成想来了才两日, 人就走了。”

  李存忠道:“伯父在寺里待了多年,吃斋佞佛,老人家的想法变了。曾亲口与?我说?,习惯了寺庙清净,不愿再涉足世俗纷争, 所以之前请了几次不愿来。他?还说?与?我, 如今最大的愿望就是得个善终, 我恐怕他老人家说了什么大伙不爱听的话,得罪了大人和先生。”

  他?说?的这番话含含糊糊,前言不搭后语,落在李孚和姜蒙方耳朵里, 意思却十?分清楚。姜蒙方知道他?和李孟起比别人亲近些, 微笑道:“学生并未听老人家说?甚不相干的话, 与?李爷怎么说?的,就不知道了。大师父仙去之时, 正赶上大公子回来,他?老人家当时走得甚是安详,请李将军不必挂怀。”

  李存忠微微冷笑,说?:“姜先生如此精明,又是大人股肱之士,还有什么事不知道么?”

  姜蒙方听这话似是疑他?,就不言语了。

  李孚沉吟良久,他?本来十?分介意李悃的皇族出身,不愿在他?面?前自?谦身份。转念又想,如今大敌当前,万众同心?十?分要紧,便道:

  “大师父来,私下的确与?我说?了劝我收手的话。可是咱们为了这血海深仇,谋划了大半生,如何放得下,岂是说?收手就能收手的?他?老人家是尊长,说?些什么,我做晚辈的即便不能接受,听着也就是了,也不至于和老人家顶撞。况且来时,老人家身体已?是虚弱之极,自?己也说?日子不多了。劝了多时,才应允我请医士看诊,医家说?,大师父脉象已?是格阳之象,回天无力了。”

  停顿一忽儿又道:“李将军,咱们多年相交,彼此都是知道的。现?下紧要关头,同心?同德方能退敌。你我也好,先生也好,大伙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万不可互相猜疑,自?乱了阵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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