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贞观女史
孟起道:“那些都是一勇之夫,能有什么主意?你先说说吧,现下怎么办?”
梁寅恶狠狠道:“现下唯一的法子,就是把府衙那些做官的提出来,带上城头与孙沔说话,迫他退兵,要不?肯退,就一个一个全把来杀了!”
李孟起阴沉着?脸不?言语,半晌摇头道:“不?论如何,孙沔是不?会退兵的,庐州那边就是用这个法子,已然败了,朝廷早下了狠心,几个文官的命当得什么?”
说到此顿住了,沉默不?语。他费尽心机才把蒋钰和允中骗至庐州,没想?人算不?如天算,恰是蒋钰送了李孚的性命,懊恼无极,如今知道母亲已然殁了,心中便萌生?了破釜沉舟之意。
梁寅道:“那如何是好?难不?成,就这么耗着?么?”
李孟起情知大势已去?,只?不?说破。思?忖着?道:“现下只?能耗着?,要是杀了府衙官吏,更没转圜了。还?是留着?这些人,或者还?有用处。前?些日子滁州军报,王益祥说他们?固守清流关三个月没问题,不?知现在怎么样了。孙沔刚到,外头围的铁桶一般,咱们?出不?去?人,等攻城一段时间后,难免松懈,到时候再派人出去?,联络王益祥和三弟,两下呼应,还?有一线生?机。”又嘱咐梁寅:“你盯的严些,现在情势,贺老?将军身子又不?好,我怕底下有小人生?变。”
谁料孙沔却不?攻城,只?是四面围困。众人不?解,陆青更是着?急,问道:“这都好几天了,大人为什么还?不?下令攻城?”私心又想?半夜爬进城里去?,只?看孙沔脸色,也觉太过凶险,没吭声。
刘潜在旁也道:“陆将军说的是,下官也不?明白?大人何意,按说庐州刚刚收复,士气正旺。应该趁此一鼓作气攻城才是!”
孙沔微微一笑,说:“不?然。现在寿州是座孤城,李孟起正在悲痛之际,如果攻城,势必疯狂反攻。这里不?比庐州,城防甚是坚固,又有护城河,一时半会城攻不?下来,我们?反白?白?损失兵将。不?如就这么围着?,时间一长,城里物资渐渐耗竭,人心就会慌乱,人心一乱,定然生?变,到时不?费一兵一将拿下也有可能,何必急在一时,还?是攻心为上!”
于是两下耗着?,也不?交战,也不?谈判。城上城下静悄悄。
这一天濠州来人,送来曾建给陆青的书信。说窦灵儿已在半月前?到了濠州,现在李瑞霖家,同?他婶娘和妻子一块住着?,只?等陆青回去?相见。原来灵儿从凤栖山偷跑出来,怕家人追她回去?,没走官道,一路打问着?向南,便走错了路。初春时节又在路上着?了风寒,生?起病来,越发耽搁了日程。到牛头镇时,陆青早走了,窦宪也已经南下。
灵儿找到李教?头家,李瑞霆认识的,连忙留住了,着?人进城报知曾建。曾建大喜,赶来同?灵儿相见,告诉她陆青和窦宪都去?平叛了,走时嘱咐如此这般,让她就在这里等着?,不?要再去?找他们?。
那曾建是个有心的,怕窦灵儿独自走了,拨了几个土兵在李家伺候,灵儿若出门,就让人随从护卫。
陆青看了信,心中陡然一宽。自从蒋钰没了,他一直笑不?出来,这才露出些笑容来。把信给窦宪看了,说道:“这下我就放心了。”
窦宪也是欢喜,笑道:“我就说一定没事的,二哥总是担心。这下可好了,只?等大获全胜,回去?一起庆贺!”
又过十来天,滁州方向传来捷报。原来滁州城十分坚固,易守难攻,全因州城前?面是两座山,山势极为险峻,两山夹口处设着?一道关,叫做清流关。那日李瑞霖离开寿州,到金陵会同?刘彦辉,俩人一起到扬州,与扬州守备黄海宁汇合,率领万余兵马往滁州来,驻兵在清流关前?。
王益祥带兵在内,只?是坚守。官军叫阵不?出,攻打又施展不?开,一时束手无策。一日,李瑞霖和黄海宁商议,让他只?管在关前?骂战,自己却选了五百精兵,效法当年赵匡胤,登山过涧,趁夜从后进入了关里,把叛军打了个措手不?及。打破关口之后两军混战,王益祥当时战死。
大军一鼓作气,冲到了滁州城下。那李季隆年轻气盛,按捺不?住出城迎敌,李瑞霖率军冲杀,当天就把城门破了。程元启不?肯投降,拔剑自刎而?亡。李季隆逃走不?知去?向,常达为了掩护李季隆,把守山口,身中百十只?箭镞,射得如同?刺猬也似,其状十分惨烈。
落后进城搜检,各人都有下落,只?汤都监的小妾王氏和他十岁的儿子不?知哪里去?了,审问知情的,都说早就不?见了这俩人,有人传说是被王益祥杀害了,也有说藏匿起来的,总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众人得知消息,尽皆欢喜。唯独汤丽娘半日没言语。
窦宪明白?丽娘心思?,安慰说:“你别担心,没消息便是好消息,听说王益祥一直在城外守关,你家小弟毕竟是他亲外甥,不?至于下手害他。要是这会儿找着?了,顶着?附逆的罪名,难免要被朝廷降罪处置,反而?是找不?着?的好。”
丽娘落泪道:“不?管怎么样,总是我们?汤家一点骨血。王益祥这么多年,也算是勤勤恳恳,谁能料到,他存心如此之深!王氏是他嫡亲妹子,竟然当做棋子摆布。现在人不?见了,也不?知以后朝廷如何处分,我父亲的冤情何时能够得雪。”
窦宪劝道:“走一步看一步吧,你现在军中平叛,又立了大功,官家的心也是肉长的,能不?体念么?伯父的冤情一定很?快就能澄清。至于小弟,依我说,你们?家这几年在金陵,王益祥结交朋友也多,说不?定在哪里躲避了。等仗打完回去?找继明哥,央及通判大人,慢慢寻访,一定能找到小兄弟下落。”
丽娘听了这几句,脸色不?悦道:“我与武继明早没关系了,我俩和离都快一年了,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干,见也不?想?见他,还?求他做什么?我到时求求倪府尹和王知县也罢了。等我家的罪名除了,他们?念在旧识分上,不?会看着?不?管。”
窦宪一怔,他从陆青那里听说,丽娘和武继明闹别扭,暂时分开了。谁知陆青又是从马怀德那里听说的,俩人都不?知道汤武二人离婚的事。讶异问道:“怎么,你俩真的分开了?却是为着?什么?”
丽娘望他一眼,有些不?好意思?道:“不?就是为着?那件事么,你亲眼见了的。不?是你说的?既是选错了人,就分了也没要紧。我回头细想?,你说的是,他既改不?了,我还?这么年轻,难不?成一辈子迁就着?他?那样啾啾唧唧的日子,我也不?耐烦过,就与他分开了。”
窦宪一伸舌头,心道:“那天我随口说的话,本来是看她有轻生?的意思?,说来劝慰的,没想?到真的离了。要是让武继明知道,是我破了他的婚姻,还?不?得与我拼命?”心里这么想?,脸上就讪讪的。
丽娘看出他心思?,想?了一想?,含笑道:“你别多想?,这又跟你没关系。说起来,我还?要多谢你呢!那天我真的有那心,投湖死了算了,却又自己想?通了,我好好一个人,年纪轻轻,干嘛在一棵树上吊死?我若死了,他更好风流去?了,只?苦了我父母亲人罢了。现在过去?这么长时间,家里又出来这么大事,原本对他那点牵念之情也都息了,还?提他来做什么!等战事了了,只?指望孙大人念在我杀敌立功份上,呈表为我家申诉冤情。只?要冤情洗清,寻访庶弟就容易了,不?须再找通判的门路。”
窦宪心里仍是不?舒服,笑了笑道:“你说的也是。”
却说这一日,孙沔再次到城下,找李孟起劝降,告诉他滁州已然收复,现在只?有寿州一座孤城。说道:“你孤立无援,无路可走,这么守下去?又有何益?不?如早些开城降了,官家看在一城百姓面上,网开一面,放你一条生?路,也未可知。”
那李孟起只?听着?,一语不?发,转身下城去?了。
次日凌晨,天色将明未明,城里出来一队人马,为首梁寅率领,要冲出去?。早被探报发现,喝喊起来。官军拦住厮杀,折了许多人马,梁寅看突围无望,又退回了城中。陆青带兵一直追到护城河边,城上放箭阻住了。
预知后事,且看下回。
第175章 (上)
【往志难酬慨诺轻】
李孟起听闻滁州已被官军收复。心里不信, 分派梁寅率兵出城,突围出去?往滁州联络王益祥。却被官军阻住截杀,折了许多兵马,后来孟起在城头调派弓箭手接应, 梁寅方才退回城中。回来府衙坐着, 苦无良策, 相对无语。
到晚天色暗了, 孟起回自己家中来。自去年?秋天搬取家眷到寿州,他?忙于各种事?务, 常在外歇宿。夫妻两个见面也是难得的, 一起吃饭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故此秦氏一见丈夫回来,便命珊瑚把儿子李湛找来, 又让奶娘抱来小女涵儿给孟起看。
李孟起摸了摸儿子头,又逗弄一会儿女儿,少刻饭菜摆好,一家人坐下来吃饭。秦氏微笑着给丈夫布菜,孟起见她体态安然?, 好像没事?人一样, 便也笑了, 转脸问儿子道:“湛儿,你这几天功课做的怎么?样?”
李湛看了父亲一眼,摇摇头没言语。秦氏代儿子答道:“先生?自那日?回去?,还没过来呢。”
孟起才想起全家热孝之中, “哦”了一声, 没说什么?。忽听李湛说道:“爹爹!湛儿要?跟常兴学武艺, 长大了,好给祖父报仇!”
孟起心里一颤, 禁不住放下了筷子。默然?片刻,伸手抚了抚儿子脸颊,微笑道:“好孩子,你只管好好念书就行了,别的事?爹爹会安排的,不用你管。”
湛儿看了父亲一眼,抿着嘴不做声。孟起又道:“吃饭吧。现在你要?做的事?,就是好好吃饭!”
吃毕了饭,孩子们去?了。屋里只剩下夫妻两个。孟起问:“湛儿说的话,是你教?他?的么??”
秦氏淡淡一笑:“不是。我没教?过他?这些,孩子大了,他?在老爷身边带大,祖孙俩感情深厚,你看哭的眼睛恁红红的,这两日?才好些了。”
孟起不语,叹了口气道:“以后,还是不要?跟他?说这些了。”
秦氏望着丈夫,欲言又止。轻声问:“现在外面情形如何??是不是……已是山穷水尽了?”
孟起看了看妻子,没言语。秦氏又是淡淡一笑,轻轻抿了抿嘴唇,忽然?眼中落下泪来,含泪笑了一笑,说:“没关系,人活一世,终有一死,母亲如今已经解脱了,我也很想她,想见她了。”
李孟起心中一痛,过来拥住妻子,道:“你不要?难过。现下突围,还有一线生?机。只是,到时忙乱,顾此失彼,我怕没法子带你一起走,如何?是好?”
秦氏听说,顿了一下,忽然?抬手擦干眼角泪水,正视着丈夫坚定说道:“哥!要?是你能逃出去?,就早日?出去?吧,出去?以后好好活着,另外成家生?子,千万不要?以我为?念!”
孟起听她叫出从前小时的称呼,愈发难过,眼底就泛上泪来,一时哽住不能言语。秦氏依偎在他?怀中,又道:“你不要?难过,我死不足惜,只是,只是可怜了两个孩子……”眼泪止不住纷纷落下来。
李孟起把泪水压了下去?,柔声道:“慕儿,你别往窄处想,还有些时日?,让我想想办法,会有法子的。”秦氏忙收了泪,道:“我知道……”
孟起嘴上这么?说,其?实也是无奈,只是严守城门,思谋突围之策。不想没过几天,军中有个副将叫做牛二的,原在寿州团练军里,曾因犯了军法要?处死,李存忠看他?一身本领,求情作保,收在了麾下。如今看李存忠走了,贺思文又不管事?,这牛二便命手下人趁夜往城外偷偷射箭书,打算里应外合献城投降。却被城头守将发觉了,人证俱获,拿住一盘查,拔萝卜带泥,攀扯出一众四五十人。
报知了李孟起。孟起大怒,命将诸人绑在城门内广场上,全部斩杀!召集众将观看,说道:“如今情势危困,谁人有偷生?之念,我不恼他?!但我李孟起平生?最恨是背恩忘义?、卖主?求荣之辈!再有哪个效法,这便是榜样!”一时杀得尸横满街,血流遍地?,偌大场上黑压压站着兵士,寂无人声,只听得春风吹着旗帜猎猎作响。
孟起回到府衙,命人召集亲信副将二十几人,梁寅和贺思文也来了,都在厅上坐着。孟起道:“大家说说,如今这样,官军战又不战,咱们是突围,还是誓死守城,或是你们愿意降了?今日?畅所欲言,大伙儿都说句实话。不管说什么?,我今日?概不追究!”
在座这些人,有的是跟着李孟起从庐州过来的,也有本城贺思文的旧部。也有几个是从牢城营召集来有本事?的配军,还有两个是江湖逃亡遇赦不免的死囚,都是些面冷心硬,咬钉嚼铁的汉子,死心塌地?跟着造反的。当下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内中一个便道:“事?已至此,我等就是降了,也是难逃一死。如今只听大公子吩咐便了!”
孟起看向贺思文:“贺大人怎么?说?”
贺思文这两天病好的差不多了,笑道:“我受老大人知遇之恩,早就说以死报效,现如今他?老人家先走了一步,有什么?安排,大公子请说吧。”
梁寅道:“现下这般,终有一日?城里物料耗尽,城破是迟早的事?,只有想法子突围出去?,才有活路。”
孟起沉吟良久,说道:“我也是这么?想,就是看弟兄们意思,你们都是我信得过的。如今生?死在前,愿意的,同我突围出去?,不愿意的,且留在城里受降便了。”
一时议论纷纷,内中有人高声说道:“当初起事?,大伙歃血为?盟,都是好汉,不是没有始终的小人。闹出这样大事?,惊动天下,就降了也是个死,反死的没志气!大公子说怎么?办,我等生?死追随!”
众人齐声附和。李孟起听得热血沸腾,眼底发潮,走到中间地?上,说道:“蒙诸君厚爱有加。有此一句,我李孟起这辈子便是值了!诸位请受我一拜。”说毕拜倒在地?,众人慌的起身,顶头还礼,纷纷跪了一地?。
落后决议,就在后日?突围。李孟起带一队两千人马从东出城,贺思文与梁寅带另一队五千人,从西门出城。孟起道:“我先带人冲出去?,吸引多些兵力,你们二人稍迟些,咱们冲出一个算一个。”
因东面是孙沔和陆青围着的,西面却是刘潜和两个副将,兵力相对弱些。贺思文知道这是李孟起有意维护他?,想要?反驳,又想自己有心无力,只得默认了。
梁寅问:“冲出去?以后怎么?办,往哪里投奔?”
孟起道:“往南走,避开?重镇,只去?小的县城暂时歇脚。路上几处山,前几年?与山上匪众也有联络的,也可驻扎一时。冯世雄从庐州出去?,也带着一队人马,沿途也有失散的军兵,到时只能看情势行事?了,大伙汇合了,再做道理。”
当下分派完毕。孟起一个亲随副将说道:“大公子走了,留下家眷怎么?处?不如我们把小舍人带上,合力拼死护送出去?。”
李孟起想了想,摇头道:“万马军中,带个孩子如何?厮杀?还是不必了,人各有命,听天由命吧!”
却说孟起回到家中,一个人在书房里待了多时。落后打开?门,找秦氏进来坐下,面色凝重,把要?突围出城的事?向她说了。道:“我打算让常兴把湛儿带着,先在城里找地?方避一避,等城破了,再想法子出去?。”
秦氏一听不及说话,便要?去?找儿子。孟起拦道:“且慢,这时不用叫他?。我先吩咐了常兴,到晚上他?来悄悄把儿子带出去?,好避人耳目。你只给儿子准备随身衣服就行了!”
不一时常兴来到,径来书房拜见。孟起让他?坐,常兴不敢坐:“大爷有什么?事?尽请吩咐。”
孟起默然?了一会儿,道:“明?日?我要?带人突围,你就不要?一起去?了,留在城里受降,只充作普通百姓,孙沔不会滥杀无辜的。想法子避过这一阵,等事?情平息,自己想法子,去?过普通人的日?子吧!”
常兴怔了一怔,跪下道:“大少爷!常兴自小在李家养大,后来一直跟着您,这么?些年?不曾做差了什么?事?,现如今紧要?关头,大爷为?何?不带着小人?小人不会说,小人只是一心跟着大爷,便是死,也要?和大爷在一处。”
李孟起上前,双手扶起常兴,动容道:“常兴,你的心思我知道了!如今我穷途末路,你还是如此忠心,我多谢你!本来我想过,诸事?顺遂,就给你成个家,像常发那样,娶妻生?子,也让你享受一回天伦之乐,不成想,到现在这地?步,都说不得了!”
常兴道:“常兴并没想那么?多,只要?和大爷同生?共死,便是常兴的福分。明?日?突围,小人一定护您平安出城去?!”
孟起摇头:“不!你听我说,我现下不要?你死,只要?你活!只是,我要?你活着做的事?,比死要?难上千百倍,你可愿意么??”
常兴又一怔,随即说道:“大爷何?须如此说?常兴性命都是李家的,什么?事?大爷只管吩咐,常兴宁死不辱使命!”
孟起道:“好!我要?你把湛儿带走,先躲起来,等城破之后,护他?出城。把他?带到宋州表姑娘那里。”
从案上拿过一封信来:“这是我写给表姑娘的,你收好了。”顿了一下,沉声道:“我怕连累她,这封信没写抬头姓字,你要?亲手交给姑娘,无论如何?都不能落在旁人手里。找她时,也要?悄声,不要?惹人耳目,你知道么??”
常兴应道:“小人明?白。大爷放心,只要?小人命在,绝不会把信落在旁人手里。”
孟起点头,接着道:“今晚戌时,你悄悄过来,带湛儿走,你们先藏在城南地?藏庵后屋密室里,就是上次我带你去?过的那地?方……官军进城不见我家人,必然?各处搜查。你两个只扮作平人,在那里躲几天,然?后想法子出城,到了宋州,一切都听姑娘安排。万一……万一途中出了意外,湛儿保不住了,你就自己逃命去?吧!”
常兴听主?人托付后事?,知道此刻便是永诀了,将书信放在怀中。跪下行礼,说道:“大爷放心,常兴一定把小主?人安全送到,回来再寻大爷。若是,若是寻不见,小人余生?守护小主?人长大成人。万一小主?人有甚闪失,常兴决不苟活于世,即刻以死谢罪!”
孟起听这番话掷地?有声,不由得涌上泪来,欲要?说什么?,张了张嘴没说出来。平复一下道:“你先去?准备吧,晚些再来,记着保密,此事?不可让一人知道。”常兴磕了个头:“小人明?白!”应命去?了。
待他?出去?,秦氏从櫊子后转出来,说道:“常兴忠心,武艺又高强,一定能把湛儿平安送出去?的。”少顷望着丈夫问:“那涵儿呢,怎么?办?”
孟起轻轻叹了口气:“涵儿太小,常兴武功虽高,带个孩子总是不便。能送一个出去?已是万幸,要?是两个都带着,就只怕……一个也出不去?了。”
秦氏无语,苦涩一笑:“如今我只恨,没早些给你多生?几个孩子,留下来,也好延续你的志向。”
李孟起摇了摇头,也笑了一下,道:“人生?一世,就想这一世的事?也够了,何?必还想那么?多。我这一生?,只为?遵从父命,虽是我不悔,其?实却是不值得……”
望着妻子说:“慕儿,你这么?多年?扶持我,为?我生?儿育女,我李孟起……实是对不住你。跟着我,没让你过上一天光鲜日?子。”
秦氏心中一阵感伤,上前抓住丈夫手臂,哽咽说不出话来。
孟起抚了抚她,走去?桌案旁,从抽屉里取出一封书子来,递给她道:“贺守备与我说了,他?家有个老乳母,为?人十分忠信。今夜亥时,她儿子媳妇过来,你带上珊瑚,这丫头是母亲带大的,信得过,你俩带上奶娘和涵儿,去?她儿子家隐藏几日?。待城破之后,寻机会,去?庐州城外普化寺找乾澄法师,他?会想办法,让你们出去?见我的朋友,保你母子后半世衣食无忧。湛儿交给云贞我是放心的,你不要?再找他?了。今后隐姓埋名,只要?随分度日?就好。这封书子,是我出具的和离文书,以后……以后你遇到合适好男子,便可另嫁他?人。”
秦氏眼泪扑簌簌滚将下来:“你就这么?狠心,从此决绝了么??”
孟起抬手给妻子拭泪:“不是我狠心,有了这封书,即便在城里被人找到,也能保你性命,涵儿又是个女儿,想来,那孙沔不至赶尽杀绝。”
秦氏接过书子,又问:“哥,你与我说实话,你真?的会突围出去?吗?”
孟起不语,望着妻子多时,方说道:“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我呢,自然?是要?逃出去?的。只是……只是如今重兵压城,诸事?难料。就算逃出去?,也要?躲躲藏藏,不知你我二人,何?时才能相见……”
秦氏含泪笑了,望着他?说:“我的哥哥,你我十年?兄妹,十年?夫妻,到今天你想什么?,我还不知道么??”将书信取出来,展开?看了看,一笑扯做两半,往橱里取出火折来,把字纸烧了。道:“是生?是死,你我夫妻一体。不论你去?到哪里,即便我死了,魂魄也随你去?。要?这东西做什么??”
李孟起道:“慕儿……”还要?说什么?,秦氏拦住道:“你不必再劝我了。你也说过,活着比死艰难的多。你只须答应我,若是出城去?了,好好活着。不要?以我为?念。”
孟起到此时纵是铁石心肠,也不由得两泪交流,抱住妻子道:“慕儿,是我对不住你,咱俩成亲时,我答应过护你一世周全,如今……却是我食言了!”
秦氏温柔一笑,给丈夫拭去?泪水:“你不要?说这话,若我没来李家,那年?案子事?发,也就完结了。能与你共度此生?,得你疼惜,是我秦慕南今生?之幸,要?有来世,我还愿和你做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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