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贞观女史
孟起得知这个消息,想到也有许多人知道云珔外面还有个女儿,只怕找来这里,忙遣常兴报信,教云贞及早躲避。
祸事从天而降,周家也不免乱了一阵。坚白?问云贞怎么想,云贞落泪道:“孙女也不知怎么办,只听祖父和舅舅安排。”
坚白?就与通序商议:“芜湖那边,没几个人知道贞儿在这,却?怕小人作祟。宋州虽大,咱们医家经常出?外的,四邻皆知,要寻来也不是难事。还是让贞儿避一避,云家不是主犯,等风声平息些,也就无碍了。”
周通序本来打算四月去茅山玉虚观的,便说:“父亲说的是。依我看,要是去凤栖山,或者?扬州,都有踪迹可寻,不如我这次南下把她带上,到道友家暂住一段时日,那里没人问的,可保平安无虞。”
云贞垂泪道:“虽是我自小离开?了,毕竟还是云家女儿,他是贞儿生身之父,还有继母和弱弟,血脉相关,我心里牵挂。若是祖父舅舅有什么法?子?,还须救他们一救。”
通序劝慰道:“这还消说么!你放心。只是我们都是平头百姓,力?量微薄。就算不是,这个风口上,朝廷中人怕也不敢轻易说话?。你先跟着舅舅去,等安顿好了,我想法?儿打探你父亲和母弟消息,到时再做道理。”
坚白?也安慰道:“你也不要过于忧心了,力?不能及处,想也无益。眼?下,只能是尽人事安天命,先保你平安。他们是你骨肉至亲,断不能抛开?不管的。”一时计议定了,打点行装准备动身。
还是带桂枝出?门。丫头知道云贞心事,看左右无人,喃喃说道:“再过几天,蒋家二少?爷就要到了,到时一定来这里看望太公的……”话?没说完,打量云贞脸色,停住了。
云贞何尝想不到,蒋锦是四月婚期,说不定蒋铭已在来的路上了。可是云家牵连的是谋逆大案,眼?见亲事不可能了,一想之下,不由得芳心欲碎,泪落无言。
桂枝也是难过,却?想不这么深远。忍不住又道:“姑娘别?只顾伤心,咱们明日就走了,你看要不写?个书帖,给二少?爷留下,告诉他咱们去向?,不然等他来了,不知咱们去哪,岂不着急?”
云贞心中涌起一阵温情,又一阵酸楚。默然了半晌,说:“不必了。事已至此,还能说什么?虽是他说过提亲的话?,可现在我这样身份,要是与他有什么瓜葛,是会连累蒋家的。这事你以后也别?提了,权当做……当做没有过罢。”桂枝不敢再说。
云贞虽然口里这么讲,心里如何放得下?诸般烦恼交加,又怕祖父看见担忧,明面儿上把悲容收了,背地?里却?免不了伤心流泪。这正是:不如意事常□□,可与人言无二三。
预知后事,且看下回。
第85章 (上)
【七里亭洒泪离乡】
上回说到景茂来到宋州城无名巷找周坚白, 央他?去给陆廷玺和陆玄诊病。正赶上周通序要带云贞桂枝出远门?,太公把三人叫来跟前,嘱咐了些话,随后就和景茂连夜动身, 前往真源县。
到陆家时, 已是三更时分。众人折腾了一天, 都歇下了, 主?人家却一个也没睡着。门?房小厮一通报,两院老太太都忙不迭起来, 穿衣迎接。
周坚白茶也顾不上吃一口, 忙着给廷玺和陆玄诊脉施针,直到天快亮了才歇。次日继续诊治, 开方?调药。几天之后,廷玺面孔回正,能?讲几句简单的话了,四肢渐能动作。陆玄的病好了,只是经过一番大折腾, 身子仍然虚弱。
坚白看二人已无大碍, 留下方?药医嘱, 回应天去了。陆家感激不尽,打点财帛谢礼,车马相送,自不消说。
又过将近一月, 陆青案子判下来。因?陆家使了银子, 县尹将案宗改为妇人与家主?动手争执, 陆青一时气愤失手误杀,呈报上去, 核准为过失杀人,免于死罪,脊杖二十,刺配濠州牢城营。
陆家使银央人,瞒上不瞒下,暗地将杖刑免了,流配却不准纳赎的,少?不得脸上刺了两行金印,家中收拾行装,准备启程。
莹儿着陆家人领回,谁去领她?陆玄叫景茂出面,告由官媒发卖了事。却让丫头回了一趟北街住处,把盼盼两套衣服和几件首饰给了她,也算丫头服侍一场。莹儿洒泪而去。赵氏尸身送城外地藏寺火化,衣裳首饰并器物?一件没留,尽数变卖。
将小厮来福逐门?离户,来福哭哭啼啼不肯去,求告道:“小的实知道错了,凭大爷责罚,就让小的留下服侍吧,小人没地方?投奔,离了这里?,叫何处存身呢?”
那陆玄多?少?悔恨无处发泄,哪有?好气待他?,斥道:“出这么大事,有?你多?少?干系!还想留下?要是依我吩咐,见事不对,禀报老太太,防患未然,岂有?今日之祸?”
陆母也道:“本该狠狠打一顿板子再赶出去,上次二郎打过了,才饶了你的。家里?走了两个哥儿,留着你晃来晃去,戳人的心么?”
到底被小厮哭的心软,给他?拿了一两银子。来福把两件衣裳和攒的几两体己?拿上,啼哭着去了。
却说自陆青入监以来,陆家在衙门?上下使足了钱,加上卢九、蔡小六照应,衙役狱卒都把他?另眼看待。监里?待了近一个月,称兄道弟,都混熟了。来庆每天送饭,景茂也时常来看望,所以家里?发生这些事,陆青全都知道了。
他?本来思虑就少?。现下一心只要大哥脱干系,每常有?什?么委屈不便之处,就想:“这要不是我,就是大哥在这里?受罪,如?今我替了,哥就不用受这个罪了……”这么一想,不但不觉得苦恼,反而十分坦然。虽在狱中,却吃得香睡得着,比在家里?的还踏实些。
这一日启程解送濠州。随行两个押解的差役,一人名唤张千,另一个便是蔡小六。景茂前两天就和张蔡二人商量了,走时让陆青回家一趟。蔡小六满口应承,张千以前也认识陆青,是个有?眼色的,知道必有?好处,怎的不愿意?
回头跟陆青说,他?却摇头。道:“我又不是去干甚好差事,回去一家人见了,免不得哭哭啼啼,没的叫人心烦!再说叔父的病还没好,见了我,再想起文权,心里?不烦恼么?要是受了刺激,病再重了,如?何是好?”
景茂回去把这话告诉陆母和陆玄,二人商量,依了陆青意愿。
这天县衙厅上签押了公文,蔡张二人领了文贴,陆青戴上行枷,从县府出来。景茂早在门?口等候,一众走到县城东南路口。路边有?个送别亭子,唤作七里?亭。张眼一望,陆母和陆玄,叶妈,带了丫头金莺,家人来庆,早都下了车,在那里?等着了。
陆母打远看见陆青肩上扛个团头铁叶护身枷,禁不住心痛如?割,没等走到跟前,就泪水涟涟、儿天儿地哭将起来。
蔡小六把封皮揭了,除下枷,与张千走到远处柳树下等候,只叫他?们母子兄弟话别。
陆青笑了笑,说:“娘,别哭了,我都没事!”
陆母一手拉住胳膊,一手去摸他?脸,看见一张英俊面孔,额角处刺了两行字,又禁不住放声痛哭:“老天啊老天,你怎地不睁眼?我好好的孩儿,平白叫摊上这一场祸事……”
这老太太一向性子刚强,难得下泪的。如?今儿子远离,想着自己?手掐把拿带大的孩子,今日竟是这么个结果,怎不伤痛?心都碎了,一时哭个不了。众人一旁解劝,都忍不住落泪。叶妈和丫头往石凳上铺了垫子,陆青扶着母亲坐下。
陆青被娘哭的心里?酸楚,眼圈也红了。说道:“娘快别哭了,哭的我心里?难受。您看我这活蹦乱跳的,什?么事都没有?!这一走,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我还愿意出去走走哩,整天闷在家里?,闷得我发慌!您就当我又去金陵姐姐家走一遭罢了。”
陆母哭道:“胡说,那怎么一样的?你哪知道外面苦处。你又是个炭火性子,出去岂不吃亏!从今可要改改,在外凡事忍耐着些儿,别跟人结仇结恨,别惹事生非。天可怜见,早晚遇着个皇恩赦免,放你回来,咱们一家人好团聚。”
陆青道:“行,您老人家就放心吧,我都知道了。”说了些安慰的话,保证道:“我在外头一定守规矩,不惹麻烦,好好做事,平平安安的,到时回来了,还等着娘给我娶媳妇哩!”把陆母逗得破涕笑了,往他?身上拍了一把,接着又哭。
陆玄也是满眼泪水,抱住陆青道:“都是哥对不起你,你这都是替我遭的罪。哥哥糊涂啊,做差了事,没成想连累你受屈!如?今我悔的肠子也青了……”
说着又悔恨上来,他?自幼跟随叔父走南闯北,性子持重,没想折在这件事上,后悔当初没听老娘的话,又恨自己?疏失,酿成大祸……越想越难受,抬手连抽自己?耳光,被陆青一把抱住手臂。
陆青看他?哥这么难受,不由也流下泪来,说道:“大哥怎说这话?当初哥恁小年?纪出门?做事,受了多?少?磨难,从来也不说。做兄弟的长这么大,只知道玩耍淘气,没少?给哥添烦恼。都是哥哥庇护,才得无忧无虑长大。自古长兄如?父,况咱们父亲早没了,兄弟做这件事原是该的,也是我心甘情愿。大哥不要放在心上,待我走后,千万保重身体,咱家还要你一力承担呢,千万别为挂念我,再忧愁出病来。”
陆玄听他?说话如?此体恤,愈发痛悔无极,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七尺汉子哭得呜呜啕啕。
好容易平息下来。叶妈上前,把一个绣着翠竹枝儿的顺袋递给陆青,说道:“二哥,这里?面装的五两银子,是上次你让衡丫头收着的,拿在路上使吧。”
陆青接过来,笑了:“我都把这忘了。这银子还是过年?时叔父给的,总怕我没钱使。”向母亲和哥哥道:“叔父好些问起我,就说我都好着哩。请他?老人家多?保重身体,等我回来,还要好好孝顺叔父和婶娘。”
说着,想到老人素昔疼爱自己?,如?今不幸病到这个份儿上,此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心里?难过,又落下泪来。如?此这般,母子三个说着又哭,哭着又说,最后还是陆青陆玄先收了泪,劝住了陆母。众人始终不提文权一字。
陆玄将蔡小六两个招呼过来,各人递上十两银子。两个都道:“不该拿的,前头景茂哥已给过了,怎么还给!”陆母道:“些些儿薄礼,两位公人请收下吧,路上相烦照顾我家小二则个。”二人方?讪讪地收下了。
陆玄取出一封书信,对陆青道:“这是前日,我央及孙孔目给濠州府衙押司崔怀远先生写的书子,你到了那里?,寻见给他?。他?和孙先生知交,见了信,必定看觑你,你千万收好,别在路上忘失了。”
又叫来庆掂着一个包袱过来:“这包里?有?一百二十两银子,二十两你路上开销,一百两到那边打点使费。另还有?两身衣服,两双鞋,你到了好穿用。就让来庆跟着,路上服侍你和两位官差哥哥,到地方?安顿好了,再让他?回来。”
陆青一听就把眉头皱起来了:“不用!他?跟着做什?么?我有?手有?脚的,还是个犯人,带个小厮伺候也不像样。家里?现在缺人使,让他?留家,我还放心些。”只把书信收了,无论如?何不让来庆跟着。
蔡小六在旁也道:“陆大哥尽可放心,路上有?我们两个,必不叫二哥受委屈。等到了地方?,那边有?个李瑞霖李教头,去年?来过,是九哥老交情,二哥也认识的。九哥给他?写了封信,让我带上了。到时有?李教头,又有?崔押司,管叫二哥一点儿事也没有?。”
陆玄听说,忽想起这个李教头自己?也曾见过的,就是盼盼刚来时,住在来宾客栈,自己?那晚与她同住,第二天一早在院里?遇到了卢九和李教头……想到此,不由心里?又是一阵难受。
张千也陪笑说:“陆大哥请放心。九哥今儿有?事没来,昨儿他?都嘱咐过了。这行枷也是必要时候戴戴,遮遮旁人耳目,等过了岔路口,我们就给二哥除下来,轻身赶路。”
陆玄道:“这么可知好了,多?承两位差哥费心,等两位回来时,我还当重谢。”
如?此这般,陆母又嘱咐些路上小心的话,看着陆青带上行枷,背了包裹,与两个公人一起去的远了。众人方?才上车回家。
却说此时已是夏初时分,和风暖阳,草木葱碧。陆青和蔡张两个行去,有?说有?笑,脚步轻快,要不是两个差役装束,一个扛着行枷,倒似游山玩水的一般。
看官听说,那蔡张两个出公差,得了不少?人情银两,又不担心陆青跑掉,自是轻松。陆青却是个解送途中的犯人,因?何也能?如?此心情愉快?原来小伙儿另有?一番心思:一者他?是替哥哥承担罪责,甘心情愿,无怨无悔,是故心下坦然;二者他?素昔心胸阔朗,想:我这会儿担忧又有?何用?不如?先受用路上风光,到了那里?再说,别人既是能?活,我怎地就不能?活?三者,他?一直记着蒋钰说的那番话,心道:“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谁知此行遇到什?么机缘?充军虽是身份卑贱,行伍之中,更须真本事才能?立脚,到时寻个机会,我也做一番事业,强似在家庸庸碌碌,靠着兄长庇护过日子。”
如?此一想,不但不觉困顿,反而志气满满。须知人生在世,这个“志”字非同小可,尤其年?轻后生家,一身的精气神,全凭志气所托。他?胸中志量充盈,精神自然昂扬。蔡张二人哪知这些,只道是他?没心没肺罢了。
不知不觉来在三岔路口,一边向东,是往应天去的,一头往南,通濠州方?向。三人向南走去,张千道:“再走几步,咱们就把陆二哥行枷下了吧。”小六应道:“这个自然。”
陆青笑道:“还是等走远些吧。这枷也不当我什?么事,就戴着也无妨。擅动了,只怕两位哥哥担干系,教人觑着,不好交代。”
小六道:“没事!不过州县衙门?跟前,你戴上枷充个面儿,这荒郊野外的,管谁筋疼,那么多?事儿!”说着,衣内取出个纸包来:“猜这是什?么,昨儿九哥给的膏药,待会儿把枷卸了,二哥把膏药盖住脸上刺印,再把枷包裹了,谁知咱们做什?么的!只是路上低声些,莫招惹闲事,也就罢了。”
陆青笑道:“这就太好了。你两个要是道上累了,咱雇辆车子也成,我这里?带着银子哩。”小六道:“现在倒不用,等过几天的。”
正说着,只见东向那条路上驰来两骑人马,蹄声哒哒,顷刻跑过去了。三人没在意,又走了几步,就听身后有?人喊:“前面官爷,且请慢走——”
原来那二人折返了回来。陆青回头一看,见两个翻身下马,一个穿着碧色绣罗袍,一个着靛青细布衫,竟是蒋铭和李劲。
李劲拱手叫了声:“舅少?爷!”蒋铭吃惊道:“朴臣!真的是你!刚李劲说看像你,我还不信,你怎么在这儿?”
陆青十分欢喜,笑说道:“早上我还想呢,约莫你们也该来到了,还以为不得见了呢,谁想竟在这里?碰上了。”
蒋铭道:“听说伯父和陆大哥都病了,所以我俩赶的急,要不是李劲眼尖,险些错过了。怎么你是这个样?出什?么事了?”
陆青不答,反问道:“哥怎么知道我大哥和叔父病了?”蒋铭道:“昨儿我去周老太公那里?,他?老人家说的。”
第86章 (下)
【无名巷寻芳不遇】
前文说过, 秦家的案子刚有风声,蒋家就已知觉,一直留心案情进展。忽一日消息传来,说云珔牵涉其中?, 旨意下来, 阖家抄没流徙。蒋钰一听说, 连忙赶来禀报父亲。二人商议一番, 把蒋铭和允中都叫来跟前,全盘说知了。
蒋毅道:“秦助与他长子已死, 还有个次子, 据说往年?亡故了。其余本?家男丁,流放的, 为奴的,无一幸免。凡秦姓亲支近族子弟,二十年?内不得科举。这案子断的这?么重,可见罪名坐实,朝廷十分震怒。云家虽然不是主犯, 也是干系不小。云贞现下身份是罪人子女?, 依旨是要流放岭南的。这?个情形, 提亲的事断乎不可了。”
兄弟俩听了,面面相觑。允中自是没话说,那蒋铭就如遭了当头一棒,整个人懵了。问道:“云贞现在怎么样了?有她消息么?应天离汴京不远, 会不会京里直接去人找她?”
蒋钰道:“那应该不会。云姑娘在周家, 应天很?少人知道她真实身份, 再说,旨意是下到云家的, 不会到周家拿人。芜湖这?边与周家往来也少,就算有人知道,云珔外面有个女?儿?,未必知道下落。现在云家只有云珔和他老母亲,还有一妻一子在案,听说,云老太太前日已然亡故了。云夫人和幼子已经动身前往宾州,身边有几个忠心的仆从跟着,暂无大碍。”
蒋铭道:“那也应该派人去应天说一声,好让云姑娘避一避。”
蒋毅道:“这?个不用咱们操心,云家虽然人少,也有亲戚朋友,别人不说,云珔的嫡亲妹子嫁给了庐州李孚,去年?年?底,李孚升任了防御使、兼任庐州守备,应该早都听到消息,去人知会了。应天有周老太公和云贞的舅父,还有兖州窦家,这?么多人,一定能保护她周全。”
蒋铭听闻,想到了李孟起,稍觉安心些。不甘心婚事就此作罢,向蒋毅道:“父亲已经答应向太公写书提亲了,怎么出了这?一点点变故,就不作数了?我不服!”
蒋毅皱眉道:“这?是一点点变故么?那时只是答应你提亲,不是还没提么?要是提了,太公也同意了,两下有了婚约,那就说不得,没有个单方毁约的道理。现在出了这?个事,你自己想想,这?亲事还能提么?”
蒋铭语塞。一颗心如同掉在冰窖里,哭丧着脸。允中?心疼哥哥,却没他说话的份儿?,只眼?睁睁看?着,爱莫能助。
蒋钰道:“秦家谋逆是实,可云珔确实有些冤屈,听说,是查到了两封书信,里面有些牢骚怨愤的话而已,况且还是三年?前的书信,他一个文人,哪有什么谋逆的心思?,只是赶在风口上了,说不得,也是他时乖命蹇。”
蒋铭插口道:“既是这?样,爹爹怎么不给朝中?太傅写书,这?种时候,总要有人为云家分辨,爹爹与云伯父有旧,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一家无辜落难么?”
蒋毅正色道:“胡说!我现下又?不在朝中?,平民百姓一个,拿什么给他分辨?太傅什么身份?云珔牵涉的是,可是逆案!太傅更要避嫌,岂能随意说话?再者,你怎么知道朝中?没人分辩,御史台那么多人,难道都是吃白饭的?这?个案子,判的这?么重,你知他书信里写了什么?就算真有冤屈,总是言语不知检点,才教捉住了把?柄。这?件事,你们都要引以为戒,切记朝廷大事不可妄言,尤其是写在字纸上的,更要慎而又?慎!”
蒋钰应道:“父亲说的是。”蒋铭嘟哝说:“明知别人冤屈,却顾着自己安危,不敢直言进谏,也不是正直臣子所为。”
蒋毅蹙眉斥道:“这?是什么话?是说谁呢?”都不敢答言。静了一忽儿?,蒋毅盯着蒋铭,严声说道:“这?是谋逆的案子,一牵涉进去,就是全家的事,全族的事,搞不好宗祠受损,玷辱祖宗!这?是逞匹夫之勇的时候么?”
蒋铭不敢再说。他怎不知事关重大,只因?关系到云贞,乱了方寸。允中?见父亲发怒,在旁吓得不敢出气儿?,一声也不言语。
蒋钰接着道:“听闻最初,是在秦家密室发现了南唐故宫的东西,并有谋篡手书实证。京中?来的消息,定的大逆罪并不冤枉,所以才处的这?么重。只是这?件案子,确实有些蹊跷,按常理,这?样的逆案,必定还有共谋的,多数有武职人干涉其中?。可是牵连人里,没查出一个武官来,听说秦府有个要紧的书办,又?不知哪里去了。”
“所以凡牵扯进来的,都被揪住了不放,像云珔这?样,本?人才递解京中?问罪,就先发落家属,也是以前没有过的。听说云老太太草草下了葬,次日官差就催云珔启程,一刻也不容耽搁……如今朝中?人人自危,都怕牵扯上,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我想,云珔到京还有一段时日,父亲要进言,也需等等,避过这?风头,先写信向太傅问问情形,再做计较也不迟。”
蒋毅点头,沉吟道:“行,就依你说罢。”
蒋钰又?向蒋铭道:“你也别太着急了,云家虽然落难,所幸人还都好好的。云姑娘更是毫发未损,为今之计,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你的亲事,金陵多少双眼?睛看?着呢,这?个时候提亲,不是惹人耳目么?要是有人追究起来,势必查到云姑娘出身,就不是保护她的道理了。”
蒋铭:“大哥说的是。”知道当下只好静观其变,别无他法,心里十分难过。与允中?一同辞了出来。
没过一会儿?,白氏和蒋锦都知道了。蒋锦也为云贞难过,对哥哥说:“事已至此,一味伤心也没有用。哥还是多往好处想,不要急在一时。至少云姐姐置身事外,一身平安。婚事眼?下不能提,也不是全然绝望了。要我说,你两个是天生般配的一对,只要你没娶,她未嫁,将来就有可能在一起。过不久到应天,见面好好商量一下。前时爹爹既答应了提亲,说明也觉你俩相配的。等案子平息了,你俩要在一起,也不是什么难事。”
蒋铭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只怕到了应天见不着她,出了这?么大事,太公一定带她出去避一避,下次见面不知什么时候,所以我心里着急。”
又?过了两日,传来消息,说是云珔本?来身子不大好,遭此打击,愈发病重了。加上老母亲猝然离世,雪上加霜,悲哀过度,三天水米不进,押解吏卒怕他死了担责任,请医调治,百般救护,然而云珔死志早萌,就此一病不起,竟撒手西去了。——此事在常兴动身之后,所以云贞往南路上并不知道父亲没了,直等到了句容才接到噩耗。此是后话不提。
却说三月中?旬,张均如约来到金陵,迎娶蒋锦。蒋铭带着李劲并几个家人,送妹妹到应天成亲。一到宋州城,就寻空去了周家。只见到玉竹和钱妈妈,说太公去真源县陆家诊病,云贞带着桂枝,同周通序出门?走了。
蒋铭得知云贞平安,心里稍稍安定。次日去陆家铺子,见到何掌柜,说是陆玄和陆老爷都病了,没来,只一个得力伙计来往真源传递消息,婚宴自然是不能参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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