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阑记 第89章

作者:贞观女史 标签: 江湖恩怨 因缘邂逅 古代言情

  一阵伤心难过?,对着河水默默流泪。又想起从?前蒋铭拒婚的事,在南瓦子认错人?,与陆青打了一架的事,心中羞愤交集,想道:“落到这地步,我还活着做什么,不如死了也罢了!”

  一时就要翻栏杆跳到水里去,却见?水中自己的影子晃了一晃,何等明艳俏丽,如何甘心?想道:“我好好一个人?,样样儿哪里不比人?强,难不成就这么悄没声息完了?既是婚姻不遂,大不了我回都监府,一个人?孤单终老也罢了!”

  正自思量,听有?人?唤了声:“汤娘子!”

  丽娘回头一看,见?是窦宪。不由一窘,转过?头仍望着河水,没好气?说道:“你来做什么!”

  窦宪走近前来,抱了抱拳,笑道:“是他们叫我来的,怕你想不开。”

  丽娘一怔,心道:“也不知他何时来的,看了我多久了。”也不理?窦宪,回身往来路上?走去。

  窦宪一旁跟随走来。丽娘道:“你跟着我做什么!我想开想不开,与你什么相干!”见?窦宪不答,还跟着,就将一拳打了过?来,窦宪闪身避过?了,笑道:“娘子须讲道理?!我自要回去,你走你的,我走我的,难道你走这路,我就不能走了?”

  丽娘语塞,转头继续往前走,窦宪仍是跟上?来。说道:“就是不相干,我也是一片好心,你又何必恼我呢?”

  丽娘不理?他,只顾往前走,窦宪相随走了十几步,笑说道:“其实我也知道,你不会蠢到那个地步,别人?不好,又不是你做错了什么事,你死做什么?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

  丽娘知道他是劝自己,心中略觉舒缓,口里仍忿恨道:“我什么没做错?我瞎了眼睛,错认了人?!又傻,信了人?骗我的话,把自己害成这个样儿,又叫人?说不是好妇人?,人?人?都笑我,这还不该死么!”

  窦宪噗地一声笑了:“这是你自家?的事,管别人?说什么!既是错认了,错信了,换个人?也罢了,还值当去死的?要是这样就该死,普天?之下?,怕是要死的没人?啦!”

  丽娘怒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想说朝三暮四水性杨花之类的词语,又觉不恰当,改口道:“夫妻是伦常大礼,岂是说换就能换的!”

  窦宪道:“我又没说随意更换,不是你说的,认错信错了么?夫妻又不是父母,血脉关联换不了的,既是错了,怎地就不能换换了?”

  丽娘一听不由笑了,嗔道:“胡言乱语!你又不是女人?,顺嘴胡说些什么!”脚下?没停,步子却放缓了些。

  窦宪笑道:“我虽然不是女人?,可我家?里有?娘亲,有?姐姐妹妹。我常听我娘与她们说,女子是尊贵身子,要爱惜自己才是。女人?最傻就是为了别人?不好,反糟蹋自己的身子,更不能为了和人?置气?,拿自己性命当儿戏。”

  丽娘听见?这话,蓦然站住了脚步,想了想,没言语,又接着往前走。走了一段又停了,向窦宪说道:“你回去吧,我要回家?了。你放心,我才不会死,我才没有?那么傻呢!”说毕笑了笑,转身加快脚步,一径去了。

  窦宪回到厅上?,几人?正围桌吃茶。蒋铭问:“怎样?嫂夫人?回去了没?”窦宪道:“嫂夫人?先走错了路,往河边去了。我只远远看着,看她在栏杆那里站了站,后?来寻着路,往外头走了,想是回家?去了。”

  向武继明道:“武兄放心吧。”继明:“辛苦窦兄了。”又吃了一会儿茶。钱丰命厨下?做了几碗汤饼端来,众人?吃毕散了。

  回到家?时,天?已然黑了。兄弟俩先送窦宪到客房,又去上?房露个面,各自回屋歇息。

  只说允中换衣洗漱了,歪在床上?出神。萝月过?来道:“今儿你忙了一天?,累了。早些歇着吧。”移开灯,要给他放下?床帐来。允中拦道:“不忙,是有?些乏了,却睡不着,你坐这儿咱们说会儿话。”萝月就在一旁坐下?了。

  允中便问:“你今儿都做什么了?”萝月含笑答:“也没做什么。那会儿琥珀姐姐来了,坐了一会儿去了。”允中道:“与你说什么了,她现?在忙着替二哥准备行李吧?”

  萝月点了点头,轻声道:“二爷要出远门,说这次出去时间长?,她心里难受,过?来跟我坐了坐,我也不知怎么开解,只说些话给她宽心罢了。”

  允中叹了一声:“也是难为她,二哥总是往外跑。这次还不知什么时候回来。”萝月问:“你估摸着,二爷这次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允中道:“考完了,要等发榜,要是没中,赶端午前就能回来了,要是中了,就难说了。”

  萝月疑惑道:“要是中了,难道就留在那里,不回来了么?”允中笑道:“那也不会,总要回来的,只是迟些时候。”

  萝月松了口气?:“那还好。我跟琥珀姐姐说,再怎么有?老爷太太在呢,还能不让回来看父母么?要是那样,就不做官也罢了!”

  允中看她认真的样子,不由笑了。萝月有?些难为情,低声问:“我说的话没道理?吧?”

  允中摇头,微笑道:“不!你说的很有?道理?。”萝月得了信心,又道:“我跟她说,二爷要是做了官,下?次回来就能带上?她一起走了,你说,是不是这样?”

  允中笑道:“差不多吧。”看着她眼睛,忽想起白天?的事来,心里思忖道:“要是将来我遇到汤娘子那样的,我性子又不比两个哥哥刚锐,到时护不了萝月,岂不是害了她。”沉吟片刻,问道:“那天?荷花来,你说她过?的很开心的?”

  萝月应道:“嗯,那日她在菱小娘屋里,我和琥珀姐姐一块儿去看她,她可高兴了,说秋天?她就要做妈妈了!”

  允中停顿了一忽儿:“那你觉着,是像菱姐姐那样好,还是像荷花那样才好呢?”

  萝月眨眨眼睛,忽然明白他问这话的意思了,脸上?红了一红,别转脸儿说:“我不知道。”

  允中思忖着说:“我是想,不管别人?看怎么样,总归要你自己觉着好,才是真的好。所以?问问你。”

  萝月默然,看看左右无人?,咬了咬唇,望着允中说:“我怎么想你还不知道么?何必又问。”顿了一顿,低下?头喃喃地道:“这都是各人?的命数,不由人?的,不管怎样,我只认命罢了。”

  允中心里一软,拉过?她手按在自己胸口上?,柔声说:“我知道了,是我错了,不该问你这话。”萝月看他一眼,将手抽回来,温柔笑了。

  预知后?事,且看下?回。

第129章 (上)

  【徒叹惋纷纭世事】

  却说这日窦宪往句容去, 蒋铭和允中送出城南五里亭。窦宪问蒋铭:“哥有没有什么话,要我带给姐姐?”

  蒋铭想了想:“不用了。你见了只说请她放宽心,过几天我就去看她。”又问:“你在那里待多久?”窦宪笑道:“那?儿也?没什么玩的,我待不住。只去看看姐姐, 就往茅山找舅舅去。”又说:“哥到汴京考完了试, 要是去应天, 有空来兖州玩。想必那?时我也?回去了。”

  蒋铭:“好, 我多半是要去应天的,有时间就去凤栖山找你。”允中在?旁道:“窦大哥下次路过金陵, 千万来家里住, 别见外了!”当下拱手作别,兄弟俩看着?窦宪去了。

  上马回来。允中道:“二哥刚说, 过几天要去看云姐姐,是要进?京时绕路去么?”蒋铭“嗯”了一声。允中就不说话了,停了一会儿,方道:“恐怕爹爹不准你去。”

  蒋铭道:“准不准我都?要去!到时出了门,腿长在?我身上, 我就去能怎么样?不成还把我抓回来?”

  允中看了看哥哥, 不吭声。过会儿好像想起什么:“对了, 昨儿我忘了跟你说,我听纯上说,虞先生后天要回乡下……”

  蒋铭心不在?焉:“是吧……”允中道:“不如你跟爹爹说,这趟去京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由你送先生回, 到时就好去看云姐姐了。”

  蒋铭顿了一顿, 哼笑了一声:“你想的倒美,我只要一开口, 爹就知道我想做什么,能让我去送么?说了也?是白说,反又饶骂,何必我自己?找不自在?!”

  说毕扬手加鞭,跑去前面了。允中暗自叹了口气?,打马跟了上去。

  回到家,门口小?厮报说:“老爷在?书院,让二位少爷回来就去呢。”两?个依言而来,只见虞先生和蒋毅正下棋,蒋钰在?旁观战。一局方罢,三人正复盘议论,见他俩来,蒋钰便?问:“窦连生走了?”

  蒋毅和虞先生也?撇下了棋盘,招呼都?到茶桌旁坐下来吃茶。

  虞先生道:“窦从义我还是在?京时见过一面,那?时也?就二十出头,少年人英气?勃发,虽是武人,却不粗鲁。不想如今他公子都?这么大了,看样子也?是知书识礼。”

  蒋毅道:“窦从义虽是武人,他岳丈家却是道学渊源极深的。我是不记得?窦从义了,上回周太公来说,想起有这么个人,样貌也?记不得?。他这个孩儿生的也?像周家人,一看就是聪明伶俐的。”

  蒋钰笑说道:“这个窦宪是调皮淘气?的性子,内里却稳重精明,看着?他爱说爱笑,可是要细察,说话办事滴水不漏,丝毫不失分寸。”

  蒋毅就感叹道:“一晃这些年,咱们不知不觉,下一辈都?长起来了。上次我那?亲家公陆廷玺的两?个侄儿来了,小?的叫陆青,也?这个年纪,是个好后生,淳厚朴实,讨人喜欢。窦宪又是这样,再看纯上他们,这些孩子,个人秉性不同,却都?是本分的好孩子。只咱们一个个的都?老了。”

  虞先生笑道:“咱们老了,世风也?跟咱们年轻时候不一样了。说到纯上,前日在?萧府,我看他正写?一幅字,却是‘虫二’两?个字。你且猜猜,是什么意思?”

  蒋毅疑道:“那?是什么意思?”看蒋铭和允中,两?个都?只笑,不言语。又看蒋钰。蒋钰笑说:“那?虫字上面,应该还有一撇吧,父亲不知,这是时下人玩的拆白道字,‘虫二’,应是风月无边的意思。”

  蒋毅恍然,也?笑了。继而摇了摇头:“怎么萧纯上写?起这个来了?”虞先生道:“我也?觉得?奇怪呢,这不像是他做的事,问他,他说是武照央他写?的。”

  蒋铭笑道:“武继明写?这个,是要拿去送人的,先还想让三弟给他写?,后来改主意了,说先生在?咱家住着?,怕先生知道了,说他。”

  蒋钰禁不住笑了,道:“他写?这么两?个字,能送谁去,想必是要送到风月场里去了?”允中望了虞先生一眼,吐了个舌头:“所以他才?怕先生看见,不想还是给看见了。”

  虞先生叹道:“继明这孩子,就是这个性子改不了……”摇了摇头,没往下说。蒋毅接话道:“子不教,父之过。武通判当年,读书何等刻苦,轮到儿子却要溺爱起来。自谓家中如今富贵了,享用一下无妨,可是事关教养品行,岂是能含糊的,不是把他害了么?”

  说毕也?叹了一声:“如今风气?,越来越往浮薄上走,读书识字也?搞这些花头,哗众取宠。有那?功夫,怎不在?正经学问上多用点儿心思……”向蒋铭允中道:“你们两?个,可不许把心思多花在?这上头!”两?个忙都?应道:“知道了。我们不会的。”

  虞先生道:“世风如此,可奈何?如今天下太平,饱暖无虞,玩的花样自然多了。依我说,这拆白道字也?罢了,勉强还算是读书人的游戏。那?日听顾先生说,还有人只因好酒,不知如何才?好,竟披头散发,爬到树上饮酒,招呼众人来看,疯疯癫癫荒唐之极!含光,是有这么回事么?”

  蒋钰笑答道:“是有这回事儿,就是石坊主的连襟,姓孙叫孙廉广的,都?说他豪饮,家里藏酒也?多,金陵城里没人酒量比得?过他。前时石坊主还说,这位孙酒仙想让他给我二人引见,邀我去他府上吃酒呢,我说免了吧,我又不好这个,酒量也?不行,只说我甘拜下风就是了。”

  蒋毅摇头笑道:“这个人我知道,岁数应该不小?了,听说他乡试考了好些年,时乖命蹇,也?没考过。后来专一习字,立志要赶超王右军。好几年没声息了,现在?他做什么营业呢?”

  蒋钰道:“现今在?细柳街和小?虹桥跟前开了两?家头巾店。他嫌商贾身份不尊重,也?不好生经营买卖,倒是石坊主,却不过亲戚情面,给他照看着?生意。”

  允中问:“那?他的字写?得?怎么样?”蒋铭一旁失笑道:“这还用问么?想来是不怎么样,不然他还用跑树上吃酒去?”允中疑惑道:“莫不是功名?不就,得?了失心疯么?”

  蒋钰也?笑了:“疯倒是没疯,听石坊主说,这位酒仙如今常说的是,‘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要学那?刘伶嵇康,魏晋的风流。”说毕众人都?笑了。

  蒋铭越想越可乐,往自己?额上连拍了两?下,说道:“他这还不够风流?还用学么!到树上喝酒,亏他想来!敢是世间容不下了,要驾云上天,可惜身子重又飞不起来,做不成鸟人只好做猴儿……”

  话犹未了,连蒋毅都?掌不住笑起来了,笑骂道:“这小?二,哪里学的这等贫嘴薄舌!”众人又都?笑了。虞先生道:“这就是那?‘素隐行怪。后世有述焉’了。”蒋毅点头叹道:“正是,可见名?之一字累人,比利之一字更甚。”

  因说起虞先生回乡下的事。蒋钰道:“先生何必急着?回,乡下房舍简陋,这几天早晚又寒冷。不如在?家多留几日,日间也?有人侍奉,过了寒食再回也?不迟。”

  虞先生道:“不住了。这都?住了两?个多月了,我也?想我那?几间陋室了,祭祖那?时我就想回,你爹爹留住了不放。我那?边还有十几个小?学生,也?该收收心了。”

  蒋毅道:“再过几天铭儿也?要动身,他从前没去过京城,这是头一回,况又要见官考试,先生有什么话多嘱咐嘱咐他。”

  虞先生笑道:“这还须你吩咐,会考的事我也?跟他说了许多,不知这场恩科是否依例,也?不要紧,只依着?吩咐做就是了。我看铭儿此去若无意外,必定是中的。只看如何除授,早晚回来喜报,你使人去告诉我一声。”

  蒋毅:“那?是自然!我只想他年轻不知深浅,若是真的考好了,有幸殿试,如何应对还得?先生指点。”

  虞先生笑道:“弘之你也?忒多虑了,铭儿虽然年纪小?,为人处世,没什么话说,只管放心好了。退一步讲,如今官家宽仁,十分看重读书人,就算有一星半点不妥当,也?没事的,何况铭儿性子谨慎,虑事周全,临事也?机敏,我是一点儿都?不担心他。”

  蒋钰陪笑说:“父亲对二弟期望殷切,所以才?这么操心,其实没什么事。”蒋毅便?笑了。蒋钰又问:“二弟到了京师,该先去拜见太傅吧?”

  蒋毅点头:“嗯”,嘱咐蒋铭道:“你到了那?里,凡事自己?斟酌。要有不好决断的,就与太傅明白讲,请教他,听他吩咐就是了。”蒋铭应喏了。

  蒋钰道:“太傅我见过两?面,是和蔼可亲的人。二弟又是他名?下荐的,我看,只当是自家长辈答对,也?就是了,不必小?心翼翼。”蒋毅道:“虽是如此,太傅是朝中阁老,又是官家至亲,尊卑有别,须得?谨慎守礼,不可逾分。”蒋铭又应了声“是。”

  蒋钰略迟疑了一下:“说到这里,我倒想起来,本朝立国?四十余年,从□□朝到太宗朝,再到今上,官家自家里也?出了不少事情。我们只听些江湖传闻,不知详情。我只知道,太傅当年有望做太子的,因生了病,触怒太宗皇帝,一度被废为庶人,其余的就不清楚了。此番二弟到京,与太傅见面时日也?多。不如您二老跟我们细说些赵官家当年的事,太傅因何贬为庶人,又是如何复位的,等二弟进?京见了,心里有数,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行动应答,也?好把握分寸。”

  蒋毅默然不语,看了看蒋钰,又看看虞先生。先生道:“含光这话有理。”蒋毅沉吟一会儿,长吁一声道:“这些事,不是我不愿说,只是,说起来话就长了。”虞先生笑了:“那?你就长话短说,就没那?么多事了。”

  蒋毅:“先生说的是。”因说道:“太傅赵元佐,原是太宗皇帝长子,自幼聪慧机智,文武全才?,长成后跟着?太宗征战沙场,太宗极是宠爱他。要不是后来生了病,他就是太子无疑了,也?轮不到今上即位。”说到这里,却又停了下来,沉吟不语。

  蒋铭问:“这样一个人,怎么忽然就生了疯病,也?是奇怪。”虞先生冷笑一声:“是真疯还是假疯,只有天知道了。弘之,你只说他是如何生病的罢。”

  蒋毅便?道:“他这病,由来也?久了。”不觉看了蒋钰一眼,又吃了一口茶,方说道:“那?时德昭皇子因受了太宗申饬,自尽而死,不久,德芳也?莫名?身故了。元佐当时还是个少年人,就曾一度悒悒。那?时齐王(即太宗的四弟赵廷美)还在?,他们叔侄二人甚是相厚。元佐常去齐王府上走动,每每廷美受太宗斥责,元佐便?去安慰叔父。雍熙元年,廷美因谋反一案,被贬去了房州,元佐觉得?叔父冤屈,还曾上书为廷美申诉,惹得?太宗不快。廷美到房州不久,忧悸而死,自那?时起,元佐就开始疯癫了。”说到此,叹了口气?。

  默然片刻,接着?道:“太宗命各方寻医诊治,一度好些,太宗十分欢喜,为此还大赦了天下。可是,元佐的病时好时坏,不断闹出些事来,最后……最后竟把宫殿点火烧着?了,这下惹怒了太宗,不得?不黜了他皇子身份,只令在?家休养。直到今上即位,念及兄弟之情,复了他楚王之位……再后来的事,你们也?都?知道了。”

  众人默然良久。蒋铭道:“原来如此。看来先生说的是,他那?时未必是真的疯,只因看见堂哥死了,叔父也?死了,明白是冤屈死的,良心上怎么过得?去。要是坐上那?个位子,等于杀人也?有他的份儿了,只怕寝食难安,所以他宁可不要做太子,这才?疯了。”

  蒋毅和虞先生都?不答话。过了一会儿,只听允中喃喃讷讷地道:“原来当今世上,还有伯夷叔齐一类人物,只为情义良知,连皇帝都?不要做的。这让人如何……如何……”不知说什么好,住了口,蓦地流下泪来。要是往常,蒋铭早就笑话他了,这次却没言语。

  虞先生道:“元佐发病时,我已经离开汴京了,后来还是听你说才?知道。他样貌生的像他父亲,这性情,却实在?像极了从前□□皇帝。”

  蒋毅点头,叹息了一声:“是。这些都?是官家私事,你们听听也?就罢了,不要对外人传说。所谓‘见贤思齐,见不贤而内自省也?’,你们兄弟,要记得?凡事以仁义为本,伦常为重。人生一世,草生一秋,何其短暂!骨肉恩义,比权势名?利要紧的多,哪怕生死面前也?是最要紧的。”

  蒋铭允中都?应了声“是”,蒋钰道:“父亲教诲,儿子谨记在?心。”

  蒋毅又向蒋铭道:“特别是铭儿,将来走这宦途,我自然愿意你施展抱负,显亲扬名?,但?是,倘若遇到选择是非的时候,孰重孰轻,一定要分清楚。切不可为了一己?之私,做那?等背恩忘义,忍心害理的事。”

  蒋铭见说的郑重,站起身来应道:“是,儿子知道了。”

第130章 (下)

  【自珍重缱绻情思】

  众人吃了?会儿茶, 又说几句闲话。蒋铭想起凤栖山上聚宴的?事,问道:“□□帝驾崩的?时候,您二老都在汴京,可知道‘烛光斧影’一节, 到底实情是怎么样, 可真?是太宗做下的?么?”

  允中听得一惊, 不由看了?蒋毅一眼。上次在兖州李孟起提到‘烛光斧影’, 他不知?指的?什么,后来?私下问蒋铭, 才知道是赵光义涉嫌弑兄的?一桩疑案。

  蒋毅和虞先生互相看了看。虞先生冷笑了一声:“不管实情怎么样, 如今都是说不清的?了?,还管它?什么实情, 只当不知道也罢了。”

  蒋毅皱了?皱眉:“刚还说,让你该说不该说的?拿好分寸,这话也是能说的??”蒋铭陪笑道:“这不是在家里?么,我?想起来?了?。”顿了?一顿,又问:“您二老可知?道李孚这个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