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诗槊
倒是旁边一个门房的人, 因家中也有老母,颇能体谅, 便推了推另一人道:“都是爹生娘养,何苦为难人?”便对江恒道, “魏中书离开的时候坐车往南走的,或是进宫去了?”
江恒听罢连忙揖手道谢, 随后重新坐上马车, 往宫城去了。
王叡自入城后,一路骑马先至家门口,此时宏儿已在门口等候。王叡遂问道:“父亲说动魏钰庭没有?”
宏儿道:“应该说动了, 魏钰庭已经入宫了。”
然而门房的人忽然想起什么,向王叡回禀道:“世子,方才有一人来找这位魏中书, 说是魏中书母亲寻人归家。或许……”
“有人来找过他?”王叡的目光充满了机警。
“是。”
“他怎么来的?什么样子?你是怎么回的话?”
“人是坐马车来的。清清瘦瘦的书生。”那人见王叡面色依旧是不辨喜怒, 以他多年的经验,知道此时最为危险, 遂指了门房的人道:“他……是他回的话,说是魏中书入宫去了。”
王叡此时意识到自家意图已被人窥得,向宏儿冷冷点了一下头后,旋即拨马而去。宏儿笑着走向两人跟前,道:“你俩,随我来吧。”
宫门戌时下钥,江恒一路赶着马车先往南走,快近司马门时,旋即折返向西。大司马门日常不开,唯有正朔大朝的时候才开。平日能够出入此处的也大多是王侯三公之属。两台在未央宫之南,未央宫又在宫城之西,因此所有的官员日常办公都是从西门走。然而马车快到西门的时候,忽然停住了。
“怎么不走了?”江恒焦急地问。
片刻后,赶车的马夫掀开了车帘子,道:“抱歉了公子,这些人想雇我的马车,给的钱可是公子你的千倍。公子,你看剩下的路也不多了,你就自己走过去吧。”
江恒往外一看,果然有几人立在眼前,皆是富贵打扮,并且几人都是骑着马的。江恒此时也知道汉中王氏的人已经意识到自己要入宫拦下魏钰庭,特派人追上来,强行拖住自己。可毕竟天子脚下,京兆尹是寒门的卢霑,护军府也是靖国公陆振执掌,几人不敢用强。江恒也知在此处纠缠全无意义,旋即下车,拔腿向宫城西门跑去。
魏钰庭疾行入中书署衙,西面的值房还亮着灯,他便过去察看,只见徐宁还在整理文移。徐宁原是詹府主簿,但自张沐死后,太子也将他排抑出去。如今魏钰庭已是中书令,手下也有文吏,他不忍见徐宁走投无路,再加上张沐之死这件事他也有责任,便将他招入文吏班底中。
“仲康还没有休息?”魏钰庭走进值房,唤了徐宁的表字道。
徐宁连忙起身拱手:“今日下午本该送来加印的诏书、公文还没有到,卑职便在此处等着。”
“下午是谁在御前侍奉?”魏钰庭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寻常。
徐宁道:“下午是顾侍郎当值,晚些的时候,因还要议太子大婚的流程,皇帝陛下又把顾侍郎留下了。”
魏钰庭听罢,连忙返回自己的值房。上午送来的文书他都处理过了,此时他又翻找一遍,仍然没有那份土断新政的诏命。
一定是被滞留住了,魏钰庭思索着。陆冲是给事黄门郎,孔昱是侍中,中书省里还有顾承业、柳匡如,这两人都和陆家关系颇深。如果这些人一齐发力,是能够劝住皇帝让其改变心意的。他必须入禁中,见皇帝一面。魏钰庭想至此处,便写了一封投书,命人交与光禄勋,随后将王济送与他的东西锁在阁中,携了中书印前往禁中。
魏帝用过晚饭后并未前往后宫休息,而是继续在宣室殿听太常议事。如今皇家三件婚事虽然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但司州还未靖,总是要国事为先,因此许多礼节上的问题便拿到晚间讨论,原本要发往中书省的官文也都积压下来。
魏帝听着太常、仪曹定下的章程,忽然询问道:“主婚之人定了没有?”
皇太子大婚,虽由太常、宗正主持,但主婚人仍未定。于理,北海公元丕与司徒吴淼俱可主持此事。但各家似乎也不愿再为二公加以荣衔,因此这个提议经过商讨以后,最终结果是不同意。但是又不能明着忤逆皇帝的意思。所幸高宇初亦是礼仪大家出身遂言道:“回陛下,臣等考据旧典,皆以为王者之于四海,无不臣妾。夫三纲之始,定乾坤之仪,安有以天父之尊,而称臣下之命以纳伉俪;安有以臣下之卑,而成天父之名以行大礼。因此设主婚人一事,臣等以为不妥。”
魏帝无言相驳,遂点了点头道:“六礼和告版准备的如何了?”
高宇初道:“回陛下,六礼悉备,用来告庙的六礼版文如今也都制作完毕。太常府已备雁一头、白羊一口酒、米各十二斛。这是前三礼要用的。等前三礼一过,按仪制,太常府便备白羊一口,玄纁帛三疋,绛二疋,绢二百疋,兽皮二枚,钱二百万,玉璧一枚,酒十二斛,白米十二斛,马六匹。版取晋制,长一尺二寸,宽四寸,厚八分,以应十二月、四时、八节之意。只是六礼的使节,如今陛下该敲定了。六礼都要派一位使持节的将军,按礼制,前三礼派尚书令,后三礼可派尚书令,也可以派更高一些的三公去。”
皇太子大婚,内宫一般会派出一位使持节的将军,领太常、宗正、一位散骑侍郎或侍中前往未来太子妃的家中。
魏帝道:“既如此那便加尚书令王济为崇德卫尉、使持节,主持前三礼。司徒吴淼加封太保、使持节,主持后三礼。至于最后迎亲之事,也请司徒代劳吧。侍中就让孔昱去。顾侍郎拟诏吧。”
晓得了魏帝平衡各方的想法,高宇初识趣地应了声是,随后又对在一旁侍奉的中书侍郎顾承业道:“劳烦侍郎了。”
此时李福走到魏帝身边,低声道:“陛下,魏中书请求觐见。”
魏帝想,今日事多,索性中书令和中书侍郎一同处理,该加印加印,该发书发书,便道:“让他进来吧。”
十几封诏令被题名加印,魏钰庭一边处理着要交给太常府的诏令,一边寻找着那份土断新政的诏令。终于,在最下面,魏钰庭发现了它。这份诏令与自己设想的并无太大出入,明考课之科,修闾伍之法,都是齐民编户那一套东西,虽然细节仍需充实,但已经可以下诏了。许多政令下达先要施行,最后才会根据实际的情况再一次又一次的调整。
魏钰庭慢慢拿起了中书印,或许只有在当下这个窗口期,土断的政令才能试行。在司州进行土断,对于汉中王氏来说没有任何利益纠纷,如果土断成功,那么王叡身为司隶校尉,也会获得相应的政绩。他知道,汉中王氏必然还有着其他能够获取利益的地方,但是如今寒门力量依然没有崛起,想要做成许多事情就必须与其他势力暂作联合。
印落下了。
魏帝此时已经精力不支,暂回偏殿歇息。
“听说五郎那边出事了,是有人放了暗箭?”
夜已深了,元洸被人抬回宫中时,满腿是血。炽烈滚烫得疼痛胶着在身上,他抬起昏沉的眼皮,见一众太医忙进忙出。股骨接驳,左腿上有一尺长的伤痕,这辈子怕是难以正常行走了。褚胤亲自前来,在用药止血后,取出碎掉的骨渣,现在正进行最后的缝合。黑袍玉带的国相面无表情,静静立在卧榻的旁边,宽大的袍袖仿佛壁画上的黑色双翼。天魔波荀,他有无数眷属,无数欲望,仿佛遵守着与人类永恒的约定。
“臣该出发了。”面对处于半昏迷状态下的渤海王,王叡平静地说道。
元洸忽然望向王叡,手伸向半空中,却因先前大量失血而虚弱无力地垂了下来。“你会把她带出长安吧?”他对他们的约定尚有期冀,但也只有一半的期冀。
王叡慢慢走到床榻边,跪下身,郑重其事地握住元洸的一只手,笑容明亮得刺眼,声音如同恶魔喁语:“臣会把她带出长安,也会把大王带出长安。”说完,王叡轻轻放下对方的手臂,重新披上裘衣,消失在殿门外的夜色之中。
朔风凛凛,秋月如珪,在未央宫西阙早早等候的绣衣御史汪晟看到大门前渐渐明晰的人影,稍稍鞠了一躬,将怀中之物双手奉上:“土断新政的诏书,加封尚书令使持节的诏书,奴婢给司隶校尉带来了。”
第310章 奸雄
中书省署衙内清清静静, 徐宁已经回
到官员值宿的寓所睡觉,此时,署衙内仅有魏钰庭一人。自从王谌前往江夏就任、王谦任荆州刺史, 主官王峤便很少出现在此处。地方与中枢仍需沟通,但是王峤作为王家在中枢的执掌人, 却没有必要刻意加重王家内外兼重的局面。魏钰庭此时倒有些怀念自己任中书侍郎的日子, 永远有人在头上担责。天塌下来,砸死的都是个高的。
月色半透在窗前,屋里还有蛐蛐儿的鸣叫。这种小虫儿趁着入秋清扫钻进屋里, 借着地龙,挨过一日又一日。魏钰庭立在那个上锁小柜子前, 手中的烛火在室风中跳动,连同这个小柜子也变得金碧辉煌起来。他轻轻打开锁, 如同解开钳住自己欲望的镣铐一般。柜门吱呀一声开了道缝儿,魏钰庭却下意识地一闭眼。
烛光下, 他的眼皮微微的抖动着。黑暗中腾起乳白色的雾气,而他仿佛在那里捧着那支毛笔。笔杆莹润的紫色, 光洁的质地, 如同挂在月亮边的流云;灿灿的镂金和宝石,明闪闪地挑拨着,如同墙角时而传来的清脆虫鸣;还有笔尖柔顺的毫, 是流淌在身上的软缎,是缀在鬓间的貂蝉,流转之间, 会发出致密柔滑的响声。
俗靡的欲望被身体忆起, 与虚无缥缈的满足感杂糅着,他没有抬手伸向那支笔, 那支笔自己扑向他。
“中书?”敲门声砰砰响起。魏钰庭只觉脑中一震,惊得睁开了眼。
“请问是魏中书在里面吗?卑职江恒。”
魏钰庭望着柜子,重新上好了锁,随后便去开门。
江恒一路跑到宫城西门,进了宫里却不敢横冲直撞,紧捯着脚步来到中书署衙,此时虽是寒岁,却依然满头大汗。
“出了什么事,这么急?”魏钰庭今日已感受到一丝不寻常,但是他所掌握的权力,他的地位,不足以让他窥得事情的全貌,甚至冰山一角。这样的恐惧与不安在他心里一直存在,现在他看到江恒,仿佛好受多了,连同脑海中那支笔的影子都消失不见了。“进来坐吧。”
江恒道:“在下前来,是请求中书不要批准土断之政。”
“为何?”魏钰庭并不怀疑江恒的人品,但土断之政可以说是寒门团体长久以来地共识。
江恒道:“中书应该知道,河南淫祀已涉及之广了吧。这几年连年征战,一些淫祀便钻了空子,靠着世家大族的包庇,大肆传教,收拢信徒,搜刮百姓的财产。现在,河南吃不上饭的百姓已经很多了,再过一段日子,世家大族便会派人前来收购百姓的田地。中书想要在这个时间来试行土断吗?”
魏钰庭道:“世家大族兼并土地,国朝施行土断,就是为了解此弊端。”
“那么土断后,百姓要如何安置呢?”江恒问。
魏钰庭:“自然由朝廷划分土地,拨给他们。”
江恒先点了点头,又问:“那么中书有没有想过,司州到底有多少田地可以分?河南三崤密布,多山脉雄关,可以分的土地可不多啊。土地不够,就要分世族的田,但朝廷是朝廷,世族掠夺、强盗掠夺,朝廷却不能明抢。”
“这我也有想过。”魏钰庭道,“办法有两种。一种朝廷设立律法,定价收购世族部分土地,再命各郡府清查案宗,逼迫世族归还侵占的土地和人口。当地派兵执行,镇压不服从的世家。第二种办法就是找一个中间人,进行洽谈,让世族们适当归还土地。”
“那请问,派兵的人是谁?洽谈的人又是谁?”江恒道。
魏钰庭此时有些明白江恒的言外之意了:“派兵的人是王子卿,洽谈的人也只能是王子卿。你觉得王子卿既不会出力协助,也不会和那些世族洽谈?”
江恒只是意味深长地望着他:“如果王叡不这么做,中书觉得局面会如何?”
魏钰庭忽然面色煞白地靠在椅子上,一字一句道:“如果王叡不这么做,百姓没有粮食吃,就要造反。造了反,朝廷需要王叡这个司隶校尉出面镇压,不仅不会追究他的责任,还要放权给他。而我,我们,土断的提议者,就会被舆论指责,成了致乱之源。”
江恒听罢,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中书想通了,卑职也就没有白跑这一趟。”
魏钰庭却苦笑了一声:“晚了。”江恒愣怔地看着魏钰庭。魏钰庭道:“诏令已经发出去了。另外,王济如今是使持节加崇德卫尉,即便护军府想要强拦,也拦不住了。”
江恒闻言,惊得都有些站不稳了。倒是魏钰庭,临大事总还是头脑清醒,颇有决断:“这件事要想挽回,得想办法让太子妃出面,让陆家出面,眼下只有他们还有能力。”
江恒连忙起身:“中书的意思,是要借太子妃的封国?”
魏钰庭转身面相室内的一副舆图,指了指司州南境附近的一个墨点,上标注着阳翟二字:“阳翟控汴、洛之郊,通汝、颍之道,山川盘纡,形势险固。其南抵淮、沔,西凭依襄、邓,纵横北向,上接阳城,下连繁昌。阳城有鄂阪关屏护,繁昌左右有襄城、许昌拱卫,再往南更可与建邺呼应。如果陆家的势力能在此立稳,无论是安抚民变,还是执行政令,都会给王叡极大的压力。韩都因阳翟以角群雄,皇甫嵩等破黄巾贼波才于阳翟,前朝郭诵固守阳翟而石勒久攻不克,这是真真正正的心腹之地。”
“虽然土断之政,是咱们提出来的,但咱们也有解释权。诏令之后可以再出一个明确细致的辅令,先在河南的阳翟、阳城、梁县三个地方改,试改之后再依次向外铺开。世族交易田地的定价和政策,朝廷不好制定,但封国可以私下制定。给太子妃的封邑扩充兵制,调资源,派吏员,让太子妃好在封国内定价。这样至少阳翟的豪族就不会有那么多资源在本地买地,会蜂拥至其他地方买地,如此一来,其他地方的价格也能稍稍控制。”
江恒却皱眉道:“给太子妃添了这么大麻烦,太子妃会愿意吗?”
魏钰庭笑了笑道:“她会愿意的。阳翟别看巴掌大的地,那可是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能够借机清理整肃,何乐而不为?而且说不定阳翟这盆水还能救到近火。”
江恒点了点头:“若能平息此事,使百姓安宁,自然最好。只是是否对陆氏放权太过了些?”他受陆家点拨而来,此时也得洗一洗自己与陆家之间的关系,因此言辞间不疼不痒地点着魏钰庭。
魏钰庭摇了摇头:“土断之政,利在万代,利在国家。若能使万民万代得活,国家得以强盛,我也宁愿让太子妃一代之赫赫。”说完魏钰庭重新走到那个小柜子前,将那支笔和包好的麝墨取了出来,随后在案前写了一封信,信后还用朱泥按了手印。最后魏钰庭将信和笔、墨一同包好,随后对江恒道,“宫门口有中书署衙的马车,还有半个时辰戒严,你我速去靖国公府。”
“此事我们不去和太子说吗?”江恒一边出门,一边问。
魏钰庭道:“诏令到底是皇帝批准同意的,太子作为储君不好直接插手。”
陆昭父亲因戒严,不在府内。陆昭见魏钰庭和江恒一同前来,连忙将人请入书房。
魏钰庭将自己批准诏令的经过以及相关诏令的内容,悉数告诉了陆昭,随后便将携带的包裹打开,道:“这是今天晚上尚书令王济邀请臣赴宴时,送给臣的东西。这里是臣自认收受此物的证词。”
魏钰庭知道,这一次不仅仅是让陆昭出面救司州、救百姓,更是救寒门、救自己。因此光是政治上的让步是没有用的,作为寒门魁首,他必须把这份自污信交到陆昭的手上,来换取双方的绝对信任。
陆昭将信的内容看了,又将东西看了,随后交给身边的雾汐道:“东西先收起来吧。”
双方有了坦诚以待的开始,陆昭也就说得比先前更直白了些:“土断
这件事,虽然诏令下了,但你们心里要有一个预期,这个政策可能这十年,三个县都完成不了。”
魏钰庭和江恒面面相觑。
陆昭继续道:“河南目前这个样子,最重要的不是朝廷的人口问题、土地问题,而是不能让这群人出现一丝一毫的□□。普通的□□,朝廷镇压下来就可以了结,但有宗教背景的□□,历朝历代,没有个三五十年平不下来。有宗教制成的叛军,几乎没有任何战争成本,兵员、粮饷,这些都可以不考虑。宗教可以冲上前台,可以深埋地下,一旦出现借宗教兴乱的苗头,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再者,不要盲目打压世族。世族虽然是这些淫祀的后台,但也是这些潜在叛乱者的锁妖塔。豪族实力大损,便与东汉末年黄巾起义一样。世族在,这些流民顶多成为荫户,该种地种地,该织布织布。一旦世族倒下了,流民便会投靠强盗、投靠军阀。世族削弱,就只能抱团取暖,一起投靠军阀。不要忘了,曹操的青州兵——数万的精锐家底是怎么得来的。”
“你们能保证做到这两点,我们就可以一起解决此事。”
先前魏钰庭没有做到中书令,声望和地位很难拢住整个寒门,但如今不同,这也是陆昭愿意与魏钰庭进行一次深度合作的原因。
魏钰庭听罢,叹服之余也是激动不已:“一切便依太子妃之言。”
“好。”陆昭道,“那么我们先裁定一下派往两个县的官员和封地的属官。”
几人相谈,从深夜至天明。待魏钰庭和江恒向陆昭拜别离开,魏钰庭忽然忧心道:“王子卿布局严密,所图甚大,臣担心司州或许无法躲过战乱,数万百姓将为此子野心而沦亡,天下又将出奸雄啊。”
陆昭望着朝阳升起的方向,淡淡道:“司州自古四战之地,几百年来杀出来的人也只有一个曹操。”
第311章 虐杀
新平所在乃是陇右与三辅接壤之地, 泾水北绕,峻岩南峙。其郡治漆县依山为城,自城上俯瞰, 便可一览陇山地势之雄壮,乃是实打实的畿辅之藩卫, 南北之衿要。
秋风江上, 枫红低映,时近年底,西北各州郡也纷纷开始起运本年课税。又因近年来多南人北上侨居, 再加上都内三场大婚之礼,也不乏有往来贩售货物的商家, 官船商船俱入大江。
新平境内泾水河谷中段,水势落差较大, 因此官府设立重重堰埭,用壮牛挽船, 助官船渡江。每日渡船数目约有十余艘,根本不足以同时应对官船和商船。钟长悦和云岫在秦州亲自筹划运送课税一事, 因此早早下令让各家商船与官船错开行驶时间, 部分货船建议通过车马转运,以免堵塞水道。在所有船只进入新平郡前,都要经过州刺史府进行分流, 根据输送物资的轻重缓急来分发通行令。
傍晚,一艘巨大的货船自江面驶来,周围有三四艘小舟群星拱月般护卫着。大船吃水很深, 直到行至江心, 速度才变快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