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第九杯茶
“吴大人,咱们还真是有缘分,我走到哪里,你便跟到哪里。”宣读了圣旨之后,众将皆退去,百里子苓便与吴安国闲话起来。
“国公爷说笑了。这一趟钦差原不是我来的,是我的上官临到要出门了,结果却从马上摔了下来,摔断了腿,这个差事才落在了我的头上。不然,我一个五品官哪有资格来犒劳诸位功臣。”
吴安国依旧是那副虚伪的模样。不过,经历了上都城一战之后,百里子苓对于吴安国还是有些改观的。
至少,这个男人有血性,在保家卫国这件事上,吴安国已经比很多高官强了太多。
“对了,还忘了恭喜忠义伯。”百里子苓抱拳以贺。
“同喜,同喜。若不是有国公爷坐阵上都城,我哪能白捡个爵位。我呀,得谢皇上跟王爷的恩,也谢国公爷提携。”吴安国赶紧抱拳回礼。
“确实,皇上和王爷对吴大人确实恩重如山啦。这忠义二字,可不是谁能用得上的。南陈几百年,历史上也没有几人配得上忠义二字,足可见,吴大山忠心为国,义薄云天。”
百里子苓这话多少有点嘲讽吴安国的意思。
其实,吴安国这封号刚出来的时候,满朝文武里便有些声音。
吴安国从前是什么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当然,上都一战,吴安国确实很有血性,论个忠字,那也说得过去。但要说义,这还真的沾不上边。
不过,这是赵怀定的字,众人也就只能在私下议论几句,不敢真的拿到朝堂上来说。
吴安国是皇帝心腹,连皇帝的心腹都能得赵怀如此重用,其实,赵怀也是借吴安国给满朝文武一个信号,他赵怀用人,不拘一格。
吴安国也很清楚,自己这个忠义伯是怎么回事。但爵位这种东西,比高官厚禄更让人可遇而不可求。
就算有些人做到了一品大员,位极人臣,但想要封爵,那也很难。
所以,吴安国自然乐得接受。
“出京之时,王爷特定叫我去说话。说是国公爷辛苦守疆,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写成折子递上去,王爷只要是能办到的,都给批。若是不便在折子里说,也可写了书信回去,都是一家人,做为兄长没什么不能替妹妹办的。”二人喝茶闲话,但又不尽是闲话。
“吴大人,回京替我谢谢王爷。我这里一切都好,请王爷不必挂心。”
“好说,好说。”
吴安国喝了口茶。
“对了,吴大人,此前咱们替户部追讨欠款的事,现在怎么样了?你这调去礼部,怕是也再管那档子事了吧?”百里子苓其实是想问桑吉,只不过拐了个弯。
“户部欠款的事现在倒好解决。上都城一战,这前前后后牵连的人确实不少,大家都知道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年后王爷跟大臣们商议了一下,户部的欠款自然是要追的,如果在十五之前交还欠款,可打个七折。如果是在十五之后,那就得全部还清,时间为一个月。王爷的举措,效果是立竿见影,我出发之时已经有不少人主动去上交欠款。”
百里子苓心想,赵怀可是真有一手。打个七折,虽然银子是少收了些,但比之前一分不少的追讨,更得人心。
而且,经历了上都城大战,李迁、陈远山皆被处决,其家产也自然充公,与他们相牵扯的官员应该也不少,就这些官员的家产查抄下来,那就是一个不小的数字。所以,现在的南陈国库应该是有钱的。
只不过,晋北王还在逃亡之中,国家尚不稳定,需要花钱的地方也多。
“现在这件事,依旧是我跟侯爷在办。这不,眼看着开春了,兰阳公主又要出嫁,礼部的事也多,我呀明天一早就得赶回去。”吴安国又道。
“桑吉现在何处任职?”百里子苓见他提到了桑吉,赶紧问了一句。
“侯爷调去了刑部任职,出任刑部侍郎。之前的刑部侍郎为李迁同党,已经被抄家了,该收监的收监,该充军的充军,也是一个惨。所以啊,为人臣子,还是不要有反叛之心。忠君爱国,那才是为臣之道。”
刑部侍郎是正三品,桑吉也不过二十几岁,这个年纪,这样高的品级在南陈已经是比较罕见的。
当然,更罕见的是百里子苓。
二十岁的女子,封卫国公,北方防线最高统帅,一品大员,位极人臣,南陈几百年历史上也不会再出第二个人。
但是,百里子苓不同。百里子苓所有的功绩都是战场上拼杀出来的,那是拿命博的,满朝文武谁敢说她不配。
第139章 139、刀锋(8)
自打那日沈潜与刘河在校场打了个平手之后,二人便有些惺惺相惜。
刘河负责步兵营的操练,这几日操练得有些狠,总有些身体弱的士兵扛不住,加上天气又冷,所以也病倒了一些。
沈潜在休息的时候,凑到了刘河身边,一脸讨好地道:“刘大哥,你跟着国公爷很多年了吧?我听他们说,你参加过埋羊谷一战。”
“是有些年头了。怎么,你小子好奇埋羊谷一战?”刘河只当是闲话,倒也没太在意。
“也不算好奇。咱们大营里有些人,不也参加过埋羊谷一战嘛,就那个谁的旧部。我听了个传闻,这几日一直在琢磨要不要跟刘大哥说。”沈潜欲言又止。
“你这小子,怎么还不痛快了,想说就说,别跟个娘们似的。”刘河虽然跟沈潜说着话,但眼睛却盯着校场上这些休息的士兵。
“听说,当年百里老将军之所以败得那么惨,是因为那位跟燕云人做了交易,故意把老将军引入埋羊谷,为的就是杀了老将军上位。就算老将军不死,埋羊谷一战失利,损兵折将众多,皇上也定然会撤了老将军的职,这北方也就是那位的天下。果不其然,还真就是那么回事。”
“什么?”刘河原是没有上心,但一听到这话,顿时就火了,一把揪起沈潜,“当真?”
“刘大哥,这事吧,无风不起浪。你看,上都被围,那位不就反了嘛。如今虽已被诛,可当年跟着那位杀在前头的那些人,不在还在营里好吃好喝的活着嘛。他们啦,说到底也都是帮凶。我猜,国公爷还蒙在鼓里,不然,也不能让他们这样逍遥自在。”
沈潜见刘河动了肝火,赶紧又加了把柴,似要把刘河这把火给烧得更大些。
“老子现在就去宰了这帮狗娘养的。”刘河哪里听得这样挑唆,毕竟埋羊谷一场死的人太多,那些都是刘河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有几个还是他特别要好的兄弟。兄弟们战死了,而且连尸骨都未能带出来,如今他们还躺在埋羊谷里,别说是刘河,但凡是参加过那一场战役的人,想到这些都会痛苦,更何况现在听说他们是被陷害,哪里忍得这火。
刘河提了长刀出去,沈潜这个挑事的,生怕事情搞不大,还特地跟上刘河又假意劝了几句。
这一劝,差不多就是把火挑得更旺。
百里子苓在大帐中正与张秦二位将军商议军情,萧宗元的人马在距离五河口不足百里的位置停下来安营扎寨,也不知道打的是什么算盘。
“国公爷,萧宗元选这个位置安营扎寨,往东,可以直击雪狼部,往南便是五河口。他在这里停下来,恐怕不只是我们,莫车也坐不住了。”张及看了看舆图说道。
百里子苓点点头。
“现在不知道萧宗元打什么主意,但咱们的士兵得加紧操练,耽误不得。”百里子苓道。
“国公爷,最近不少士兵受伤生病。我知道,国公爷是担心战事一触及发,但这没白天没黑夜的操练,士兵们也确实扛不住。照此下去,我怕是会出问题。”张及这话倒是没有私心,说的也是事实。
“我知道。但是,他们若是连这点都扛不住,上了战场也就只能给人送人头。跟着我的兵,我都希望他们能活着回去,而不是我让人把他们的骨灰送回去。张将军,你也看到了,萧宗元这大冷天的带了大军压境,这些人长途奔袭,不比咱们的士兵轻松,人家扛过来了,就是告诉咱们,人家长途跋涉都能打,人家也不怕寒不怕冷。我也心疼那些辛苦操练的士兵,但现在的操练远远不够。”
百里子苓的话让张及无法反驳。
其实,张及也想过,如果整支军队是由他来指挥,如今萧宗元气势汹汹而来,他又该如何?
加固关楼?还是多调集些人到五河口来?
那些都是虚妄,关键的还是要这些要本身有战斗力。
“生病和受伤的士兵赶紧治愈,药材不够,只管去采买,大夫不够,也可去请外面的郎中来看。皇上和王爷既对我等寄予厚望,我等又怎敢不殚精竭虑。二位将军,你们说是不是?”
百里子苓抬出了皇上和扶风王爷,二人自然不也多说什么。他们也按军功都封了侯,若是此时北方防线出了事,这侯爷怕是也能变成阶下囚。
“国公爷说得是。”二人异口同声。
此时,帐外有士兵来说,百里子苓让士兵进来说话。
“报国公爷,营里出了大事。刘河与郑成、罗季二位将军打起来了。”
郑成、罗季?
百里子苓知道这二人是谁,当初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来军营这些天,她还不曾单独去会会这二人。
“怎么回事?”张及忙问。
“具体的小的也不清楚。只听说刘河带了长刀去找郑、罗二位将军,提刀就砍,嘴里还喊着什么‘逆贼’。”士兵答道。
张及看了看百里子苓,道:“国公爷,我去看看。”
“一起吧,毕竟是我带来的人惹的事。”百里子苓拿了剑,这个细节张秦二人皆没有错过。
郑成、罗季皆是李迁旧部,李迁做了逆贼已经处决,这是整个南陈都知道的事。但是,在李迁反叛这件事里,郑成、罗季确实没有参与。
张及与秦池接管李迁旧部的时候,这二人也没有反抗,加上赵怀曾有令,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伤亡和军营的平稳过渡,只要不反抗的,除了是李迁的心腹,都不既往不咎。
而且,这一次吴安国来封赏,郑罗二人皆有赏赐,这怎么突然还打起来,张及、秦池想不明白,但百里子苓大概猜到一些。
刘河是个粗人,定然是听了谁的挑唆,不然不会公然对郑罗二人出手。
北方大营里暗潮汹涌,可见一般。
陆筝也跟着去看了看情况,现在这个时候闹腾起来,时机总是有点敏感,毕竟萧宗元的队伍离得可不远了。
营帐之外,刘河与郑罗二人打得正酣。
郑罗二人也是久经杀场,虽然如今年纪是有一把了,但还不到拿不动刀枪的时候。刘河虽勇,但单挑两位老将,那也有些吃力。
众人围观,又是一场等着看笑话的热闹。
今天不管因为何事,刘河以下犯下,只这一条,就够他吃一壶的。
众人也想看看,百里子苓到底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有人喊了一声,‘国公爷来了’,众人赶紧让出来一条路来,而被围在其中的三人正在你死我活。
百里子苓提剑上前,先是替刘河挡住了郑罗二人的攻击,随及踹了刘河一脚,刘河立马停了下来,跪在了一旁。
郑罗二人见百里子苓亲自动手了,也停下手来。
“国公爷!”二人放下武器,齐声道。
“两位叔叔不必客气。”
一声‘叔叔’,让郑罗二人面面相视,二人立马齐声道:“国公爷折煞我等。”
“二位叔叔,你们是看着我长大的,与我说话,不必如此见外。今日,不管起因如何,刘河以下犯上,这是营中之大忌。来人,”百里子苓一声大吼,立马有二人上前听令。
“刘河以下犯上,罚二十军棍,即刻执行。”
百里子苓一声令下,便有士兵抬来了长凳,刘河自觉脱下甲胄趴到了长凳上,在众目睽睽之下,执行军法的士兵手起棍落,那声音听起来格外干脆。
刘河没有争辩,没有为解释,更没有为自己叫屈,就那样在众将士的眼皮子底下打完了二十军棍。
二十军棍打完是什么样子?
刘河的屁股早已经开了花,虽然下边穿了棉裤,但棉裤早已经打坏,屁股也是皮开肉绽,血淋淋的。
刘河没吭一声,全程扛着,棍子每打一下,围观的士兵心头就跟着一颤,仿佛那棍子是打在自己身上,有的人不忍看,回过头去,但听着声,还是忍不住跟着皱眉头。
郑罗二人既是看着百里子苓长大,知道这丫头的性子,论狠劲,不比男子,治军之严,比老将军更盛。
今日这样当着众将士打了刘河,就是告诉所有人,即便是也百里子苓带来的人,只要犯了规矩,都得一并受罚,没有例外。
刘河这顿打,就是给众人立威的。
打完刘河,易风赶紧让两个士兵上前扶了刘河起来。
百里子苓看了一眼,“先带他下去治伤,这件事,你最好给我想清楚怎么说。”
刘河不敢多言,只得点了点头,让人扶了下去。
百里子苓回头看郑罗二人,笑了笑道:“二位叔叔,咱们大帐中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