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归朝 第130章

作者:梦溪石 标签: 欢喜冤家 天作之合 悬疑推理 轻松 古代言情

  见陆惟这名断案高手过来,众人下意识先松一口气。

  “你能确认此人是公主府的外管事吗?”陆惟先问指认的谢家管事。

  “千真万确!”对方斩钉截铁,“因为一个月前,就在此人失踪的前两日,小人还与他喝过酒……哦对了,小人与他老家籍贯一样,平日里碰见了也会打招呼,当时孙管事身上穿的就是这身衣服,您看,这左袖上面,还有我们当日喝酒留下的酒渍!”

  听见他这样说,众人忍着恶心欲呕的感觉,勉强又去看了一眼。

  果然死者袖口那里,有一大片酒渍,不细看还没发现,细看之下,就能发现那酒渍很深,不像洗过的。

  到了公主府外管事这样的身份,在外面也算是能横着走的,尤其注意衣着光鲜整洁,毕竟他们也代表公主府,像孙管事这样连着两天不换洗衣服,任凭酒渍留在身上的,几乎不可能。

  那也就是说,孙管事很可能在那不久之后就出事了。

  陆惟继而又想起一个月前,刘复当作坊间传闻一样讲给自己听的故事。

  那故事里头正有一位据说意图刺杀公主的外管事,但后来也没有人见过那位外管事,此事就不了了之,当作奇闻异事来讲的刘复也很快就忘记了这件事。陆惟却一直在暗中留意调查珍宝失窃案,连同外管事的死,也一并入了他的眼。

  一个月以来,他查到不少东西,只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那具遍寻不至的外管事尸体,竟然就在两座园子中间的桃林里。

  “除了酒渍,还有什么特征吗?”陆惟又问。

  “有的有的!”谢府管事忙道,“他的脖颈,靠近后脑勺处,有一颗豆大的黑痣,我方才认出来了,正是孙管事无误!”

  陆惟对陆无事道:“你去大理寺一趟,将老吴喊过来,还有,把孙管事的家人也带过来认尸。”

  陆无事应声离去。

  这时候,长公主、刘复、上官葵等宾客,也都陆续闻讯到场了。

  上官葵原就是哪里有热闹往哪凑的人,要不然也不能跟刘复玩到一块去,但他看见尸体的瞬间,也跟很多人一样,脸色大变,情不自禁捂住嘴巴,勉强掩下欲呕的表情。

  反观刘复,在经过秦州的历练之后,倒比他镇定许多,甚至还悄声嘲笑他。

  “就你这样,还想尚主,你瞧瞧长公主什么反应?”

  上官葵瞪他一眼,还真去看长公主。

  只见长公主正定定望着那具尸体,甚至走到腐尸旁边,只用帕子捂住口鼻,就俯身近前端详,看那样子,要不是尸体已经腐烂了,她还想上手的。

  上官葵:……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与公主之间天堑般的差距,不由生出绝望,又有点不服气,又去看其他人。

  腐尸另外一边是陆惟,他比长公主距离尸体还要更近,甚至伸手去掀开腐尸的衣摆。

  上官葵:……呕!

  他再也呆不下去,直接转身就跑。

  刘复摇头叹息: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

  刑部尚书不耐久站,正要让人搬几个座垫来,就听见陆惟道:“劳烦谢相去请博阳公主过来。”

  众人的脸色一下变得很微妙。

  刑部尚书头皮发麻,忙道:“此事就不要惊动博阳公主了吧,倒是可以召公主府上的人过来,说不定他知道点什么!”

  谁不知道博阳公主跟谢维安不和,刚才都闹成那样,现在再让博阳公主过来,他都能想象场面会变成什么样了。

  陆惟淡淡道:“尸体是公主府的人,又是在谢相园子和公主园子之间的桃林里发现,谢相有嫌疑,博阳公主自然也有,如今谢相已经在场,没有单单撇开另一人的道理。”

  谢维安也颔首道:“不错,人命关天,想必博阳公主也想知道事情真相,高尚书,劳烦你亲自走一趟吧,寻常人去请,博阳公主恐怕是不会来了。”

  事到如今,高尚书只好苦着脸去了,早知如此,他今日就不该来赴宴。

  陆无事动作倒是快,近郊入城的路程,他快马加鞭,待众人喝完三盏茶的工夫,他就将大理寺仵作老吴,连同孙家人都带过来了。

  孙管事家里只有一妻一儿,儿子尚未成年,看见腐尸一下就认出来了,顿时抱头痛哭。

  在陆无事的询问下,两人也都确认了孙管事的身份,不仅仅是因为他脖颈上的黑痣,还有他脚上的布鞋,是妻子洪氏一针一线所缝。

  “那上面的针脚我绝不会认错,都是真真的,他穿鞋子时常爱穿宽一些,说是这样才舒坦,我时常会帮他将鞋子做得大一些。还有这衣裳,他总是很节俭,说要多留些钱以后给儿子成家娶亲,所以那内里有不少破口,都是我缝补修饰过的,旁人都说他过得不像公主府管事,只有我知道,他是为了我们娘俩……”

  在洪氏的描述中,孙管事是一个顾家的人,与妻子感情也很好,绝不可能一声不吭就失踪了。

  “一个月前,应该是一个月出头了,有日他忽然与我说,让我带着儿子回娘家住一段时间,没有他的来信就不要回来,我就追问他怎么了,他不肯说,只说是自己在京城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办,顾不上我们,可,可还没等我收拾东西,那天夜里他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陆惟问:“你去公主府问过吗?”

  丈夫是公主府外管事,他失踪了,按照常理,妻子找不到人,肯定会问到公主府上去的。

  洪氏流泪点头:“去过,怎么没去,我去了好几回,可他们每回都说,孩子他爹想要刺杀公主,被当场拿下,可我知道,他那样老实巴交的一个人,怎么会有天大的胆子去刺杀公主呢?!”

  刘复眼睛骨碌碌地转,按捺不住想要说话的欲望,听到这里,终于再也忍不住,朝陆惟挤眉弄眼。

  “你还记得不,我给你讲的那个传闻?”

  陆惟自然记得,那个传闻由始至终,都像是有人故意传播出来的。

  此时去请博阳公主过来的高尚书也终于回来了。

  但他没能带回博阳公主,跟他一块过来的,是义安公主章秀和淮阳郡王章年。

  三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博阳公主说,她在谢相府上受了惊吓,回去一病不起,无法过来了。”高尚书估计是没想到博阳公主连自己去请都不给面子,这话说得也颇有怨气。

  义安公主也叹了口气,不得不为亲姐圆场。

  “阿姊确实有些不舒坦,已经请了大夫上门,你们看,此事能不能我代为在场,回头再转告于她?”

  她与章年两人轮番苦劝,奈何博阳公主就是不肯过来,他们也不可能把人强绑过来,只好自己先来了。

  陆惟不置可否,先让老吴说结论。

  “人是被杀的,勒住然后一刀断气,干净利落。他身上没有其他伤口。”老吴一边察看,一边缓缓道。

  陆惟:“他是习武之人吗?”

  老吴摇头:“从此人骨头皮肉来看,从未习武。”

  陆惟:“既然从未习武,又怎会想不开,意图刺杀公主?自从长公主遇刺,各家都增强防卫,博阳公主身边侍卫云集,他身为公主府外管事,怎么会不知晓,还主动去找死?还有,既然杀了人,为何要带到这里来抛尸,是为了掩盖什么?”

  他问的自然不是老吴,而是说给在场众人听的。

  章年微微皱眉,忍不住为博阳公主发声:“陆廷尉,你这些话有点先入为主了吧?何为掩盖什么?这是不分缘由先给人定罪了吗?”

  “博阳若是冤枉,就算自己不来,公主府也该有公主府令或管事过来接受问询吧,为何却是你们二人过来?你们不知缘由,就认为公主府是无辜的,那孙管事若是被冤杀,又上何处喊冤?”

  这番话说得章年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但他倒是不好发作了,因为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邦宁长公主。

  她身为在场最尊贵者,稳稳压了章年和章秀一头,换作旁人开口,章年还能反驳。

  义安公主迟疑:“此事说不定有什么误会……”

  章玉碗:“即便有误会,也该让博阳自己来澄清,而非你们帮她辩解,此事若传出去,博阳背了污名,不也便宜了真凶吗?”

  这些话占了理,便是义安公主,也不好再为博阳公主开脱。

  却听陆惟忽然道:“其实,此案真相,已经快要水落石出了,今日应该就能有个结论。”

  众人听得一愣。

  尸体刚挖出来,博阳公主不肯露面,一切都还云里雾里,怎么就要水落石出了?

  虽然他们都听过陆惟断案的名声,可也没想到是这样快的速度。

  义安公主担心博阳公主不在会被背黑锅,不由望向章年,似要让他拿个主意。

  章年还未说话,便有声音气势汹汹传来。

  “什么结论?我一不在,就有人迫不及待想污蔑我了吗?!”

  博阳公主踩着风风火火的步子走过来,身后跟了一大帮人。

  有公主府管事,侍卫,婢女等,排场比身为主人的谢维安还要大。

  由于她是从自家园子那边过来的,也没人能拦下这么多人。

  博阳公主环顾四周,明丽上挑的凤眼最后定在陆惟身上,下巴微微扬起。

  “你说!”

  陆惟没有被她压倒性的气势影响,依旧是不疾不徐的节奏。

  “我得循例先问殿下,以及殿下身后诸位,孙管事是否贵府外管事?”

  回答他的,是博阳公主的公主府总管事李方平。

  对方看了一眼面目全非的尸身,露出嫌恶之色,忙移开视线。

  “如果他是孙良无误,那的确就是博阳公主府上的外管事。不过这也是旧事了,此人偷盗殿下的东西,事败之后还不知悔改,企图行刺殿下,被当场正法了。”

  陆惟:“说详细些。”

  李方平有点不耐,但想起陆惟和在场众人身份,只好忍住。

  “他原先是掌管殿下名下几间当铺的,殿下信任他,将当铺交给他打理,谁知这小子吃里扒外,偷偷将当铺里的东西昧下,中饱私囊,被我们发现之后还死不认错,我们就要他将东西交出来,他非但不肯,竟还要刺杀殿下。要我说,殿下就是太仁慈了,还说罪不及家人,不再追究,要不然非得搜查姓孙的家里头,看他是不是把东西都留给妻儿了!”

  洪氏慌忙摇头:“没有的事,贵人明鉴!孙良平日连多拿公主府一点赏赐都不安心,如何会去偷盗公主殿下的东西,这一定是有人冤枉他!”

  李方平哼道:“冤枉?他要真是冤枉,就不会狗急跳墙,还敢对殿下动手了!”

  洪氏:“你胡说!孙良根本就不是这种人!”

  李方平:“你这愚妇懂什么,不仅三番两次上门骚扰,竟还在殿下面前大呼小叫!若不是怕惊动诸位贵人,我今日非得好好教训你不可!”

  陆无事:“都住口,安静些!此处虽不是大理寺,也与公堂无异,你们再喧哗无礼,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洪氏自然不敢再说,只是低声抽泣,李方平平日也是跋扈惯了,听见这话,就冷笑一声,待要说你算个什么东西,便听见博阳公主不耐烦道:“李方平,休要废话,有什么就说什么,赶紧说完!”

  李方平忙收敛脾气,躬身应是。

  陆惟也不管他们,兀自问下去:“他偷了什么东西?”

  李方平:“一套玉盏,一匣宝石吧,都够他吃喝一辈子的了。”

  陆惟:“你说他被逼问之后,眼看事情败露,就想行刺公主?”

  李方平:“不错。”

  陆惟:“他用什么行刺的?”

  李方平:“一把匕首。”

  陆惟:“他不是习武之人,为何会随身携带凶器?”

  李方平:“这我如何知道?您应该去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