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梦溪石
公主:?
刘复讪笑:“叫很贵,我随口取的,殿下给它重新起个名字吧。”
公主随口道:“那就叫压雪吧。”
刘复疑惑:“鸭血?”
公主莞尔:“是压断的压,青竹压雪不与尘,狂澜更洗圜土风。”
刘复不愿露怯,长长地哦了一声,故作明了,还夸道:“好听,那以后此剑就叫压雪了!”
倒是旁边陆惟意味深长道:“明明是雪压青竹,殿下却说青竹压雪,下半句的圜土,敢问此两句是殿下在柔然所作吗?”
公主叹气:“我要是像陆少卿这么活,事事都得多想,那活着得多累,这两句诗既不成韵也不成调,就不能是我看见外头大雪,兴之所至随口所作吗?”
……
公主陆惟刘复三人在屋子里的谈话,其他人在外面是听不见的。
雨落就站在村口马车旁边,正与风至商量要从马车上搬些什么东西下来。
趁着没有刮风下雨,云层还冒出点日光,众人忙着将那几具尸体安葬好,也有的在村子里外四处巡视。
这时,众人听见一声怒喝——
“你算什么东西,轮不到你来吩咐本侯!”
话音方落,刘复从屋里冲出来。
怒气冲冲,大步流星,他看也不看旁人,径自就朝自己的坐骑走去。
雨落看得一呆,下意识要上前拦着,却被风至拉住。
刘复的近侍赶忙小跑追上去,伸手要拽他的袖子。
“郎君,郎君,您去哪儿!”
近侍被刘复狠狠一推,直接推得后退踉跄几步,差点没坐倒在地上。
连近侍都如此待遇,更没有人敢上前触霉头。
众人这一呆一愣之间,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刘复骑上马。
“陆惟你给我等着,等回到京城,老子一定狠狠参你一本!还有章玉碗,你别以为自己是个公主又怎么样,如今你也不过是个有着公主名头的孤女罢了,说不定回去之后的待遇还不如我这个汝阳侯呢!”
众人瞪大眼,在心里倒抽一口凉气,心说他们到底在屋里说了什么,吵成这样,这刘复竟浑然不管上下尊卑,连公主都敢骂上。
虽然大家都觉得公主如今处境尴尬,可谁又敢像刘复一样肆无忌惮口无遮拦?
雨落面露愠色:“大胆,公主殿下岂是你能冒犯的?!”
刘复瞥她一眼,冷哼不语,当即催动缰绳,扬长而去。
等马蹄声逐渐远去,其他人这才回过神,有点慌了。
汝阳侯,就这么跑了?
他们得追上去吧?
可人都没影了。
陆惟从屋子里出来,面色铁青,难掩怒意。
“汝阳侯出言不逊,顶撞公主,又弃职责于不顾,回京之后我定也要向陛下禀明,但他如今擅离职守,裴大,你带上所有人,速速将汝阳侯押回来!”
陆惟说的所有人,正是他们从长安出来时,随行的所有禁军。
但这些人一走,公主和陆惟身边就剩下公主自己从柔然带回来的人了。
名为裴大的禁军小头目闻言,面露犹豫。
陆惟沉声道:“汝阳侯深受陛下器重,若因任性出了差错,陛下必要追究你们的责任,我这里还有殿下的人马,足以自保,你们快去吧!”
裴大这才赶紧领命,喊上人,骑马追去了。
想来前方积雪,汝阳侯又是个纨绔子弟,再怎么跑也不会跑很远。
至于是押回来还是请回来,那就看裴大自己的本事了。
呼啦啦走了二十多号人,冯华村一下安静不少。
只有陆无事没走,他看了转身进屋的陆惟一眼,慢吞吞继续填那个坟包。
雨落想跟进屋去看看公主,却被风至强行拉走了。
陆惟跟刘复合演了这一出决裂的戏码,为的就是顺理成章分走一部分人手,再以自己为诱饵,引蛇出洞。
如果没有意外,刘复将“怒发冲冠”一路狂奔到天水郡治所上邽,如果等不到他们去会合,就找秦州刺史要人一并杀回来。
待陆惟再回到屋里,就看见公主正捧着刘复送的那把剑欣赏,有些爱不释手的意思。
“看来殿下对汝阳侯的礼物极为满意。”
公主抬头,奇怪道:“你的语气怎么酸溜溜的,难不成是吃醋了?不如你也送我一份贵重的礼物,好让我决定到底是选你,还是选刘复呀!”
说罢她朝陆惟招招手。
“你来得正好,我有话与你说。”
陆惟走过去,冷不丁对面伸来一只手,在他脸上摸了一把。
公主一边摸还笑出声:“陆郎面若凝脂,吃醋微嗔时也极为可爱,若早生三十年,恐怕赵皇后都比不上你!”
陆惟微哂,实是被逗得有点恼火,破了平日在外人面前装得八风不动的出尘脱俗,直接扯了公主的手就将她按在炕上,居高临下俯视她。
“殿下在柔然时,也这般喜欢作弄柔然可汗吗?”
纤纤双手泥鳅般从他的桎梏下滑脱,又反手揽上他的脖颈,将人猛地往下一拉!
陆惟猝不及防,差点被扯得贴上那张红唇,好悬是用手臂撑住两边软褥。
“柔然可汗哪比得上你表里不一的可爱?明明是个乱臣贼子,非要装出忠心耿耿的模样,陆郎,你累是不累?”
公主丝毫不避忌提起自己那死鬼前夫,笑意盈盈,原先柔弱的面容在陆惟此刻看来却带着试探蛊惑。
她比他还要表里不一,还好意思说自己?
陆惟顺势低头,在几乎鼻尖对着鼻尖咫尺相贴的距离,他停住了。
这种距离,他几乎无法聚焦对方的眼神,但公主的气息却萦绕左右,那股如浸染冰雪的梅花冷香几乎扑面而来。
陆惟知道,公主此刻,想必更能感受到自己气息的压迫感。
他在等,等公主露出被压制的,弱势的失措,任何人突然被陌生气息闯入侵略时所流露出来的紧张。
但他没有等到,反倒是冷香如魂缕缕,无孔不入渗透过来。
陆惟轻轻叹了口气,有点遗憾。
“你也听见了?”
他的声音很轻,耳语一般。
“听见了。”
公主的声音更轻,几近耳语。
两人保持着耳鬓厮磨的姿势,像在喁喁私语,实则都在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第36章
过了很久,那声音终于没再响起,陆惟这才从公主身上起来。
“情非得已,冒犯殿下了。”
公主:“那倒无妨,哪天陆郎让我再冒犯回来就好。”
陆惟:……
当一个人连脸都不要了,确实会让别人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陆惟虽然自认虚伪,可他并不是一个登徒子,只有在公主面前才会屡屡破了戒,原是想逼出公主底线,谁知公主在美色上根本就没有底线。
只要她没有底线,别人就根本逼不了她。
“殿下方才听见什么了?”
陆惟长长吐出口气,主动跳过自己在这一局交锋上的小小挫折。
“好像是,有人在哭?”
公主也不确定,那声音实在太微弱了,微弱到他们一开始以为有人在窃听,后来又不得不屏息凝神才能听见。
“好像隔着一层。”陆惟在屋子里四处走动打量。“这屋子没地窖。”
“会不会是在屋外?”公主道。
可屋外能有什么遮蔽物呢?
村子那么小,经常有人在巡视,还冰天雪地,难不成有人能躲在树上?
而且这村子不是没有活口了吗?
陆惟和公主都不是会相信鬼神之说的人,他们只会相信有人藏在某处,如果这人是某个幸存的村民,说不定就能因此揭开屠村的秘密。
屋外,院墙,水井。
水井?
公主抬起头,正巧对上陆惟的视线。
陆惟道:“屋后那口水井,是不是被填上了?”
公主:“这么多天过去了,还能有活口?”
陆惟马上转身出去,让陆无事带人将填井的石头搬开。
石头很大,严严实实正好压在井口,几乎不留一丝缝隙。
起初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众人只顾着被村子的诡异情况震撼,又见还有两口井能打水,就都下意识认为另外一口填上的井是已经枯了,才会被村民填上,直到刚才听见动静。
若不是公主和陆惟耳力过人,换个人来,基本是不可能听见那微乎其微的声音。
屋后,石头被搬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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