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鸾镜
不过两日,人便虚弱无力得紧,眼见着就要倒下去。
看守她的侍女无法,只得去找慕容值——他有交代,必得好生照看沈清棠,以贵客相待。
谁也不敢轻待了她。
慕容值得了消息来看沈清棠。
她如今已换回了女装,是一身天青色的烟罗裙,和那日他在书房瞧见的裙极为相似。
只是脸色就不如那时的清丽好看。
两日不吃不喝,她眉眼都是憔悴消瘦的,看过来的目光却是泠然倔强,“慕容值,你究竟想干什么?”
她直呼慕容值的名。
立即有人呵斥她,“好大的胆子,敢直呼太子殿下的尊名!”
慕容值抬手制止那人,眉眼间瞧不出半点怒意来,“无妨。”
一个虚名罢了,他并不在意。
撩袍在桌边坐下,他抬眼来看沈清棠,“听闻裴夫人近日在闹绝食。怎么,可是底下人送来的饭菜不合胃口?”
相比于他的虚伪做作,沈清棠格外单刀直入,“你把我放了!”
慕容值微微一笑,“这不可能,裴夫人还是别妄想了。”
“你抓我做甚么?”
沈清棠直到现在还在诓骗他,仰着脖颈,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我告诉你,我家大人若是知道我在你手里,他必不会放过你的。你该当知道他的手段。”
慕容值在大梁数月,眼见得他青云直上,当然知道。
可他却摇了摇头,不甚在意的笑道:“夫人放心,孤既抓了夫人,自然是清楚这后果的。夫人不必替孤忧心。”
说起来,他遇上沈清棠原也只是个巧合。
梁陈两国交好数十年,到了他们这一辈的手里,也该是时候闹上一闹了。
两国和亲,这样好的机会,他自然得亲自过来。
风土人情得见识,私底下的密谋暗探也不少。
也是巧了,路过燕县时他无意看见了沈清棠。
她一副男子打扮,躲在客商队伍里,躲躲藏藏。那城门口寻人的却是砚书。
慕容值自然知道他,裴琮之的贴身侍卫,一身功夫很是了得。
身边有随从献计,“殿下,我们明里暗里几番欲与裴琮之交好,他皆置之不理。眼下这样好的机会,我们将他的夫人抓回去,有了这样好的把柄,不愁他不为我们所用。”
说的正是。
慕容值也有此意。
他走到沈清棠面前,笑吟吟的看着她,“孤劝夫人还是乖一些。不然这一路往陈国去,夫人怕是得吃不少苦头。”
“我不会去陈国的。”沈清棠执拗着眉眼看他,“慕容值,你死了这条心吧!”
她未必有多少傲骨。
但若去了陈国,异国他乡,千里迢迢,再想回来,便当真是难如登天。
更何况慕容值为何抓她?
沈清棠这几日思来想去,也能猜出个大概——他要拿自己,做操控裴琮之的把柄。
一边虎穴,一边狼窝,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慕容值还在劝她,“夫人何必这么固执?去陈国有何不好,到了那边,孤必礼待夫人为贵客。也好过夫人在梁国躲躲藏藏,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他看出沈清棠不愿跟在裴琮之身边,这才费尽心机逃出来。
只沈清棠半点听不进去,是冷冷的眼,和笃定的话,“裴琮之正四处找我,你带不走我的。”
梁国到陈国,得经不少城门关隘。
这些地方,都说不定会有裴琮之的人守着。
“这便不必夫人操心了。”
慕容值言尽于此,见她冥顽不灵,也不再与她多言,转身出门,对看管她的侍女道:“不肯吃,就缚住手脚塞进去,总归人得活着。”
侍女低头应是。
倒是也不必蛮横上手,沈清棠看见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磨掌擦拳的骇人模样,自己便松了口,“我吃。”
她有审时度势的眼力见,与其受苦,狼狈不堪,不如乖顺听话。
自己便坐去桌边,执起筷箸,安安分分用起膳来。
这般情形,自然传去叫慕容值知道,他端起手边的茶盏饮一口,勾唇轻笑,“倒是个聪明人。”
但沈清棠仍在想着法子要逃。
慕容值那儿行不通,她将主意打到看管她的两个侍女身上。
她们看管她看管的极是严格,但凡一人进出,另一人必得贴身跟着她,毫无疏漏。
就连沐浴更衣也得看着,沈清棠皱着眉头,语气嫌弃,“我不喜欢别人盯着我,你们的太子殿下不是说我是贵客吗?你们就是这样待贵客的?”
侍女这才垂着眼退出去,仍在屏风外盯着,里头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沈清棠活在她们监视的眼里。
这是在客栈歇息的时候。
大部分时候是在赶路的马车里,两个侍女一边一个,将她夹在当中,连跳车的可能性都不能有。
也没法大声呼救,那其中一个侍女会武,上车就给她点了哑穴,到了四下无人时才会给她解开。
过城门关卡的时候,侍女便会将沈清棠送上慕容值的马车。
待那城门守卫来问,慕容值便揽着她的肩,笑道:“我们是从沧州来的,这是我的夫人,带她回娘家探亲。”
他文书路引俱全,守卫不疑有他,只是看着他怀里的沈清棠。
明明是明媚动人的一张脸,眉眼间却隐隐有怒意,不由好奇问一句,“尊夫人这是?”
“哦。”
慕容值微笑,从善如流的解释,“路上我们闹了别扭,正与我发脾气呢!官爷见笑了。”
她整个身子都叫慕容值控制着,手也被他攥着,死死压住,不得动弹。
只能瞪着一双眼怒视回去。
这般姿态,落在守卫眼里,却成了打情骂俏,当即了然一笑,“了解了解,偶尔别扭吵架,也是夫妻情趣嘛!”
第158章 机会
他又得了慕容值随从塞过来的碎银子,当即落了车帘,摆手放行。
马车辘辘从城门过。
出了城门甚远,慕容值这才放开她。
甫一失了禁锢,沈清棠立即远离他。她哑穴尚还封着,说不得话,只能用灼灼如火的眼神表达自己的愤怒。
“夫人可别这样看着我。”
他到底还算个君子,好声好气同她解释,“方才不是故意轻薄夫人,实在是权宜之计,还望夫人不要挂在心上。”
沈清棠无法开口说话,只得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马车一路疾行,很快便到下一个城镇。夜黑风高,不易行路,得去客栈留宿。
两个侍女搀着沈清棠直接上了二楼客房。
甫一进去,她便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示意侍女给她解开哑穴。
“抱歉。”
侍女低声道歉,解开了她的哑穴。
一日不得讲话,沈清棠再开口,声音不免有些嘶哑。
她问侍女,“现在到了哪儿?”
侍女并不瞒她,“回夫人,现在已到了苍溪,再过两个城池,我们便可追上重锐将军了。”
重锐将军,便是此番和慕容值出使梁国的使臣。
数月前,摔下那篱山脚下,闹得整个上京城里不得安宁的便是他手底下的人。
他们快与和亲的队伍相遇了。
沈清棠知道,她得尽快想出法子逃离,不然等和陈国的人接上头,再想跑就更是难上加难。
可是要如何逃。
她被这两个侍女看得死死的,就连夜里翻身坐起,这样一点小小的动静也能将她们惊醒。
“夫人怎么了?”两个人齐齐询问。
“没什么。”
沈清棠复又躺下去,翻来覆去,不得眠。
翌日醒来,自然神色不大好,眉眼里可见的疲惫,连上马车也是恹恹的,险些踩空了去,好在叫身边的侍女稳稳扶住。
“夫人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她是慕容值的贵客,侍女格外在意。
沈清棠不能开口说话,只摇了摇头。
一日马车颠簸,再入夜,却是到了野外。
他们得赶路,偶尔露宿山林间也是时常有的。搭了帐篷,架起火堆,夜里便宿在外头。
“委屈夫人了,今日得随着我们露宿在这野外。”
篝火燃起,映着慕容值的脸恍恍惚惚,只那笑意仍旧温和有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