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月流火
但亲眼看他们离开?,多少还是伤感。昨夜那般热闹,一转眼,只剩下空庭残雪,廊下半坛酒还未喝完。李华章说要将这坛酒带去长安,下次再见,定要让他们将酒补上,不醉不归。
希望下次再见时,他们包饺子的手?艺能熟练些,莫要浪费这么多面?粉。
明雨霁,于商州刺史府。
——第六案《灵蛇之咒》完。
第200章 剑门
任遥皇命在身,和李华章、明华裳他们吃一顿年夜饭已经是极限,第二天她?就回京复命了。商州雨雪霏霏,而长安却?是一片肃杀,城门多了许多守卫,穿过深而长的阙楼,入目是平整缟素的大道,行色匆匆的行人,正前方太极宫覆盖着皑皑白雪,像天上宫阙。
任遥通过层层盘查,终于见到了韦皇后,不,现在应该尊称为韦太后了。
任遥跨过高高的门槛,看清凤座上的人影,躬身下拜:“臣拜见太后。”
韦太后正在欣赏指甲,听?到任遥来了,抬眸淡淡瞥了眼,示意近侍将任遥扶起来:“平南侯不必多礼,本宫原本预料你会过了正月回来,没想到今
日就到了。赶路辛苦了吧?”
内侍一脸谄媚地来扶任遥,任遥不着声色避开太监的手,依然垂着眼睛,道:“臣身负皇恩,不敢耽误,幸而不辱使命,臣已将预谋造反的谯王及从众押回长安,听?凭太后发落。”
“都抓到了?”韦后有些意外,“李重福还?活着?”
“是。”
韦后脸上露出?笑来,亲自走下台阶,将任遥拉着坐下:“本宫就知道你不会让本宫失望。快和本宫说说,这一路发生了什?么,你是怎么将李重福那个逆贼抓起来的?”
任遥突然和韦后靠这么近,身体都不由紧绷起来。她?脑子斟酌着每一个字,将此行掐去和李华章通信那一段,删删减减说了出?来。
韦后听?到任遥攻城那天李华章也在均州,眼睛闪了闪,不经意般问:“雍王不是在商州么,怎么会出?现在均州?”
任遥提起心?,小心?翼翼道:“是谯王想造反又怕朝廷讨伐,故以?过年之名将雍王邀至均州,想以?雍王夫妻为人质。”
“哦?”韦后声音拉长,听?不出?来信不信,“这么巧?”
“是。”任遥垂着眼睛,道,“幸而开城门的先锋队英勇机警,悍不畏死,及时帮大军打开城门,臣才?能率兵长驱直入,趁谯王不备活捉叛贼,救出?雍王。”
任遥故意提到先锋队,只要韦后继续询问细节,她?就能顺势帮江陵等人请功。但?韦后看起来并不关心?攻城细节,她?只是淡淡应了声,眸光闪烁,片刻后说道:“本宫记得,你父兄俱战死沙场,如今府中只剩下一个祖母了,是吗?”
任遥不知道韦后怎么问起这个,点头道:“是,臣自有记忆起,父亲和兄长就都在战场上,臣是由祖母抚养长大。”
韦后叹道:“真不容易,本宫小时候听?家人说起,第一任平南侯,也就是你的祖父,与两百士兵守城三月,直至战死都握枪而立,吐蕃士兵见之不敢靠近。朝廷感其忠毅,破格封为平南侯,爵位到了你父亲头上。你父亲倒也没负任家忠毅之名,直至死都在战场上,只可惜了任家的女眷。我母亲见过平南侯夫人,性子模样都好,唯独身子弱,得知丈夫、儿子都战死后,就此一病不起,年纪轻轻就去了。你祖母一个寡妇,独自拉扯大了你父亲,忙里又忙外,一个人顶立起任家的门庭,还?培养出?你们这些好儿孙。平南侯府有今日之势,你祖母得占一半功劳。”
任遥竟不知韦后对任家的情况如此了解,她?认真道:“祖母是我此生最敬重的人。”
青年丧夫,中年丧子,亲眼看着儿子、儿媳、孙儿一个个离她?而去,却?还?不能流露出?丝毫软弱,独自一人支撑着侯府,将唯一的孙女养大。这样的经历放在一个女人身上,哪是区区“辛苦”两字能概括。
韦后许是想到了自己,叹息:“本宫也经历过白发人送黑发人,知道这是天底下一等一的难熬事,你祖母熬了大半辈子,实?在不容易。本宫最敬佩这样坚韧明理的女人,正该给?你祖母封个一品诰命,好给?天下人做表率。”
任遥愣了下,简直受宠若惊,忙起身谢恩:“臣何德何能,得以?受如此殊荣?望太后收回成命。”
韦后笑着将任遥拉起来,握着她?的手,说:“推辞什?么,本宫又不是封你,而是封给?你的祖母。何况,你祖母含辛茹苦将你拉扯大,你不想给?她?挣个诰命,让她?高兴高兴?”
任遥当然希望,此生她?最渴望的就是报答祖母,得到祖母的认可。可是,她?也知道天底下没有白来的午餐,她?惴惴不安道:“臣初入官场,一无功劳,二无才?德,太后授臣如此殊荣,臣实?在诚惶诚恐。”
韦后笑了,她?细长的指甲缓缓敲打桌面,似有所指道:“怎么没有功劳?若你能解决藩王叛乱,稳定朝纲,此乃大功一件,莫说给?你的祖母封诰命,就是将你的母亲封为一品夫人,也无人敢置喙。”
兴许是立政殿的熏香太足,任遥脑子一时无法转动?,听?不懂韦后的话。先皇共四个皇子,大皇子、三皇子已死,四皇子温王被立为新帝,二皇子谯王刚被她?从均州带回来,还?有哪个藩王会造反?
均州……任遥脑中电光火石,霎间空白一片。韦后不慌不忙看着她?,见她?反应过来了,谆谆善诱道:“谯王想要造反,而雍王恰巧出?现在均州,这其间到底有什?么勾当,谁说的清楚?你是亲手将谯王抓起来的人,对当时的情况最了解,你有没有印象,雍王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任遥明白了,韦后这是暗示她?诬陷李华章有意谋反,只要成了,韦后就给?平南侯府的女眷封诰命。任遥突然有一股怒火升腾而上,直窜到脑子里,烧得她?浑身滚烫,视线发红。她?看着面前悠然含笑,似乎笃定她?会同意的韦后,几乎忍不住自己的拳头。
韦皇后当他们任家是什?么?平南侯的封号是祖父身中数十箭不肯退换来的,是父亲、兄长血洒疆场保住的,他们任家的女人当然值得一品诰命,但?一定是靠任家枪在战场上光明正大赢来,而不是靠那些蝇营狗苟的小人行径。
若她?为了给?祖母封诰命,就诬陷自己的朋友,祖母定会当场和她?断绝关系,怎么可能会让诰书进任家的门?任遥极力控制着表情,不至于御前失仪,冷淡回道:“臣没看到雍王有不寻常的举动?。何况雍王夫妻克己奉公,体恤百姓,为商州做了许多善事,郡县人人皆赞雍王贤德。太后内有新皇孝顺,外有臣子分忧,江山稳固,无须多疑多虑。”
韦后脸色立刻沉下来,有些生气了:“平南侯这是替雍王打抱不平?郡县皆赞雍王贤德,那本宫就是那个不贤德的了?”
任遥垂眸,道:“臣没有这个意思。”
“你分明就是有!”韦后霍得拂袖,大怒,“别忘了,平南侯府有今日的风光,都是谁给?予的。要不是本宫,你一个女人,能领兵打仗,大权在握?”
“臣谢太后提拔,太后的知遇之恩,臣没齿难忘。”任遥梗着脖子,倔强道,“但?有所为,有所不为。臣愿意出?生入死,捐躯报国,但?决不能构陷君子,背叛朋友。”
韦后眯眼:“所以?,你这是不肯了?”
任遥低头,深深拱手:“并非臣不肯,而是这乃天怒人怨之荒唐事,臣不能做。雍王大公无私,德才?兼备,是真正的君子,望太后收回成命,勿要寒了功臣良将的心?。”
韦后冷冷笑了声,居高临下道:“好,好,你倒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人,那本宫成全你。即日起,收回平南侯府的赏赐、兵权,逐出?羽林军,全家流放剑南,戍守剑门关。”
任遥终于抬头,看向韦后。韦后冷冰冰看着她?,目光中带着胜券在握的快意。
她?知道任遥最在意什?么,所以?故意用这种惩罚诛任遥的心?。任遥想要的不过是撑起平南侯府的门庭,让祖母能颐养天年,而韦后却?让任家举家流放,让任老?夫人一把年纪还?不得安生。她?以?为用这种手段任遥就会屈服,没想到任遥静了一会,沉默地跪下叩首:“臣谢恩。”
任遥看着立政殿明可鉴人的金砖,心?想原来机遇和陷阱到来的时候,看起来往往一样。往日成就她?的,亦可以?毁了她?。
她?因?神龙政变获得权力,在重俊政变到来时,她?再做出?同样的事情,却?是将自己推入深渊,越陷越深。
她?只是恨,苦苦追寻那么久,最后竟然是自己亲手将一切埋葬。
任遥进宫时还?是炙手可热的平南侯,出?宫的时候就成了罪人。往日她?总是提心?吊胆,害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得罪了女官、太监,给?平南侯府招致祸患。但?现在,她?看着内侍当着她?的面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只觉得无比平静。
那些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这些窝囊气,她?实?在受够了。
任遥漠然出?宫,径直往平南侯府走去。奴婢们禀报侯爷回来了,任老?夫人奇怪任遥进宫里述职,怎么回来的这样早,她?拄着拐杖,正要让丫鬟扶她?出?去,任遥已大步走入暖阁,重重跪在她?面前。
她?跪下时扑通一声,看着就痛,满屋子丫鬟都露出?诧异之色。任老?夫人风风雨雨半辈子,最重要的是她?了解任遥,马上就知道出?事了。
任老?夫人很沉得住气,平静地让丫鬟们退下。等侍女们关门出?去后,她?才?颤巍巍坐回原位,道:“怎么了?”
任遥面对韦后时不怕,出?宫面对太监的指指点点不怕,但?回府看到祖母,忽然忍不住泪意。她?觉得自己没有脸哭,借着磕头挪开眼睛,道:“祖母,我错了,您打我吧。”
任老?夫人看到亲手养大的孙女眼睛红成那样,怎能不心?疼。但?她?知道任遥好强,遂当没看见她?眼睛里的泪花,还?是沉着道:“好好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任遥不肯起来,头用力磕在地上,说:“我错了,您说得对,我不该执迷不悟,不该进入官场。或许按您说的,早早找个人家嫁了,至少不会祸害家里。哪像现在,费尽心?机,汲汲营营,最后一场空,还?要连累您。”
任老?夫人叹息,她?早就觉得任家和韦后走太近不是好事,然而为臣者,哪有拒绝的权力,如今这只铡刀终于还?是落下来了。
任老?夫人道:“你先起来说。”
任遥不肯:“我做错了事,累及家族,您不打我,我无颜面对您。”
任老?夫人长叹,伸手扶住任遥的胳膊,硬是将任遥拉起来。她?的手已经十分老?迈,上面血管交错,宛如树根,但?手劲依然十分大,像老?树虽老?,依然能在风雨中牢牢抓着土地。任遥拗不过,只能顺着祖母的力道直起身体。
“祖母……”
任遥预想中疾言厉色、劈头盖脸的责骂并没有出?现,相反,任老?夫人眼中闪烁着愧疚,轻轻抚过任遥的头发,说:“傻孩子,你没错,是我错了。该打的人是我,而不是你啊。”
任遥一惊:“祖母!”
任老?夫人的泪忍不住落下来。祖孙两人好强得一模一样,她?不让任遥安慰,自己擦去了眼泪,说道:“遥儿,你做得很好,是我老?糊涂了,百般阻挠着你。我依据我的经验,知道女人好强会很辛苦,我不想让你受苦,就想着让你像其他女娘一样只操心?胭脂水粉,安安稳稳嫁人挺好。可是,不让你受苦,何尝不是剥夺了你成材的可能。”
因?为高空风大,就折断她?的翅膀,让她?一辈子做只燕雀,还?告诉她?这样的日子很好,不用去高空冒险,每天都有人喂米水。可是,亲手将孙女关入笼中,让她?一辈子做金丝雀,真的是为她?好吗?
任老?夫人夜深时常常惊醒,梦到任遥废了枪法,嫁入夫家后被婆婆、妾室欺辱,却?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她?醒来后往往惊惧不已,后半夜再也无法入睡。其实?她?很庆幸,她?的孙女一直在反抗叛逆,没有听?从她?的安排,真做了一只金丝雀。
任老?夫人将任遥拉着坐到自己身边,道:“你可知你父亲为何给?你取名任遥?”
任遥摇头,任老?夫人道:“当初你母亲生下你时,本来给?你拟瑶池的瑶。但?你父亲回信,说瑶虽为美玉,但?易碎,不如改为遥,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任家人当不惧风霜雨雪,百炼成钢。你今年才?二十一岁,人生的路刚刚开始,以?后还?长着呢。做错了事不要怕,站起来,再往下走就是了。人只要不服输,无论?什?么难关,总会渡过去的。”
任遥自出?宫后一直紧绷着的心?渐渐放松下来,任老?夫人问她?发生了什?么,任遥便将韦后对她?说的话原封道来。任老?夫人听?后怒目而视,道:“做得好。我们任家枪遇强则强,宁折不弯,学得是上阵杀敌、保家卫国之道,绝不会将枪尖对准功臣。若你敢对雍王不利,我才?要将你逐出?族谱。不就是得罪了太后,有什?么了不得,我老?婆子还?走得动?道,一起去剑门关戍边,我还?觉得畅快呢。任遥,你记住,只要人活着,没什?么坎过不去;只要行得端做得正,任家枪永远不倒。”
任遥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垂首下拜:“祖母,孙女不孝,连累您了。”
任老?夫人看着伏在自己身边的孙女,她?还?像小时那样,做错了事自己硬扛着,无论?怎么都不和家里人说,唯独在任老?夫人身边会忍不住哭鼻子,一眨眼,任遥都长这么大了,成了独当一面的女将军,比任老?夫人预料的还?要好。任老?夫人露出?笑意,轻轻抚过任遥头顶,道:“遥儿,就像我以?前和你说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世上的事啊,都说不准。我早就觉得事先皇一家非长久之道,现在韦后清算你,总好过韦后的政敌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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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南侯府一家被流放剑门关的消息传出?来后,震惊长安。江陵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想去找任遥,但?是平南侯府已被朝廷查封,闭门谢客。他见不到任遥,只能另想办法。
江陵一回家就去找江安侯,想让父亲出?面,保下任遥。但?是江安侯都没听?完他的话就不耐烦挥手,道:“流放的旨意是太后下的,她?不知怎么得罪了太后,我能有什?么办法?”
江陵急道:“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爹,她?这个人没脑筋又脾气犟,不可能做出?什?么大奸大恶的事。你去找太平公主想想办法,不能真让她?们一家去剑门关呐。”
江安侯面色淡淡,道:“太平殿下更不可能插手了。任遥曾是太后的亲信,无论?她?们两人为什?么闹崩,但?韦党少一个人,对公主和相王是好事。这些年公主府颇受猜忌,殿下韬光养晦,处处避让,好不容易保全到现在,为何要为一个不相干的人折损羽翼?”
“不相干的人?”江陵看着江安侯,不可置信,“您不可能不知道我和她?的关系,在您看来,我喜欢的女子,是不相干的人?”
江安侯顿了顿,说道:“她?抛头露面,和韦党有牵连,不是良配。就算她?们家没有这桩事,我也不可能同意你们两个。待风头过去,你和你母亲的侄女见一面,差不多就成婚吧。你也收收心?,别一天天吊儿郎当,不务正业,早日替江家传宗接代才?是正经事。”
江陵沉默了片刻,突然说:“爹,是不是无论?我做什?么,你都觉得我肯定办不好,怎么都不如二弟?”
江安侯眉毛微皱,不耐烦起来:“你浑说什?么?你二弟聪明上进,对你恭敬守礼,你做兄长的,就这么说弟弟?”
“我知道二弟聪明、孝顺、读书好,父亲更喜欢他,无可厚非。”江陵直视着江安侯,说道,“我也知道,继母担心?我对二弟不利,所以?故意不给?我请夫子,只让人带着我玩乐。我原来觉得这种生活没什?么不好,反正江家家大业大,不需要我拼搏什?么,我就如你们的意,做一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但?现在,我不想再荒唐下去了。”
江安侯听?到他这般说妻子,眉毛竖起,正待生气,江陵已一掀袍子跪了下去:“儿子不孝,知道不能因?一己私情将家族拖下水,但?儿子也做不到袖手旁观,看心?爱的人去边关受苦。以?后,儿子不能在父亲身边尽孝,望父亲保重身体,若我五年内没有回来,请父亲将世子之位传给?二弟,以?后,让二弟继承家业吧。”
说着,江陵重重叩首,三起三拜。江安侯被江陵的举动?震惊了,他紧紧皱着眉,怒道:“你个混账,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
江陵站起身,心?中无比清明。他说道:“我知道,我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他其实?一直很羡慕李华章、谢济川、任遥,他们的目标总是那样清晰,行动?力总是那样强大,连明华裳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他一直不知道。前二十年,他听?从父亲的安排,一直在做江安侯的儿子,但?现在,他生平第一次有了想要追逐的事情,他想做一回江陵。
江陵知道父亲肯定会生气,也知道他走后继母肯定会添油加醋,但?这一回,他不会再听?父亲的话了。
江陵最后深深一拜,扭头大步离开,义?无反顾去追任遥。
他来了,他的大将军,他的小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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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长安的柳树刚刚冒出?绿芽,平南侯府举家出?京。任遥原来为了守住爵位,夙兴夜寐,生怕做得一点不好,被族人指点,如今好了,任家其他人离得任遥远远的,再也不盯着平南侯这个香饽饽,生怕受到牵连。
任遥在羽林军时小心?谨慎,虽然遭难没有人出?手相助,但?也没人上来踩一脚。她?和祖母还?算平稳地离开长安,但?是出?城后,有一个狗皮膏药,怎么都摆不脱。
中午休整时,任遥怕任老?夫人坐得不舒服,小心?扶着任老?夫人走动?:“祖母,您要喝水吗?”
任老?夫人摇摇头,她?朝后看了眼,说:“那个人还?跟着呢?”
任遥有些尴尬,故作不在意道:“他要去益州游玩,恰巧和我们走到一条路上了。明天他就走了,祖母你别管他。”
任老?夫人扫了眼任遥,没说话。任老?夫人走完一圈,在石头上坐下,任遥忙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干粮摆饭。任老?夫人敲了敲膝盖,不动?声色道:“晒了一上午了,把那个小郎君叫过来一起吃饭吧。”
任遥一怔:“祖母……”
“别管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既然看到了,就不能失了礼数。把人叫过来吧,剑南路险,多一个人多一份安全。”
任遥嘴唇翕动?,看着残雪微消的山路,到底没再说什?么。没一会,江陵过来了。他不再是从前那副富贵闲人的打扮,而是换了身低调的衣服,但?脸上神情还?是那么欢快。他看到稳如泰山的任老?夫人,有些紧张,规规矩矩问好:“平南侯老?夫人安好,我是江陵。”
任老?夫人淡淡点头:“原来是江安侯的世子。江公子也走这条路?”
江陵嘿嘿笑了笑,挠头道:“老?夫人叫我江陵就好,我和家里闹翻了,如今不算世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