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璧 第53章

作者:九月流火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之骄子 青梅竹马 甜文 悬疑推理 古代言情

  而秋波的接收方看起来却有?些心不在焉,他察觉明华裳进来了,拼命挤眼睛,暗示赶紧来救他。

  明华裳却像没看到,她站在门旁,认真听老?鸨介绍佳人,还时不时点头应和,仿佛真的在考虑。

  江陵被气得倒仰,她嗯个屁,她点女人能?用?吗,最?后还不是他受害?老?鸨将所有?佳人都介绍了一遍,说得口干舌燥,她期待地看着江陵,等着他选人。

  江陵眼皮都快抽筋了,他支支吾吾,说:“这个,你能?再说一遍吗,我没记住。”

  老?鸨慢慢倒抽了口气,明华裳听说青楼是养打手的,她生怕老?鸨下一刻就挥手说“给我打”,忙道:“我们郎君的意思?是,这些太庸脂俗粉了。有?没有?更好的?”

  老?鸨怔了下,脸色明显难看下来:“这么多姑娘,各个都是我们天香园的台柱子,郎君竟然一个都没看上?”

  江陵理所应当要点头,眼看对面那一溜美人脸色更差了,任遥眼疾手快抬住江陵下巴,不让他点头,僵硬笑?道:“倒也不是,只是我们要最?当红的。”

  老?鸨花蝴蝶一样扑到领头的姑娘面前,手臂飞快挥动,任遥仿佛都看到她脸上的粉震下来了:“山茶就是最?当红的!你们出去问问,整个平康坊,谁不认识我们家山茶?”

  被贬为“庸脂俗粉”的山茶也不乐意了,捏着帕子阴阳怪气:“是啊,要不是今日?客少,想叫我还叫不来呢。郎君这样羞辱人,莫不是拿奴家开涮?”

  明华裳找到缺口,立刻追问:“你这话不对劲,既然你是平康坊最?当红的娘子,为何今日?一个给你捧场的都没有??”

  山茶被说得红了脸,愤愤跺了下脚,甩帕子走了:“妈妈,客人眼光太高了,我高攀不起。还是请玉琼姐姐来吧。”

  江陵、任遥、明华裳三人暗暗交换视线,显然,他们都听到了关键名字,玉琼。

  老?鸨见江陵三人把她的新心肝宝贝气走了,气得直咧嘴:“郎君,我们敬您是贵客,这才处处讨好,但您也太不给面子了。您看不上我们家姑娘,我们也不敢高攀,但您纵容下人折辱人,是不是太过了?”

  这回江陵完全?不需要表演,剑眉一挑,洛阳小霸王的跋扈劲立刻碾压下来:“你骂谁呢?我身边的人,就算是条狗也比别人尊贵,轮得着你指手画脚?”

  他没说完就被狠狠拧了下,他胳膊剧痛,差点没绷住表情?。他不可置信地看向?任遥,任遥暗暗瞪他,眼神中充满杀气。

  骂谁是狗呢?

  江陵简直觉得这个女人不可理喻,这是重点吗?幸好还有?明华裳,相比之?下,明华裳通情?达理识大体,简直是小仙女!

  他这个想法还没落,就听到明华裳怒喝一声,中气十足地叉腰道:“放肆!你们知道在对谁说话吗?”

  老?鸨被他们一惊一乍的阵仗吓住了,脑子里不由盘算起来。

  长安说大很大,说小也很小,地界上身份贵重的公子哥就那几?位,面前这个郎君虽然唇红齿白、举止贵气,但以前从未见过。想来最?多是某个富商的儿子,初来洛阳,长长见识而已,有?什么能?耐的?

  这样想着,老?鸨也硬气起来,扬起下巴说:“呦,奴家有?眼不识泰山,竟看不出郎君身份。郎君能?否为奴家解惑,好让奴家长长见识?”

  老?鸨这话似笑?非笑?,眼睛斜斜向?下瞥着,可见故意说反话嘲讽他们。明华裳冷笑?一声,她穿着下人衣服,容貌更是枯黄丑陋,但她说话时,莫名让老?鸨不敢直视。

  老?鸨心道活见鬼了,她十二岁挂牌卖艺,十四岁成为花魁,如今三十岁已当上掌柜,她见过的人比这些小年轻吃过的米都多。她一生都在风月堆里打滚,教导出好几?辈“女儿”了,自然早就看出来,这个文文弱弱、做男装打扮的仆从,其实?是个女子。

  但哪又如何,跟着男郎上青楼的,还能?是什么尊贵人?无非是一个狐假虎威的受宠婢女罢了,刚才老?鸨为什么会生出畏惧感??

  老?鸨心里正嘀咕奇怪,导致她慢了半拍,才听到明华裳的话:“说出来怕吓死你们,我们郎君乃是江安侯嫡长子,正正经经受过朝廷册封的江安侯府世子!”

  江陵深以为然地点头,猛地发现不对,诧异地看向?明华裳:“嗯?”

  任遥默默挪开眼睛,遮住自己的脸。谢天谢地她不是男人,如果在这种地方说出平南侯府的名字,她祖母一定会打死她的。

  老?鸨张大嘴,愕然地看向?江陵,说话都不利索了:“江……江安侯府世子?”

  “是啊。”明华裳挑眉,居高临下道,“你该不会不知道江安侯吧?”

  老?鸨怎么敢不知道!虽然如今皇上不在长安,但这里依然聚居着大量豪门世族,时刻盯着朝廷的动向?。若说如今朝中最?有?权势的人不好定论?,但最?受宠的,一定是太平公主!

  江安侯便是太平公主的心腹,天香阁一个靠天吃饭的小本生意,哪里敢得罪江安侯的世子?

  老?鸨表情?立刻大转弯,脸上的褶子堆得眼睛都看不见了,一个劲赔笑?道:“奴家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世子,真是该打!世子稍等,奴家这就去叫玉琼来。”

  江陵内心颇为绝望,他不敢想象他逛青楼的消息传回洛阳,他爹会是什么表情?了。江陵生无可恋,连着脸也很臭,随意挥手道:“都滚吧。我随便来长安玩玩,不想声张,你们不要胡说八道。”

  老?鸨立刻了悟,识趣地换了称谓:“奴家明白,郎君尽管放心,奴家定约束好下人,不让他们败坏了郎君的兴致。”

  说着,老?鸨给周围人使了个眼色,就急匆匆走了。等所有?人出去后,江陵立刻收起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天爷气焰,压低声音问明华裳:“你在做什么?”

  “不要慌。”明华裳很从容地坐下,斟了杯酒,轻轻抿了一口,“果然好酒。你本来就奉命至长安替太平公主采办家具,全?京城都知道你是纨绔,你耐不住寂寞,来平康坊寻欢作乐,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是这个道理,但任遥皱眉道:“可是这样不就暴露身份了吗?”

  “怕什么。”明华裳说,“他本来就是江陵,做的也是符合江陵性格的事。要是我们遮遮掩掩,后面被人认出来,反而要被怀疑。不妨大大方方亮身份,真中有?假假里掺真,打他们个灯下黑,这才是最?安全?的。”

  江陵若有?所思?,好像很有?道理。但是,江陵歪头看向?明华裳,十分费解:“明华章现在明面上也在长安,你为什么不用?他的身份呢?”

  明华裳眨眨眼,认真说:“二兄是名震帝都的玉郎,怎么能?这样败坏我阿兄的名声?”

  江陵咬牙,气得手指痒痒:“那你就败坏我的?”

  “哎呀没关系的。”明华裳大方地挥手,“这种事藏着掖着的怕光明正大的,现在杀张子云的凶手很可能?还在楼里,你摆明身份,对方反而不敢拿你怎么样了。用?名声换安全?,很划算呀!最?坏的后果无非是被你爹打一顿,名声臭了,不好说亲而已。”

  江陵瞪大眼睛看着她,道:“要不你听听你在说什么?”

第59章 玉琼

  江陵愤怒控诉,明?华裳摸摸鼻子?,也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死道?友不死兄长?,她不能让俊美自律、帝都玉树的兄长担上逛青楼的名,那就只能让江陵来了。

  明?华裳一脸正色,说道?:“大局面前,何须在?乎个人荣辱?我们是要做大事?的人,不能局限于区区名声中。天香阁的人一会就要上来了,我们趁现在?分配任务。江陵,任姐姐,一会你?们拖住老鸨和玉琼,尽力从他们口中套话,尤其?着?重问他们楼里人物关系。我到外面看天香楼的地形,尽量去命案现场看看。”

  任遥有些犹豫:“你一个人出去,会不会太危险了?”

  “没事?。”明?华裳说,“我们现在?是江陵的侍女,天香楼畏惧江安侯的权势,不敢对我怎么样的。相反,如果你?抛开公子?,跟我出门,那才是露馅了。”

  “何况。”明?华裳眨眨眼睛,低声道?,“还有我二兄和谢兄在?呢。”

  任遥轻轻呼气?:“只能如此了,你?自己小心。”

  “你?们也是。”

  三人商量好战术,这时候外面传来喧闹声,三人对视一眼,各自坐正。江陵摆出一副享受模样,骄横道?:“给小爷倒酒。”

  任遥惊诧地看向江陵,怀疑他皮痒了。然而老鸨等人已经到了门口,任遥只能忍住将拳头抚摸到江陵脸上的冲动,笑着?给他倒酒:“是,郎君,我喂你?。”

  说着?她倒了满满一杯酒,直接灌到江陵嘴里?。江陵被狠狠呛了一口,疯狂咳嗽,任遥还是一副娇柔模样,见状忙道?:“郎君,你?怎么喝得?这么急?我来给你?顺气?。”

  说着?,她重重一巴掌拍到江陵背上。江陵呛酒咳出咳血的架势,别说酒了,恐怕连心肝肺都能咳出来。

  明?华裳在?旁边看着?,脸色微微抽搐,那一瞬间仿佛觉得?背疼。

  老鸨带着?人进来,便看到侯府世子?和他的宠婢相亲相爱、腻腻歪歪的一幕。

  连喝酒都要人喂,可见真是一位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在?人前都如此,私底下还不知怎么胡搞呢。

  老鸨顿时生?出紧迫感,这个婢女一定是故意为之,冲她们示威呢!笑话,想在?她的地盘上抢男人,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老鸨脸上笑容不变,丰腴的身体微微错身,就将后面的人露出来。老鸨夸张地呼唤道?:“郎君,奴家先前失礼,带着?玉琼给您赔罪来了。玉琼,这位是江安侯的世子?,还不快问好?”

  一位娉娉袅袅、弱质纤纤的女子?走出来,轻轻给江陵纳福:“江公子?安。”

  明?华裳和任遥都将目光放到来人身上。她看年纪二十岁上下,容貌算不上顶出彩,至少比起刚才那位山茶姑娘,五官有些稍嫌素淡。然而就是这份素形成了她通身气?质,清丽婉约,不争不抢,有一种清水出芙蓉的淡雅感。

  明?华裳和任遥对视一眼,明?华裳问:“这就是你?们楼里?的花魁?”

  老鸨正暗暗得?意,她看到明?华裳微微变化的脸色,越发自信踩到了她们的痛处,这些婢子?急了!老鸨道?:“是呢,玉琼十六岁成为花魁,如今已四年了。平康坊里?的红人来了又去,唯有玉琼受宠如初。”

  明?华裳看到老鸨的眼神,觉得?她大概误会了什?么。不过没关系,明?华裳顺势做出嫉恨的样子?,挑刺道?:“就凭她?”

  “哎,小兄弟,你?可别小看我们玉琼。”老鸨一心想压倒这两个地头蛇,滔滔不绝道?,“玉琼长?得?好,身段好,但这只是她最不值一提的优点。她真正厉害的是才华,我们玉琼通音律,会文墨,一曲琵琶得?满堂喝彩,画技更是引无?数文人侠客趋之若鹜。郎君,您离开平康坊,去读书人圈里?问问,还有谁不知道?天香楼玉琼?”

  明?华裳冷冷嗤了声,不屑道?:“沽名?钓誉,故弄玄虚。”

  江陵在?玄枭卫里?的罪也不是白受的,他马上明?白明?华裳的意图,不悦地拧眉:“我是来平康坊寻乐子?的,不是看你?发威的。你?这也看不上,那也不喜欢,到底想做什?么?”

  任遥顺着?话头添了把火:“是啊,妹妹,郎君如今看上了新人,你?要懂事?,莫败了郎君的兴致。”

  老鸨还没来得?及感叹好一手挑拨离间,就听明?华裳重重一掌拍在?桌案上,愤怒起身:“好,这个花魁知书达理,多才多艺,比我强多了!我不敢耽误世子?的兴致,我这就走!”

  说完,明?华裳像炮仗一样,用力推开玉琼和老鸨,闷着?头冲出去了。老鸨夸张地“哎呦”一声,捂着?被撞疼的地方,故作为难道?:“郎君,您看这……”

  “不用管她。”江陵脾气?也上来了,冷着?脸道?,“让她出去,无?法无?天了她。”

  老鸨窃喜着?,一边假惺惺劝导,一边给玉琼使眼色。玉琼淡淡望了他们一眼,抱起琵琶坐到案前,指尖从弦上划过,立刻流泻出一串银盘滚玉的声音。

  玉琼对着?江陵颔首示意,说:“公子?息怒,奴家为公子?弹奏一曲,献丑了。”

  明?华裳气?汹汹冲出广寒月苑,她听到背后传来琵琶声,就知道?事?情成了。接下来没人看她演戏了,明?华裳慢慢收敛了怒气?,装作失魂落魄的样子?,沿着?走廊慢慢查看。

  天香楼修得?很气?派,尤其?舞台,美轮美奂,奢华非凡。两边的房间为此牺牲不少,为了不遮挡舞台视线,东西两边各一溜包厢,中间不互通。明?华裳现在?站在?天香楼西侧走廊上,她要想去东边那几?间雅间,就必须下楼,从大堂穿过,然后再登楼梯爬上二楼。

  着?实麻烦。

  明?华裳打算下楼看看,她正走向楼梯,旁边突然开门出来一个人,两人都吓了一跳。

  明?华裳先发制人,立即竖起眉道?:“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青楼的小丫鬟认出来这是江世子?带来的侍女,她心里?暗暗骂狗仗人势,却还是不敢得?罪江安侯府,垂头道?:“对不起,是我没看到外面有人,大人恕罪。”

  明?华裳看向丫鬟后面的门,问:“这是什?么地方?”

  “下人们休整的地方。”丫鬟低眉顺眼地说,“东西两边的包厢不连通,有时候送东西不方便,妈妈便在?这里?搭了间小隔间,供临时存放东西。平时姑娘们接客累了,也会在?这里?休整。”

  明?华裳扫过隔间和广寒月苑,这两个地方相邻,隔间旁边就是楼梯口,明?华裳问:“从隔间能进广寒月苑吗?”

  “那当然不行。”丫鬟忙道?,“这是下人待的地方,怎么能打扰贵客?”

  明?华裳点头,然后像只高傲的孔雀,连句客气?话都不说就走下楼梯。丫鬟敢怒不敢言,暗暗瞪了一眼就赶紧去打杂了。

  明?华裳下楼后,再一次被奢华气?派的大堂震撼。明?华裳回忆月狐的话,按月狐给出来的方位,当日?张子?云进的是二楼东面靠北的包厢,叫“风情思苑”。月狐坐在?一楼大堂,正对包厢,应当是舞台西侧的坐席。

  明?华裳绕着?大堂寻方位,突然发现,广寒月苑和风情思苑正好相对,旁边都挨着?楼梯,若按刚才小丫鬟的说法,风情思苑旁边会不会也有一间临时歇脚的小隔间?

  明?华裳打算去风情思苑看看,她穿过大堂时,被舞台后方巨大的山水屏风吸引。明?华裳忍不住驻足,仰头看这幅画。

  画中用墨迹晕染出高低错落、远近起伏的青山,山体边缘用孔雀石勾勒,青中带彩,各个方向看颜色均不相同。下方留白处,蓑笠翁乘着?一叶扁舟,在?江上打渔。

  一副薄薄的画仿佛容纳了纵深千里?的江山,时间空间都被浓缩于此,明?华裳由衷说道?:“画得?真好。”

  旁边路过的丫鬟听到,讨好说道?:“这是玉琼姐姐画的。”

  明?华裳惊讶:“这么大幅的画,都是她一人画的?”

  丫鬟点头,说:“许多人来天香楼听玉琼姐弹琵琶,其?实她最厉害的是画技。妈妈重修舞台的时候,本来想在?舞台后面雕花墙,玉琼说太俗了,让妈妈放屏风,不止能让天香楼看起来显得?更大,而且不占地方,不影响东西两边穿行。妈妈不信,让她画一个出来看看,玉琼姐姐画了一个月,做出了这扇屏风。”

  明?华裳点头,深深同意:“没错,放影壁或花墙太拥挤了,会挤掉舞台的风光,还显得?逼仄。这座屏风放得?好,我进来的时候,确实觉得?清爽开阔。”

  丫鬟与有荣焉道?:“不止如此,玉琼还会水拓法,这项技艺连朝廷画师都学不出来……”

  丫鬟正说得?起兴,对面传来一声冷哼。明?华裳抬头,看到山茶倚靠在?栏杆上,目光像小刀一样。

  丫鬟霎间噤声,山茶捏着?帕子?,一扭一扭走过来,阴阳怪气?道?:“你?还真是一条合格的狗,逢人就叫,恨不得?把所有客人都拉到她那边。可惜啊,她天生?晦气?,恐怕压不住这么多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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