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二月梢
这话说得萧时善无可辩驳,又?觉得他站在她面?前,头顶的视线晃得她脸热,她抬手挠了下脸颊,好一会?儿只?说了句,“那颗猫儿眼是挺漂亮的。”
这话听着像是怂恿他赶快塞她手里?,萧时善咬了咬唇,抬眸扫了他一眼。
他轻笑了一声,“那就?收着。”
这匣子珠宝沉甸甸的,尤其是从他手里?接过来,萧时善又?想揪花了,她没打算接受他的人,却?在拿他送的东西。
“半个时辰后启程,行?李都收拾好了吗?”李澈没留给她时间?纠结,目光却?在她的头上多停留了几息。
“收拾好了。”萧时善微微侧身,回避了一下他的视线,抱着匣子往屋里?退了退,打算把木匣放下。
“别动。”李澈握住她的手肘,忽地抬手往她的头上探去。
萧时善看到他从她头发上拿下一片花瓣,心里?略微松了口气,下一瞬却?听他低声道:“发髻梳得不错。”
他果然是在看她的头发,萧时善立马回道:“这个你得去问小燕,她梳头的手艺确实很好。”
他朝她倾身凑近了几分,目光将她牢牢地锁住,“你还用了香。”
这些天她一直是素面?朝天,临走了却?又?打扮起来了,萧时善感觉脸上发热,她抱着匣子,倒腾不出手来,羞恼地瞪了他一眼,“就?不兴别人打扮打扮了?”他是什么鼻子啊,抹点?香露都闻出来了。
李澈不置可否,“你有没有发现,每当你被戳中心事的时候,声音都会?提高一些。”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个毛病,这不是让人一抓一个准么,萧时善半信半疑地看向他,“是吗?”
“相当明显。”李澈点?头道。
她感觉自己在他眼里?就?像个孩子般一目了然,明明他也没比她大几岁,萧时善试图去找他的弱点?,但他向来是滴水不漏,她突然想起什么,问道:“昨日?你怎么会?中了药呢?”他不是去的总督署么。
李澈说道:“时间?不多了,先吃点?早饭垫垫肚子,之后再跟你说。”
萧时善点?头,赶忙又?道:“别让人再做面?了。”
他停下脚步,“怎么了?”
“这边的师傅擀面?手艺不行?,做出的面?条没有嚼劲,味道还淡。”她本来是挺饿的,却?只?吃了半碗面?,归根结底就?是厨子的厨艺不行?。
萧时善去瞅他,他也是吃了的,肯定也吃出来了。
李澈看了看她,“哦,我去跟他们?说一声。”
简单地吃过早饭,一行?人从驿站启程,赶往了远宁府。
第一百零九章
尽管这边山多水也多, 但赶路比不得游山玩水,免不了舟车劳顿的辛苦,幸好萧时善这几年东跑西颠惯了, 倒也谈不上有?多遭罪。
而?且平心?而?论,她这日子过得还真跟游山玩水差不多,路上大多时候都有?驿站可住,即使偶尔在外边露宿,也不是吸风饮露。
李澈不知从哪儿找了位厨子,专会调味做酱, 平平无奇的饭食, 只需稍加调味,便是风味独特的美味佳肴。萧时善尤其爱吃那罐辣酱,撕着热腾腾的饼子,再沾点鲜香油辣的辣酱,让人吃得停不下?来, 平时咬一口都嫌噎人的饼子也成了难得的美味。
配着饼子都怪好吃的,更别提把酱料刷在烤鱼上,香味扑鼻, 简直让人抓心?挠肝。她?吃过李澈烤的鱼,虽然是好几年之前的事了, 但那个味道她?还依稀记得, 更记得她那时信誓旦旦地说过再也不吃烤鱼了,可他把烤好的鱼递到?她?面前时,诱人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 令人口舌生津。
她?是想拒绝来着, 但转念一想,实在犯不着跟自己的肚子作对?, 于是她?伸手接了过来,就着饼子吃了个饱。
萧时善老早就知?道李澈是个讲究人,跟她?当初那种贪图享受,又偏好奢华的喜好不同,他的讲究之处总是显得极有?分寸。能吃苦的人比比皆是,但既能吃得了苦,又懂得享受的人却不多,能苦中作乐也是种本事,最?起码萧时善绝没有?在夜里翻过半座山去看昙花的雅兴,可李澈就有?。
她?一点都不反对?他把这点讲究用在衣食住行上,毕竟她?也能跟着享受,但是在夜里翻山赏花,她?可没有?这等超凡脱俗的雅兴。
萧时善怕被颠下?马去,忍不住往李澈身前挤了挤,马儿轻轻一跃,她?的臀几乎离了座,赶忙抱住他的腰,“还有?多久才?到?啊?”
李澈轻勒缰绳,放缓了速度,“两刻钟左右。”
速度一慢下?来,萧时善放松了许多,她?微微仰头,“兴许是人家胡说的,这边根本就没什么昙花,要不咱们回去吧。”
李澈低头看了她?一眼,“我白日来看过。”
萧时善闻言,立马拨开面上用来遮挡蚊虫的轻纱,露出一张雪肤花貌的芙蓉面,疑惑道:“你都看过了,干嘛还来啊?”
说完话,她?便反应了过来,昙花是在夜里开的,自然是因为白天还没开,可是今晚也不一定能开啊。
李澈不跟她?犟,扯了扯缰绳,“去看看也无妨。”
萧时善拉下?头上的轻纱,把整个脑袋罩了起来,这副打扮被人碰见,保准会以为半夜里撞了鬼。
她?把脑袋往他胸前用力地磕了一下?,他们这就是去喂蚊子的,他自个儿去也就罢了,居然还拉着她?。
月亮高高地悬在夜空,林间静谧无声,马蹄得得地响着。
萧时善在这样慢吞吞的速度中昏昏欲睡,直到?被轻轻地拍了拍肩才?清醒过来,睁眼看到?了一大片结着白色花苞的花丛,在夜色下?有?种幽静之美。
李澈把她?抱下?马,把斗篷铺到?一块石头上,让她?坐在上面,自己随后坐了上去,这块石头或许是有?人专门放在这里的,表面磨得分外光滑,刚好可以坐人。
待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萧时善扭头看向他,“还要待多久啊?现在看也看过了,可以走了吗?”
“你困了就先?睡。”显然他没有?打道回府的意思。
萧时善不喜欢在没有?用的事情上耗费精力,让她?守着花丛等待昙花一现,除非她?知?道一定能等到?,否则她?不会去干白费工夫的事。
她?垂下?眼眸,挠了挠手腕,“有?蚊子咬我。”
“把手给我。”他朝她?伸出手。
她?把手搭了过去,感觉到?一阵清凉,李澈把药膏抹在她?的手腕,脚踝各处,用指腹轻轻揉开。
萧时善配合地伸伸胳膊腿儿,她?看了看他,“这里说不定还会有?蛇。”四处草木茂盛,又是大晚上的,从草丛里窜出一条蛇来,也是极有?可能的。
李澈收起药膏,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个纸包,将里面的药粉绕着四周撒了一圈。
“你还真带了呀?”萧时善既惊讶又好笑,也确实没忍住笑了出来。
李澈道:“有?备无患,这不就用上了。”
萧时善看向他的袍袖,有?些好奇他还拿了什么东西。
他大方地由着她?去看,于是她?便往他的袍袖里探了探手,不想从里面摸出了一小捆细绳。
“你拿这个做什么?”
“这是测绳,测地形用的。”
萧时善知?道他白日里经常去勘测山川地势,故此拿着细绳打量了几眼,口扣裙四尔而尔呜九以四泣收集此文发布又还给了他,再摸了两下?,似乎没什么东西了。
“要不要再看看这边?”李澈把另一边的手抬了一下?。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便伸手摸了过去,这次又摸出一个纸包,比之前的纸包大一些,摸着硬硬的,像是一颗颗小石子。
见他没有?反对?,萧时善便打开了纸包,看到?里面包着一把琥珀金丝糖,李澈不爱吃甜口的东西,他连喝姜汤都不放糖。
李澈的手搭在膝上,看着她?道:“尝尝看正不正宗,摆摊的小贩说这是他家祖上从京城丰乐斋学来的秘方,好几代传下?来的技法。”
丰乐斋是京里有?名的糕点铺子,萧时善时常让出去采买的婆子到?那边买果子糕点,是不是正宗,她?一吃就能吃出来,而?手里这个,不用吃她?就瞧出来了。
“你准是被人给骗了。” 萧时善道。
李澈微微扬眉,“怎么说?”
难得他还有?不懂的时候,萧时善捏起一颗给他瞧,“你不爱吃这些,自然是不懂的,这琥珀金丝糖外层是裹着一层乳糖的,你再瞧瞧这个,哪有?什么乳糖,光是外形都不一样,天南海北的,亏他能知?道京里有?个丰乐斋。”
说完萧时善把一颗琥珀金丝糖放到?嘴里,稍稍品鉴了一下?,眼睛眨了眨,味道跟京里的不一样,但似乎比京里的更胜一筹,里面竟是有?乳糖流心?的。
“味道如何??”
他饶有?兴致地望着她?,专注的神情令萧时善脸颊绯红,她?咬着糖道:“一点都不正宗。”哪有?琥珀金丝糖是流心?的。
李澈似乎已经习惯她?的口是心?非,只是轻轻一笑。
正不正宗反在其次,好吃是真的好吃,她?见他不吃,便理直气壮地据为己有?,不吃你买什么。
萧时善把糖咬得咔咔响,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草叶,坐得久了,身子不自觉地想歪一歪,意识到?自己在往他身上靠时,立马坐直了身子。
李澈侧头看了一眼,伸手把她?捞了过去,萧时善扭动了两下?也就懒得挣扎了。抛去那晚的糊涂账,她?也不好说她?和?他如今这样算怎么回事,每次一想起来就是一团乱麻,索性就这么乱着得了,左右不过两个来月的时间,到?时各奔东西也就没这档子烦心?事了。
如此想着,倒是心?安理得了许多,心?神一放松就容易困倦,在她?睡得迷迷糊糊时,他把她?叫醒了,萧时善睁开眼睛,脑子还没清醒过来,又被他转了个方向,这才?发现是夜色下?的昙花开了,一朵接着一朵缓缓绽放,眼前的画面美得像梦里才?会有?的景象,令人心?醉神迷。
两人靠坐在一块,好半晌没有?言语,直到?夜色渐深才?骑马离去,身后那片昙花依然在静静绽放。
第二?天醒来,萧时善要不是看到?那包没吃完的琥珀金丝糖,只怕还会以为那是在梦里看到?的景象。
为了查看地势,队伍多绕了些远路,看到?哪处风景秀丽,若是有?时间,李澈就会带她?去瞧瞧,起初萧时善百般不愿,后来倒是在心?里期盼了起来。
队伍走得再慢,也不过三四天的时间就抵达了远宁府,知?州丁重喜得到?消息,率领本地官员在接官亭迎接新任知?府,左等右等,等不到?人来,众位顶着日头晒的大人纷纷按捺不住了。
“丁大人,这府台大人到?底是不是今日到??咱们在这儿可是等了快一个时辰了,别?白白地等了半晌,结果人还没个影,好歹给个准话啊。”
“是啊,我们倒不是怕辛苦,只是这么一直等着也不是个事。”
丁重喜听得头疼,挥挥手道:“好了,知?道大家都辛苦了,已经让人去探路了,府台大人马上就到?,一个个都打起精神来,别?失了礼数。”
这话刚说完,就瞧见路头有?车马驶来,丁重喜赶忙整了整官服,往前迎了迎。
马车还没停下?,萧时善便听到?一人在外面高喊,“下?官吉兴州知?州丁重喜,恭迎府台大人。”
她?从车帘缝隙里往外瞅了一眼,说话的人是个长着三角眼的干瘦男人,在他旁边站在五六个穿官服的大人,这些大人的左右皆立着守卫军士。
萧时善收回目光,没敢再多瞧,此时李澈已经下?了车,她?隐约听到?接风洗尘之类的话,心?想他今晚大概有?得忙了。
然而?晚上的接风宴还没吃上,府衙就先?走水了,天气干燥,火势一下?大了起来,着火的地方恰好是放置卷宗账册的地方,这一着起火来,麻烦可就大了。
衙内众人上前救火,那位丁重喜丁大人更是身先?士卒,亲自拎着水桶灭火。
李澈没有?身先?士卒的打算,他望着面前的火势,稍站了一会儿,而?后转身去了前厅,还顺带拉了她?一把,“去前面等着吧。”
萧时善拢了拢帷帽,跟着他往前边走,她?在路上已经听他说过在总督署的事情,当时便觉得这里头的水深,一不小就得淹着,如今这不早不晚的一把火,忽地一下?烧了起来,既像警告又像示威,叫人心?里直打鼓。
第一百一十章
不多时, 丁重喜提着官袍,脚步匆匆地来前头回话,额头上的汗都来不及擦, 喘了?口气道:“府台,架阁库的火已经熄灭了?,幸而发现得?早,火势没有蔓延到其他地方,只是文书卷宗被烧毁了一部分?,书吏们正在后边整理, 损失的卷宗倒是可以从其他州县调档, 但也是个麻烦事?啊。”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丁重喜深深地叹了?口气,这才想起擦擦额头的汗。
“丁大?人请坐。”李澈指了指前面的椅子?,命人上茶,接着问?道, “可问?清了?起火原因?”
丁重喜接过茶杯,屁股刚挨到椅子?,听?到这声?询问?, 立马就要站起来回话。
李澈压了?压手,示意他坐着回话, 丁重喜这才坐了?回去, 捧着茶杯说道:“回府台的话,下官已经问?过了?,起火之时周边并没有人在, 兴许是书吏忘记熄灭灯烛导致走水, 如今天气炎热,架阁库里又都是书册, 一点火星子?都能燃起来。大?人有所不知,去年有片民宅也是无端地烧了?起来,请了?个风水先生来瞧,竟说是风水布局有问?题。”
李澈压着茶盖,语气平淡地道:“如此说来,府衙走水也是风水不好?”
意识到言多必失,丁重喜把嘴一闭,又赶忙赔笑道:“大?人这是哪里的话,知府衙门气势雄正,当然?是上等的风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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