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卧扇猫
阿姒始料未及。
晏书珩?!他不是在建康?
一向冷静的她也乱了阵脚,脚下一个打滑,从便楼上摔下。
“小心!”元洄身形迅捷速如猎豹,大步上前接住阿姒。
便楼下方有长枪架子,锐利尖头的朝着阿姒。她吓得紧紧闭上眼,也不去管谁来了,接下来该如何,接住她的人是谁,他们是何关系……
脑海中只剩求生的本能。
她浑身绷得极紧,双臂像藤蔓,死命地搂住下方人的脖颈。
她猝然落入怀里,元洄被冲击得猛然后退几步。
阿姒怕摔下,双臂圈得更紧。
心跳得凌乱而飞快。
耳边只有自己堪比飞瀑奔涌的心跳声,脑海也一片白。唯一的意识都用在紧抓这救命稻草上。
元洄是武人,很快稳住身形。
阿姒理智亦迅速回归。
虽事出情急,但以二人如今关系,这样搂着也不合适。
她忙睁眼,要从他怀里下来。
刚抬眸吗,还来不及动作,就见远处立着一道月白身影。
离得有些远,但即便看不清青年的面容神色,阿姒也知道那人生得俊逸,含情目摄人心魄。
晨风拂面,青年白色冠带和墨发翩飞,在风中纠缠出一个缱绻弧度。
一如月夜下的竹上雪。
晨光中的松间雾。
第77章
那抹俊逸身影就如沧海中一扁舟, 阿姒是在水中沉浮的溺者。
她迈开步子,要朝他游去。
但她又有了别的念头。
此时见到她,晏书珩是会露出醋意和占有欲,还是会先紧张她?
阿姒一步一步, 朝他走去。
晏书珩停在原地, 目光追随着阿姒身影, 转瞬不移。直到阿姒来到他身前, 压着喜悦问他:“你怎么会……”
他紧紧拥住她,几乎要把她揉入怀中, 嗓音里积着疲倦:“抱歉。让你受惊了, 我来得太晚。”
阿姒手指轻轻抖了下。
原来他眼底那些复杂的情绪, 并非是在吃醋,而是自责。
是她对他成见太深。
阿姒卸下一切,落在晏书珩的舟上,安静地任他拥着。
不远处, 元洄静立着,怀里虽尚存余温, 但风一吹就会散去。
失去的感觉变得如此强烈。
正好阿姒推开晏书珩。
有声音在争吵。
“你忘了虎视眈眈的兄长们?还是忘了父亲的训导之言?”
“然而得失只在一念之间。”
“立场不同,羽翼未丰。你的争取只会给她带来祸患。”
“凡事都有先来后到,当初与她喝交杯酒的人是你啊。”
“但弃她的, 也是你。”
……
每走一步,耳边便吵一句。
元洄一步步走近。
阿姒这才记起他还在,虽说如今他们算是朋友,但认错夫君的荒唐在先,在元洄面前和晏书珩相拥……有些怪。她轻推晏书珩:“先放开我。”
晏书珩松开阿姒, 怀中一阵空落,眉心随着收紧。
一入慕容凛营地, 他便远远望见便楼之上阿姒正和江回一道看日出。她的背影很美,和世间任何高挑俊美的郎君站在一起都像神仙眷侣。
包括江回。
他们甚至险些成了眷侣。
但在数日的忐忑面前,这不算什么,她安然无恙,便足矣。
晏书珩后退一步,再次确认阿姒毫发无损,连日的担忧落了地。
元洄恰在身后站定。
他一如既往的冷淡,没有说话。
倒是晏书珩,先温声问候。
“江郎君,好久不见。”
气氛顿时古怪。
阿姒试图缓解三人之间的凝滞,调笑晏书珩:“他其实叫元洄。”
她看向元洄,又看向晏书珩,嘴角强扯起一抹友善的笑容。虽是强挤出的笑容,但依旧明媚。
晏书珩低头看她,笑了。
“原是如此。”
数日的疲倦因她的笑得到舒缓,可下一刻他又想到阿姒立在高处的背影。她和江回在一起,似乎很放松,不像在他面前总戒备地竖起刺。
更喜欢江回么。
对他动了心,但更喜江回?
晏书珩自诩善于洞察人心,却也猜不透心上人的心思。
但他很快记起陈妃曾说,越危险喜欢的东西,阿姒越喜欢,但真正喜欢,她反而会戒备。
陈妃比任何人都了解阿姒。
回想那番话,晏书珩再看向天际,浮云散了大半。
青年温柔低头:“多谢阿姒提醒,那我便该改口称元郎君了。”
他语气亲和,仿佛元洄是他们的好友,阿姒松了口气。
她粉饰太平地又笑了。
元洄默然看着二人。
晏书珩恰在此时抬头,看到元洄目光落在阿姒面上。他似不曾看到,不动声色收回视线:“还未谢过元郎君,幸亏阿姒遇到的是你。”
元洄眼底疏离。
“长公子何出此言?”
话没什么,都是寻常话。
阿姒目光却一颤。
这几日单独和元洄说话时,她虽也因他声音而恍惚,但一旦看到他清冷的眼眸,她便清醒了。
但当他们两人面对着面,两个相似的声音就无比微妙。
身前,温润如水的声音不疾不徐:“我虽与阿姒相识,但在上庸时,我不知她还在人世,倘若她不曾遇到元郎君,便会被献给城主,受人欺凌。如今亦然,倘若阿姒被令尊的人掳来时,元郎君不在,她也会受委屈。故而,在下真心实意地感激元郎君。”
字句间事事以阿姒为先。
阿姒又非草木,岂能不动容?
但她的动容还来不及涌起,身后,另一个与之相似但透着冷意的嗓音平静道:“长公子不必谢我。我是出于情分,并非为了旁人。”
阿姒思绪彻底乱了。
她曾经那么喜欢这两人的声音,像爱琴之人欣赏名曲。
不夹带任何凡尘俗欲。
但现在,他们每说一句,当初和江回喝交杯酒,却与晏书珩圆房的画面便在她脑中交错闪过。
明晃晃昭示了他们三个人之间曾经错位的夫妻关系。
她本来快要忘了的……
两个人一前一后,又都很高,阿姒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难堪归难堪,她也清楚元洄和晏书珩不一样,晏书珩是个偏执的醋坛子,但元洄性情淡漠,又有慕容凛这样杀伐果断,狠厉的父亲。
对于他们的暗流涌动,她唯一能想到的解释是二人一个是刺客,一个是被刺杀者,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可是他们又有着血缘关系。
好复杂……太复杂了。
察觉到她的不自在,晏书珩心软了,收起将露的锋芒,隔着衣袖握住她腕子:“走吧。”
他语气很淡,阿姒正胡思乱想,骤然被牵住,一时也错乱。
牵着她手的人和说话的人是谁?
是同一个人么?
她心一惊,猛地往后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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