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福朵朵
按照原始菜谱,这一顿饭食花费不到五两。
对方有备而来,账房颇为诧异,他抱着胳膊点点头,气笑了:“好,好,原来你们是来找茬的!”
既然知道富贵楼的猫腻,还跑这里还用膳,不就是为挑衅?
拓印菜谱都用上了,以为这做法很聪明?
掌柜是个笑面虎,见良安的做法也不生气,言语中却充满威胁的意思:“咱们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你们出门在外,求的无非是平安二字,若是银钱上不凑手,一切好商量,但要真来找茬,富贵楼也不是让你们撒野之地!”
“一三百十两,给一百两整数,就当交个朋友,否则……“
正到饭点上,富贵楼宾客盈门,掌柜懒得废话,叫出铺子里养的十几个打手。
众人都做惯了的,手里拎着粗壮的木棍,凶相毕露。
小伙计见状,凉凉地道:“看你们也不像是差钱的人,进了富贵楼的门,没有百两不出去,这是规矩。”
只要进来用膳,哪怕只吃一道白菜,也要一百两银子。
“咱们酒楼爆满,你还看不明白?”
非必要,尽量别走到最后一步,给彼此添麻烦。
“挨一顿打,银子照给不说,还得花钱去找医馆看诊,何苦呢?”
小伙计劝说几句,把红鲤气得柳眉倒竖,瞪着杏眼骂道:“头一次见这么不知廉耻的,张口闭口就是百两银子,你知道百两是多少银子?够给你们东家祖宗挖坑立碑了!”
“好啊!”
掌柜面皮抖了抖,对壮汉们做了个手势。
众人正要围上来,门口传来嘈杂的喊声。
街道上,百姓正朝着衙门的方向跑去,奔走相告。
“曹知县的小舅子杀人了,快去看啊!”
“咱们要为善心的姑娘讨要个说法!”
百姓们自发地集结,从稀稀拉拉几个人,很快凑够上百人。
小伙计打探后,附耳掌柜道:“掌柜,大事不妙!”
后街上卖豆腐的许大姑娘没了,她爹许老头带着尸身去衙门要说法。
曹知县听说与小舅子有关系,不问原因,以闹事为由派人把许老头打了一顿,撵出衙门。
百姓们得到消息后,愤怒至极,自发地凑在一起,到衙门门前为许家鸣冤。
“衙役不够用,知县大人派人来借用富贵楼的人去维持秩序!”
百姓闹事,曹知县从不在自身上找原因,而是维持一贯做派,先找人镇压。
第198章 灭迹
“快,去衙门!”
掌柜一听,也顾不得找姜玉珠一行人要钱,带着十几个壮汉直奔衙门。
酒楼中很多熟客表示记账,也要去衙门看热闹。
瞬间,来用膳的客人少了一半。
趁着混乱之际,谢昭带姜玉珠从后门离开,一顿饭吃了霸王餐,一文钱没花。
良安得意地道:“掌柜不是说没有一百两银子,出不了富贵楼的大门?”
之前在翟家村听到曹知县的种种事迹,良安半信半疑,等到富贵楼来用膳,他才知道村人所知并不详尽。
“这等草菅人命狗官,就该被送上西天!”
良安一身正气,提议道,“老爷,夫人,咱们也跟随人流去衙门吧?小的倒是想看看,曹知县还能做到什么地步,这世道真没王法了?”
在汝阳,天高皇帝远,曹知县只手遮天。
姜玉珠赞同地道:“搜刮民脂已是重罪,若是包庇小舅子草菅人命,那性质又不一样。”
爹姜福禄在吏部,虽然管理百官考绩,奈何他们不在各地,对于偏远的小县顾不过来。
若是曹知县有靠山,上行下效,也就糊弄过去了。
“多年不升迁,曹知县在汝阳既是强龙又是地头蛇,贪墨的银钱无数。”
谢昭粗略一算,仅是富贵楼,一晚上至少有数千两银子进账。
一行人跟随人群走,听到有个衣衫褴褛的大娘哭成了泪人,正在恳求过路的百姓帮忙:“人多力量大,咱们上千人为许家讨公道,曹知县还能睁着眼说瞎话不成?”
其余的人虽然愿意帮忙,却没大娘想的那般简单,纷纷叹息道:“胳膊拧不过大腿,咱们百姓命贱啊!”
大娘一听,当即又哭开了:“许姑娘那么好,咋得了这个下场?”
大娘不住地念叨,姜玉珠大概明白来龙去脉。
许家在汝阳,以卖豆腐为生。
许老头老来得女,女儿出生没多久,媳妇就没了,从此父女俩相依为命。
“这父女二人,心眼一个比一个好……”
其中,有许家的邻居,也跟着哭开了。
许家虽然不富裕,但是父女都是老实本分的人。
天不亮走街串巷卖豆腐,若遇见穷苦人嘴馋了,就免费送上一块。
衣衫破旧的大娘是孤寡,靠着卖鞋垫糊口,她眼神也不怎么好使,许姑娘经常过去看她,帮大娘一起缝鞋垫做活儿,手脚极其麻利。
“那丫头心善,长得美,任劳任怨,咋就被地痞看中,苍天无眼啊!”
大娘哭天抢地,最后因为悲恸过度昏死过去。
百姓们赶忙掐人中,大娘醒来后只说了一句话:“我就这一条老命,也活够了,若是曹知县仍旧包庇他那小舅子,我要饭也要去府城告状!”
周围百姓沉默,良久才道:“老太太,汝阳是平城管辖地,知府怎能不晓得汝阳是什么光景?”
这群狗官,官官相护。
曹知县贪墨的银子,当然不可能自己独吞,要割肉一大部分贿赂,以保证官位稳固。
“要是真告状,怕是得去京城里告御状。”
提到告御状,百姓们难受得说不出话来,他们没出过汝阳,更别提去京城,连路费银子都拿不出来。
在汝阳过日子,很艰难。
平日里老实做工,不得罪权贵,活得战战兢兢,只求吃一顿饱饭。
若是得罪了曹知县的狗腿子,小命休矣。
“现在是许家出事,若有一日轮到咱们自己身上,该如何?”
一人问出口,众人面色凝重。
是啊,轮到自己的身上怎么办?
从某种意义来说,他们都是幸存者,却不该庆幸。
“都说法不责众,咱们帮许家出头最多被揍板子,可若当聋子瞎子,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啊!”
都是朴实的人,最终凝结在一起。
姜玉珠听后,不由得动容。
这年头,百姓与官斗,难比登天。
秋日傍晚,落日的余晖拉长了百姓的身影,众人迈着大步朝着衙门的方向走,连背影都显得格外悲壮。
路边的树梢,悄悄染了黄。
“元和,现在我终于能理解你了。”
姜玉珠侧头看向谢昭,正色道,“以后,你做的一切,我都支持,你只管朝前走。”
谢昭日理万机,脑子里是如何为百姓谋福。
姜玉珠没有那么远大的抱负,但是会保证不拖后腿。
琐碎的小事,交由她来打理。
“如此,多谢夫人体谅。”
谢昭面色沉静,心中微暖。
宽袖下,谢昭牵了姜玉珠的手,夫妻俩相视一笑心照不宣,达成了默契。
良安正要跟上去,被红锦拉住衣摆,指着前方道:“有点眼色,你凑什么热闹?”
衙门前,已经围了上千百姓,正与官府的人发生激烈的冲突。
有衙役手中拎着佩刀道:“谁敢闹事,就让他尝一尝牢饭的滋味!”
提到吃牢饭,冲在前面的百姓很明显瑟缩了下,只是很短暂的,众人齐齐道:“请曹知县出来,给许姑娘一个说法!”
“许姑娘被人从史府抬出来了,裹着一张草席子扔到乱坟岗,有人目睹这一幕,通知许老头收尸!”
“一个清白的好姑娘,不明不白地死在史家,曹知县不闻不问,只因史尤是他小舅子?”
百姓们为许家喊冤叫屈,许老头刚承受丧女之痛,又被打了一顿板子,万一人去了,谁来给许姑娘讨公道?
衙役听后,啐了一口道:“清白的好姑娘?你们怎知她不是自愿的?”
“人没了,史家扔到乱坟岗是有些不地道,不过后来史老爷也承诺了,愿意出钱办丧事,许老头都无异议,你们闹个什么劲儿?”
来闹事的百姓太多,衙役镇压不住,只得用上几分耐心劝说。
“许老头被打到头,不省人事,当然没有异议!许姑娘人都没了,你还抹黑她的名声,就不怕她化身为厉鬼找你算账?”
很多街坊邻居是看许姑娘长大的,听到衙役抹黑她名声,暗指是许姑娘主动去史家“做客”,被衙役颠倒黑白的言论气得破口大骂。
这些老实人,还是第一次勇于顶撞衙役。
“总之,许姑娘身子不好意外没了,关你们啥事?许老头找你们来闹事给银子了?一个个的狗拿耗子!”
衙役刚说完,只听姗姗来迟的曹知县吩咐手下道:“去,把许姑娘的尸身抢来!”
听说钦差路过汝阳,曹知县也怕被抓小辫子,唯有毁尸灭迹,不留下任何线索,他才睡得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