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为夫人寸心如狂 第127章

作者:藤鹿山 标签: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轻松 古代言情

  女子当真是绝情。

  恩爱时甜言蜜语,温言相对,只恨不得朝他掏心掏肺。转眼便恨得连看他一眼都不愿。

  他对她恨也恨过,恨这个绝情,这个背叛自己的娘子,可他终究敌不过她心狠,如何也没办法忘掉她。

  许她是自己第一个喜爱过的女子吧。

  十几岁时的感情终究不一样。

  他其实也是记得她与自己间的点点滴滴。

  犹记得读书游学时在汝南遇见了她,当时他对她并未有其它所想。

  那时还年少,哪里知晓什么七情六欲,只将她当成妹妹一般……当成妹妹一般处着。

  他也有一个脾气娇蛮的妹妹,如何哄她总是手到擒拿。

  她责怪他隐瞒她,觉得娶她只是为了前程。

  其实,仔细想来,他都分不清那些情愫了。

  当年同窗学友笑他颜色好,迷惑的长公主独女对自己神魂颠倒,恭贺他不日便可飞黄腾达,不用再隐姓埋名生活在穷乡僻壤。

  他最初只觉又羞又恼。

  只觉得自己一腔苦学的才学,通通成了无用的东西,觉得尊严受辱。

  可如今想来,各种情绪之后,他是不是也有一些暗自欣喜在里面。

  卢恒盯着那道孱弱背影看了好一会儿,忽觉不对。

  伸手将她肩头扭转过来,阴暗营帐中近在咫尺的却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

  他面上血色褪尽,朝营帐外呼:“来人!快来人!”

  营帐外又下起了绵绵细雨。

  随从冒着雨匆忙入内,却见军师一脸前所未见的惊慌失措。

  甚至撑在地上,梭巡着床柜。

  如此狼狈,如此儿戏。

  卢恒扭头,双眸猩红:“去搜营!”

  底下一听,便知又是那废后惹出的事儿来了。

  要他说就是军师太过好脾气,女人不就怕打么,狠狠教训几顿,只怕早就乖了。

  哪里像是军师这般好脾气?要将那个废后当菩萨供着?

  “军师放心,营地内外守的严实,必定放不出去!”

  士兵们只能这般安慰,几人也不敢再耽搁下去,连忙走出营外吩咐手下四处搜查,务必要连一寸土地都别放过。

  卢恒已经阴着脸奔走出来。

  “方才南应的人呢?”他问。

  士兵一脸摸不着头脑:“不是您下令赶他们走么?”

  卢恒脑子嗡然作响。

  “速速去拦住!”

  ……

  乐嫣并不知自己身处何方。

  她脑子如今混沌的紧,甚至有些晕乎乎的却还能活动,她认识那个朝自己走来的熟人。

  她放下心来,一路牵着他的手袖,宛如一个提线木偶一般,被牵着走。

  “陛下叫你来接我吗?”

  他笑:“是啊,公主当真聪慧。”

  而后,他为她换上粗布麻衣,做男儿装扮,给她盘上男儿的发髻。

  往她那张雪白的脸上抹上黄泥,他斯文的笑着,嗓音清朗。

  “先委屈公主一路,大徵如今彻底乱了,再待不得。国君迎您回朝。”

  他将她藏在马车夹层里,一路颠簸。

  她被服了药,一路昏昏沉沉没什么特别的感受,并不知这一路的凶险。

  身后前扑后继涌入的叛军铁骑如同狰狞猛兽,前一刻还鲜活的生命,下一刻头颅便咕噜噜滚落。

  血珠洒遍车窗,映出一朵朵殷红的花。

  车轮辘辘声中,渐渐的,叛军自顾不暇。

  她也被带着,混迹在商人车队中一路南下。

  这一路总是昏昏沉沉,醒的少睡得多。

  曲曲折折,尘土翻卷。千山万水,总瞧不到头。

  越往南越热,商队中人早就褪下了衣物,穿着样式古怪的衣袍。

  直到某一个秋波荡漾的暖日,仙花馥郁,异草芬芳,天空中凝结着淡淡云烟,雾霭山峦呈现淡淡青紫色。

  瞧不到头千牛卫领着仪仗香车停在官道边,引得无数百姓驻足观望。

  据说,王城迎来了一位最为美丽羸弱的公主。

第103章

  当日, 暮霭沉沉,云霞漫天。

  国君亲往边境军中检练,营中驻扎有数万精兵, 层层重重, 内营数百领将密谋军政, 企图趁此时中原大乱之机夺回领土。

  直到傍晚, 有内侍匆忙入营帐来禀, 朝着国君耳畔低语。

  军营中众人不免侧耳倾听,显然国君并未曾有与他们商议的打算, 听罢只是淡淡颔首令人退下, 继续商讨南军北伐之事。

  南应盛产奇花异草, 皇宫中曲池折廊相隔三尺立着一鎏金鹤灯香炉,烛火摇曳间, 水殿生香。

  直到深夜, 国君回宫, 依旧是处理政务,许久才像是想起这桩事, 移驾朝阳殿。

  ……

  此事被内侍官报了消息传至南应皇后耳朵里, 南应皇后面容略柔和了些。

  宫人往南应皇后面上抹上香粉, 闻言不由轻声笑道:“不过是国君年少时的风流韵事, 您何必为此苦恼多日?国君心怀愧疚罢了,那本就不是生长在跟前的儿女, 愧疚又能愧疚上几日?您有太子和公主,还有与国君相伴二十载的情分……”

  皇后闭着眼, 唇角轻启, 声音刻板而又飘乎:“我的女儿流落北地,生死未卜, 她倒是被平安送回。”

  宫人眉眼未抬,只安慰皇后道:“公主身侧护卫众多,想必如今必是返朝程中罢了。”

  皇后知晓如今两朝形势,两朝撕破了最后一丝颜面,女眷会沦落到如何境地?

  想她千娇百宠的女儿,如今不知吃了多少委屈。她心中煎熬,却要强忍着恶心,与宫人道:“明日你叫太子去朝阳宫中,代替本宫望过,到底是国君的女儿。”

  宫人闻言道:“娘娘何须如此?不过是个私生孽女,最多差宫人送些礼前去已算是给她颜面了,太子又是何等身份,万万不该如此……”

  “你懂什么。”

  皇后睁开眼眸,瞧着烛火晃动,瞳仁有一瞬间紧缩。

  “邓愈千里迢迢护送她,国君为她折损了多少暗桩?”

  ……

  穿过重重缠绕着茂密蓊郁花藤的宫廊,越过道道白底绣金茱萸纹帘幕。

  外宫墙上绘画着彩色壁画美轮美奂,流光溢彩。

  朝阳殿内壁之上镂雕着玉雕莲花纹花朵,花萼时而洁白,时而玉碎浅氲蓝紫各色,骨瓷一般泛着透明光泽。

  水晶珠帘逶迤倾泄而下。

  凉风自罅隙中穿梭而来,乐嫣被阵阵寒意惊扰,意识渐渐回笼。

  她睁开眼眸,便见朦胧月光映衬下,纱幔之后影影绰绰立着一个黑影。

  乐嫣忍不住浑身的神经都绷紧了起来,手腕轻轻颤了颤,猛地从床榻上翻身而起。

  “深夜潜入女眷寝宫,这便是你们南应的待客之道?”

  乐嫣眉心紧蹙,面容不由得浮现出冷笑,纤细手臂抬起来,猛地掀开纱幔。

  千里迢迢将她虏来,如今就是这般折辱的不成?

  许是困苦经历的太多,如今的她早就不在意什么生死。

  她冷讽的语言,却在帘幕掀开猛地瞥见眼前男人面容之时,瞳孔缩紧。

  那是一个姿容飘逸,修目如描的男子,面容俊美中透着与生俱来的优雅从容。

  皙白肤色,挺鼻如梁,太过出尘的气质,让人觉高不可攀,自惭形秽。

  这般的人,岁月都格外宽容了他,该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才是,如何会深夜闯入娘子寝室?

  甚至,乐嫣直直望着他,竟让她觉得……像是透着一面水镜,看到了熟悉的神态。

  她看他时,那人也仔细观量着乐嫣的五官轮廓。

  灯火下,他眸底是一双浓的化不开的墨。

  忽而,她似乎听见他发出极轻一声叹息。

  忽而,他轻轻叹息一声,眉宇间缓缓皱起,爬上了山纹,才有了几分凡人模样。

  “你唤什么名字?”他眼中有着淡淡的她看不明白的神色,好似失落。

  失落?

  他失落什么?

  乐嫣心间像是被针扎了一般,眼中渐渐浮起冷意。

  她掩下双眸,任由那男人问她几句话,至始至终只不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