狞宠记 第28章

作者:穷酸秀女 标签: 布衣生活 古代言情

  不能忤逆,委屈可以摆一摆罢?抹着眼泪,她红着眼哭道:“老爷说我想将渊儿折腾死,我是他亲娘啊,他又不是小妇养的,我何曾不想他好,何曾想害过他?老爷说这话可是往我的心窝子上戳啊!”

  这架势,怎么还哭上了?冯元心内好笑,拍了拍她的手,温声宽抚道:“好了好了,信芳,我未怪你,莫要哭了,这把年纪了,怎么还跟个小姑娘似的。”

  丈夫丈夫,一丈之内才是夫。温言软语间,冯佟氏感觉自个儿似泡在了蜜罐里,甜滋滋水漾漾的,如刚新婚的少年夫妻,举案齐眉间恩爱尽显。她瞪了眼冯元,垂头嗔道:“老爷专会跟妾身说浮浪话,甚么跟小姑娘似的,让下人听了不得笑死!”

  冯元笑了笑,斟酌了须臾,开口道:“那绿莺有身子了,我想寻个好日子将她纳进府来,你意下如何?”

  纳妾?冯佟氏眼一瞪,差点没吐血,怪不得方才又是摸手又是说好听话的,这是故意给她点甜头哄着她,把她哄迷糊了好让她答应迎新人?

  等等,谁有身子了?不,绝不可能!奶娘亲眼看着那绿莺将沾了红花汁的肉吃进嘴里,怎么可能还会怀上?除非......“老爷可莫要被蒙蔽了,若是她想凭着母以子贵的名号进府才假称怀孕,那咱们岂不是......”

  “好了!”冯元不悦打断,将他当无知的傻子呢,借绿莺十个胆子,她也不敢拿这事幌人,活腻歪了?“这事容易,你若不信,待她进门,你大可请十个八个大夫来把脉。”

  “老爷当初承诺过绝不让她进府,如今为何改了主意,是她挟子逼迫你的罢?”

  没错,他当初是说过,可本以为新鲜一阵子便腻了,谁知能走到如今呢。“此一时彼一时,她有了身子,在外头无依无靠的,孩子若有个差错可如何是好。再说她为人最最绵软本分了,你也多了个伺候的人,将来这孩子也管你叫娘啊。你挑个吉利日子,抬她进门罢,院子便住那玲珑院,回头你知会下人好好拾掇拾掇。”

  冯佟氏晓得,绿莺进府这事就算定了,可她还是不甘心:“老爷,那王氏刘氏住的莘桂院还有屋子呢,不如让绿莺住那里,她们仨也能常说说话不是?”

  冯元挥挥手,嗤之以鼻:“拉倒罢,一个神经兮兮,一个妖妖道道,绿莺跟她俩待在一处,早晚得疯,就住玲珑院,这么定了。”

  他说完便往外走,到了门口忽然停住,回身朝她道:“对了,我还想多嘱咐你一句,从前的事我不追究,不是说我赞成你那些污糟手段,而是我念着夫妻情义。但今儿我话且撂在这,这个孩子,你莫要起甚么打算,阖府没人敢在我眼皮子底下伤我子嗣,这孩子出事,我便算到你头上,他若少了一根毫毛,只有合离一路可走,你我今生夫妻缘分尽断!”

  背影渐行渐远,冯佟氏直直盯着那抹挺拔,木着脸眨眨眼,心恨得滴血。她不敢置信地望向手背,上头仿佛还有那人的余温,呵呵,这就是她的丈夫,刚捧给她个蜜罐,还没等她乐完,就被他一转身搬起大石头咣当砸了个稀碎。

  盆水尚可满,河水尚可溢,瓢泼大雨尚可形成洪涝,她为何要忍着,忍了这么久,到头了!

  “冯仲先,你老早就打算纳她了罢?”

  作者有话说:

  债见└(^o^)┘

第50章

  冯佟氏高声喊完, 见冯元止住步子渐渐转身,她才接着道:“今儿你故意先提起那两个丫鬟,想让我心虚气短,腰板矮上了一截, 你以为再提那外室, 我便没底气拒绝、便会高高兴兴认同了、便会替你大开府门迎着你的宝贝爱宠跟金贵庶子进门了?将来是不是也要我退位让贤,与那狐狸精调换身份, 让我去做那舔她脚丫子的下贱婢女?你我夫妻二十余载, 没想到你竟对我如此算计。”

  她胸脯起伏如风箱, 气得也不唤他的字了, 直呼丈夫大名:“冯元, 你欺人太甚!”

  冯元冷着脸听她说完, 一个字一个字听到耳里,心犹如被埋在了雪堆里, 又凉又凄清, 想扭头而去,到底忍了忍木着脸道:“从来不知,我冯元在你心里竟是这么个人物,心如海底深, 行事一环扣着一环,连最亲近之人都玩弄在指掌间,简直是天下第一大细作!”

  顿了顿,他叹了口气, 自嘲道:“天下第一细作,十国八城六州县, 翩然任我行啊, 哈哈哈哈......”话落, 便翩然离了这屋子。

  下人个个跑了个无影踪,只余下宋嬷嬷一人,干跺脚白着急。她若是冯佟氏的亲娘,可非得捶她一顿不可,那夫妻间的情义,便是扫帚扫土扫灰儿,分得散了便把它们聚一堆儿,哪有扬着扫帚胡乱抽的,土灰愈抽愈远,这不是破罐子破摔么,等到心隔了八百丈远,任是天爷祖宗来劝,也聚不到一块喽。

  “太太,咱们这出身跟地位摆在这呢,那小蹄子有何可惧呢,让她进来,日日立规矩,还不是由着太太搓圆捏扁。还有那小儿,谁知是不是男丁呢,没准是个倒霉丫头片子,即便生个带把的出来,咱们抱过来养,想怎么养就怎么养,好了赖了也与她无关。”

  “奶娘,我想不通的是,她怎么就怀孕了?难道真是狐狸精变的,会妖法不成?”

  “万事无绝对,当初咱们给王氏下了这药,她不是也怀上了?老奴听说那避子汤还有不灵的时候呢,更何况这绝子药了。”

  宋嬷嬷还想提提方才之事:“太太啊,方才老奴瞧着老爷倒不似你说的那么回事......”

  “哎,我晓得,奶娘你也知道,今儿我是打算将他留在正房的,可你瞧瞧他,开口闭口就是那绿莺,我也是气疯了,想着我不好过他也别想好过,才朝他胡乱嚷一通的。”

  冯佟氏也有些后悔,可若让她跟冯元赔不是,她可不会答应,反正他抻着脖子要纳妾,堵她的心,她也气气他,一人错一半,扯平了。

  忽地想起这事的祸头子,她与宋嬷嬷一起去了汀芷院。

  冯安对那两条美人蛇虽也有些厌了,可也没打算一直当和尚啊,爹把所有的花骨朵都掐走了,只给他留些老树根子,一帮大老爷们大眼瞪小眼的,憋成王八了。

  如今连檐上挂的鹦鹉都只剩下公的,身边小厮不时“回少爷话”“少爷用膳了”“少爷该歇着了”唤个不停。从前是声如脆鹂的俏丫鬟,此时就剩下声憨低哑一身灰衣裳的男仆,一个个跟乌鸦叫丧似的,听着心难受!

  想翻墙出去听听曲儿,谁知爹还将墙头全砌上了一层针板。得,屋里这扇该上油的门他也拦着不让人上了。嘿,还别说,吱嘎吱嘎地听着还挺好听。

  扫了眼更漏,他有些不悦,都静了半个时辰了,门怎么还不响,小厮进出怎么如此不勤?偷懒了?正惦记那声呢,忽地“吱——嘎——”一声传来。他一个激灵,嗯,就是这声,苏爽!浑身苏爽!

  哪个下人这么有眼力劲儿,他想攀高,那人便送来长梯,他耳头痒,那人便乎扇门,该赏!重重有赏!

  抻着脖子往门口一瞅,他差点没吓尿了,指着冯佟氏的大红嘴唇,咋呼道:“娘啊,你吃死孩子啦?”

  冯佟氏一巴掌拍掉他的爪子:“少给我胡吣!我问你,娇儿哪两个丫头怎么回事,你甚么时候招惹了?”

  冯安悻悻地缩回手,舔脸道:“娘可别冤枉我,是她们自个儿沾上来的,狗皮膏药似的甩也甩不掉,我才勉强逢场作戏一番,其实儿子可是个洁身自好的好儿郎呢,嘻嘻。”

  “你说说你,指望你是甚么也指望不上,就知道在后面扯我的后腿。昨儿你那亲爹,又给我摆了好大一回脸子,我这个堵心呦,我这面子都要成鞋底子喽。等着罢,你也别乐,你那便宜弟弟就要进门了,你准备准备,将来住柴房去罢,好地儿给人家倒腾出来。”

  冯安梗着脖子:“凭甚么让我住柴房啊,我可是冯家的大少爷。娘啊,我那弟弟几岁啦,俊不俊,可别丑得拎不出门。”说着话,自得一乐:“嘿嘿,我冯安从今以后也有小跟班啦,咱家就我这一枝独苗,出门都寒碜,人家兄弟一出来就是一串,耀武扬威的摆着排场,到我这,孤零零一个,跟赶马的车夫似的。”

  “还几岁?十八啦!是你哥!”冯佟氏气不打一处来,狠劲儿捶了他一拳。

  四月时冯元去衙门替绿莺销了奴籍,又立了妾书。她人是端午头三日进的冯府门,一顶四抬粉色小轿从小门抬入。

  时值后晌,正是天儿半亮微黑的时候,两桌亲友,两桌同僚,冯元一身崭新缎面圆领锦袍,满面喜庆,挨桌敬酒,恭喜答谢声不绝,宾主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佟固自个儿喝得如醉虾,还不忘使劲儿给姐夫灌酒,脸贴着脸凑过去黏糊糊取笑:“弟观姐夫面色,仿佛得了长生不老丹一般,笑得跟枝花儿似的,嘴巴都咧到耳后根儿了,那、那小绿莺就那么招人稀罕啊。不、不就长得像大白兔嘛,至于让你这冷面阎王跟吃了傻药似的,就知道笑啊笑、笑啊笑的......”

  你要做舅舅啦!此时人多嘴杂,在外头捣腾出奸生子一事不宜张扬,望着脸红得如虾米一般的内弟,冯元不咸不淡道:“那小寡妇有有何过人之处,你又为何撂不开手?”

  “啊啊啊啊没劲!睡觉!”佟固咋呼完一通,打了个酒嗝,便彻底醉倒在了饭桌上。

  抬花轿是要摇的,一路锣鼓唢呐吹打中,轿夫颠着小碎步,一步三摇。纳妾不用接亲,冯元便提前知会了轿夫莫要摇太狠,有那么点架势就行了。绿莺两手紧紧扣住小腹,生怕孩子被摇出来,白担心一场,孩子没事,她却被摇饿了。

  自从有了身子,这嘴就变得比碗口大,肚皮比井深。几个月了,仍不知饱腹是何滋味,若不是怕撑死,她都想在枕边摆个碗,睡醒就吃,吃饱就睡。秋云总说让她悠着点吃,将孩子吃大了可怎么生呀,可她觉得,能吃是福,这孩子身有不足,若是能靠吃的把那短处补回来,那该有多好啊。

  此时玲珑院里的正房,铺着粉绸的圆桌上果子糕饼蜜饯应有尽有,若是往常,绿莺早扑过去了。可往往藏宝的山洞外,都盘着一条大蟒蛇。零

  朝坐在桌旁的冯佟氏福身请安后,绿莺便老老实实立在她身前,双手拢在身前暗护住小腹,蔫答答垂着脑袋,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在她的腿上,生怕她咚地抬起腿,一脚踹在自个儿肚子上。

  冯佟氏眼内复杂,二月底,冯元让她择个良辰吉日,她又不是面团,随着人揉乎,她偏要磨蹭磨蹭。吉日?没有!三月没有!四月也没有!拖了俩月,冯元都有些微词了,她这才将吉日姗姗择好,选在了这五月初。

  她是还有一个打算的,女子孕满三月显怀,这小丫头二月有孕,到如今正该是显怀的时候,席上让她去敬个酒,让各位亲朋友僚大老爷们掌掌眼,这可不是我家老爷最近刚相中的,也不是旁人孝敬的,这是自个儿揣着私孩子削尖脑袋往冯府里挤的心机女啊!

  一切都打算好了,就是有些担心这绿莺是个肥壮的,肚子本来就厚,看不出来怀孕可如何是好。可此时一瞧,好家伙,这肚子是仨月么?跟衣裳里藏着个蹴鞠似的,圆咕隆咚的。忽地,她一滞,莫不是真藏了个蹴鞠罢?当初是打量着这丫头进门了,她便让大夫给瞧瞧,此时由她瞧,岂不更是便宜?

  “李氏,你是爱吃酸还是辣啊?”

  “回太太话,妾身都爱吃。”

  “我都生养两个了,你这没娘教没娘养的,哪里知道其中门道,将衣裳掀开,我看看这胎是男是女。”

  神仙都瞧不出的事,她如何能知道,分明是说瞎话。绿莺瞅了眼屋内,进府丫鬟不能多带,只带了秋云和春巧,此时不知被支到了何处,屋里只剩下一个膀大腰圆的宋嬷嬷。

  没法子,她白着脸抖着唇解起衣裳,须臾那大肚皮便见了光。屋里不冷,可肚皮这么露着,也感觉凉滋滋的不舒坦。冯佟氏有些瞠目,这肚皮锃亮,青筋纵横,跟个大西瓜似的。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摸在肚皮上,上下左右缓缓划过,感受着掌下的轻微颤抖。

  那指头如新鲜的红花汁,指尖有些泛青,手背上的皮肉白得犹如盖死人的帛布,手掌左飘右荡,如吐着信子的毒蛇,绿莺咽咽口水,生怕下一瞬,那手便穿肚而过,将自个儿的孩子生生掏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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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冯佟氏定定地望着绿莺的大肚皮, 心想这要真是个西瓜多好啊,她一手就能捏爆,可惜啊,这里头是冯元的宝, 她若敢动一下, 将来便是下堂妇的下场。

  收回手,她撇撇嘴, 不屑道:“是个丫头片子。”

  绿莺如蒙大赦, 暗吁了口气, 连忙将衣裳穿好, 正想着待她走了, 自个儿去哪里寻秋云她们两个的时候, 忽地听她道:“今儿是你大喜的日子,怎么猫在屋里, 去前院给诸人敬杯酒, 咱们冯家可是大户,别把你从前那股小家子气带进门来。”

  果然来了,方才绿莺还在奇怪,头日进门, 这冯佟氏肯定不放过给她下马威的机会啊,怎么刚才便轻轻放过了,原来这才是她的大招。

  时下大户人家纳妾,新人去前面见人, 还是娇藏屋内,全凭主子老爷的吩咐。若让你去敬酒你不去, 便是进门头一日扫了老爷面子, 打骂由人, 反正有你好果子吃。若没让你露面,你非要嘚瑟溜达到前院,让外男相见了,老爷更会觉得被羞辱了,不用等到过夜,当时便将你发卖了事。

  冯元到底让没让她去?此事无法论断,该如何是好?

  “是,妾身这就去。”话落,绿莺转身回到床前,正要拾起枕旁的锦帕,忽地面色一变,大喊道:“肚子......妾身的肚子......啊——”

  见她腾地倒在床上,冯佟氏一惊,立起身奔到床前,莫不是方才让她掀衣裳,凉着肚皮惊了胎?将床上那人细细一瞧,却有些奇怪,怎么干打雷不下雨?脸红扑扑得有朝气,额头扑着厚粉干巴巴一滴汗也没流,口口声声嚷着疼,闭眼干嚎脸上却隐隐约约带着笑意,跟唱曲儿似的。忽地,那人一边眼睛睁开,吧嗒吧嗒,朝她调皮地眨了眨。

  呼!冯佟氏一噎,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道:“难为你这么卖力气,可真是辛劳了,用不用我给你请个大夫啊?”

  绿莺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多谢太太关心,妾身生在乡野,身子骨硬实着呢。”

  呸,谁乐意关心你!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是上不了台面,惯会做戏,一身幺蛾子手段!管你真疼假疼,你说不用请大夫的,真有好歹可与我无关!冯佟氏冷笑一声,扭身出了门。

  见那主仆二人走远,绿莺才踏实了。一手抚了抚肚皮,一手摸着床上的锦被,真软乎,装病也得躺床上,地上多凉啊,冻着孩子咋办。哎,可算将人气走了,方才真是悬啊。

  身子有恙起不来床,她们还能抬着她去?可装病可以,却不能让冯佟氏当真,否则真请个大夫来,瞧出她腹中子嗣隐疾,岂不生生掀起一场轩然大波?故而她方才又是眨眼又是吐舌的,冯佟氏定会以为她是个疯婆子罢?

  未几,秋云春巧两个便回来了,一问,果然是被人赶去了前院,说李姨娘在那敬酒呢,喊她们前去伺候着。她们轻而易举就信了?信不信不重要,想不去都不行!

  绿莺忽然有些发冷,这偌大的冯府,根根须须,全是冯佟氏的势力,好似一张大网,将她紧紧罩住。她晓得,要想在这暗无天日的宅子里稳稳活着,甚至将来有机会寻一条出路,能靠的只有冯元。

  待前院的酒席散了,冯元才一身酒气地回到玲珑院。

  怀孕嗜吃嗜睡,绿莺歪在床上等他等到了夜深。从前伺候他是情意,此时只剩下本分和虚与委蛇。她嘴角挂着得体的浅笑,端着醒酒汤走到床头,一勺一勺喂给他。冯元嫌啰嗦,推开勺柄,托起碗底,一仰脖饮尽。抢过她手里帕子,试过嘴角,他轻声道:“夜了,歇罢。”

  伺候他换上寝衣后,绿莺将床头的一四方锦盒盖子掀开,趿拉着寝鞋,走到桌前吹熄了灯。一片黑暗中,锦盒里的夜明珠散发出浅浅的一层光晕,照亮了她身前的几步路。她走过去抖落掉寝鞋,爬到床上刚要躺下,里侧的冯元忽然出声道:“你睡到里面来。”

  她一怔,又爬到床里,呆呆地躺了下去。她侧过头傻傻地望过去,见冯元先是放下床帐,随即阖上锦盒盖子,最后转过身,避开她凸起的肚皮,将她轻轻揽在怀里。见她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珠,他轻笑一声,拍了拍她的肩头,温声道:“睡罢,明儿还得给你们太太敬茶呢。放心,爷明儿也在,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身畔之人已然打起了轻鼾,她却在黑暗中睁着眼睛许久,让她睡里头,是怕她摔着罢?原来他的心也会柔软,原来他并不只是一块硬邦邦的石头。

  翌日早起敬茶时,冯佟氏端坐在上位左首,见冯元绿莺两个一前一后迈进正厅,虽知昨晚二人不能一度春宵,但此时见他们男俊女俏,似一对璧人从画中走出,暗地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

  人逢喜事精神爽,冯元满面春风地落了座,催促绿莺:“莫要磨蹭,敬完茶再去给老夫人请个安。”

  甚么?见侯夫人?冯佟氏绿莺皆是一怔。绿莺是生怯,这辈子也没见过那么位高权重的人物啊,出了纰漏可如何是好,规矩不对,闹了笑话可如何是好,若惹侯夫人生了气,会不会将她拖出去乱杖打死啊?冯佟氏却是冒酸气,本来就不合规矩,一个小妾,还值当领着去见老夫人?

  绿莺硬着头皮点头应是,余光瞧见主位之下左右首各自零星坐着几个人,她也不敢多瞧,只老实地几步上前,被秋云扶着跪于蒲团上。

  端起丫鬟递过来摆着茶盏的托盘,高举过头顶,先递给冯元。他马上接过,顺手将一块玉雕放在了托盘上。轮到冯佟氏时,她倒也没为难,接过茶后抿了抿,启唇道:“李氏,你如今进了冯府的门,身担开枝散叶之责,今后定要谨言慎行,温良体贴,尽心伺候老爷。”

  待绿莺应是后,她也还了礼,是个圆环状的金镯子。

  接下来是朝两侧下首座位上的人敬茶,宋嬷嬷为绿莺一一提点,她这才晓得,右侧坐的是冯府大少爷冯安,左侧坐的便是冯元的那两个妾室通房了。

  “这位是王姨娘,这位嘛......”宋嬷嬷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吊足人胃口后,才声音提了老高:“这位就是咱们府里的刘姑娘,呵呵呵。”

  屋里立着的下人皆是一阵窃笑,绿莺一怔,半晌才明白过来,通房没名分,确实该以姑娘称呼。叫人姑娘本无伤大雅,可这叫法也得看叫多大年纪的,这刘姓通房虽说涂脂抹粉的往艳了打扮,可这年纪确实不小了,怎么的也有四十了罢,怪不得被人这么叫,这刘氏立马憋得脸通红,气得狠扯着帕子呢。

  听着宋嬷嬷的指引,大少爷之后便是王姨娘,王姨娘跟她一样的身份,却比她先进门,敬杯茶也算使得,轮到刘氏便不用了。瞅了眼宋嬷嬷,她还是朝刘氏善意地笑了笑,脆声唤道:“刘姐姐。”

  “哼!”刘氏朝她翻了个老大的白眼,差点没翻天上去。

  与冯府的众人见过礼后,跟在冯元身后往侯府走去。绿莺褪着腕子上的镯子,为了孩子着想,她是万分不想戴冯佟氏的东西,谁知道这上头擦没擦不干净的?一刻也不想耽误,她一手把着镯子,一手使劲儿往外抽,啪嗒一声,镯子摔在地上,断成了两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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