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此薄情 第58章

作者:相吾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爽文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去时谢狁还是大司马,因与王家翻脸,他南下时送行者?并不?算多,现在他已然成了未登基的皇帝,旧臣们?为了表达自己的降顺之心,因此纷纷赶来为谢狁接风洗尘,在岸边乌泱泱地占了一片。

  谢狁看得有些烦,他取过幕篱亲手给李化吉戴上?,李化吉的脸隐藏在了细纱之后,只有灵动的双眼?,一下都不?眨的,盯着他看。

  谢狁瞧见了心动不?已,想?到去时看到的崔二郎的做法,于是他作出?了效仿:“我扶你下船。”

  如此,岸边那群乌泱泱的人就能看到他们?的大司马与夫人是多么感情?甚笃,伉俪情?深。

  这么一想?,那班乌泱泱的人群,似乎也没那么讨厌了。

  谢狁这般想?着时,倒是忽略了迎接的人群中还有一人——他的二哥,谢二郎。

  这位将军强势地控制了整个大明宫,将不?成气候的世家公子换掉,把这次立了大功的寒门武将统统封赏为羽林卫,日后便是天?子近臣,天?子宝剑。

  又将建邺的城防清洗了一遍,仍旧把北府兵的人安插了过去。

  看着繁华的建邺也成了谢家的建邺,谢二郎很?满意,他略带自得地抬起下巴,眯着眼?看着步步走下的男女。

  他看到谢狁小?心翼翼地牵着李化吉的手,扶她下楼时,谢二郎已经觉得谢狁无药可救,何况谢狁与他说的第一句话还是:“不?要处死小?皇帝。”

  清寂的谢府书?舍内,谢二郎拍案而起:“谢狁,你莫要太?过分!”

  谢狁理智地分析:“其实李逢祥死不?死,都没有关系,固然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很?妥帖,但李逢祥还没有资格让我们?这般审慎地应对,他无权无势,空有汉室宗亲的血脉,便是有不?死心的世家要追随他,也不?成气候,根本不?可能死灰复燃、东山再起。退一步讲,即使他有这个能力,也要为他的阿姐考虑。既如此,又何必杀他。”

  谢二郎看着谢狁理智的神色,毫无波澜的语气,却仍是由衷地觉得他疯了,他为美色迷惑,所以才会这般失智的仁慈。

  谢二郎冷冷地问道:“你当真觉得这样好?”

  谢狁颔首:“等?休整一日后,我便进宫去下诏书?。”

  谢二郎于是知道谢狁是认真的,他当真被李化吉‘说服’了。

  但也因为这个,谢二郎又找到了一条李逢祥必死的缘由——李化吉能动摇谢狁的心智,这是美色误国的先兆,谢二郎必须吸取教训,杀死李逢祥,离间谢狁与李化吉的情?感,如此,谢狁才能做个没有私人感情?的好皇帝。

第64章

  谢狁只?是在李化吉面前容易失去?理?智, 但离了李化吉,他仍旧是那个冷酷无情又聪慧狡黠的郎君。

  他只?一眼,就看出了谢二郎的所思所想, 略略沉默。

  谢狁自然知道若是为了李逢祥好, 他必须出言相劝, 可是为什么呢?李化吉因李逢祥和他离心,便是收了他保证的字据, 也并?未回?转态度,谢狁煎熬着,也越发难以容忍。

  他得想办法破局,拉近与李化吉的距离,让李化吉也愿意亲近他信任他。

  于是谢狁漠然不语。

  *

  上了岸,李化吉并?未回?谢府, 而是直接取道入了大明宫。

  她坐在马车上, 心焦不已?。

  纵然谢狁做了保证, 但到底鞭长莫及, 而谢二?郎也是个狠心的郎君,她不由地要?去?想李逢祥可有被欺负, 被虐待?

  于是李化吉卷起竹帘, 想看看车究竟行进到了哪里, 这?一看, 倒叫她触目心惊不已?。

  建邺刚被战火席卷, 即使谢二?郎很快吩咐人赈济灾民, 可是受害的百姓范围过广, 商铺房屋在大火中倒塌, 难以立刻恢复生机,再加上政权更?迭, 黔首们惶惶难安,于是昔日繁华的建邺就显露出了寥落的迹象。

  李化吉看了许久,终究还是放下了帘子。

  马车进入了大明宫。

  如今李逢祥已?不是皇帝,自然没有资格再住太极宫,他被移到了一座偏远的宫殿,斜阳晚照,荒凉枯寂,老鸹跃枝,正是伏皇后死前幽居的宫室。

  李化吉脸色略白?。

  李逢祥着布衣,孤身?抱膝坐在黑木搭建起的廊庑下,眼眸中流露出几分茫然。他的身?侧再也不必跟着寿山,他又变成了那个没人在意没人爱的槐山村的小少年。

  李化吉轻唤他。

  李逢祥听到熟悉的声响,眼前一亮,但很快又沉寂了下去?,目光忧郁地看着李化吉,因他想起了谢二?郎说的话。

  他想把李化吉送走,可是李化吉要?被孩子永远地困守在谢狁的身?边了。

  李逢祥为李化吉难过。

  李化吉吩咐碧荷退下,而后迈步过去?,也在李逢祥身?畔坐下,因为前车之鉴,碧荷不敢走远,仍看着李化吉,就怕她忽然又做出惊天的举动?。

  李化吉没有和李逢祥谈起她的孩子,她只?是告诉弟弟,他保住了性命并?且得到了自由。

  李逢祥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小声道:“我太没用了。”

  “怎么会没用?是他们以大欺小,以强压弱,”李化吉温和地说道,“你先走,阿姐才能走,是不是?”

  李逢祥一怔:“可是阿姐你已?经有了孩子。”

  李化吉道:“那是谢狁的孩子,不是我的。我有那么辽阔的人生,我绝不允许谢狁侵占我的人生。”

  李逢祥道:“阿姐是想与谢狁和离吗?”

  李化吉摇摇头:“他不可能同意和离的,至少现在不可能,不过也不着急,毕竟你彻底离开他们的视线也需要?时日,真等到那时,或许谢狁的爱意也早就稀薄,我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李逢祥怔怔地看着李化吉,为阿姐身?上的魄力、勇气和冷静惊叹不已?,他见过太多被孩子困住的女郎,听到李化吉打算放弃她的孩子,仍觉得不可思议。

  他怕李化吉只?是这?般说说而已?,毕竟孩子还在她的肚子里,还那么小,她尚且没有与孩子产生什么亲密的联系,自然不会在乎这?个孩子的来去?。

  于是他不放心道:“阿姐真的放心丢下孩子不管吗?谢狁可做不了好阿爹。”

  李化吉温柔道:“你放心,在我离开建邺之前,我会想办法替孩子找一个好继母。”

  李逢祥这?才发现李化吉什么都?想到了,也什么都?想好了。

  姐弟二?人喁喁私语时,谢狁正辞别谢二?郎,坐马车往大明宫赶来。

  李逢祥原本明日就要?走了,谢狁巴不得早点走,但为了给谢二?郎找时间?运作,于是他决定再勉强留这?位小舅子几日。

  不过留归留,谢狁也不愿李逢祥趁着这?几日,老是缠着李化吉。于是他一议定完事,就立刻进宫了。

  只?是这?路越走越偏,谢狁警觉,便问带路的寿山:“二?兄给李逢祥安排了哪处宫室?”

  寿山面对着即将登基的谢狁,越发恭敬,回?答了他这?个话题。

  谢狁于是想起来这?宫室上一任住着谁,心里连连咯噔,觉得完了。

  他示意寿山,暂且停下马车,自己跽坐在车厢内,看着余晖收尽,小黄门爬上车辕,挂上风灯。

  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

  谢狁劝告自己,方才叫寿山重新启程。

  寿山不清楚这?位喜怒向来不喜形于色的新皇平素在思量什么,因此很诧异方才他居然在谢狁的脸上掠到了半分惊慌,而且这?惊慌怎么越品,越让寿山觉得还透着心虚。

  像是郎君在外做了对不起妻子的事。

  寿山为这?个奇异的猜想感觉到了自己的大胆,他忙将这?荒诞的想法摇出了脑海,再三默念谢狁冷酷,从不动?情,应当?小心服侍。

  冷宫到了。

  因为膳房早收到了谢狁要?进宫用膳的指令,故而晚膳准备得格外丰盛,这?让已?经啃了很多天大饼卷萝卜的李逢祥嘴馋不已?,可是一想到这?顿晚膳其实是为谢狁准备的,就又高兴不起来了。

  李化吉摸摸他的脸,安慰他:“等出了宫,就可以好好吃了。”

  她把一部分银票给了李逢祥。

  姐弟二?人一直等到日暮天沉,谢狁才踏入宫室,让李逢祥讶异不已?的是,他真的清瘦了许多,脸部轮廓与五官线条越发分明硬朗,骨骼感十分重,但又因为一双阴郁的乌目,让清贵与肃杀的两股气在他身?上绞缠,让他的气质越发矛盾张扬起来。

  李逢祥还是很怕谢狁,哪怕谢狁看在李化吉的份上,终于对他有了些?许的笑意,他仍旧难以正视谢狁,一直缩在李化吉的身?旁,这?让谢狁的目光泛冷。

  李化吉察觉,用象牙箸谢狁布菜:“逢祥就要?离开了,往后我们一家人再没有这?样聚在一起用膳的机会。”

  谢狁心中的浮躁被李化吉的话熨平了,他收回?目光中的冷意,也装模做样给李逢祥夹了菜。

  是块油腻腻的肥肉。

  谢狁道:“弟弟若是喜欢建邺,留下来也是一样的。”

  留下来拖累李化吉,好让你衬意吗?

  李逢祥硬邦邦地说道:“我不喜欢建邺。”

  谢狁也不强留:“随你。”

  他也不想留个碍眼的整日在眼前晃着。

  谢狁转头问李化吉:“想吃虾吗?我替你扒。”

  李化吉已?经习惯了几日来谢狁的温柔小意,一脸无可无不可,倒把李逢祥与寿山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谢狁却很自然地伺候起李化吉,道:“明日就要?迁居了,我与他们说,朕和皇后就不必再分开了,同住一起就是。只?是大明宫内宫殿多,居于哪出我还没敲定,只?看你喜欢哪处。”

  皇后?

  李化吉有些?吃惊,抬起眼皮看着谢狁:“皇后是谁?谁是皇后?”

  谢狁微恼:“难道除了你之外,我还有其他妻妾吗?”

  这?倒是很出乎李化吉的预料,她皱着眉:“可是你新登基,世家犹在,难道你不需要?拉拢世家,多成几门亲吗?”

  谢狁也很诧异:“我为何需要?如此?你当?我是什么,卖身?的小倌?”

  李化吉也呆滞了一下,她原本以为谢狁登基,那广纳后妃就是顺理?成的事,她还预备着借没有生产的时日与她们多接触接触,挑选一个性子温柔和善的女郎,替她照顾孩子。

  可,可原来不是吗?

  李化吉道:“那些?话本子都?是这?样演的,皇帝有心上人,却为时局所困,不得不宠信妃子好稳固前朝,以致与心上人离心,恩怨纠葛好几折戏。”

  谢狁道:“那是没用的皇帝才会做的事。而我,手握大晋的兵权,就是扼住了世家的咽喉,若他们不听话,我尽数杀了就是,他们敢反抗我吗?你别忘了,这?些?世家正是因为害怕胡人的兵马,才龟缩在长江以南,有几个胆子反我?”

  李化吉道:“但是,但是你要?做的事始终与他们的意愿相违背,他们当?真就心甘情愿跟随你吗?”

  谢狁乜了她眼,轻笑:“我给了他们两个选择,死在我的刀剑下,或是死在胡人的马蹄下。我还与他们说了北朝汉人氏族如何被胡人列为五等人,终日需要?匍匐在胡人脚下讨生活的事,而胡人一直觊觎南方,既然有窥江的前例,保不准等他们休养生息后,又要?意欲南下,届时自然能让他们过上北方氏族的生活。世家有自尊有颜面,自然不肯屈从。”

  “除此之外,我还暗示他们,若能回?到北朝去?,正是各方势力大洗牌的时候,如今居于末尾的世家可能一跃而上,居于顶端的世家也很可能被旁人取而代之。于是不愿轻易死去?、野心勃勃又焦虑不已?的他们,自然只?能选择与我联手。”

  李化吉听得目瞪口呆,尤然不死心:“如是说,你当?真坐稳了皇位?”

  “是,我坐稳了,”谢狁温和地笑,“我不必为国卖身?。当?我与臣子们说,要?尊你为后,他们也立刻答应了。”

  这?对于李化吉而言,可真不是个好消息。

  谢狁独断惯了,谢道清与谢夫人都?做不了谢狁的主,如今时局也不必让利益至上的他去?娶其他女郎,那她怎么办?

  她生下的孩子,又要?交给谁去?抚养?难道当?真要?任着谢狁,把孩子养成一个如他一般的怪胎?

  最最要?紧的是,身?为皇后,李化吉又该如何离开诸多宫婢黄门的视线,悄无声息地离开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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