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此薄情 第59章

作者:相吾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爽文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第65章

  饭毕, 李化吉向谢狁提出了个建议,她希望给李逢祥移宫。

  尽管弟弟不?日就?要离开建邺,但?作为阿姐与姐夫, 她觉得?还当是有责任好好招待弟弟。

  谢狁立刻同意了这个提议。

  李逢祥却不?同意。

  他不?想接受谢狁的丝毫帮助, 尤其看不?惯谢狁讨好阿姐的模样。他觉得谢狁这样没意思极了, 若谢狁当真对阿姐好,就?该放阿姐和他离开才是, 这点小恩小惠的讨好,又算得?了什么呢?

  李化吉端着新斟上的茶,静静地道:“逢祥,冷宫是死过人的,对你不?好。”

  谢狁便想,开始了。

  他顺势将话接过去:“彼时我在外, 又要兼顾地方的局势, 难免有些?顾及不?到之处, 委屈弟弟了, 现在我既回了建邺,自?没?有再让你将就?的时候。”

  虽言语温和, 但?望向李逢祥的目光带着惯有的强势和冷硬。

  这才是谢狁一贯的性子, 他会对李化吉温柔, 会为了李化吉装模做样, 可他骨子里就?是个残忍冷酷的人, 哪怕他温情脉脉地说话, 李逢祥望进他的眼里, 也寻不?到丝毫的真心实意。

  不?过是装模做样, 用来哄骗阿姐罢了。

  李逢祥气?哄哄地想,他再看李化吉, 神色淡然地吃着茶,仿佛没?有察觉。

  李逢祥变得?忧心忡忡起来,他道:“反正我马上也要离开阿姐了,在走之前?,我想和阿姐一起住。”

  谢狁的目光立刻刮刀一样刮过来。

  李逢祥本能地感到畏惧,缩了缩脖子,道:“姐夫……不?喜欢我吗?”

  李化吉就?向谢狁看去,谢狁将恶意藏进眼底,眉目柔和地看向李逢祥:“若是寻常人家,我自?然欢迎弟弟,可是明日我和你阿姐就?要搬进大明宫,帝后?有帝后?的居所,弟弟跟过来,于礼不?合。”

  李逢祥道:“姐夫向来不?在乎礼教。”

  这是在明斥谢狁目无?纲纪,是乱臣贼子了,谢狁被旧主?当着面骂,也不?在意,笑笑道:“从前?是乱世,有能者居上,现在不?一样了。”

  李化吉这时候出声了:“逢祥,收拾东西去。”

  李逢祥没?叫李化吉看到谢狁的真面目,颇有些?不?甘心地走了。

  等他走了,李化吉就?对谢狁道:“他就?要走了,你再不?喜欢他,忍他几日又如何?”

  谢狁长睫垂下,筛落一扇阴影:“怎么忍?他同我抢你,我没?那么大度。”

  李化吉很不?解:“逢祥只是个孩子,又是我的弟弟,你怎么能用抢这个字?”

  谢狁道:“哪有这般大的弟弟还要赖着姐姐的?”

  谢狁出身大家,虽说是谢夫人养出来的,可实际情况是从他落地开始,便有奶娘和婢女照顾他,等他约略可以自?立了,宽阔的谢府就?能提供许多的屋舍让他独居。

  但?李化吉贫苦,家里的房子不?过一间棚屋,四个人住着,还要分?出厨房和旱厕这些?区域,用房紧张,男女七岁不?同席对这样的人家来说是妄想。

  而且家中雇不?起奴婢,是阿娘亲手?带大了李化吉,李化吉又将从阿娘身上感受到的亲情回馈给李逢祥。李逢祥又经历了巨大的创伤,所以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但?这样的事,与谢狁是说不?通的。他没?有亲缘的概念,只会以男人的角度审视着李逢祥,这让李化吉感觉到些?许的窒息。

  等李化吉与谢狁离开冷宫,已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李化吉看着李逢祥移了宫,才肯坐上回谢府的马车。

  她沉默不?语,并未叫谢狁偿还什么,可是登上马车回望时哀伤的目光,又让谢狁如鲠在喉。

  他随着李化吉登车,追着她的裙尾入车厢,未等李化吉坐定,便道:“等我吩咐下去,叫他们把?这宫室推倒,另外再建一座新的亭台楼阁罢。”

  谢狁想,这冷宫偏,没?有精致的好景,但?占地大,倒是可以给李化吉在这儿挖个湖池,架上红木搭的九曲廊桥,当她身着红锦长裙走过时,艳色的锦鲤会在池中摇头摆尾,相得?益彰。

  他意欲这样做,是为了平掉李化吉的恐惧,想让她忘记伏皇后?的惨死。

  但?李化吉道:“劳民伤财做什么?你要北上,打仗还需要银子,若真如你所说可以还都?长安,建邺的旧宫自?然不?必再来,你修个池子给谁看?”

  谢狁道:“你放心,都?是我的私银。”

  李化吉仍旧丝毫不?领情。

  谢狁压着情绪,道:“那时时局未定,皇位不?曾切实到手?,我必须要保证我会赢,哪怕一时之间取不?来皇位,也绝不?能让王家在朝政更进一步。而我也不?知后?来我会心悦于你,那时你对我来说还只是个陌生的女郎,我也不?是什么翩翩公子,会款待女郎,没?道理对你格外恩待。”

  李化吉沉默。

  她道:“这件事我不?怪你,只要你放走了逢祥,我们之间的矛盾就?消解了。”

  谢狁不?相信,若李化吉没?有心结,她看着冷宫的眼神不?会那么哀伤。

  他想了想,道:“你既然不?想要湖池,我便换其他的补偿。”

  李化吉听到这话时,不?自?觉想起了出宫之前?,李逢祥悄悄地凑到她耳边说的话。

  李化吉其实不?意外,回来的路上谢狁一直在向她示好,她能看不?出来?

  谢狁并没?有丝毫的愧疚,在他看来,他要为大局考量,并未做错,哪怕给他机会,让他重来,只要皇位还未到手?,他都?会选择重蹈覆辙。

  他之所以表现得?愧疚,只是因为李化吉记仇,会翻旧账,他怕她离开他。

  谢狁至此只确认了他无?法失去李化吉这一事实,于感情上许多事情,他还没?有开窍。

  所以终究难以改变上位者的态度,以为所有的伤害都?可以被量化,然后?得?以弥补。

  谢狁于情感一事上,终究有沐猴而冠的可笑。

  李逢祥忧心忡忡地与她说了自?己的发现,以为阿姐并没?有察觉此事,哪里想得?到其实李化吉并不?无?辜,因为正是她一直有意地在让谢狁产生这种误解。

  谢狁于情感一事上,因为认识过于浅薄,故而实在好骗。

  李化吉又不?在乎他的情爱,也不?希求久远,自?然是要想办法利用他,她知道谢狁正处在最爱她的时候,当是最好被利用的。

  她想,总要再等一年?,她才能离开,但?在那之前?,她必须要拿到自?由出入宫禁的权力,她还要可以命令所有宫婢黄门都?不?被谢狁知晓的权力——这个权力不?必太大,只要能稍许瞒过一天半日就?行了。

  要做到这点的前?提是,她需要手?握权力,至少不?能沦落成只能困守后?宫的金丝雀。

  ——李化吉也想过,因为后?宫不?能干政的前?例,她很有可能失败,但?若是失败了也不?要紧,那些?臣子肯定会觉得?她不?安分?,想尽办法让谢狁纳妃稀释她的宠爱,如此,等后?宫里人多眼杂起来,她只要多潜伏几年?,很容易变得?默默无?闻,也好行事。

  但?这种事肯定是不?能操之过急,若太着急,依着谢狁政治嗅觉的敏锐,会先质疑她的立场。

  她不?能被谢狁当作对手?,先被他弄死在宫里。

  这时候李化吉又怨恨起来,谢狁做这个皇帝便罢了,为什么非要把?她牵扯进深宫里?

  李化吉缓缓道:“也不?要补偿,你给我的都?是些?绫罗绸缎,金银珠宝,我又不?喜欢那些?。你不?若叫我出宫去,救济灾民,为他们搭棚施粥,也正好替郎君监督救济的官员可有贪墨欺民的奸行。”

  谢狁望过去,双目清明。

  李化吉道:“我有这个想法是因为我入宫来时,一路看到灾民惶惶,实在可怜。建邺正是因郎君才起战火,百姓难免有怨言,加之郎君名声不?好,恐民心不?稳,被王家余党利用。我这也是帮郎君,帮郎君也是在帮我自?己。”

  在这种时候,帝后?关系之亲密,是较于一般夫妻的,毕竟若谢狁的政权被推翻,李化吉身为他的皇后?,难逃一死。

  李化吉觉得?这个理由,总能平息谢狁的疑心。

  但?她不?知道,谢狁沉默的那会儿,只是在想,搭棚施粥而已,她身边总有他的人跟着,城里城外也都?是北府兵,不?怕她跑。

  于是允了。

  谢狁以为李化吉只是心善,不?知道她把?这件事当作事业在做。

  她退下了珠钗,素挽了长发,身着布衣走上街头时,没?有人发现她是谢狁的夫人,新封的皇后?。

  ——在旧朝新朝交替的时节,皇后?需要主?持那么多的事,谁会想到她会出现在街头呢?

  所以在街头施粥的官吏并没?有发现那个一动不?动坐在茶寮里看了他们许久的女郎,有什么不?妥。

  他们只是如往常般,将掺了麸皮的米粥熬成汤水,懒懒散散舀个半勺,拎高了,再重重地浇在灾民颤颤巍巍递过来的破碗上。

  汤水飞溅,原本就?没?有多少的粥水到了碗里,连四分?之一都?不?到。

  已经饿了许多天的灾民自?然很不?满,与他争论起来,本来就?没?有什么米粒,每次只肯给半勺又要洒那么多,能吃饱什么?

  那官吏便很不?耐烦地啐了声:“滚远点。”

  他本就?不?耐烦。

  他是世家子弟,素日都?是锦衣华服,清谈曼歌,醉生梦死,被家中打发来穿着丑陋的衣物,给臭烘烘的灾民施粥,本就?让他很不?耐烦了。一想到为了施粥,他再也无?法‘任自?然’,睡一整个白?日,却要辰时就?起,按时点卯,为了这,他甚至许久未曾服五石散了。

  如此大的牺牲!

  这些?灾民还要指责他施粥不?善,躲在背后?指指点点,指责他贪了米银。

  嘁。

  这一日用下来的米,还不?如他一次宴席上的米用得?多,他贪什么?有什么值得?他贪的?

  如此这般想,这位公子越想越气?,于是他一摔铜勺,道:“爱吃不?吃,连猪食都?吃不?上的贱民竟然挑三拣四上了,仔细我把?整个锅都?给推了。大家都?别吃,我正好也落个清净!”

第66章

  这?官员一扬言要推了锅, 就让那些还在等待施粥的灾民纷纷下跪恳求他。

  看着面黄肌瘦、老少兼有的百姓在?眼前跪了一地,官员面色也未曾缓和?。

  他生来?就是天之骄子,早已习惯了接受百姓的跪拜。

  毕竟在?他看来?, 这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 自然不会动容。

  他反而只会想着, 不如趁此闹一回?,也叫这?些庶民知些好歹。

  就这?般思量着, 官员就抬起腿来?,忽听得身后?传来?娇声:“身为?赈济的官员,却?带头毁坏救济的粮食,该当何罪?”

  那官员转头,见是个娘子,且是个身着粗麻布衣的娘子, 便不把她当回?事, 大放厥词:“律法是为?庶民设, 不是为?我世家设, 莫说我今日踹了这?粥桶,就是杀了人, 廷尉府也不能耐我如何。”

  说着, 他炫耀般、威胁般当真就把那粥桶踹翻在?地, 米黄的粥汤倾泄而出, 米粒与麸皮积在?污泥之中?, 饿得前胸贴后?背的灾民立刻冲上来?疯抢, 那些老弱病残挤不进?去, 只能发出悲痛的呜咽声。

  那年?轻的官员皱着眉头, 嫌弃这?些庶民不知礼教,竟然做出这?等下贱如猪狗的事, 连连后?退,既是为?了避免沾上臭气,也是为?了吩咐手下。

  “鞭抽哄抢闹事者。”

  “我看谁敢!”

  又是那烦人的、不知好歹的女郎,官员转过身,望着她,颇为?不耐:“我本就身兼管理、维护秩序之职,鞭打闹事的百姓,就是我的职权,你再干扰我公务,我连你也打了。”

  那女郎却?丝毫不怵,反而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既为?赈济的官员,却?以?麸皮充米粮,熬出稀薄的粥发于?民众,我倒想问你,朝廷的米呢?”

  官员冷笑:“我是临安郗氏的公子,往日雅集,一饭就要花掉十石的米,我缺这?点米银?”

  那些抢得到、抢不到的百姓听到这?话,都怔怔地抬头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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