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罗巧鱼
贺兰香笑?了?,不仅不滚,还轻款款地?走向?他?,腰肢柔软,嗓音甜腻,很?是善解人意地?道:“昨日扰了?你兴致,我后来想想,很?是过意不去,你看你能否抽出些空,我现在便补偿了?你,可好?”
砰一声,谢折将手中折子摔于案上,冷眼盯着面前女子,黑瞳阴森骇人,咬字狠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贺兰香,你当我谢折是你养的一条狗吗?”
贺兰香不语,动手解开披衣,露出隐于纱下的大片雪肌,瞧着气势汹汹的男人,轻轻眨了?下眼。
*
“嗯,嗯啊……”
木榻摇曳如海中小舟,贺兰香要攀紧强壮臂膀才能防止被拍到岸上,哭喘道:“谢折,你就是狗,你就是条狗!”
谢折未语,掐结实了?她的腰,把镇压叛贼几日来攒下的邪火,昨日被中断的憋屈,以及在想通她为何反常之?后的酸涩滋味,杂糅在一起,通通發泄在了?她身上。
“你个混账。”贺兰香魂魄欲飛,承受到了?極致,哭道,“你就是在报复我,你恨我昨天丢下你跑了?,你非要我死在榻上才甘心!”
谢折一句不答。
半个时辰以后,他?将她翻了?个面儿,手托起她的腰。
贺兰香嗓子都喊哑了?,头脑也昏沉转动不了?,脸埋枕中哼哼着哭。
谢折瞧着身下抽搐的纤腰,冷硬的心肠软了?三分,声音沙哑沾满艳糜,问:“贺兰香,除了?我,你有过几个男人。”
时至今日,他?对她的过往并不知晓太多,迟来的占有欲在昨夜被唤起,他?迫切地?想要知道谢晖那?个废物在她心里?能排第几,值得她如此念念不忘。
贺兰香的脑子早成了?浆糊,思考的能力都没?了?,闻言连装都不装,嘤咛着回答:“一个。”
就一个。
他?的好弟弟。
怪不得呢。
谢折眼底翻起了?猩红,似是有点?想杀人。
啪一声巴掌脆响,他?低着声线,凶狠道:“腰继续塌。”
贺兰香不听,一只汗津津的大掌便伸来覆在她的后腰,强势下压,腰窝深陷。
瞬间,贺兰香如被拿住命门,控制不住地?抽搐发抖,喘不上气似的大口呼吸。
谢折意识到不对劲,停下抱起她,紧张地?问:“怎么了??”
贺兰香额上沁满细腻清汗,难受到说不出话,挣开他?的怀抱,俯身朝着榻下空地?便干呕起来。
谢折给她披上衣服,扬声传唤医官。
约过半炷香,医官至,给贺兰香诊完脉,对谢折躬身道:“夫人体虚气弱,乃为排毒所留遗症,兼之?心神动荡,歇息不足,故精力涣散,体力不支,出现眩晕之?症。不过出乎意料,胎像倒是安稳,以防万一,仍需服药保胎,以作巩固。”
谢折眉头皱紧,耐着性?子听了?大串废话,直到听到“安稳”二字,他?才算松下口气。
但随即,他?头脑嗡鸣一声,追问:“什么东西安稳?”
第68章 养胎
贺兰香的注意亦被引起, 她白着张脸,有气无力地问医官:“您刚刚说?,我怎么?了?”
医官瞧这二?人的反应, 似没想到他们会不知道,遂拱手道贺:“恭喜将军, 恭喜夫人,夫人脉象滑如盘中走珠, 乃是喜脉。”
谢折愣住,贺兰香也怔了神情, 二?人久久未有动静, 直到医官说?完日子, 叮嘱好注意事宜, 行礼告退,两个人才稍缓回了神。
贺兰香的脸虽仍白着,眼睛却?是亮着的,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
里面隐有泪光在闪,抬头看着站在床边的谢折, 眼带挑衅的戏谑, 似笑非笑地道:“还要?不要?, 继续?”
继续……
谢折险被她气冒烟,脸都黑了。
贺兰香欣赏着谢折有火硬憋不能发泄的表情, 既对?方才激烈的房事感到后怕,又忍不住幸灾乐祸。
差点把自己的孩子杀了,换作?别的男人, 恐怕阴影都要?出?来了。
二?人视线对?峙,气氛冷却?, 安静无声。
谢折当然能看懂贺兰香此?时都在讥讽他些?什么?,事实上,他确实在后怕。
他刚刚但凡再狠点,后果不堪设想。
静谧里,谢折的视线低下,落到贺兰香的小腹上。
那?里面有一个生命,融合了他二?人的骨血,随着日子,会一点点成型,临盆,长大成人,继承他们的容貌,甚至喜好,性情,长成他们俩的样子。
突然,一种未知的恐惧在谢折内心破土而出?,密密麻麻扎根发芽,攀登长大。
他猛地别开了目光,沉声道:“回去,好好调养。”
贺兰香看着谢折,眼中的光彩渐渐沉下。
她想到了过去假孕时谢晖的反应。
初为人父的小侯爷,得知喜讯那?刻高兴坏了,手足无措,眼都是红的,把她院子里所有人的月例翻了一番,又赏了贴身伺候她的几个丫鬟,轻手轻脚的,抱她一下都害怕伤着她腹中那?并不存在的孩子。
贺兰香在心中轻嗤一声,收起苦涩,不愿再去回忆,撑起柔弱的身体下榻,对?谢折款款一福身,“妾身告退。”
客气疏离的语气,好像刚刚在他身下承欢喘叫的人不是她。
她收起郑文君留给她的披衣,紧抱在怀中,踉跄着步伐,缓慢出?了门。
门外,阳光滚烫。
贺兰香沐浴在光下,仰面闭眼享受这温暖灼热,闻着雨过天晴后湿润新鲜的泥土气息,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重新活了一次。
她迈开腿,走入光中。
一门之隔,谢折背对?她,面朝阴冷无光的潮湿墙面。
仿佛是商量好的,两个人都没有回头。
*
回到住处,贺兰香将自己有孕一事告诉了两个丫鬟,细辛春燕先是震惊,之后喜极而泣,抱头大哭了一场,哭完便让贺兰香保证,保证以后再不会行出?昨晚荒唐之举,就算是为了孩子也要?保证。
贺兰香知道自己昨天把她们吓坏了,自然无所不从。腹中的孩子对?她而言犹如一记定心丸,有这个孩子在,她就能喘口?气了。
折腾一夜未眠,贺兰香简单擦洗了身子,更换过衣物,上榻歇息入睡。
这一睡,醒来便已是傍晚时分。
医官前来请平安脉,开出?了保胎的汤药,要?她早晚煎服,起码要?喝过前三个月。
贺兰香平日连饭都吃不下多少的人,捏着鼻子喝下了大碗黑漆漆的汤药,喝完还要?正常吃饭,毕竟孩子需要?养分,她再不想吃,为了小的也得硬着头皮咽下。
晚饭也是滋补的汤粥类,菜有清蒸鲈鱼,紫苏炒青瓜,粉蒸排骨,什锦豆腐。贺兰香捡样吃下了些?,饭后天已黑,人也再度发困,浓茶漱口?,吃了半盏安神茶,便上榻歇着去了。
晚间凉风飒飒,灯火幽微,绰约的光芒透过罗帐勾出?榻上玲珑身段,美?人眼眸安然紧闭,呼吸均匀,仿佛已进入梦乡。
春燕将窗子放下,挡住了风气,外出?关院门时问细辛:“今夜还留门不留?”
细辛压下声音:“留什么?留,主子都怀上了,以后都不必再留了。”
“也是。”
春燕出?去关门,细辛将案台上的瓜果更替,换上新鲜好闻的,各有各的事做。
无人察觉的光影里,贺兰香轻轻睁眼,看着帐上跳跃的灯影,发了许久的呆。
夜半时分,灯歇风冷。
谢折站在紧闭的院门外,手里是一盒福海楼的榛子酥。
随从推了两下门没推开,讪道:“要?不属下喊两声?”
谢折未语,将漆盒扔到随从手里,吐出?冷淡四字:“拿去分了。”言罢转身离开。
月沉日升,转眼天亮。
贺兰香被晨吐折磨醒,捧着盂盆干呕许久,呕出?满面的清泪,连口?茶水咽不下去,满口?苦涩之气,幸而是细辛往她口?中塞了块饴糖,甜味压下恶心,这才好受不少。
她数着日子,觉得这孩子兴许是在泉室那?三日里有的,距今并没有太多工夫,怎会孕吐这般厉害。想想不放心,便差人去请了医官,询问详情。
等人来了一问,她方知是她自身体质原本便比常人敏感,加上亏空没养好便受了孕,反应便格外大了些?,越是这样,越是要?好好歇息,不得劳累伤神。
贺兰香听到了心里去,下定决心要?将身子调理好,接连半月未再出?院子的门,每日汤药照服,三餐不落,五谷常食,细辛又变着花样让厨房给她做好吃的,慢慢的,竟也养回了三分胃口?,昔日嫌腥嫌腻的鸡鱼肉蛋,皆能入口?。
又是一日清晨,花香鸟语,贺兰香醒来用过早饭,伏案抄写诗词静心,浮尘在光中飞舞,绕在她周身,乌发雪肤,粉黛未施,相比浓妆时更加清艳,妩媚气里添了书卷气。
房中果香浓郁,她闻着比以往香甜的味道,忽然道:“乞巧节要?到了吗。”
细辛将新鲜的金丝菊插入玉瓶中,笑道:“大后日里便是了,主子如何知道的?”
贺兰香轻笑,专注抄诗,“猜的。”
乞巧前后是瓜果熟透的时分,以往还在春风楼时,兰姨也会凑个热闹,命人提前几日采买瓜果,等到乞巧当夜,便带领一帮环肥燕瘦,在春风楼后院的空地支起供桌,摆上瓜果,拜祭织女?娘娘,抛针取巧。
贺兰香现在都还记得乞巧歌怎么?唱。
乞手巧,乞貌巧,乞心通,乞颜容,乞我爹娘千百岁,乞我姊妹千万年——
贺兰香怔了神,手中的翠管狼毫顿在纸上,不由得抬起脸,看向细辛道:“等到了节日当天的夜里,咱们也在院中摆上供桌,我虽已为人妇,你?们俩却?还是姑娘家,该找织女?娘娘讨个巧,不过平白度过,多浪费这样的好日子。”
细辛难得见她对?什么?事生上兴致,笑着应下。
这时,廊下传来玉底绣鞋踩击地面的哒哒脆声,一道雀跃如黄鹂的少女?声音自外响起:“嫂嫂,我来找你?玩儿?了!”
贺兰香放下纸笔,笑着迎去道:“我说?今早怎么?喜鹊在梢头直叫,原来是我的姝儿?妹妹要?来找我了。”
谢姝头梳垂挂髻,步摇流苏随步伐缠在一起,身上穿了铜绿色齐腰罗裙,上身是同色罗衫,外罩紫檀色彩绣蝶纹蜀锦半臂,深橙的披帛乱七八糟绕了满胳膊,一身汗气,热气腾腾。
她三步跳到贺兰香跟前,献宝似的从身后丫鬟手里挨个捧过匣子,叭叭介绍:“这个是我娘让我给你?带的阿胶,这个是鱼胶,说?是炖汤用的,还有这个,这个是什么?黑枸杞,我也不知道干什么?用的——啊还有这个,这一大筐是我珍藏的所有话本子,我都放嫂嫂这里了,以后我想看了就来找你?。”
贺兰香摆手叫停,兴师问罪地笑道:“好啊,我当你?怎么?不声不响突然找我来了,原来是拿我这当私库了。”
谢姝哭丧个脸:“好嫂嫂,且帮我这一回,我娘现在跟我来真的了,我要?再不找地方把我这点余粮藏起来,她发现了会给我一把火点干净的。”
贺兰香不再吓她了,笑着应下,“好了,我会替你?收好的,以后你?要?是想看了,随时过来。”
谢姝高兴了,扎她怀中撒起娇来,也不避讳自己身上还沾着薄汗。
许是胭脂水粉腌透了,少女?即便出?汗,身上的气味也淡淡的,带着清香,和男子身上出?汗时浑厚压人的雄性气息并不一样。
贺兰香不知想到什么?,略怔了神情,短瞬后回神,便让细辛上点心饮子,拉着谢姝落座说?话。
这还是谢姝头一回在贺兰香的住处走动,满房陈设,看什么?都觉得精致新鲜,坐是坐不住的,走来走去,不由得便走到了书案跟前,看着压在镇纸下的诗词,喃喃吟念出?声:“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哎?嫂嫂也喜欢韦庄的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