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伦纯悫公主 第27章

作者:抱鲤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车上?只有容淖与嘠珞主仆二?人,嘠珞憋了一路的话总算找到?出口的时机了。

  “公主这是想借那些巡卫的手,深入试探孙九全?的来历与……那位之间是否真的存在关?系?”

  嘠珞记得春贵人的帐篷距离皇帐极近,按她的猜测,孙九全?应是取画回来的途中,被巡卫营发现?,当成混进营地的生?面孔怀疑了。

  嘠珞忆起?昨日容淖支使孙九全?去偷画后?,为了安抚急得哇哇大哭的她,凑在她耳边轻声透露的三言两语,舌头打?了个结,言语避讳。

  “此法会不会冒险了些?万一孙九全?一见侍卫营的手段便软了骨头,把有的没的全?交代了,岂非累及公主?”

  “把你的心放回肚子里?。他是属蜚蠊的,拼了命想活,又岂会胡言乱语自找死路。”容淖漫不经心道,顺手把画轴递给嘠珞,“可知道该怎么做?”

  嘠珞绷着一张小圆脸,郑重其事点头,“奴才会帮公主达成所愿的。”

  -

  由于近几日北巡队伍在路上?一再?耽搁,趁着今日天光晴好?,便多赶了一段路。一直到?星子眨眼的光景,众人才扎营休息。

  容淖在车上?颠簸一天,早早拖着一身疲惫歇下。

  她身子骨弱,比寻常人怕冷,所以帐中从不用冰,只靠宫女打?扇驱暑。

  顾忌她脸上?的秘密,此行?能入她帐内贴身伺候的只有嘠珞与芳佃姑姑两人。

  芳佃姑姑因昨日在温泉行?宫时,扯出积年老仆的身份执意劝诫容淖顺服皇帝,莫要侍宠生?骄,因而惹了容淖讨嫌,白日里?一直被冷落,难免心中惴惴,悔意顿生?。

  她虽是通贵人面前最信任得脸的老人,但容淖丝毫不受其母影响,自幼便不太?亲近她,待她态度平平。

  她算是看着容淖长大的,心里?清楚得很,这位六公主瞧着不显山露水,实则比张牙舞爪的通贵人厉害多了,心也更狠更冷,眼里?揉不得半粒沙子。

  这不,没有通贵人在旁撑腰,六公主断不能容忍她一个奴才倚老卖老。

  连她的主子通贵人都要靠女儿庇护过活,她自是没资格与公主别苗头,比脾气的。

  芳佃姑姑有心去容淖面前服个软,奈何白日里?周遭人多眼杂,她在一干小太?监小宫女面前拉不下身为掌事姑姑脸面。只能趁晚间,多殷勤几分。

  正好?嘠珞在路上?吃坏了肚子,她索性赶了嘠珞下去休息,自己亲自替容淖打?扇守夜。

  容淖睡眼半阖从她身上?一扫而过,翻了个身,倒也没出言赶人。

  芳佃姑姑心里?悄悄吁了口气,一守便到?后?半夜,实在支不住了,无声打?了个哈欠,轻手轻脚抖开铺盖睡下。

  半梦半醒间,芳佃姑姑隐约听见外帐有窸窣异动?,警醒睁眼,见床上?容淖仍维持侧睡姿势,呼吸绵长。

  那……外面是谁?

  芳佃姑姑疑窦顿生?,无声无息起?身,潜到?分割寝帐与外帐的幔帷旁,撩开一道缝,眯眼打?量外帐那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你在做什么。”

  “哐——”嘎珞被黑暗中,背后?突然冒出来的幽幽问话吓得险些原地跳起?来,掀在手中的青花海水纹香炉盖无意跌落,幸好?地上?铺了一层地毡,只砸出一声闷响。

  “姑姑?”辨认出来人是芳佃姑姑后?,嘎珞下意识把手往身后?藏,遮遮掩掩回道,“姑姑您怎么起?来了,我没……没做什么……”

  黑夜并未彻底掩住嘎珞做贼心虚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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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大半夜不睡觉,鬼鬼祟祟跑来翻香炉。伏夏暑天的,莫要给我说你是凑在香炉旁烤火。手里?藏的什么东西,自己拿出来,趁早交代清楚!省得以谋害公主的罪名把提灯、墩锁的苦刑都尝个遍。”

  芳佃姑姑肃声道,她在通贵人身边做了多年掌事姑姑,惯通各种磋磨人不见血的手段。在一众宫人中,积威深重。哪怕此刻她刻意压低了嗓音,仍旧吓得嘎珞没出息的抖了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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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有谋害公主。”嘎珞嗫喏道,却始终不肯把手里?的东西交出来。

  芳佃姑姑眼神深了深,作势要唤人进来押走嘎珞严刑审问,“我既抓了你个现?行?,有没有便由不得你说了能算!”

  “别,姑姑不要惊动?外面的人!”嘎珞情急之下,方寸大乱,哆哆嗦嗦把手中的东西交了出来。

  “字画?”黑暗中芳佃姑姑看不清画上?内容,掂量着手上?物什的大体模样,冷厉责骂,“你这小蹄子,好?的不学?,竟学?那些阉竖干起?了偷鸡摸狗的勾当,公主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不是这样的姑姑……”嘎珞慌忙否认,她见靠嘴说不清楚,索性几步摸黑到?矮几旁,点了蜡烛,示意芳佃姑姑摊开画轴。

  芳佃姑姑只看了一眼画上?美人的无限春光,以及那半张白玉无瑕似的侧脸,顿时瞠目,险些失态惊叫起?来,“荒唐!这是谁干的!”

  “是春贵人。”嘎珞竹筒倒豆子似的,把事情起?末讲了个遍,“公主好?不容易才把画夺回来,嘱咐我悄悄烧掉,姑姑您快把画给我吧。”

  嘎珞说着,夺过画几把狠狠撕碎,劈手扔进香炉,如释重负般拍了拍手。

  芳佃姑姑盯着窜起?来的赤红火苗,面上?不见松懈,反倒愈发紧绷,朝着嘎珞恨铁不成钢骂道。

  “愚蠢,如此要命的大事你也敢替公主瞒着!春贵人既看到?了公主的脸完好?无恙,光烧一幅画能抵什么用!”

  整个宫中,除了容淖与皇帝,再?无第三人知晓皇帝对容淖“寄予厚望”。

  以至于,所有人都认为,容淖的得宠皆因皇帝怜她体弱多病且容颜损毁。

  包括通贵人和芳佃姑姑。

  所以,通贵人严格把控容淖饮食多年,不许她多食一粒米,病美人合该是孱弱纤细的。

  所以,当初容淖的脸分明好?转,通贵人却不许她宣扬,甚至还和芳佃姑姑一起?,专门为她仿出了旧朝的斜红妆。

  相传,旧朝风靡一时的斜红妆本就起?源于一位伤了脸的宫中女子。那女子心思灵巧,以伤痕为妆,化腐朽为神奇,反倒越发受君王宠爱。

  一笔斜红,张扬且深意,不断提醒皇帝,她的卑怜。

  芳佃姑姑唯恐容淖秘密曝光失宠甚至引来灾祸,再?无心睡眠,魂不守舍坐在外帐不知在想什么。

  嘎珞则以守夜为由,默不作声进了内帐。

  榻上?本该安然酣睡的容淖此刻正睁着眼,目色清明,毫无睡意,悠然与掀帘入内的嘎珞对上?。

  嘎珞不见异色,微不可察朝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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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九全?是隔日晌午时分,众人忙着扎营造饭时,被一个侍卫悄悄送回来的。

  侍卫营走了一遭,他表面倒瞧不出遭了多大罪,全?须全?尾的,只脸色白了一些。那袭泛蓝太?监袍穿在身上?,越发像文弱清隽的簪缨公子了。

  只有凑近了,才能从他行?动?间无意从衣袍内涌出的血腥味察觉出,他这一日没少吃苦头。

  “公主,奴才回来复命了。”孙九全?缓慢跪倒请安,额角细细密密挂了一片汗,那口本就破烂的嗓子此刻破得几乎听不清他在言语什么。

  “受了刑?”容淖问道。

  “走了套巡卫营的规矩罢了,不碍事。”孙九全?分明连喘息都艰难,偏偏话还不少,“奴才只是无意经过皇帐附近,与那擅闯营地之人绝无干系,属于一问三不知的,按例审问过后?,轻车都尉便做主放奴才回来了。”

  言下之意,他什么都没对那帮侍卫吐口。

  也是,若他真说了什么,怕是没命走出巡卫营。

  但凡主子跟前伺候的宫人,难免会摸到?主子几分秘密。装聋作哑便是相安无事,若逞口舌无疑自寻死路。

  “行?了。”容淖抿了口茶,神色淡淡,略带深意道,“往后?行?事仔细些。”

  孙九全?听出容淖在点他取画那事办得不够利索,谦恭应道,“奴才省得。”

  “这几日不必跟着伺候,到?后?面牛车上?歇几日吧。”容淖摆手打?发他出去。

  孙九全?道谢行?礼告退,拖着滞缓的脚步往太?监暂歇的棚顶去,忽然听得身边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嘠珞追了上?来,“这是公主赏你的伤药和饽饽。”

  孙九全?一愣,“劳烦姑娘,请代我谢过公主。”

  “不必客气。”嘠珞把东西塞他怀里?,上?下打?量一眼,好?奇道,“你似乎从未唤过我姐姐?”

  宫人间的排资论辈,年龄属于次要,主要看在主子跟前的受宠与脸面。

  嘠珞是容淖跟前最得用的大宫女,虽然年纪不大,但明德堂的小太?监小宫女都会规规矩矩唤她一句‘姐姐’,像孙九全?这样进宫日子尚浅,又毫无靠山的,甚至还有殷勤称她为‘姑姑’的,各种小意讨好?。

  “姐姐。”孙九全?脑袋半垂,从喉咙里?含含混混挤出一声。

  “……”嘠珞那几分好?奇顿时散了,满脸无趣的转身回去。

  她性子活泛,故意挑着临溪那条路走,因为那里?三三两两蹲了不少小宫女,都是来水边替主子或自己浣洗物什的。

  嘠珞在宫中没有特别要好?的小宫女,相熟的也少。她四下张望,本想看看有没有熟面孔能一起?叙话几句。

  不曾想,熟人没找到?,倒是先隐约听见了几个宫女细声细气,神神秘秘讨论容淖。

  “六公主”、“订婚”、“赠物”,反正每个词听起?来都十分骇人,流言无疑。

  可是不等嘠珞把这则莫名其妙的流言听全?乎,那群小宫女中便有人认出了支棱着耳朵偷听的她,众人顿时作鸟兽散,唯恐被她揪去六公主面前问个乱嚼主子舌根的罪名。

  嘠珞隐约猜到?是怎么回事,顾不得找人叙旧,径直小跑回去找容淖,结果却得知容淖与她前后?脚功夫被皇帝召去皇帐一同用膳了。

  嘠珞只能心急火燎的去皇帐外等候。

  好?不容易等容淖用完午膳从皇帐出来,又差不多到?拔营上?路的时辰了。嘠珞见到?处都是在拾掇造饭、搭帐用过的器物上?车的宫人,来来往往,人多眼杂,只能强行?按捺,准备去车上?禀告。

  谁知,八公主先来了。

  “六姐姐!”隔着还有一段路,八公主便开始挥着团扇冲容淖打?招呼,眉目明媚,一团天真跳脱的孩子气。

  她身后?的大宫女孟春忙不迭拉下她高举的胳膊,嘴里?还紧张兮兮念叨什么,看样子多半是劝她稳重些。

  自御驾北巡上?路起?,这还是容淖第一次见到?八公主。

  上?次见八公主应该是在畅春园,两人同住照水阁时的事了。

  容淖依稀记得,那日她陡然从五公主遮遮掩掩的口风里?,捋出当年种痘所之事隐情颇深,一旦揭开,通贵人极有可能为之偿命,是以心绪繁杂,对八公主的态度尤为冷淡不耐烦。

  八公主约摸是被她伤到?了,也或许是耽于北巡路上?风光玩乐,再?未露过面,容淖乐得独自乘车清闲,也没怎么留意过她。

  容淖略显诧异,“快登车了,你怎么这时过来了?”

  “听说下晌要走的驰道前阵子被雨水冲毁大半,颠簸得紧,所以我想坐六姐姐的车,少遭点罪。你可不知道,自畅春园出城后?,这一路上?我都快被颠散架了,见天的吐,宜娘娘昨儿还打?趣说我快把她给熏酸了。”

  八公主扶扶酸疼的小腰,略显羞涩模样,说出来的话却毫不客气,完全?不见疏远隔阂。

  容淖的舆车是皇帝着内造仿照太?后?凤驾,降低规格打?造出来的,只是大小纹饰差一些,但减震功用却是半分不差。

  比之其他女眷单靠皮革裹住车轮及铺垫软靠减震的马车,容淖这车显然精细许多。

  ——车轮裹的贵重皮毛而非粗砺皮革;

  且在车舆之下,车轴之上?,匠人还煞费苦心的复刻了周朝时期马车减震的“伏兔”技法;

  车内布置也更为合理舒适,大小物什都透着用心。

  饶是如此,容淖依旧觉得这马车有些颠簸,更遑论是跟随宜妃坐普通马车的八公主。

  容淖看了眼八公主明显清减两分的小脸,颔首同意。

  小姑娘虽有耍苦肉计的嫌疑,但言辞坦荡,眼神清澈,并不惹人生?厌,反倒透出几分难能可贵的粹质。

  “多谢六姐姐!”八公主顿时喜笑颜开,一把挽住容淖的胳膊,“我都想过了,如果你不愿意与我同乘,我就过去求皇阿玛送我回宫去,这为了去草原玩一遭,太?受罪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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