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伦纯悫公主 第31章

作者:抱鲤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按容淖猜测,那可能?是他们入宫后第一次真正相见。

  她想拖延时间。

  如此种种细节,只要深究,总能?看出端倪。

  对比起孙九全,他的举止与心思,则隐晦许多?。

  容淖只能?想到,当初在照水阁,他做出改良的纸鸢,真正想要献宝接近的人可能?并不是自?己,而是与春贵人交好的八公主。奈何?八公主虽是小儿心性,却对彩扎那种死物?不感兴趣。他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自?己。

  还有便是,那日他反常跟进内帐。

  至于是否还有其他存在过的猫腻,容淖并未真切察觉。

  不过,反正都是猜测而已,只要揪住了端倪,没有完全察觉到也不打紧。

  最重要的是靠事实验证。

  所?以,容淖让孙九全去‘偷’画,并顺势问?出了孙九全的祖籍。

  孙九全祖籍在安庆府,春贵人则出自?安庆府辖属的麻溪姚氏,是真正够得着,可能?有牵扯的联系。

  孙九全‘悄悄’潜入春贵人帐中一夜未归,成功‘偷’回?了画,当时容淖便觉得猜测被印证大半。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她想要十成十的把握。

  赶巧,打瞌睡遇上枕头。

  策棱疑心孙九全与闯入营地的神秘人有关,把人带去巡卫营一通招呼,孙九全带了一身皮肉伤回?来。

  容淖觉得这是个机会,特地配制了一瓶药效甚微的金创药赐给孙九全。

  容淖确定,孙九全是不懂药的,但是春贵人懂。

  春贵人不仅是精通香药调配,而是真正的药理。

  那日她只是随手扣桦树皮玩,春贵人便下?意识问?她,可是在摘桦树茸。

  桦树茸长在桦树上,是一味补身子的药材,北边的沙俄老毛子用得多?些?,本?朝的百姓极少用到此物?,泰半人都不识得,就?算在屋旁树上瞧见了也不太在意,大抵只有医者?会出于本?能?关注。

  容淖给孙九全次品金创药,造成他伤口久治不愈的假象,意在引出春贵人动作,结果不出所?料……

  春贵人大概是冒着风险,暗地里亲自?前去望过孙九全。不仅送了退热药材,还果断换掉了原本?药效甚微的药粉。

  ——所?有匪夷所?思的大胆猜测,最后全靠一瓶不起眼?的金创药印证了。

  嘠珞听得目瞪口呆,一边诚心拜服于容淖的敏锐高明,一边瘪嘴讪讪道,“奴才今夜可能?更睡不着了。这就?跟听了下?半场折子戏,总惦记着没听过的上半场似的。”

  按容淖的猜测印证,春贵人与孙九全之间关系匪浅。不由?让人好奇,他们从前在宫外时,究竟有何?渊源,才能?为彼此做到这个地步。

  “少偷摸想些?风月传奇,坏脑子的。”容淖重新打开书,随口赶人,“下?去歇着去。”

  嘠珞不情愿起身,走出两步又倒回?来,扭扭捏捏道,“公主,你千方百计验证春贵人与孙九全的关系,真的只是为了借他们查种痘所?的事吗?那他们会不会……”

  “怎么?”容淖好笑道,“真把他们当戏台上的角儿上心了,怕我?连累他们?”

  “谁担心他们了!奴才是担心公主!”嘠珞愤愤跺脚,“春贵人能?为孙九全做到这一步,那孙九全在春贵人心中分量肯定非比寻常。若按公主的计划,舍掉孙九全,奴才怕届时春贵人疯过头,不受控,反倒伤到公主……”

  “你少瞎操心,我?有分寸。”容淖莞尔一笑,“对了,我?交代你的事,明日便可以着手去办了。”

  嘠珞把这话记在了心上。

  第二日特地起了个大早,赶在队伍上路之前,去了孙九全住处。

  “你身体可好些?了?”嘠珞放下?食盒,不动声色打量他,明知故问?。

  “多?谢姑娘记挂,高热已退,只还稍微有点咳。”孙九全内服外用的药都用上了,昨夜又歇息得早,气色确实是有好转,他低咳一声,“不知姑娘此来,是有何?吩咐?”

  嘠珞昨儿傍晚才来探望过他,总不能?一大早又是来瞧他的。

  “呃……”嘠珞头一遭干这种事,思绪混乱正愁不知如何?开口,索性顺着孙九全的话把来意说了。

  “你也知道,再过几?日便是中元节,皇上要去旧都盛京的皇寺设道场祭祀。中元节在佛教里又称盂兰盆节,有放河灯的习俗。公主看重你的手艺,说你近来左右得闲,索性替公主彩扎一些?别致的河灯,中元节好去河边放。”

  嘠珞说完,颇为不好意思的扣了扣手指头,像是觉得指使病人做事,实在没脸。

  好在孙九全并未怀疑,提出任何?异议,只问?了她几?句公主的喜好,便应承下?了。

  如此又过了两日,不等嘠珞去催,孙九全自?己已捧着一盏河灯来请容淖过目了。

  “除了精细些?,没瞧出什么特别的。”容淖漫不经心扇扇香炉里飘出来的缕缕幽香,睁着眼?睛说瞎话,“竟丝毫不见改良软硬二翅纸鸢时的灵性,莫不是……”

  莫不是改良纸鸢根本?不是他的主意;莫不是他在敷衍了事;莫不是……

  总之,容淖这个停顿十分微妙。

  孙九全面?色胀红,右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一阵闷咳,哑着嗓子费力道,“奴才愚钝,这就?下?去改过。”

  孙九全走后不久,容淖便病倒了,咳嗽不止。

  太医诊断后,说她本?就?体弱,怕是无意间过了病气。好在算不得严重,服药休息几?日便好。

  皇帝闻讯后,难免迁怒到让容淖染病的孙九全身上,本?想着人狠狠打孙九全一顿,好在容淖及时求情,说他彩扎手艺出众,能?为中元节扎出别致的河灯。

  皇帝给容淖面?子,言明若孙九全的手艺活能?让公主满意,此事便作罢。若不能?,便新账旧账一起算,赏两顿板子。

  中元节前两日,北巡队伍经过连日赶路,终于抵达旧都盛京。

  容淖的咳嗽不见好转,反倒越发厉害了,整个人的气色明显萎靡许多?,有一日手绢上竟咳染了血。

  皇帝见状,怒不可遏。先把御医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又让人把孙九全抓出来打了一顿,不由?分说直接赶到盛京附近的破落行宫去了,怕他再传染给其他人。

  孙九全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离开之时可见凄惨形容,看得嘠珞直叹气。

  “公主,孙九全也弄走了,你这‘病’是不是该好起来了?”嘠珞问?道。

  “不急。总不能?他前脚走,我?后脚立刻康复。若真如此,春贵人怕是会恨不得食我?血肉。”容淖把玩着孙九全留下?来的河灯,顺手点燃,似随口问?道,“对了,我?的药还有多?少?”

  “公主近几?日为了装病都没好生服过这药,真弄得像染了病一样,那日还故意咬破舌根装咳血。”嘠珞抱怨过后,这才答道,“只剩五粒,该重新开方炮制了。”

  “唔……等中元节后吧。”容淖轻轻吹灭河灯。

第21章

  道家称七月半为中元节,佛教则称其为盂兰盆节,很为时人看重,一般持续数日。

  其意?也?逐渐从慎终追远、普渡施孤,演化为存亡俱泰的民间节日。

  家家户户设食祭祀、诵经作法。祈求先人庇佑,消疫病、保家宅,万事平安。

  是?以?七月半当日起,不仅皇寺莲花净土实胜寺兴建起了盛大道场,盛京城中乃至国中各地寺庙,皆是?香火鼎盛,规模十分盛大。

  但凡本朝皇家大祭,女眷要么没资格入祭,要么由太后?或皇后?主持着与男子分开祭祀,中元节亦是?如此。

  太后?领着一干后?妃、公主、贵眷虽随御驾亲至了皇寺,但从始至终都是?拘在?内殿佛前?点灯念经祈福。

  隔着幽寂的中庭以?及三进?佛殿,外大殿正前?方广场,皇帝领着一干王公大臣做道场的动静清晰入耳。

  铜钟神鼓,梵音吟诵,遮过檀香缭绕间女眷低喃的祈祷。

  两相对比,高居内殿正中的金身佛陀,似乎都笼了一层寥落冷寂。

  八公主很是?眼馋外大殿的热闹,悄悄后?仰换了个省力的跪姿,趁机悄摸嘟囔。

  “跪了这许久,天光仍旧不见暗淡,也?不知何时天黑能去放河灯。我听说民间有些地方过中元,先是?女子下跪叩拜祭祀,再轮到男子的,风气全不似我们这般拘束。咱们女眷只能圈在?内殿念一日的经,到晚间放河灯时才?能得?片刻松快。”

  诚如八公主所言,宫规拘谨,等级森严。

  是?以?,跪拜颂佛的位次也?是?有讲究的,依据尊卑而定。

  她们这一排,便只跪了三位随行的未婚公主。五公主居中,容淖与八公主各居左右。

  八公主与五公主素无交情,甚至有些敬畏这位五姐,她这一大堆拉拉杂杂的嘟囔抱怨自是?说给容淖听的。

  她跪佛诵经憋了大半日,实在?无趣。也?不管容淖没有应声,逮着空子,忍不住多念叨几句。

  “咱们中元惯常是?祭祖后?放河灯,以?恭送祖先魂灵返还地府。但我宫内小太监闲侃是?曾说过,在?民间有些地方,中元送返是?不放河灯的。而是?在?祭祖后?烧‘包’,还要任由稚童去各家地里偷取最合心意?的瓜,雕刻成船的模样,与‘包’一起焚化。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风俗讲究,唔……反正听着十分有趣。”

  容淖连日身体不适并非全然?假装,来?皇寺跪经这大半日已是?强撑,无心力与八公主私语,闻言只在?心中轻哂一句。

  倒是?居中的五公主,出乎意?料的搭了八公主的腔,嗓音如含了冰片,“你?只是?觉得?偷瓜有趣罢。”

  五公主一语中的,同时道出了容淖与八公主的心声。

  八公主顿时噤若寒蝉,双目一闭,不敢继续叨叨。

  又过了片刻,八公主悄悄睁眼,余光瞟见五公主虽跪得?笔直,但额角沁汗,显然?同是?被这中元祭祀折腾得?难受。

  难怪口?气那般呛人!

  八公主又瞟了瞟禅定如僧的容淖,佛前?祭祀,她妆容较平日素净许多,能看得?出唇色浅淡,身如细叶,估计也?是?在?勉力支撑。

  八公主想了想,悄悄摸出装糕点的小荷包。

  自己捏了一块在?手中,然?后?胳膊轻捣五公主,掩着袖子偷偷把荷包递了过去。

  其实按规矩祭祀诵经是?能抽间隙进?食的,不过殿内这些娘娘们顾忌今日是?由太后?主持着为国祈福,不敢异动罢了。

  太后?她老人家笃信佛法,常年在?仁寿宫小佛堂里焚香拜佛,少食好静,自是?耐得?住,倒是?苦了其他养尊处优惯了的女眷们。

  五公主略一迟疑,便接过了八公主的荷包,却并未拿里面的糕点。

  她自幼由太后?抚育,闻听缭绕佛音长成的。耳濡目染,虽不如太后?虔诚佛法,但自有祝祷的坚守。

  五公主举止比八公主坦荡多了,直接把荷包转塞到容淖手中。

  小荷包口?是?开着的,甜丝丝的蜜味涌出来?,还夹杂一丝冷素油的腥气。

  容淖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楚里面是?什么,身体先对食物?有了反应,喉头一呕,胃中翻腾,险些把早间勉强吞下去的两口?粥吐出来?。

  为防露出异样被人察觉,她立刻装作咳嗽,拿帕子掩住口?鼻,并顺势把藏在?身上应急那一粒丸药咽下。

  只一个简单动作,她后?背已爬满了冷汗,手脚麻痹冰冷,脑中昏沉得?紧,整个人不受控制歪倒。

  “六姐姐!”八公主余光瞟见容淖仿佛瞬息之间被抽干了精气,吓得?惊叫一声,连忙伸手去扶。

  五公主先她一步,接住旁边摇摇欲坠的容淖。

  她们这厢动静不小,引得?殿内女眷纷纷侧目,一直侯在?殿外的宫人也?赶了进?来?。

  太后?经文念到一半被打断,捏着佛珠,睁眼以?目示意?身边的老嬷嬷。

  老嬷嬷具体传达了什么话容淖没听清楚,左不过是?太后?感她以?病躯奉神佛为国祈福,心意?虔诚,特允她早些退下歇息之类的。

  容淖只觉头晕目眩,等她缓过神来?,人已躺在?旧宫内殿万字炕上歇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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