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伦纯悫公主 第51章

作者:抱鲤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时辰不?早了,我必须马上去主屋新?房一趟。”策棱垂首与?容淖平视,“你?暂且待在此处莫要走动,待处理好新?房那边的一切,我会回来送你?离开。”

  “不?行。”容淖直言不?讳,“我信不?过你?,赶紧出府!”

  莫看策棱现在一副冷静处之的态度,万一他一见到五公主,便什么都抛诸脑后了,那今日这场祸事?岂非得实打实砸在小佟贵妃身上。

  今日这棒打鸳鸯的‘棒’她当?定了!

  策棱无奈扶额,两人僵持片刻。策棱心思一转,正好他不?知如何向容淖解释去年无奈之下出的昏招,不?如趁此机会……

  “你?我各退一步如何?”策棱诚恳提议,“我带上你?一同去新?房。”

  “…………不?去。”容淖一脸不?忍猝看,冷酷拒绝,“长针眼儿。”

  他到底是有?多想见五公主,才能想出这般丧心病狂的恶心主意。

  策棱受了容淖两记几乎翻上天的白眼,愈加无奈,心知她是误会更深了。

  这可如何是好?

  策棱眸色一沉,趁容淖反应不?及,一手飞快捂住容淖的嘴,另一手捉住那把纤腰,强行带她跳窗,避人耳目几个飞跃。

  容淖晕晕乎乎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在正屋新?房背面墙根阴影处猫着了。

  策棱终于松开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然后当?着她的面,掏出短匕,不?由分说撬开新?房窗闩,再?次提溜着她一同跳进五公主的新?房。

  容淖脚还未踩稳地,恍然间看见一只威风凛凛的金雕羽翅裹挟疾风朝她面门突袭而来,吓得双目一闭,赶紧两手护脸。

  策棱快她一步,大掌扣着她的后脑勺把她整个按进怀里,“别怕。”

  “矛,回来。”一道刻意压低的男声在屋内响起,很是耳熟,立时抓走了容淖全部注意力,以?至于她彻底忽视了头?顶那句温柔得一塌糊涂的安慰。

  听见金雕被召走的动静,容淖迫不?及待循声抬头?望去。

  红烛高照下,鸾凤和鸣屏风旁,一对姿容出众的男女并排而站,正目不?转睛盯着她与?策棱这两个贸然闯入的不?速之客。

  身着大红嫁衣,满头?珠翠琳琅,浓妆艳抹更显清妍的女子是五公主无疑。

  至于五公主边上那名?男子,则是一身与?满室喜气格格不?入的劲装打扮,箭袖紧束,熊皮护臂,那只被称作?‘矛’的金雕正落在他肩上,煞是威风。

  容淖艰难把目光从那张与?策棱有?七八分相似的面孔上移开,怔怔落在五公主身上,匪夷所思道,“五姐,你?和恭格喇布坦……”

  五公主许是被贸然闯入的他们吓得不?轻,红唇微翕,却始终未发出任何声音。

  恭格喇布坦眸中?心疼不?做掩饰,抬手欲安抚五公主。

  五公主仓皇后退一步,一副躲避姿态,毫不?犹豫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恭格喇布坦若无其事?收回手,眼睑微垂掩下涩然,主动走到策棱面前,斟酌问起,“大哥,你?为何与?六公主同行而来?”

  他大哥发现他不?见后,会想到来公爵府新?房寻他不?足为奇,可同行竟带着六公主未免也太出人意料了。

  策棱复杂一瞥恭格喇布坦,没有?在人前训斥胞弟胆大妄为的意思,只言简意赅回道,“宫里已知金雕之事?,很快会派人前来查看,六公主是过来给我……给你?提醒的。”

  “宫中?已然知晓了?那……”恭格喇布坦下意识望向五公主,少年眼中?赤|裸|热忱的期盼像生生不?息的地火。

  宫中?既已知晓金雕之事?,眼下境况无非只剩两个选择。

  一是五公主跟着恭格喇布坦逃婚,把这逾矩之事?坐实。

  二是五公主安安分分与?舜安颜拜堂成亲,佯装无事?发生。

  恭格喇布坦既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出现在此,他为情爱癫狂的心思勿需多言。

  关键是五公主……

  容淖三人目光不?约而同落在五公主身上,等待她做出选择。

  五公主不?看他们任何一人,只缓缓屈身,捡起落在脚边的红盖头?。然后一言不?发转身端坐在喜床上。

  那龙凤呈祥的金绣纹样摊在她层层叠叠的大红裙裾上,说不?出的耀目喜庆。

  那是她无声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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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格喇布坦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疼了眼,眼尾浮出一丝猩红,咬牙大步上前,那架势似要强行带走五公主。

  容淖站位离喜床较近,下意识伸手挡在五公主面前,冷声提醒道,“莫要胡来,此处是京城,而非漠北。”

  恭格喇布坦恍若未闻,一步一步逼近容淖,似一头?暴躁的兽,谁也不?知他何时会爆出恶意。

  策棱眉心一跳,阔步上前把容淖护在身后,大掌铁爪一般按在恭格喇布坦肩上,阻止他前行的脚步。

  恭格喇布坦猛地拉下策棱胳膊,兄弟两顿成一触即发的对峙之势。

  “六妹。”一直闷不?做声的五公主突然开口,“你?衣袖坏了,外间有?过礼用?的针线篓子,去补一补吧。”

  容淖低头?查看,外裳倒袖果然划了一条一指宽的口子,许是开角门时被勾破的。

  容淖心知肚明五公主是想把自己与?策棱支出去,单独与?恭格喇布坦说些话。可眼下距离拜堂婚仪不?足一刻钟,根本不?是辞话情长的时候。送亲福晋等人随时可能进来,把他们抓个现行。

  让策棱马上带恭格喇布坦离开才是第一要紧事?。

  容淖索性?装傻充愣,不?给他们磨蹭的机会,“我不?会女红。”

  “我大哥会。”恭格喇布坦倏地收回架在策棱胳膊上的手。

  策棱无法忽视弟弟眼角那抹红痕,微不?可察叹了口气,果断反手捉住堪堪到他肩高的容淖,强行提走,“跟我来。”

  容淖被策棱放在外间太师椅上,策棱坐在她旁边,两人之间只隔了一张椀花四方桌。

  容淖怒瞪策棱。

  策棱视若无睹,一派泰然模样,甚至顺手拿起桌上过礼用?的针线篓子,就?着大红喜烛认真挑挑拣拣。

  到这时候,容淖才猛然惊觉,策棱这一年确实长进不?少。

  从前策棱对上她,面上虽是一派鹰视狼顾的野性?,实则姿态紧绷、小心翼翼,毫无底气,总是被她三言两语牵着鼻子走。

  而今的策棱依旧像匹野性?未驯的草原狼,骨骼里却似沉着一块铁,硬朗坚决,平添山岳刚劲。面对她时底气十足,飞扬松弛,自然也不?再?掩饰本性?里的狂妄。

  果然,权利与?地位是滋养男人的春|药。

  都敢把她当?小鸡仔儿提溜了,还是两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容淖恨恨不?平起身,不?乐意与?这个本性?毕露的人坐在一起。

  “别乱跑。屋内亮了烛火,小心倒出影子让外面的人察觉。”策棱提醒道。

  容淖一愣,想起孙姑姑可能还在院中?,冷哼一声,不?情不?愿坐回原位。

  策棱见状唇角弯了个极淡的弧度,举起针线示意容淖,“衣袖给我。”

  容淖看了眼那与?自己倒袖一个色的丝线,面色古怪,“……你?还真会?!”

第30章

  广厅内,红烛旁,情形十分诡异。

  身量纤细的妙龄少女倚椅而坐,眉宇间尽是不耐。只见她左臂摊在椀花四方桌上?,绯色外裳倒袖半翻,露出划破的口子,另一只手则有一下没?一下把玩起贴了喜字剪纸的福果?。

  她这大爷似的闲散姿态,衬得边上筋骨板劲的青年男子活像个苦命小丫鬟,坐姿倾斜,眉眼低顺,在她破口的袖上缝缝补补,忙碌不停。

  策棱其实一直在拿余光观察容淖,自也察觉出情形窘迫,微不可察挺挺腰杆,还故意把双腿也岔得更开,试图挽回两分草原男儿铁骨不羁的尊严。

  他这一分神,手上?顿时缝歪了一针。

  容淖眼神射过去,倒没?有责怪的意思,目光从策棱别别扭扭的坐姿移到?还算密实?的针脚上?,欲言又止开口,“你府上?如此……艰难?”

  策棱祖孙三人毕竟外邦投奔入清的,毫无根基,京师居大不易,他们日子过得紧巴实?在情理之中。

  不过,穷到?连针线婆子都请不起,一个大男人亲持缝补,未免太凄惨了些。

  “…………”策棱微微一哂,无奈道来,“藏北有句俗语谓之——‘身不具四青,不是男儿汉’。‘四青’指的便是刀、针、锥子、火镰。在藏北,男子随身携带针线荷包为自己与?家人缝补实?是常事。”

  “我伊吉并非漠北人,而是来自漠西的柯尔克孜族,她们一支常年在漠西与?藏北之间游牧,双方毗邻而居,多有往来,久而久之也习了许多藏北习俗。她担心我们兄弟年幼入京,浮华遮眼忘却乡音,遂总以草原上?的种种俗常教导舍弟与?我,不分漠西、漠北与?藏北。”

  古来总把针线、纺织、刺绣等活计称为‘女工’。

  顾名思义,女事也,男女内外由此分得清清楚楚。

  容淖还是第一次听闻男子‘四青’,持针缝补,有些新奇,“听起来藏北与?漠北的习俗大相径庭,你当真?认为两?者能?够相融?”

  据容淖所知,策棱出身的漠北蒙古与?关内风气差不离,男女尊卑分明。世人认定‘女工’为弱质女事,男子习文尚武方可大有作为,摆弄绣花针肯定是要遭讥嘲的。

  旁的不说,就连宫中那些失了完整男儿身的公公们,都不乐意多摸一下银针,总是变着法子找小宫女帮做针线活计,更何况策棱一个蒙古王族。

  策棱看得出年轻姑娘清净的眸子里仅是好奇,直白的问话中更不含丝毫嘲弄,心念微动,遂正色作答,“拿针与?提刀,不见?高低。”

  ——拿针提刀,分担护戍,自发?甘愿,何谈贵贱。

  容淖闻言不由侧眸视之。

  为离经叛道的答案,也为这个矛盾且清醒的青年。

  他似乎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

  两?人目光如蜻蜓点水般一触,又自然错开,策棱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忽然听得内间传来一道女子轻呼,紧接着便是个模糊不清的巴掌声,以及金雕拍翅的动静。

  策棱面?色微变,猛然起身朝内间去,长?腿阔步,飒沓如流星。

  容淖下意识紧随其后,走了两?步又猛地停住脚步。谨慎确定并未惊动屋外侍从后,这才?呼了口气继续朝内间去。

  只见?策棱停在那座隔断内外间的十二幅湘绣双凤屏风外,阴沉的面?色掺杂一丝诡异。

  他没?有直接闯入,而是曲指叩响了屏风木镶,作警示之意。

  内间异动立时歇了,有几个瞬息,静得恍若无人。

  容淖不明所以瞥了眼策棱耳尖那抹红,只当他是气急太甚,正准备抬步进去,恭格喇布坦嘶哑的声音先响了起来,两?人只好暂停原处,被迫听了一耳朵墙角。

  “你明知他是什?么?人,被罚去江南采诗还不忘沾染满袖风流,朝臣赞誉再盛也抵不了他巧取豪夺乡绅良田美妾之恶,为何还要固执留下来?”

  “因为他风流无度,所以我也要背德私奔。如此随波追流,我与?他又有何异。”五公主微颤的嗓音透出股凛然正气,“世间不端之事,从不分男女与?因果?。”

  “还有,你要清楚最重要的一件事,今日乃我自愿金冠吉服入佟佳氏大门,受高朋喜贺。我不趁机奔逃,非畏皇权或惧世俗,而是不愿背叛我心中的秉持操守,人无信何立。”

  “我是听着我哥训诫长?大的,他大道理比你多,你这三言两?语根本说服不了我。”

  恭格喇布坦不为所动,固执揭穿,“你既说你是自愿下降佟佳氏的,那去岁北巡到?大清的‘启运之地’赫图阿拉故城时,你为何还要到?偷溜到?那座被当地人传得神乎其神的关帝庙,在佛像前絮絮叨叨大半个时辰,满蒙汉三语并用,变着法子唾弃舜安颜顽劣不堪,请关帝开眼,让他烂在江南,再无颜面?回京。”

  五公主瞳孔大震,当时在赫图阿拉城关帝庙,她为表祈祷诚意,确实?细心地用满蒙汉三语向关帝老人家告过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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