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伦纯悫公主 第65章

作者:抱鲤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这话等?同直接把在场的后妃与宗室女眷得罪了大半,怕是不?好?收场,最后如何解决了?”

  八公主点头,娓娓道?来,“当场便?有几个地位尊崇的宗室福晋发作,那时候六姐不?过七岁左右,身子骨差,也未见得多受皇阿玛喜爱,她们是有恃无恐。不?过六姐也不?是好?惹的,直接翻了个白眼,闭目一头栽倒在了骂得最凶的那位福晋身上。”

  “局势瞬间逆转,瞧着更像福晋们为老?不?尊,逞口舌之?快把个稚嫩小童逼得病发。在那般宫中庆典上,这样的事闹大了对谁而言都算不?得光彩,最后只能不?了了之?了。”

  孟夏微怔,以她的眼光看来,幼年六公主靠装病全身而退的招数算不?得多高明,只是普通孩子想法与手段。

  但落于当时年幼惶恐的八公主眼中,挺身而出?的六公主无异于天神下凡,无一处不?好?。

  八公主继续道?,“那次之?后,我很长时间没见过六姐。她体弱多病,除了去乾清宫面?圣,平素顶多会在阖宫欢庆的宴席庆典上露露面?。”

  “又是个宴席,照样还是那些女眷,女人一凑堆这嘴总是闲不?住。你知道?的,我幼时生得不?算好?看还皮肤黑亮,她们便?嫌弃笑话,说我相?貌没有传到额娘一二分?好?,瞧着竟和其他阿哥公主天差地别。倒是能和六姐比一比,都生得出?人意料,晚上见了能吓破胆。”

  “当时六姐的脸尚未复原,疤痕明显,这种话明显不?怀好?意……”

  “我额娘其实在场,不?过她忙着顾看年幼的十?妹,只是含糊赔笑而过,不?以为意。”

  孟春念起旧主子的软乎性情,以及对待孩子们偏颇,心知八公主这话是说客气?了。

  八公主身为敏妃三个孩子中的老?二,只是个样貌平常不?得圣心的女孩儿。上有聪慧的兄长压着,下有讨喜的幼妹比着,她能从敏妃处得到的关注本就少之?又少。

  算起来,彼时的敏妃也只不?过是个小小贵人,若为替女儿撑腰,争两句口舌之?利而得罪一大帮子女眷,这事显然是不?划算。

  孟夏几乎能猜到接下来发生的事,“又是六公主出?头了?”

  “是。”八公主点头如捣蒜,故意绷紧小脸,模仿起幼年容淖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微抬下颚,把孟夏当做口出?恶言的福晋,上下打量后冷声道?,“您揽境自?照几十?载,胆子竟还没练出?来?”

  “这……”孟夏倒吸一口凉气?,暗道?六公主于阴阳怪气?一道?上,简直是个无师自?通的怪才。

  幸亏她身子骨不?行,若是个健全人,就冲她这般胆大不?羁的做派,但凡多赴几次宴,那些宫妃女眷绝对联手让她长不?大。

  当然,这些话孟夏不?敢当着八公主面?前?直说,只能委婉措辞,讪讪道?,“这可真是,哪里不?平哪有六公主。”

  “确实如此,别看六姐幼时病弱,实则一身侠胆。我只是列举与我相?关的一二,她肯定还帮过其他人。”

  八公主叹了口气?,话锋一转,“不?然你以为六姐那些貌丑无盐,性情古怪的名声怎么传到民间去的。她这些年分?明连明德堂的宫门都极少踏出?,说到底,全是陈年积怨惹的祸。”

  孟夏闻言很是讶然,在她眼中八公主一直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喜怒哀乐全挂在脸上。万万没想到,八公主还能想到这般深入。

  这也足以证明,八公主是真的打小起便?看重六公主。

  孟夏皱眉,索性顺着换了个说法劝阻八公主,“这桩桩件件皆是公主亲身经历,想必公主很是清楚以六公主性情,眼底揉不?得一粒沙子。既然如此,公主若强求取得六公主原谅,继续同住,岂非等?同在给六公主添堵?”

  八公主闻言,面?色倏地煞白,惶然惊觉位置对调了。

  对啊,从她答应引六姐去内筒子河边起,她便?不?再是被六姐护在身后的幼童,而是成了碍眼的沙砾。

  容淖在浮碧亭上,冷眼看着八公主失魂落魄随孟夏离开。

  她听?不?见两人的争执,却能把两人的态度猜个八九不?离十?。

  无外乎是八公主执意要上浮碧亭做最后的尝试,让她不?要向皇帝请命搬走,孟夏则想方设法阻拦。

  容淖懒散收回?视线,随手拿了罐鱼食,趴在亭中廊椅喂鱼。她故意远远近近的抛食,逗得满池红鲤不?停穿戏莲叶。

  等?她玩够了,回?头准备传水净手时,才发现皇帝一袭常服,执扇立于亭前?石阶上,望着她笑。

  容淖赶紧起身请安,“皇阿玛怎这般悄无声息的来了。”

  “若是摆了华盖御撵,岂能逮到你如此促狭,逗得满池锦鲤沸腾,跟下油锅一般。”

  皇帝‘啪’的收拢折扇,提袍坐下,朗声笑道?,“这些鱼可都是太后的宝贝,特?别是那尾额上一点白的,养好?些年了。你仔细些,若给玩死了,挨罚时阿玛可不?会保你。”

  “就是玩这条鱼才最有趣。”容淖眨眨眼,把鱼食罐子递到皇帝面?前?,像个卖力邀请同伴一同捣蛋的顽童,“不?信阿玛你试试。”

  皇帝失笑,当真接过罐子,开始逗鱼。他比容淖准头强多了,每每都故意把鱼食抛到那尾额上一点白的锦鲤身上,逗得鱼群团团压着那条锦鲤抢食。

  父女两玩够了鱼,这才落座席间,各自?净手。

  皇帝漫不?经心瞥容淖一眼,“你可是有事找阿玛?”

  容淖大大方方点头,爽利答道?,“不?过还是先用膳为好?,免得阿玛头疼起来,坏了胃口。”

  皇帝被她的坦诚逗得好?气?又好?笑,示意梁九功传膳,“行,就依我们六公主的安排,先用膳,后说事。”

  父女两都不?是重口腹之?欲之?人,况且这天燥热得慌,根本没什么胃口。

  随意对付几口,便?双双放下牙著。

  皇帝手捧清茶润口,以目示意容淖,“现在可以说了。”

  容淖开门见山道?,“女儿总是晨昏颠倒,与八妹同住甚是不?便?,想要搬离佛日?楼。”

  “搬离佛日?楼,你是当真会给阿玛出?难题。”皇帝扶额,“你可知道?,为了安置你入寿康宫,阿玛对太后费了多少口舌。”

  “是女儿太过任性。”容淖从善如流认完错,仍旧坚持道?,“万望阿玛成全。”

  “理由。”皇帝收敛笑意,不?怒自?威,“你应该知道?,安排你与八公主同住,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所以,莫要扯些不?痛不?痒的小事出?来粉饰太平。朕倒是要看看,你有何非走不?可的理由。”

  容淖抿唇,抬头直视皇帝,双目灼灼,“那也请阿玛给女儿一个必须住下去的理由。我这副病体残躯什么状况您最是清楚,那点女子私事于我而言,可有无可。”

  “愈发口无遮拦了。”皇帝干咳一声,斥道?。

  他虽为人父,但毕竟是男子,听?女儿直言道?出?这等?私密之?事,自?是尴尬。

  容淖其实比皇帝更不?自?在,但这并不?妨碍她的固执,木着一张脸不?罢休道?,“请皇阿玛解惑!”

  皇帝目色发沉,默然转动起拇指上的金龙扳指片刻,斟酌开口,“小六,阿玛重新?给你看了一门亲事,是察哈尔地界多罗特?部的汗王世子。冬猎时阿玛会亲自?去察哈尔,替你掌眼,若无意外,会当众直接赐婚。”

  “多罗特?部?那个曾经坚决拥护前?明,与我朝关系紧张的蒙古部落?”

  容淖在听?见这个部落名字的一瞬间,几乎立时明白了皇帝的用意。

  “您想让我为多罗特?部诞下有本朝皇族血脉的继承人,以亲缘关系收拢多罗特?部。”

  难怪皇帝会突然注意到女子的私密事,因为这关系她能否顺利怀孕产子。

  容淖还记得多罗特?部毗邻漠北,皇帝的手多年伸不?进漠北,反倒是策棱凭借一身意气?先扎了进去,前?途广大。

  从前?皇帝只用防备漠北,如今还要分?神提防策棱势大。

  若能以和亲一途顺利收拢多罗特?部,那便?可直接借多罗特?部的势力,对漠北及策棱起到监管制衡的作用。

  是个一箭双雕的好?主意。

  皇帝默认了容淖的猜测,正色晓之?以理,“小六,凭你的才貌聪慧,未来想要抓住多罗特?部世子的心应该算不?上难事,有你从中周旋,多罗特?部对待大清的态度必会软化。”

  “但你要清楚,人间从无永不?凋零的绝色,只是年轻时多了几分?新?鲜。或许十?年,或许一年,夫妻恩爱消淡,乃是自?然而然之?事。届时,多罗特?部与大清的关系极有可能会再度跌至冰点。”

  “可若你能为多罗特?部诞下小世子,一切问题便?可迎刃而解。”皇帝抬眸,睥睨而视,“阿玛向你保证,多罗特?部将来的王位,只会属于你的孩子。”

  孩子。

  一个连影都没有的孩子,命运已被摆到桌上,算计得明明白白。

  容淖倏然展颜失笑,眼底却是清明一片,平静道?,“敢问皇阿玛,若我未来的孩子不?像我这般容易任您摆布,您当如何?”

  皇帝睇容淖一眼,避重就轻道?,“你是个好?孩子,你的孩子自?然也是好?的。”

  “您不?敢给我保证,不?敢给您未来的亲外孙保证。”容淖了然冷笑,一针见血道?,“您甚至不?敢说一句——以孝治天下者,不?害人之?亲;施仁政于天下者,不?害人之?祀。”

  “如此世道?命运,不?来也罢。”容淖大胆直视满面?阴云的皇帝,决绝道?,“我不?会留下子嗣的。”

  皇帝“哐”的一声,收拢折扇。天子面?上,并未出?现容淖料想之?中的震怒,而是数不?尽的复杂怅然。

  “方才阿玛来时,凑巧听?见两句八公主与宫女说话,提起了你幼年性情何等?不?羁。”

  皇帝喟然长叹,毕竟容淖将来和亲远嫁是到千里之?外,他就算贵为皇帝也不?可能硬逼着她生孩子,只能选择好?言相?劝,动之?以情。

  “小六,你本该长成这宫里最肆意昂扬的洒脱女子,可惜事与愿违。你就不?想看看,你将来的孩子是否能踏上你未走过的路?”

  “不?想。”

  -

  容淖被私下禁足佛日?楼了。

  因为那句决绝的‘不?想’,更因为她让皇帝一番动之?以理晓之?以情全碰了壁。

  八公主不?知内情,以为容淖是因请求搬离佛日?楼而触怒了皇帝,很是愧疚。

  她本想借思念养母宜妃为由,回?翊坤宫小住几日?,好?歹让容淖暂且顺顺心,哪知这心思刚提出?来,便?被从御前?调来‘掌管’佛日?楼事务的孙姑姑否了。

  孙姑姑与容淖也算老?熟人了,去岁容淖设计自?己落水浑河,皇帝正是派她掩人耳目把容淖接回?盛京旧宫的。

  许是她打心底认定容淖不?是盏省油的灯,又或是得了皇帝某种示意,她看管容淖称不?上严格,但十?分?周密。

  每顿必须亲眼看着容淖把调养身体的汤药喝下去不?算,还会静静在旁边站上半个时辰,防止容淖背人把药吐出?来。

  另外,对待容淖调制的香方,摆弄的药材等?,她都要再三检查,确保无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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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日?楼只那么一亩三分?大的地方,几乎处处都罩着孙姑姑的影子。

  容淖毕竟是自?幼往来乾清宫长大的,在天子面?前?她尚且能泰然处之?,一个掌事姑姑而已,吓不?住她。

  八公主年纪小,经事少,没容淖这份定力。但凡孙姑姑露面?,她连进出?都极不?自?在。

  容淖被禁足的第三日?,小佟贵妃闻讯前?来探望。一进门,委实不?客气?地打发走孙姑姑,直接单刀直入问起容淖,“你又做什么了?”

  容淖言简意赅道?罢那日?浮碧亭的争执。

  小佟贵妃心思何等?玲珑,皱眉道?,“眼下瞧着皇上是不?能奈你何,最多只是派个掌事姑姑整治你一二。可说到底,你始终是被皇上攥在手里的。旁的我不?多言,若你出?嫁以后,皇上说上一句通贵人想抱外孙,你从还是不?从?”

  通贵人现在已疯癫得不?认人了,哪里还会惦记什么外孙。

  若有朝一日?,真有这种话传出?,那只能是皇帝在以通贵人逼容淖就范。

  容淖蹙眉,压住心底躁意,抬手抵住钝钝生疼的脑袋。

  近来她头疼的次数愈发频繁,发作之?时,多半是遇上难以解决的棘手之?事。

  “会有法子解决的。”容淖沉沉开口,说不?清是在安抚小佟贵妃还是自?己,“宫中这边是走不?通了,只能寻机从多罗特?部入手。反正皇阿玛只是暂且看中多罗特?部的世子,赐婚圣旨未下,一切皆有变数。”

  “过段日?子,我会假意服软,以便?请旨伴驾今年的察哈尔冬猎,亲自?去会一会多罗特?部世子。届时还望娘娘替我出?一把力,保我能顺利随行。”

  小佟贵妃颔首,“你拿定主意便?好?。对了,我来还有另一桩事提点你。”

  “娘娘可是说明日?四阿哥生辰?您放心,贺礼我已备下。”早几日?八公主替四阿哥准备贺礼时,容淖自?然记起了这茬。

  “不?是四阿哥,是策棱祖母格楚哈敦,她与四阿哥同一天生辰。”小佟贵妃道?,“去年你在盛京旧宫能捡回?这条命,多亏有她。我知道?你不?喜欢与他们府上有过多牵扯,但总不?能让人在背后戳你脊梁骨,骂你忘恩负义,这面?上功夫还是得做足了。”

  “多谢娘娘提点。”容淖眸光一闪,“我明白的,一定会给贝子府送上一份大礼。”

  -

  翌日?清晨,贝子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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