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伦纯悫公主 第64章

作者:抱鲤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这些乌鸦顶着?神鸟的名头在宫里?作威作福惯了,仗着?无?人不敢伤害它们,短暂被策棱吓得四下飞窜后,再度拍翅折返,大有愈战愈勇的架势。

  此地的确不宜久留。

  容淖果断点头,她这一动,脑袋上倒扣的荷叶帽子歪得更厉害了,摇摇欲坠。

  策棱眼疾手快替她扶正,又飞快收回手,在臂弯夹着?的那?捧翠叶红花中,迅速翻拣挑选。

  容淖定睛一看,发现正是先前她精挑细选折下的那?一大捧莲叶荷花。

  这群扁毛畜生的鸟粪攻击确实太过恶心,容淖只当策棱是要再找一张荷叶遮住他自己,防止路上中招。

  谁知……

  眼见那?张被策棱挑选出的肥大荷叶,径直盖到她臂弯中的雪爪身上,容淖一时反应不及,为这番意?料之外?的细心。

  “愣着?作甚。”策棱大掌再度虚按到容淖脑袋上,轻拍一下,顺便替她稳住荷叶帽子,催促道,“快跑。”

  这是一种明显的呵护姿势,暧昧亲密,仿佛夏日?升温。

  容淖心底蓦然涌出一股不自在,想要摆脱头顶那?只大手,自己扶住荷叶帽子,可她单手抱住大肥猫跑动也不可能。

  反正今日?已经如此狼狈了,容淖心一横,索性?破罐子破摔,权当没有头顶长手这回事,两人就以这般难以言喻的诡异姿势,相携匆匆朝停轿撵的宫道口跑去。

  眼看离人来人往的宫道只差一道偏角的月亮门,那?群乌鸦终是不敢再穷追不舍,在天上盘旋片刻,咕咕拍翅四下散去。

  “多谢。”容淖绷着?跑出薄红的小脸,不太自然的轻声嘟囔一句,“还有,我先前言语太过。”

  这句含含糊糊的道歉,引得策棱讶然侧眸。

  宽大的荷叶衬得姑娘那?张脸愈发小巧精致,雪白?肤,横波眸,桃李染樱唇,一抹飞霞镀春色,打眼瞧去,无?一处不是活色生香。

  更因那?别别扭扭的歉意?,凭添三分可爱,削弱了她通身那?股高不可攀的孤傲矜贵。

  以至于,显欲更引欲。

  策棱别开眼不敢再看,喉结滚动,哑着?嗓子回道,“公?主不必道歉。”

  不必就不必。

  容淖尴尬得转身便走,以她的性?情?,能憋出一句似是而非的道歉,已是极限。

  就在她一脚踏过月亮门前,身后有道声音唤住了她,“公?主。”

  容淖踌躇一瞬,不解回头。

  直直撞进策棱那?双侵略性?十足的眼,他负手而立,敛去平日?恭谨宽纵的姿态,举手投足间尽是飒爽凌厉的压迫感,像一只锁定猎物的鹰隼,蠢蠢欲动。

  一开口,那?股势在必得的狂妄坦诚,扑面而来。

  他说,“我这人,是很贪心。”

  容淖眉心一跳。

  为这话,也为这人。

  不知为何?,容淖总觉得眼前这本相毕露的策棱有种似曾相识之感,好像在梦中见过一般。

  不过,平日?也不乏这样的事,有时候总会对?某个未见过的场景感到十分熟悉。

  是以,容淖并未放在心上,冷冷落下一句,“无?礼。”

  转身离去。

  -

  容淖径直回到佛日?楼,把雪爪交给宫人去处理伤口,自己径直进去内室沐浴更衣。

  等她散着?湿发,裹着?一身水汽出来时,八公?主已经回来了,正倚在玫瑰圈椅里?坐立难安。

  “六姐……”八公?主走到容淖面前,讪讪出声。

  容淖冷睇她一眼,抬手示意?云芝把宫人带出去,这才不咸不淡道,“长本事了。”

  “我……”八公?主面色胀得通红,支支吾吾道歉,“对?不起六姐。”

  容淖不以为意?轻嗤,懒得和她周旋,开门见山道,“你为何?要替策棱引我去内筒子河,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早在策棱出现在夹道那?一刻起,容淖就隐约觉得自己着?了道。

  后来面对?乌鸦攻击,策棱情?急之下道出‘宫人都被调走了’时,容淖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策棱如今已不是御前侍卫,而是正儿八经领衔的蒙古王公?,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能假借职务便利在宫内寻她踪迹。

  现在的策棱想寻机见她,必须有人里?应外?合。

  通贵人喜欢荷花算不得秘密,八公?主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把她引去了内筒子河边,然后把所有宫人支走。

  说来,也是她轻视了八公?主。这宫里?长大的孩子,怎会全然单纯无?害。

  “我……”八公?主吞吞吐吐,“我是听?四哥吩咐,前阵子,我哥哥入了丰台大营的火器营任武职。”

  八公?主乃已故敏妃之女,有同母所出兄长十三阿哥与同母妹十公?主。

  八公?主口中的哥哥,指的是十三阿哥无?疑。

  容淖随手撩了一把湿发,并不信服八公?主的解释,“十三阿哥惯常受皇阿玛青眼,年年随驾出巡,他的前程皇阿玛自有打算。再则,他与四阿哥兄弟情?深,何?必你行这等不入流之事讨好四阿哥,为他保驾护航。”

  八公?主满脸羞愧,“不是,不是这样的。是因为我哥哥在军中处境不算好,他所在的虎枪营连年势弱,被后建的火器营压得出不了头,正在力图革新,改进器械。近日?来,他不仅奔走请教洋人传教士,还多番招揽有才之士。”

  “放眼满朝文武,只有策棱贝子是自漠北征战而归的,他对?准噶尔部及沙俄的火器远比旁人了解。沙俄老?毛子的火器略胜我朝一筹,若我哥哥能得策棱贝子相助,钻研透了他们的器械,一切烦恼便可迎刃而解。”

  “听?闻策棱贝子前几日?已向皇阿玛辞行,准备返回漠北,正是因受四阿哥所托,为着?我哥哥虎枪营之事才耽误了行程。他如此仗义,我不能不为我哥哥着?想,所以才听?了四阿哥的吩咐,引你去内筒子河……”

  容淖听?罢八公?主这番言论,面色很是古怪。

  “这些军营事务,是谁告诉你的?”

  “我的大宫女孟春,她是我额娘留给我的宫人。前些日?子我身子不爽,哥哥前来探望,我不便相见,是她从中给我传的话。”八公?主小心翼翼道,“怎么?了六姐,可是还有什么?问题?”

  是有问题,而且还是大问题。

  八公?主所知这些军营事务,与事实完全不符。

  虎枪营与火|器营虽同属丰台大营旗下,且都沾着?火|器,不知情?者或许会把两者混淆,但稍微懂行一点的,都该知晓两者所司职责鲜有重?合,绝对?不可能发生西风压倒东风这种事。

  虎枪营男儿尤擅骑射,是从八旗、前锋、扩军和火|器等营伍中择优挑选组成禁卫军,主要职责乃是护从皇帝围猎。

  皇帝每次出巡都爱带十三阿哥,把人安排去此处,合情?合理。

  火|器营营兵则分鸟枪护军与炮甲两种,专职制造炮|弹、枪|药及火|器,同时也负责部分京师卫戍职责。

  十三阿哥所在的虎枪营,根本管不到革新火|器上去。

  策棱耽误北归行程,更不可能是特地为十三阿哥停留,应该是皇帝对?他另有安排。

  孟春能把谎话编得如此合乎情?理,轻而易举用话术迷惑了八公?主,哄得八公?主心甘情?愿给人当枪使了,显然对?军中各营伍职责十分清楚。

  也不知是她自己的主意?,还是得了十三阿哥的私下示意?。

  容淖不动声色打量八公?主一眼,见她仍是一脸浑噩懵懂。

  随意?被人玩弄股掌之间的人,固然可怜,却也十分危险。

  今日?八公?主只是受人之托引她去内筒子河边,没真切给她造成伤害。

  但保不齐八公?主下次不会为人三言两语蛊惑,趁她不备给她一击。

  容淖可不想睡觉都得睁着?眼,遂打定主意?,要尽快设法与八公?主分开。

第36章

  容淖的冷淡疏离并未过多掩饰,八公主或许是察觉到了她的心思,从下晌到夜间,一直低眉顺眼赔小心。

  临睡之?前?,八公主拥着被子,终于鼓足勇气?问起,“六姐,你可是打算搬走?”

  容淖倚在贵妃榻上,手捧一本闲书,可有可无点头。八公主见状,咬唇不?再多言,闷闷翻身倒在床褥中。

  容淖示意宫人把床帘放下。

  三进的千工拔步床帷幔层层叠叠,是容淖特?地命人挂上的。能把里外两方隔绝出?互不?干扰的天地,就算她在外间燃灯通宵也扰不?了床内八公主的好?梦。

  容淖计划着第二日?去找皇帝禀明搬走事宜,这夜特?地早睡了一个时辰,赶在第二日?午膳前?醒来,去往乾清宫面?圣。

  皇帝近来国事繁忙,暂且脱不?开身,打发她先去御花园的浮碧亭玩耍,等?到时辰了父女两一同在亭中用膳。

  浮碧亭前?有一方浅池,池中有芙蓉出?水,游鱼穿泳,池壁更是雕刻着精细的石蟠首出?水口,尽显御园清新?活泼的情|趣。

  可惜有昨日?经历在前?,容淖对赏荷逸事兴致缺缺,索性枯坐在亭内,单手支着下巴,魂游太虚。

  直到东边方向传来异动,容淖这才略微打起精神。

  浮碧亭地势偏高,容淖身在其中,能借地利之?便?,毫不?费力把东路五蝠小径花树旁那两道?拉扯不?清的人影看得一清二楚。

  只见八公主甩开孟夏的手,往前?走出?几步,再次被孟夏拦下,两人似乎在争执什么。

  “六公主是公主,你也是公主。”孟夏压着嗓音恨铁不?成钢对八公主道?,“论身份,你的额娘是妃位,养母是四妃之?一,还有位受宠的同胞兄长。六公主生母不?过是个被囚的小小贵人,养母孝懿皇后又不?认她,母家更是势弱无甚扶持。方方面?面?相?较,她都远不?及你。”

  “如今皇上却让你给她做‘药引’,堪称辱没,焉知那些知情妃嫔会在背后如何讥嘲,若能趁此机会两相?分?居,岂不?正好?。”

  “再说,六公主待公主你素来冷淡,视你一腔热忱为无物,你又何必因为她生了副合你眼缘的漂亮皮囊,总去捂她的冷面?孔冷心肠。到头来,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公主你自?己想想,昨日?你都那般低声下气?道?歉了,六公主可曾给过你一个好?脸色。若继续住在一起,以后指不?定你要怎么受气?吃亏呢。”

  “奴才拦着你,不?让你追去浮碧亭上找六公主说和挽回?,是免了你再度自?讨没趣,回?去又躲在被窝里伤心。”

  “你不?要这样说六姐。”八公主双颊气?鼓鼓,忿然反驳,“她不?是这样的。”

  “那她能是怎样的。”孟夏不?以为意叹气?,耐着性子哄道?,“行了公主,咱们不?闹了,赶紧回?去吧。这天儿热得慌,莫在外面?沾染暑气?。”

  “六姐她就是面?冷心热。”八公主依旧不?肯挪步返回?,垂头闷闷蹂|躏边上的花树,忽然抬头认真对孟春道?,“其实我喜欢六姐,想继续与她住在一处,不?是单图她生得好?,赏心悦目。更是因为小时候,我被人欺负时,她替我出?过头,还不?止一次。”

  孟春疑惑,“竟然还有这层渊源,那奴才为何不?知?”

  她曾是已故敏妃跟前?的小宫女,是看着八公主出?世的,后来又在八公主五岁上下就跟着贴身伺候了。

  说句大言不?惭的话,她比八公主自?己还要了解八公主。

  “那时我才四岁吧,额娘正怀着十?妹。”八公主闷声道?来,“记不?清宫里是办什么宴会,额娘好?像因身怀龙裔被召去御前?说话了,留我在偏殿吃席。席间还有些低位的后妃、公主及宗亲女眷等?。”

  “不?知是谁起的头,说额娘正值得宠,要拼着多生几个弟弟。日?后额娘有哥哥弟弟傍身,就不?会要我了,要把我送给其他娘娘抚养。我听?见这些吓得哇哇直哭,偏生有几个宗室家的孩子看热闹不?嫌事大,还围着我不?依不?饶学舌大人的话。”

  “那么多人在,皆是冷眼旁观,把孩童的喜怒当做逗趣来看。只有六姐冷不?丁站了出?来,慢条斯理对我说,以这般言语嬉闹讨趣的,都是嫉妒我有父母。”

  孟春听?得直咂舌。

  所谓嫉妒八公主有父母,言下之?意,岂非是指那些恶意打趣八公主的大大小小没有父母,少条失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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