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徐风吟
“对啊,我要嫁给拓拔旭,”她歪了歪脑袋,笑眯眯问,“你有意见啊?”
没想到他沉默了下来,敛着眼皮不去看她,问:“那我怎么办?”
这下轮到鱼听雪手足无措了,她千想万想都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什…什么你怎么办?”她向后退了两步,眼神躲闪不敢看他,讷讷道,“我要走了。”
“我们之间算什么?”他长腿一迈便挡在了她身前,步步紧逼。她一步步后退,直到退到了墙角,再退无可退。
她低着头不去看他,他却挑起她的下巴,强迫她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俯身凑近了盯着她的眼睛。
“鱼听雪,你要嫁给拓拔旭,那我算什么?”
她嘴唇张了张,却没发出声音来。
“我们一起掉下悬崖,在李青山家里养伤;我们一起在夕阳下纵马;一起在番禺解毒、惩治贪官,”他摇了摇头,漂亮眸子中满是不解,“我本以为我对你也是特别的。为什么还是放弃我?”
鱼听雪垂着的眼皮突然抬起,看向他的眸子不带一丝感情。
“为什么?”她勾唇笑了笑,“那我便告诉你为什么。”
“你所谓的一起养伤,是你将我推下了悬崖;你所谓的夕阳下纵马,是你不顾我的意愿与我共乘一骑;你所谓的一起解毒,是我因你而中毒。”
她又笑,说出口的话却像刀子一样往他心口扎:“而且你别忘了,我们只是合作关系。”
拓拔晗近在咫尺的眸子瞬间变红,按着她肩膀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摇头道:“不,不是的。我反悔了。”
说着不待她反应,便低头想去吻她。鱼听雪眉头一皱,偏头躲开了他的唇。
“啪。”
她一巴掌扇在了他脸上,与他对视的眼中慢慢浮上失望:“你永远都是这么自以为是,永远都不懂得尊重我。”
“拓拔晗,你真让人失望。”
她推开他走向巷口,步履匆匆,未曾回头。
拓拔晗依旧维持着脑袋偏向一边的姿势,听着她的脚步声想去追,脚却有千斤重,难以迈出。
他缓缓闭上眼睛,一拳砸在墙壁上,压抑低吼。
鱼听雪从巷子出来便向王宫走,走着走着眼前的路逐渐变得模糊。她抬手摸了把脸,一片潮湿。
看着指尖的晶莹,不由苦笑。人也骂了,狠话也放了,自己还哭上了。
她用袖子擦了泪,继续向前走。
自己选的路,不能回头。
等回到寝宫时便已整理好了情绪,起码山奈没看出来自己心情不好。
接下来的一个月,呼兰城和王宫里总能见到她与拓拔旭出双入对的身影。
有时在酒楼吃饭,有时在马场策马,更多时候却是在城中各大胭脂铺、裁缝铺。她负责挑选,他负责提建议、付银子。
于是城中渐渐传出她与拓拔旭的流言,而在她的刻意推动下,流言愈演愈烈,最后都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
“哎你听说了吗?西楚来的那位昭宁公主与咱们三殿下自小就订了婚约,这次所有人都以为是给大王子求娶公主,谁曾想其实是给三殿下。”
旁边那人嗑了把瓜子,神秘兮兮地说:“这还不止呢!我听说王上有意立三殿下为太子,还要在赐婚公主与三殿下那日行太子册封礼呢。”
先前那人不断感慨:“可怜大王子作为嫡长子,却被这个弟弟压了一头。日后三殿下登基,也不知大王子日子该如何过。”
呼兰城不知名的酒肆里,角落处坐着一男一女。男子一袭月白长袍,气质温润,女子容貌清丽,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风范。
这两人便是这一个月里王城内的风云人物,鱼听雪与拓拔旭了。
拓拔旭晃着手中折扇,抓起白玉瓷瓶倒了杯酒推到她面前:“尝尝,此酒名唤‘晓山青’,乃是取自天山雪水酿造而成,入口清甜,酒性温和,喝了也不会醉人。”
鱼听雪端起抿了口,眼睛微微睁大,竟与以往喝过的酒极为不同,赞叹道:“的确不错。”
他抓起白玉瓷瓶仰头喝了口,得意道:“这家酒肆是我无意间发现的,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多谢阿旭了。”她眉眼弯弯,真诚道谢。
拓拔旭却合上扇子撑在桌上靠近她,温和眸子盯着她,道:“道谢多没诚意,不如跟我讲讲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一个月以来你日日与我待在一处,且为人处世极为高调,倒不像是你的性子,”他弯了弯唇,“倒像是有什么目的,刻意做出这般举动。”
鱼听雪也往前凑了凑,他瞬间来了精神,竖起耳朵去听。她却说。
“你猜。”
“鱼听雪!”他“啪”一声将折扇拍在桌上,怒目瞪着她。
她却抓起酒瓶给他倒了杯酒,安抚道:“别生气,以后你就知道了。”
他轻哼一声,还是喝了酒。喝完盯着她看半晌又道:“那我来猜猜。”
她笑着点头。她倒也想看看他能猜到什么地步。
他眯了眯眸子,折扇有节奏地敲打在手心。
“你说要帮我坐上太子之位,那便只能嫁与我。如此一来,这一个月的行为便有迹可循,你刻意表现出与我情意相投的模样,就是为了让父王给你我赐婚。”
“可是,”他温和眸子逐渐变得凌厉,“你对我根本没有情意。”
鱼听雪笑笑没说话。
“你宁可委屈自己也要扶我坐太子,肯定有目的。至于这目的是什么,”他往前凑了凑,低声道,“是西楚皇帝觉得我身上流着中原人的血,想借我之手将漠北一统?”
她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问:“那你会吗?”
拓拔旭轻嗤一声:“自然不会,我生于漠北长于漠北,与他西楚何干。”
“那就是咯,”她摊手道,“我倒也没那么蠢。”
他敲打手心的折扇一顿,盯着她的眸子变得幽深。
“那便只有最后一个可能。你的目的,是大哥或者二哥。可二哥无权无势无背景,且与你关系匪浅,应该不是他。”
“所以,你的目的是大哥。大哥势力强大,父王早有忌惮,而你所走的每一步,都在将我推向风口,并且逼他露出马脚。”
鱼听雪诧异地看着他,没想到他能猜到这程度。
“可大哥与你无冤无仇,就算是之前在酒楼与你起了冲突,也绝不值得你将一生搭进去,”他敛了笑意,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鱼听雪,父王向你许了什么好处,值得你做到这地步?”
鱼听雪笑了,如冰山雪化,她道:“我本就是小肚鸡肠的人,拓拔野羞辱于我,我自不会让他好过。”
“况且,”她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调侃道,“阿旭性子温和,容貌俊朗,是值得托付一生的好儿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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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为什么不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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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拔旭哼笑一声,全然不信她所言。
他虽与她相处时日不久,却也多少有所了解。鱼听雪这姑娘,绝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相反她内有锦绣,怕是世间男儿都少有能与她相比的。
若是真能为自己所用……
他仰头喝掉瓷瓶中的酒,笑道:“昭宁,无论你所求为何,我都祝你心愿得成。”
鱼听雪朝他举杯,笑意浅淡,“也祝阿旭所求成真。”
拓拔旭意味深长地看她,抓起酒瓶相碰。
“走吧,”她起身走出酒肆,他放下银两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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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晃而过,转眼间便是仲夏。
不同于西楚的夏季闷热又黏腻,漠北的夏天总是更多一丝清凉。尤其当独属于夏天的暴雨席卷过长街,暑气稍歇,清爽怡人,泥土气息扑面而来。
暴雨过后,最后一茬杏花也离了枝头,粉白色的花瓣铺满了街道,少有三两行人,置身其间,宛若画卷。
雨丝略缓,鱼听雪便撑伞出了寝殿,她要赶在辰时之前到达梧桐宫,去赴漠北王设的宴。好在乘了轿撵,她并未如何淋到,到达梧桐殿时离开宴尚有半刻钟。
席间宾客几近满员,吵闹喧天,她刚一脚踏进殿内,竟有瞬间的鸦雀无声。
她今日并未着宫装,只一身青黛色云纹大袖纱衣,三千青丝以一支乌云踏雪白玉簪挽就,简单而又平添一分稳重之感。
眉如远山,眸若繁星,如玉面容在一众眉目深邃的漠北人中更显温润,犹如一朵开得正盛的木槿,温柔大方又坚韧。
宴席众人窃窃私语,探究的目光在她与拓拔旭身上来回打量。
他正与身旁的人说着什么,满面笑意,见状朝她挥了挥手,起身走了过来。笑意爬上眉梢,她抬脚欲迎上去。
“啊!”面前突然出现一道阴影,她猝不及防地撞进了来人怀中,她忙向后退去。
“抱歉。”她抬头看向来人,目带歉意,不料在看清他的面容时愣在了原地。
面前之人正是许久未见的拓拔晗,自上次两人在巷子里不欢而散,便再没有见过面。此刻四目相对,一丝微妙的气息在两人间流淌。
拓拔晗微敛着瑞凤眸子看她,眸光寂寂,面上无甚表情,却阴鸷得渗人。他本就生得高大,此刻往她面前一堵,莫名的压迫感向她袭来。
鱼听雪眼底笑意淡了点,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微微颔首便想越过他向殿内走去,他神色冷了冷,竟伸手拽住了她。
“你干什么!”她被带着转了个身,怒目看向他,却抵不过他的力道,还是被拖着向外走去。
拓拔旭向前的脚步一顿,眼睁睁看着两人消失在了拐角处。众人幸灾乐祸的眼神不断落在他身上。
三位王子明面上的竞争并不算激烈,可暗地里却没少给对方使绊子。而拓拔晗因着没有母族背景,在竞争中便一直处于下风,鲜少会与其余两位王子发生正面冲突。
而这一个多月以来,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西楚来的那位昭宁公主与三王子情投意合,只待一道诏书下达,二人便可完婚。此刻鱼听雪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拓拔晗带走,无疑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了拓拔旭的脸。
果不其然,一向带着温和笑意的拓拔旭沉下了脸,悠闲晃着的折扇快了些,抬脚跟了出去。殿内又恢复了先前喧闹的样子。
拓拔晗拉着鱼听雪穿过走廊,最终在她大力的挣扎下停在了大殿后面的紫藤花架下。
她用力甩开紧紧箍在腕间的大手,拂了拂衣服上莫须有的灰尘。讥讽地笑:“二殿下有什么话不能在殿内说?”
拓拔晗也不说话,只是低头盯着她,眸中是她看不懂的神色。
“不说话我走了。”她说着就要抬脚离开。
“为什么不见我?”见她真的要走,他终是开了口,只是嗓音低沉,与以往的他大相径庭。
“什么?”她疑惑地转身看他。
如霜月光下,他的玄色衣衫与夜色融为一体,背影颀长却又带着不知名的落寞,只有蓝色的腰封令他多了丝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