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雪时 第123章

作者:南川了了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东方的天际泛出鱼肚白,距容娡醒来已过去了许久,天色渐渐明亮。

  下过雨的地面格外湿滑,容娡走的小心翼翼,时刻注意着脚下。

  途径一处积着水的水洼时,许是怕她滑倒,谢玹揽紧她,扶了一把她的手腕。

  有水珠顺着他的指尖滴到容娡的手上。

  那水珠却不是冰冰凉凉的,而是温热的,带着人体温的温度。

  容娡一愣:“你是不是受伤了?”

  回答她的是谢玹极淡定的嗓音:“没有。”

  揽在她身后的手松开了。

  容娡嗅到淡淡的血腥气。

  她才不信他的话,一把揭开头上的外衫,凝眸看向他。

  谢玹抿紧唇,欲盖弥彰地侧了侧身。

  但这并不能够阻挡容娡的视线。

  她看见,谢玹左臂雪白的衣袖湿了半边,手肘上方破了一道口子,被雨水冲淡的血色,大片大片晕湿衣料,血水顺着他的指尖,滴滴答答往下落。

  偏偏这人还一脸平静,浑不在意自己的伤势,反而先行安抚她:“不碍事。”

  容娡气得磨了磨牙。

  她只稍微一想,便想通谢玹是如何受的伤。

  先前她一直盯着谢玹,没瞧见他受伤,这伤只会是方才她看不见的时候伤到的。

  她那会儿隐约能感觉到有一道阴狠的剑气袭向她,只是还没躲,便被谢玹挡下了。

  谁让他帮她挡剑了,万一剑上有毒怎么办?

  她并不值得他用性命来保护。

  蠢死了。

  再开口时,不知是气得还是心疼的,容娡的声音里带上了点儿哭腔:“这就是你说的没受伤?”

  谢玹轻叹一声,略显无奈地看着她:“别哭。”

  容娡用力抹了把眼尾渗出的泪,没好气道:“我才没哭!”

  只是不知为何,心里酸胀的厉害。

  戒律堂离谢玹的明彰院最近,容娡虽然有点儿生气,但到底惦念着谢玹身上的伤,顾不得计较那处是曾经囚禁她的地方,与他一同回了明彰院一趟。

  好在伤口并不深,那刺客也并未在短剑上染毒,只需简单上药包扎。

  容娡检查完伤口,松了口气。然而为谢玹上药时,看着血肉淋漓的伤口,还是忍不住说了他几句:“你分明是知晓有人要对你动手,缘何引颈受戮,甘愿留在戒律堂受罚?你可知是谁要取你性命?”

  谢玹沉默良久,垂下眼帘,低声道:“是母亲。”

  容娡没想到会听到这个回答,一下子愣住,舌头好似打了结,忽然有些说不出话。

  此时天色大亮,雨势也小了许多。

  两人如今坐在临窗的软榻上,谢玹侧目看向窗外的雨幕,清沉的眼中浮动着容娡看不懂的情绪。

  良久之后,他收回视线,极轻的说了一句:“我对谢氏有愧。”

  室内的气氛莫名沉重起来。

  容娡垂着眼帘,轻手轻脚地包扎好他的伤口,没有再说话。

  谢玹却在她处理完伤口后,伸手扣住她的后颈,用力吻住她的唇,青筋凸起的手摩挲着她纤细的颈侧。

  “姣姣心疼我……我很欢喜。”

  不枉他分明能躲开那刺客的剑,却有意没有躲开,留了点轻伤。

  他想让她心疼他。

第99章 惊喜

  窗外濛濛的雨汽, 在唇瓣的辗转厮磨间,仿佛穿透木质的窗棂,在谢玹的脸上晕开薄薄的一层, 氤氲了他清峻的眉眼。

  容娡不自觉地屏息。

  她的耳边,回荡着落雨声与谢玹的呼吸声。

  分明是很轻微的声响, 可在她听来却莫名震耳欲聋, 震得她的心跳都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

  在两人的唇瓣分开时, 她眨了眨眼, 小声又认真的说:“你是才知晓我会心疼吗?我一直都心疼你。”

  谢玹单手撑着额头, 很愉悦的笑了。

  容娡瞥了眼他的伤处, 心有余悸的重复:“日后莫要让自己受伤了, 你会疼,我也会很心疼、很心疼。”

  她的语气很认真。

  谢玹抬眼望向她,忽然不笑了。

  沉默一瞬,他垂下眼帘,极低的、许诺般应下:“好。”

  居室内安静下来,唯余檐下雨声淅沥。

  容娡看着谢玹,总觉得此时的他有些奇怪。

  方要细问长君夫人为何要对他出手, 她忽然发现, 许是因为受伤失血, 谢玹的面庞显得苍白如纸,没有半点血气, 心里顿时很不是滋味。

  谢玹从来不是个善于诉苦的人。

  她一直都很清楚这一点。

  很多事情——譬如这次长君夫人谋划的刺杀, 他会选择压在心底, 独自一人思索解决之策。

  其中苦楚, 绝不会向旁人吐露半分。

  从前朝太子,到谢氏未来的掌权人, 再到如今……

  他一路走来,必然经历了数不胜数的艰辛。

  所以有时候,容娡虽然好奇他身上的谜团,但也很清楚,若她问起,谢玹多半会轻飘飘的带过。

  个中滋味,旁人很难切身体会。

  昨夜谢玹怕是一夜未眠,容娡犹豫了一会儿,没有再出声,安静的陪在他身边。

  她本欲劝谢玹小憩片刻,谁知自己反而伏在案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雨也已经停了。

  睁开眼后的第一件事,容娡便从榻上坐起身,四下寻谢玹。

  片刻后,门扇被人叩的发出一声闷响,她偏头看去,见谢玹抱着胳膊斜斜倚在门旁,盯着她笑:“在这。”

  容娡趿着鞋走到他面前,仔仔细细将他打量了一遍:“你的伤如何了?”

  她本来伏在案上睡着,眼下却从榻上醒来,不用想也知道谢玹将她抱过去的。

  谢玹很配合地将受伤的那条胳膊递到她眼前:“无碍。”

  容娡瞪了他一眼,道:“我可以趴在案上睡。”

  谢玹极轻地挑了下眉。

  她板着脸:“你将我抱过去,伤口要是裂开怎么办?”

  谢玹用完好的那只手在容娡的腰间比划了一下,眼底晕开笑意:“一只手。”

  一只手便能将她抱到榻上。

  容娡噎住,不说话了。

  谢玹像给小动物顺毛那般摸了摸容娡的头顶,又用指腹蹭了蹭她脸颊上压出来的、还没完全消退的红痕,温声道:“我去处理些事。”

  他没说是什么事,但容娡立即意会到,他是要去处理长君夫人和刺客的事了。

  她不由得蹙眉,有些放心不下谢玹,转念一想,似乎自己跟着他只会拖后腿,便点点头:“小心行事。”

  谢玹勾唇,将她凌乱的鬓发挽到耳后:“好。”

  ——

  容娡睡了许久的回笼觉,如今睡意散的一干二净。

  谢玹离开后,她重新躺到榻上,倒没有再继续睡,只是仰躺着想事。

  过了半刻钟,容娡想到什么,看向窗外,果然瞧见院内守着许多暗卫,将门口堵得密不透风。

  绝不会有半分令她陷入危险的可能性。

  谢玹总是将她保护的很好。

  她出神地望着头顶的帷帐,极轻的叹了口气。

  时辰不早,左右不会再睡着,容娡索性决定起来走走。

  此处曾是囚|禁她的牢笼,她在这里身不由己、提心吊胆的度过数月时光,眼下故地重游,到底还是有些发憷,心里也不由得冒出些火气。

  那时谢玹占有欲作祟,犯起疯劲,真的很吓人。

  如今细细回想起来,容娡几乎要怀疑,他们贺兰氏一族是不是有什么疯子的血脉,族中人除却皮相生的不错,瞧着内里没几个正常人。

  谢玹……

  实话实话,也不大正常。

  想到这里,容娡又好气好笑,反而莫名其妙的把自己逗乐了。

  谢玹囚禁她的时日,是她与他之间的矛盾不断激化的引子,看似如冰面般平静,实则内里波涛汹涌,随时会因为一点点风吹草动,而让脆弱的冰面裂崩。

  扪心自问,容娡并非毫无芥蒂,也做不到不存芥蒂。

  那些往事与他们之间的矛盾,犹如一根满是尖刺的毒藤,横亘在两人之间,稍有不慎,便会被扎上一下。

  哪怕谢玹爱慕她,被毒刺扎的次数多了,也未必不会腻烦她。

  正常人的天性皆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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